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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江山 第四章 做戲 文 / 葉家娘子

    蘇慕雲看著笑得無害的軒轅驥,她如何也不能相信,有著那樣邪魅目光的人會是一個行為失常的傻子!

    「六王嬸……」

    聽到這個稱呼,蘇慕雲不禁紅了臉,不自在的撇了撇臉。仿生軒轅驥卻是一刻不停的在她身前圍著作揖求饒。

    「六王嬸,你就快說句話吧,不然六王叔會打死我了。」

    蘇慕雲瞳眸輕抬,睨了軒轅驥,如果她沒記錯,適才他第一句便說出了她是軒轅澈看上的人吧?可即便是明知,他不還是不曾放過他?這會子告饒求情,是真怕還是有心做給別人看?

    蘇慕雲目光悄然的掠過在場的眾人,軒轅祈溫潤的臉上是一抹恰到好處的無奈,漆黑的眸裡凝了抹淺淺的笑,想看孩子般看著軒轅驥。而軒轅澈則是深眸如海,讓人看不出他在想什麼,但微挽的唇角卻是讓人一眼看出,他此刻心情不錯。

    便在這時,耳邊響起軒轅澈壓低的輕笑聲,「你就應了吧,不然……」

    不然怎樣?蘇慕雲惱怒的瞪了軒轅澈。

    軒轅澈見她瞪了過來,不禁莞爾一笑,對著她眨了眨眼。

    「你可別白擔了這名份。」

    「你……」蘇慕雲惱怒的看了軒轅澈。

    「六王嬸,你別顧著跟六王叔眉來眼去的,你先說句話啊。」軒轅驥適時的插了句話,「你說句話,大家都好散了,你也好跟六王叔打情罵俏去啊。」

    已經有人「撲哧」輕笑。

    再耽擱下去,還不知道會說出些什麼話。

    蘇慕雲臉色一紅,聲如蚊蚋的道:「晉王爺言重了,原就只是一個誤會。」

    「哎!」軒轅驥如釋重負的出了口氣,稍傾卻是抬頭看了軒轅澈道:「六王叔,你看到了,六王嬸已經不計較了,不生氣了,王叔可不許再來找我麻煩。」

    軒轅澈擺了擺手,他的笑容雖是淡定從容,但嘴角卻是有幾分深重和戾氣。

    軒轅驥一轉身便迎上退到一邊的絕影,喝斥道:「死狗,敢臨陣叛逃,看王爺我怎麼收拾你。」

    說著便大手一伸,拉了絕影脖子上的毛往外走。

    「王爺,您幹嘛欺負阿影。」

    一聲嬌斥,便看到一襲嬌小的身影像團球一樣滾了過來。

    少女一襲粉藍印花交領小襖衫,白底繡花馬面裙,十五、六歲的年紀,圓臉杏眸。正怒沉沉的瞪了軒轅驥糾著絕影頸子上毛的手,大有他不放手,她便要跟他拼了的氣勢。

    「拖兒!」軒轅驥一看到她,放了手裡的狗,幾步跳到了少女跟前,叉腰喝斥道:「你剛才去哪了?」

    被喚作拖兒的少女聞言,腦袋一耷拉,聳了聳鼻子,不自在的道:「早上吃多了,肚子不舒服,剛才去茅房了。」

    「咦!」軒轅驥嫌棄的擺了擺手,身子往後退出一大步,目光盯著托兒那雙蔥白的小手,「洗手了沒。」

    托兒靈活的眨了眨眼,稍傾嘿嘿一笑,對一側自從看到她便哈著個紫紅大舌頭討好的絕影,喝了聲,「阿影過來。」

    絕影邁著粗短有力的腿,咚咚的走了過去。

    「喏。」托兒的手往前一伸。

    絕影立刻仰了頭,長長的舌頭像舔骨頭一樣將托兒那細長白皙的手捲了個遍,連手指縫都沒有放過。

    一干人等看得大眼瞪小眼,她卻現寶似的將雙手往軒轅驥面前一伸,脆聲道:「乾淨了不?」

    「嘔……」

    軒轅驥一蹦退出了一丈外,又是恨又是氣的瞪了托兒,跳腳道:「你還能再噁心點不?」

    看著眼前這對活寶似的主僕二人,蘇慕云「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她這一笑,那些憋著想笑不敢笑的,齊齊笑了出來。

