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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江山 第三章 狗叫 文 / 葉家娘子

    「賤人,你想害死我!」

    眼見得一道亮光兜頭劈臉的砸了過來,蘇夕蓉驚叫著連忙閃了開去。

    下一瞬間,耳邊響起「匡鐺」一聲,碟子落在地上砸成一堆碎片,有幾片碎瓷蹦了起來,直往臉上衝。蘇夕蓉嚇得連忙抬手護住了臉。

    「姨娘。」丁香連忙上前想要察看蘇夕蓉有沒有被碎瓷傷著。

    只她才身子剛動,一雙有力的手便將她一拽,扯了過去,下一刻,「啪」一聲,臉上便挨了一巴掌。

    丁香錯愕的看著不知道什麼時候進到屋子裡的王媽媽,那一巴掌打得她眼冒金星,她顫瑟瑟的看了王媽媽,抖了唇道:「媽媽,奴婢做錯什麼,你……」

    她的話還沒落,王媽媽卻是掄起胳膊又給了她一大巴掌。這會子,丁香便感覺到嘴裡有股腥甜的味道,她不敢往外吐,喉嚨一動,嚥了下去。嗚嗚的哭了起來。

    這會子,蘇夕蓉反應過來,她「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目光怔怔的看著張寧馨。

    金枝猶豫的看了眼跪在地上的蘇夕蓉,目光又掠到被王媽媽打懵了的丁香一眼,歎了口氣,輕聲道:「這道點心,是誰教你做的?」

    金枝的話才落,張寧馨猛的抬頭瞪了金枝。見金枝低了頭臉上閃過一抹慌亂,由不得冷冷的哼了哼。

    蘇夕蓉連忙道:「是廚房裡的劉媽媽說,奶奶最喜歡吃這道點心的。」

    金枝便朝張要寧馨看過去,張寧馨臉上寒意不減。金枝便對王媽媽使了個眼色,王媽媽有心不想理,可是在看到金枝眉目間的肅色時,只得「呸」了一聲,上前道:「奶奶,那劉媽媽是大奶奶的人,她這樣做,分明是想弄得我們院裡不合,好在一旁看笑話。奶奶可不能如了她們的願。」

    張寧馨這才抬了眉眼,看了地上的蘇夕蓉,淡淡的道:「起來吧。」

    蘇夕蓉連忙站了起來,大氣也不敢喘的站到一側,她自是知道,自己今天給人當槍使了。若不是金枝相幫,只怕少不了一番皮肉苦。不由便討好的看了金枝一眼,不想金枝卻是低眉垂眸的,並不搭理。

    「你上的這道糕裡有樣東西與奶奶體質不合,若是不注意用了,只怕凶險異常。」金枝垂了眉眼輕聲道:「蘇姨娘這些日子便好生的在屋裡做針線吧,有什麼事等三爺回來了再說。」

    蘇夕蓉一瞬間嚇得背脊生寒,若是張寧馨真有個什麼好歹,她也別想活了!

    「奶奶,婢妾不是存心的,實在是那些婆子太可惡……」蘇夕蓉哽咽著看向張寧馨。

    張寧馨緩緩的抬起頭,燎了神色難看的蘇夕蓉一眼,未幾,眉眼微挑,唇角凝了抹冷笑,淡淡道:「婢妾?!」

    蘇夕蓉心底一慌,她早就讓丁香打聽過了,周子元早先納的月姨娘自打進了這院子周子元從來就不曾去過。難道自己也要像她一樣?蘇夕蓉驚惶的偷偷撩了張寧馨一眼。

    「蘇夕蓉這麼快就適應了自己的新身份了?」張寧馨嘲笑的看著蘇夕蓉,「怎麼,早前要死要活的要嫁我那二弟,原只不過是嘴巴說說而已的?」

    蘇夕蓉臉上立刻漲起一片通紅,她低垂了眼睛,雙手不停的絞著手裡的那塊帕子。

    張寧馨心中暗罵一聲,賤人,臉上嘲諷的意味越發的濃了。

    「蘇夕蓉你當真捨得忘了我二弟了,你們可是有夫妻之實的。」

    蘇夕蓉臉上的紫紅一瞬間腿得乾乾淨淨,她錯愕的看了張寧馨。似圖從張寧馨臉上瞧出什麼來,可是張寧馨臉上除了濃濃的譏嘲便是幾近的不屑。別的什麼也看不出來。

    「奶奶您想說什麼?」蘇夕蓉壯了膽子輕聲問道。

    張寧馨輕「嗤」一聲,她想說什麼?她將話說得這般明白了,還問她想說什麼?想到她也是姓蘇的,眼裡心裡便似燒起了一團火一樣,擺了手道:「我也不跟你繞彎子了,就問你一句話,你是不是還想著我那二弟,如果是,我今日便做主,將你送去隆平候府成全了你。」

    成全了她!

    蘇夕蓉忍不住就想仰天大笑。這個時候來說成全她?她等了那麼久,怎麼沒人來跟她說,要成全她?!忍下喉頭的澀痛,蘇夕蓉輕聲道:「奶奶打算怎麼成全我?」

    張寧馨冷冷一哼,淡淡的道:「你現在是不是蘇家的小姐了,是周家的姨娘,我要把你送給誰,想來沒人敢反對吧?」

    把她送出去?像貨物一樣送出去?

    蘇夕蓉冷冷的抿了抿唇角,自己就這樣好欺負嗎?蘇慕雲欺負她,她一心幫著的張寧馨也來欺負她!都把她當什麼?

    「奶奶若是想送別送吧,只是便忘了告訴三爺一聲。」蘇夕蓉微抬了眉眼,迎了張寧馨淡淡道:「怎麼說,婢妾也是周家用轎子抬進來的,官府裡也有文書的……」

    蘇夕蓉的話沒來得及說完。

    一盞尚帶著餘溫的茶水將她澆了個砌頭砌臉。

    張寧馨鐵青著臉看著她,指了門外,歷聲道:「出去跪著,沒我的吩咐,不准起來。」

    「是,奶奶。」

    蘇夕蓉提了衣裙,款款的走了出去。

    當真,跪在了階沿下。

    丁香被王媽媽推搡著像扔破抹布一樣,扔了出去。

    「姨娘……」丁香走到蘇夕蓉跟前,「輕聲道,怎麼辦,姨娘。」

    蘇夕蓉看了看簾子裡張寧馨模糊的身影,稍傾眼睫輕垂,掩盡了眸中的暗潮洶湧。淡淡道:「你不想回院子就在一邊候著吧,左右又沒讓你陪著跪。」

    丁香臉色一白,輕移了步子退到了一側默默的看著跪在階沿下的蘇姨娘。她從前只不過是蘇夕蓉跟前的二等丫鬟,雲香被老爺趕出府後,她便提了上來,做為一等丫鬟跟著蘇夕蓉來了周府。她沒有雲香的膽大,相反,她膽子很小。

    屋子裡,張寧馨透過簾子,同樣觀望著院子裡的蘇夕蓉。

    她怎麼就忘了,當年之事,蘇夕蓉雖不全知,但卻也是參與其中的。哥哥說要滅口,這個蘇夕蓉留不得了!張寧馨的臉上劃過一抹狠歷