    院子裡,立刻笑聲一片。

    笑聲中,小丫頭一哼,拍了拍絕影的頭,「我們走。」

    軒轅祈上前看了軒轅澈和蘇慕雲道:「六王叔既然來了,就進去坐會兒吧。」

    軒轅澈淡淡的撩了眼蘇慕雲,搖頭道:「改日吧。」

    軒轅祈便也不勉強,「我送王叔。」

    「不用了。」軒轅澈看了正悄聲與蘇慕雲說話的葉司盈道:「太子妃有身孕在身,你還是陪著她吧。」

    一側與蘇慕雲說話的葉司盈笑著退了下來,站到軒轅祈身側。

    軒轅祈看了蘇慕雲和聲道:「二弟他行事雖孟浪了些,但為人並不壞,蘇姑娘還請不要放在心上。」

    他沒有像軒轅驥一樣呼蘇慕雲六王嬸,一句蘇姑娘緩解了蘇慕雲因軒轅驥而起的侷促。聽了軒轅祈的話,淡淡一笑,並不多話,只是福身行了一禮。

    離開太子府,蘇慕雲錯愕的看著太子府門外那比她還高,油光水亮的大馬,半響沒回過神。

    沂王爺不是出入都是一輛馬車的嗎?怎的今日卻是騎馬了?

    「胭脂,」軒轅澈招了招手,昂然立在太子府門外,目若無物的棗紅大馬踩著「篤篤」的步子走到了軒轅澈身邊。

    胭脂來自大宛,素有「其先天馬子也」之名。它在高速疾跑後,肩膀位置會慢慢鼓起,並流出像鮮血一樣的汗水,因此得名「汗血寶馬」。當年軒轅澈使人用黃金築了一尊金馬才向大宛國換回三十匹汗血寶馬,只可惜的是長途跋涉後所剩無幾。

    「你會不會騎馬?」軒轅澈忽的回頭對蘇慕雲道。

    蘇慕雲一怔,騎馬?

    她看了眼空空蕩蕩的太子府門外,出了這條街道,便是鬧市,她若是當街騎馬,只怕明天流言蜚語會將她淹死!

    而她尚沒有開口,胭脂卻似是聽懂了軒轅澈的話,恨恨的打了個響鼻,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帶著惱意的瞪了蘇慕雲,大有你敢騎我,我摔死你的意思。

    「胭脂!」軒轅澈輕聲的喝斥著。

    胭脂眨了眨馬眼,低了頭。

    紅綃捂了嘴在一邊偷笑,要知道軒轅澈最寶貝的便是這胭脂獸,平時碰也不肯讓人碰一下,這會子卻為了蘇慕雲訓斥胭脂。她得意撩了胭脂好幾眼,你丫還傲嬌不?看吧,王爺有了王妃,你也只能屈居第二了。

    「算了吧。」蘇慕雲擺手道:「我又不會。」

    軒轅澈狹長的鳳眸微挑,淡淡道:「不會沒關係,我讓胭脂走慢點。」

    蘇慕雲還想拒絕,不想,軒轅澈卻是手一動,下一瞬間,她已經穩穩的坐在馬背之上。

    「王爺……」她驚叫著探手去抓馬鞍,不想一時慌亂,卻是抓了胭脂的鬢毛。

    胭脂在軒轅澈面前一向馴服,此刻乍然駝了個女人倒也罷了,可還被抓了毛,立刻不耐煩的打了個響鼻。大有想掘屁股將蘇慕雲甩下的意思。

    軒轅澈怕嚇著馬上的人,連忙喝斥。

    胭脂委屈的大眼睛眨啊眨,差點就眨出幾滴淚了。

    軒轅澈沒法,只得上前撓了撓它的脖子,拍了拍胭脂的臉,輕聲道:「胭脂,你乖,回頭我就給你找媳婦。」

    紅綃「撲哧」一聲再忍不住了,脆生生的道:「王爺,您忘了胭脂它早被騸了,您找媳婦給它,合適嗎!」

    馬背上的蘇慕雲又在這時,將那如新剝蔥似的素手遞到軒轅澈面前,軒轅澈一喜,還以為她邀他共騎呢,可下一刻,蘇慕雲卻是手一張開。

    幾根紅的奪目的馬毛,便被風吹起,飄飄蕩蕩向前。

    「王爺,我想胭脂是生氣我抓痛它了。」

    軒轅澈看著那在眼前飄啊蕩啊的馬毛,臉上的笑意僵了僵,吸了口氣後回頭看了紅綃,「不合適嗎?」

    紅綃對上軒轅澈似笑非笑的目光,連忙點頭,「合適,太合適了,不能用,看著也爽心啊。」

    軒轅澈眉頭生起三條黑線,紅綃卻已經抬頭對上蘇慕雲,脆生生的道:「蘇姑娘,相請不如偶遇,既然遇上了,就順便去沂王府坐會兒吧?」

    「……」

    蘇慕雲坐在馬上,難得從這麼高的地方看向軒轅澈,他寬闊一如皎月的額頭,如雕刻般的五官,一一入眼。心底莫名的便油然生起一種摻雜著喜悅與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高貴如他,卻願意這般為她引馬慢步!

    「蘇姑娘……」紅綃沒有等到蘇慕雲的回答,見她一雙瞳眸低垂,臉上是一抹欲說還休的紅暈,想著自己剛才得罪軒轅澈,再不將功抵過,只怕王爺到時一個不高興,讓自己日日站在那讓胭脂看爽了心。當下一個瑟瑟,自作主張的道:「那便這般說定了,奴婢先回府去準備。」

    「哎……」

    蘇慕雲才要拒絕,紅綃卻是幾個起身便消失在她眼前。

    軒轅澈看著跑得比兔子還快的紅綃,勾了勾唇角,心道:算你識相,功過相抵,爺就不為難你了。

    「晉王爺他好像很怕你。」

    軒轅澈牽了馬韁,淡淡一笑道:「你也看出來了?」

    蘇慕雲點了點頭。

    「他小時候不聽話,我將他放在一個井裡餓了三天。」

    蘇慕雲怔了怔。

    「後來,他大了些,想要找回面子。就來找我打架,可從來沒贏過。第一年,我把他打得鼻青臉腫,第二年,我把他扔出大門外,第三年,我把他打得炕上躺了三個月……」

    蘇慕雲由不得額頭生汗,躺三個月,不是說傷筋動骨才躺三個月麼?她想著,猶疑的道:「你把他腳打斷了?」

    軒轅澈挑了挑眉頭,沒有承認,卻也沒否定。

    但看他臉上的神色,**不離十。

    「可是……」蘇慕雲眼前浮現初見軒轅驥時,他看她的目光。猶凝的道:「外人都說晉王爺是個傻子,王爺您怎麼看?」

    「別人怎麼看不重要。」軒轅澈淡淡的道,似是怕蘇慕雲沒有明白他話中的意思,稍傾又補了句道:「我卻從來不曾小看過他。」

    也就是說,軒轅澈也覺得軒轅驥是在做戲了?思及此不由便失笑,當日燕王詳裝失心瘋騙得軒轅祈被送回燕地,而軒轅驥,他……蘇慕雲抿了抿唇角,心道還真是家學淵深啊!

    眼見得便要上鬧市,蘇慕雲連忙道:「王爺放我下來吧。」

    軒轅澈目光輕抬,道:「怎麼了,騎得好好的怎麼要下來?」

    蘇慕雲紅了臉,她想說,讓別人看見了不像話。但以沂王爺的為人,只怕會回她一句,「像畫早就掛起來了。」想了想,輕聲道:「我想下來走走。」

    軒轅澈又豈會不知她的那點心思,只是她卻是有自己的考量。抬頭迎著蘇慕雲笑道:「往後有的時間出來走,今天難得胭脂肯聽話,你也別屈了它的一番好意。」

    胭脂聽了軒轅澈的話,快活的打了幾個響鼻,王爺,你可是答應給我找媳婦的。

    軒轅澈探手拍了拍胭脂,示意他記著呢。

    再走,真要就要上鬧市了,蘇慕雲真有點急了。

    「隆平候有從龍之功,你跟張寧馨之間是個不死不休的局。張寧馨是張廣嗣唯一的胞妹,他如果真想動你,不是沒有法子的。我就算是老虎也有打盹的時候……」軒轅澈抬頭目光寧靜的看著蘇慕雲,「你又不肯盡快嫁進王府。」

    蘇慕雲看著抬頭脈脈含情看著自己的軒轅澈,心頭湧上一股複雜的滋味,那會兒,他為了不讓淑妃那些人來為難自己,刻意刁難她,借此將她摘離風暴的中心。現在,他為了不讓張廣嗣對她產生威脅,又如此這般的放低姿態,不惜親自為他引馬牽韁。

    蘇慕雲心裡漸生愧疚,也夾著一種不知如何是好的情緒,漂亮的眉眼漸漸泛了淡淡的紅,然她卻又是那樣的要強,低了低頭竭力忍著,聲音輕輕的向軒轅澈道:「謝謝你。」

    「怎麼謝?」軒轅澈促狹的一笑,輕聲道:「以身相許吧!」

    蘇慕雲自是怎樣也想不到,前一刻還一本正經的沂王爺後一刻便變成了頭號凳徒子,她怔怔的看著笑得如清風明月的軒轅澈。

    便在這時,耳邊卻是驀然一靜,蘇慕雲錯愕的回頭,便看到熱鬧的集市中,眾人齊齊傻傻的看了過來,世間萬物似乎在這一刻靜止。

    世人眼中,只看到一個神仙式的男子,修節的手緩緩的牽著一道馬韁,正脈脈有情的看著馬背之上那個姿容研麗的女子,女子不見得絕色,但週身那種清冷的氣質,卻讓人第一時間想到了臨水而綻的水仙,迎雪怒放的寒梅。

    果真是只羨鴛鴦不羨仙!

    「哎……」蘇慕雲頓時鬧了個大紅臉,驚慌失措的低了頭。

    而似是被冰凍的人也在這一刻被解凍,市集之上,再次響起砌天的喧嘩聲。

    「看啊,那不是沂王嗎?」

    「是啊,正是沂王呢。」

    「那個女的是誰?」

    「好像是蘇老爺家的堂小姐。」

    「……」

    軒轅澈倒不似蘇慕雲那般失措,俊美無儔的臉上是一縷快活到極致的恣意明快。不管是誰看過來,他都會回以淡淡一笑。

    集市間立刻便雞飛狗跳起來。

    「沂王爺他老人家對我笑了。」

    「對我也笑了。」

    「放屁,哪裡是對你笑,分明是對我笑。」

    又是一場混亂不堪的吵鬧,而始作傭者卻是一派賢夫良婿的模樣,原本就慢的步子越發的慢了。還不時的抬頭溫聲的逗弄著馬背上的蘇慕雲。待看到蘇慕雲神色越發的侷促時,臉上便是滿滿的得意。

    街市一側的一家水粉店。

    一抹身影隔著身前的一堵人牆,目光陰鷙的看著徐徐淺行的二人。

    她的手裡是一盒剛剛打開脂粉。淡淡的茉莉花香沒有壓下她心頭呼嘯洶湧恥辱與忌恨,反而卻是讓她在那片幾欲失控的怒火中將手裡這木盒裝著的「珍珠粉」一點點的摳離一點點的盤剝點,恰似她心中所想的凌遲之恨。

    「哎,小心。」

    夥計眼見得那盒「珍珠粉」便要毀掉,連忙出聲提醒。可還是遲了!

    「繡荷,將銀錢付了。」謝蘭亭將手裡拿著的那盒「珍珠粉」隨手一扔,對一側侍候的繡荷吩咐道。

    繡荷連忙上前,取了荷包拿出銀子,遞給了小二。

    「掌櫃的。」

    便在這時進來一個濃妝艷抹的婦人,婦人三十出頭,著一襲玫瑰紅的洋緞泥金五彩牡丹鳳凰紋通袖長襖,金線繡制的菊花彩光絢爛。內著一件淺金雲紋褂子,玫瑰紅襯著淺金色相映生輝。鬢髮間插是的一枝金光燦燦的小金鳳隨著婦人的一動,抖動起一片金光。

    好一個花枝招展的婦人!謝蘭亭不由便瞥了眼多看了幾眼。

    「哎,秦夫人來了。」掌櫃的連忙親自迎了出來,一邊連連讓小二去上茶,一邊陪了笑道:「秦夫人這是又要添些什麼東西?」

    那位被喚做秦夫人的中年婦人,抬手扶了扶了鬢上的小金鳳,笑了道:「姑娘們用著你這裡的胭脂水粉都說好,這不,讓我再來看看可還有時新的。」

    「有,有,前些日子剛來一批茉莉花制的珍珠粉。」掌櫃的一邊說,一邊對身後的小二道:「快,快將那些新到的珍珠粉拿出來給夫人看看。」

    便有小二拿托盤呈了各式雕花盒子奉到了秦夫人跟前。

    秦夫人探手取了一盒先是放在鼻端聞了聞,臉上便有了一抹淡淡的笑,稍傾她又探手以小指甲自盒中挑了一點出來放手背抹勻了,舉起在眼前晃了晃。

    掌櫃的緊張的看著這秦夫人,連聲道:「怎樣,我沒有騙你吧。」

    秦夫人拿了帕子擦了擦手,笑了道:「是好東西,按老規矩,先給我拿上一批,用的好了,再來。」

    「哎,哎。」掌櫃的一邊點頭,一邊回身對小二道:「快去,按夫人吩咐的做。」

    便有人應了自去安排,不消多時,蘇慕雲便看到小二們捧了幾個做工精緻的雕花木盒,放上了門外候著的一輛馬車上,那馬車雖看起來普通,但她卻也是有幾分見識的,馬車之內用的東西卻都是一些頗顯矜貴的物什。

    謝蘭亭不由再次看了那秦夫人幾眼。

    便在這時,掌櫃的將一樣什麼東西塞到了秦夫人手裡,秦夫人笑了笑。喝了盞茶起身告辭,掌櫃的連忙親自送了出來。

    「哎,夫人慢走。」

    「好了,回去吧。」秦夫人擺了擺手,由著隨同來的小丫鬟扶著上了馬車。

    眼見得掌櫃的轉身要走,謝蘭亭使了個眼色給繡荷。

    繡荷連忙上前,「掌櫃的,這秦夫人是哪家府上的夫人,派頭好大啊。」

    那掌櫃的撩眼打量了繡荷幾眼,鼻子一哼轉身便走。

    繡荷氣急,正待罵幾聲,「狗眼看人低」的話。不想謝蘭亭卻是對著她搖了搖頭,示意她稍安勿燥。

    繡荷按下心中的郁氣,探手身袖中取了一塊碎銀,走到靠近門口的小二身邊,甜甜一笑道:「小二哥,這個給你買酒喝。」

    小二嘿嘿一笑,快速的將那碎銀塞在袖籠裡,看了看堂內的情形,見掌櫃的已經去了後廂房,便壓低了聲音道:「那秦夫人是晉王府的。」

    「晉王府?」

    繡荷看了眼謝蘭亭,猶疑的道:「便是太子殿下的弟弟,有戰神之名的晉王爺?」

    「當然。」小二興奮的道:「除了他,這大慶朝哪裡還找得出第二個晉王?」

    繡荷略一沉吟,壓低聲音道:「那這秦夫人是晉王府的?」

    「據說是大管事屋裡的人,不過……」小二嘿嘿一笑,沒有把話說完。

    繡荷臉紅了紅,暗啐了口小二,問道:「她時常來你們這買胭脂水粉?」

    小二點了點頭。

    繡荷打聽到想要瞭解的消息,便上前扶了謝蘭亭道:「小姐,我們出來的久了,回吧,不然老爺該擔心了。」

    謝蘭亭點了點頭,由著繡荷扶了往外走。

    繡荷便一邊走一邊將剛才打聽來的消息說與謝蘭亭知曉。

    「晉王爺?」謝蘭亭一邊走,一邊沉吟道:「太子殿下的胞弟!」又走了一段路,驀的停了步子,看了繡荷道:「當今聖上是不是只有太子殿下和晉王爺兩位皇子?」

    繡荷點了點頭。

    「你明日去打聽下這晉王爺。」

    繡荷挑眸不解的看向謝蘭亭,打聽晉王爺?好端端的打聽晉王爺做什麼?

    「聽到了沒有?」

    繡荷連忙點頭。

    謝蘭亭唇角嚼了抹笑,目光看向遠處漸漸消失的兩抹人影,眸中劃過一抹陰鷙。

    軒轅澈,蘇慕雲,你們給予我的恥辱,我當定百倍千倍奉還!

    ……

    晉王府,此刻的熱鬧亦不亞於集市上的那番熱鬧。

    「你給本王閃開。」軒轅驥看著擋在絕影身前的小丫頭,喝道:「你想反了不成?」

    「您幹嘛要罰它。」躲在小丫頭身後的絕影,偷偷的探了個臉出來,看著軒轅驥,是了,你幹嘛罰我?是你自己沒用,打不贏沂王爺,就拿我來出氣。

    「它是我的狗,本王就是殺吃了它,也用不著告訴你個丫頭片子為什麼。」軒轅驥目光陰沉的睨了拖兒,「這種臨陣叛敵的狗,養著有什麼用,啊!」

    殺吃了?絕影眼一瞪,嘴一咧,差點就倒地上了。

    「殺吃了?你把奴婢也殺吃了。」拖兒往前一挺,小胸脯頂著軒轅驥,「先殺了奴婢,人在狗在,人亡狗亡。」

    「你……」軒轅澈瞪著眼前氣鼓鼓的漲了臉,臉上一副大義凌然的拖兒,差點便想要抬手將她那對小籠包拍成面片兒。

    可是看著她身後,那些狗籠裡齊齊目光灼灼看過來的狗,立時洩了氣。半響憤憤道:「本王就不該讓你來看這些狗。」

    「不看就不看,明兒個奴婢就給自個兒放假。」拖兒雙手一抱拳,瞪了軒轅驥道:「反正柳兒夫人,鵑兒人,玉兒夫人早就喊奴婢去打馬吊了。」

    「你敢。」軒轅驥瞪了拖兒,一字一句道:「這些狗要是有個好歹,拆了你,都不夠賠。」

    拖兒身子往後退了退,瑟瑟的抖了抖肩,「王爺,您別怪阿影了吧,您又不是不知道,她只要看到美女就抬不起腳。」

    絕影連連點頭,是了,我看到美女就抬不起腳的,特別是那個美女還有可能是沂王妃,王爺您說殺吃了我,那是氣話。可沂王爺,它一生氣,不是殺吃了我,而是將我活剝了!

    「不許給它吃飯。」軒轅驥瞪了拖兒身後這會子老實扒拉的絕影,怒聲道:「餓它三天。」

    「是,奴婢一定不給它吃飯。」拖兒滿臉諂笑的道。

    可是,吃肉總行吧?肉又不是飯。

    「王爺,隆平候來訪。」

    王府大總管溫瑜找了過來。

    軒轅驥瞪了拖兒,怒聲道:「聽到沒,不許給它吃飯。」

    「是,是,一定不給它吃飯,餓死都不給它吃飯。」拖兒一迭聲的應道。

    軒轅驥這才昂然闊步的走到了溫瑜前面,出了小院,上了抄手遊廊,左右見四處無人。軒轅驥收了臉上適才的陰鷙,漆黑的眸子微微一挑,俊秀的五官上便染上了一層肅穆之氣。

    「他來幹什麼?」

    溫瑜低眉垂眼的跟在他身後,聽了軒轅驥的問話,想了想道:「想來是為他妹婿周子元之事吧。」

    「周子元?」軒轅驥步子一頓,凝眸道:「就是那個曾經連中三元的周子元?」

    「是的。」

    「他怎麼了?」軒轅驥繼續抬步往前走。

    溫瑜跟上,輕聲道:「當日皇上破宮時,這周子元曾經領了人死守宮門,傷了皇上好些手下。」

    「文人死諫,」軒轅驥嗤笑一聲道:「讀書人的腦子果真不同,難道就不知道什麼叫識時務為俊傑?」

    「可不是!」溫瑜附合道:「此一時彼一時,君子不立危牆之下,這些讀書人,把腦子都讀壞了。」

    軒轅驥漆黑的瞳仁中便興起一抹意味,垂了眉眼,淡淡道:「周子元現在關押在哪?」

    「與黃家的那些族人一起關在天牢裡,不日就要宣判。」

    「這是找本王來求情了?」

    溫瑜不語。

    兩人繼續往前,軒轅驥卻又忽的道:「讓你打聽的事,打聽的怎麼樣了?」

    「都打聽清楚了。」溫瑜四周看了看,正欲開口。

    不想軒轅驥卻道:「算了,等會去書房說吧。」

    「是。」

    轉眼便進了中堂,遠遠的看到一襲寶藍杭綢直襟的張廣嗣正斂眉低頭坐在黃梨花木椅裡捧了盞茶出神。

    「讓候爺久等了。」

    軒轅驥哈哈一笑,踩了八字官步咚咚的走了進去。

    「見過王爺。」張廣嗣連忙放了手裡的茶盞,起身相迎。

    「坐、坐,」軒轅驥隨意的擺了手,便有丫鬟重新奉茶。

    軒轅驥捧了茶盞,打量張廣嗣幾眼,笑道:「什麼風打候爺吹到本王府上了?」

    張廣嗣眉眼間凝了抹苦笑,討好的看了軒轅驥道:「唉,厚臉來找王爺,實在是有事想求。」

    「哦!」軒轅驥沉吟一聲,道:「什麼求不求的,只要是本王幫得上忙的,候爺僅管直言便是。」

    張廣嗣眉眼間便略略一舒,來找軒轅驥,只不過是因著他那混名在外,想著若是由他這個「二愣子」向皇上進言,想來不會引起皇上的疑心,再說了皇后又偏疼這個性子乖跳的次子,便是有什麼事,有皇后出面求情,想來也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唯一不確定的,卻是不知軒轅驥是否會應下。於是,猶疑的道:「王爺,實是為我那妹婿之事,來向王爺求個情,還請王爺在皇上面前幫忙美言幾句。」

    軒轅驥哈哈一笑,爽朗道:「我到是什麼大不了事,這事簡單。」

    張廣嗣一聽,不由便一臉喜色的看向軒轅驥,「王爺願意幫忙。」

    「也談不上是幫什麼忙,本王最不喜歡的便是這種茅坑裡石頭又臭又硬的人了,可這樣的人都死了,我父皇用誰去啊!他雖是前朝舊臣,可本王聽說,他可是有經世緯略之才。這般死了,太可惜了。」

    「是啊,是啊。」張廣嗣連忙道:「子元他只是一時糊塗,現在已經後悔了,可是……」

    「後悔了啊,」軒轅驥嘿嘿笑道:「那更好辦了,候爺你讓周子元寫份投誠書,本王交給父皇便是。」

    「下官謝過候爺。」張廣嗣起身便抱拳對軒轅驥一揖到底。

    「哎,候爺客氣了,客氣了。」軒轅驥攔了張廣嗣,眉眼一彎,笑了道:「候爺,本王聽說您與六王叔交情匪淺,怎的這事卻不曾去找他?要知道他說一句話抵得上本王說十句話。」

    張廣嗣苦笑道:「王爺還不知道吧,沂王爺看上那個女子曾與子元有婚約,當初有消息傳來,說此女子死於流民之手,子元才會轉娶家妹,不想,這女子大難不死,並與沂王結下不解之緣,不僅如此,還……」張廣嗣頓了頓似是意識到說錯話,連忙打住沒往下說。

    「候爺有話怎的不說完?」軒轅驥挑眉看了張廣嗣,漆黑的眸子裡劃過一抹不快,淡淡道:「難道候爺覺得本王信不過?」

    「不是,不是。」張廣嗣連連擺手,一邊偷偷的撩眼打量軒轅驥的神色,一邊小心的道:「這女子還與太子妃之兄,世子葉蕭有不淺的緣份。」

    「嗨!」軒轅驥拍了手,大笑道:「這女子莫不是妲己轉世不成,怎的這大慶朝有些頭臉的都跟她搭上了關係。」

    張廣嗣聽得軒轅驥這話,立時背心生汗,妲己轉世?這話也就是這「二愣子」的晉王爺敢說,換成別人,還不被軒轅澈給活剝了!想著,言多必有失,來的目的已經達到,連忙抱拳道:「下官這就去天牢走一趟,盡快拿到子元的親筆手書,還請王爺費心一二。」

    「去吧,去吧。」軒轅驥擺手道:「改日,候爺空閒下來,本王再與你好好喝一杯。」

    「不敢,不敢,下官改日同春樓設宴,答謝王爺援手之恩。」

    送走張廣嗣,軒轅驥令人傳了溫瑜去書房。

    「王爺打算幫隆平候這個忙?」溫瑜小心的問道。

    軒轅驥似笑非笑的挑了眼溫瑜,道:「你覺得本王要不要幫呢?」

    溫瑜略一沉吟,稍傾才道:「其實若是隆平候自己上書皇上,這個人情皇上也會賣的。」頓了頓又道:「那周子元之父,周璁是位居鴻臚寺卿,一直謹小慎微。而周子元雖滿腹文才滔略,但為人嘛……」

    軒轅驥聽得溫瑜打了個頓,知曉這其中必有溫瑜的見解,便只但笑不語,等著溫瑜往下說。

    果然,下一刻溫瑜臉上劃過一抹不屑,冷冷道:「依我看,這周子元也並不是忠心於建安帝,他當時只不過是賭博,賭皇上破不了宮,十三衛能回都援手。不想卻是賭輸了,這會子,指不定還怎麼捶胸頓足懊悔不已呢。」

    軒轅驥「撲哧」一聲輕笑道:「你又不曾結識於他,怎的這般看不上他?」

    溫瑜抱了抱拳,郎聲道:「有所謂忠臣不事二主,烈女不嫁二夫。當日蘇慕雲之死傳回京都,他便匆匆領旨與隆平候之妹奉旨成婚。若是有節有義之人,如何不能歇個一年半載?」

    軒轅驥點了點頭,「適才隆平候也說起這事了。」想了想道:「這事先放一邊,我看父皇也是真心想要沿用那些舊臣,並不想大開殺戮,便當是賣隆平候一個順水人情吧。」

    溫瑜點頭。

    軒轅驥話峰一轉,道:「讓你打聽的事怎麼樣?」

    「當日皇宮中確實在一處偏殿扒拉出了幾具屍體,只不過都燒焦了,也不知道是建安帝還不是。」溫瑜輕聲道:「據說當時安城郡主和一品帶刀侍衛梁志亦同時自盡殉主。」

    「他夫妻二人到是赤血忠心。」軒轅驥歎了一聲道。

    溫瑜不語。

    軒轅驥又道:「還有呢?」

    「沂王當日曾密秘去過山陰原是要與山陰百年士族謝大儒之女成婚的。」

    軒轅驥目光一亮,「你是說,是那個門生遍天下的謝大儒?」

    「是的。」

    「那後來呢?怎麼又會變成是蘇慕雲。」

    溫瑜搖頭道:「這個查不出。」

    軒轅驥點了點頭,想著依那位王叔的心思,不是他自己提出來,只怕便是天塌了也不會有人知曉他是打算挖坑趴著呢,還是就那樣趴著。

    「你安排下,我想看一看那個謝大儒的女兒。」

    溫瑜目光一亮,便在剛才之前他還想了一肚子勸說的話,不想,王爺自己卻有這等打算。溫瑜溫潤的眸中便劃過一抹異樣的光彩。

    「王爺英明。」

    軒轅驥擺了擺手,「暇之,你即真心隨本王,本王當許你錦繡前程。」

    「暇之定當為王爺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溫瑜字暇之,據說先祖是前朝開國皇帝身邊的大軍師,溫玉明。溫玉明其人自幼熟讀諸子百家,通經史、曉天文、精兵法。尤擅《六甲天書》有「前知五百年、後知五百年」之說。

    當年溫玉明被前朝開國皇帝所忌,以藥謀之。又有遺言,囑後人不得入朝為官。是故,這一脈,雖有驚天謀略之才,然被祖訓所制,少有入朝為官者。

    若不是昔日,他對溫瑜有救命之恩,溫瑜也不會真心相隨。

    軒轅驥起身,扶了溫瑜,和聲道:「先生言重,我是要與先生共享富貴,又豈會容先生英年早逝。」

    溫瑜看著軒轅驥漆黑眸中那看不到底的深遂,腳底漸生寒涼。然,卻在想到當日的誓言,臉上劃過一抹澀笑。

    「暇之,當日六王叔北下之時,可是曾直接接掌那十三萬,與兩湖總督也有過密切交往,你說……」軒轅驥看了溫瑜,眸中劃過一抹狠歷,寒聲道:「那邊是不是該動一動了?」

    「動不得。」溫瑜阻止道:「我們並不知曉沂王爺做了何種安排,雲貴與大越等三國接壤,這三國一直對我朝虎視眈眈,切不可引發外亂,否則民心將失,民心一失,何以得天下。」

    軒轅驥點了點頭,「便聽先生所言。」

    「不敢。」

    「小不忍則亂大謀。」軒轅驥淡淡一笑,深黑的眸劃過一抹璀璨的光芒看了溫瑜道:「先生當與我從長計議才是。」

    「暇之從命!」

    ……

    沂王府。

    軒轅澈耳聽得魚腸的回話,鳳眸之中掠過一抹寒光,冷聲道:「你如何與她說的?」

    魚腸連忙抱拳道:「屬下將王爺當日之話,一字不差的轉述,可是……」

    「可是什麼?」

    「可是淑妃娘娘說一定要再見王爺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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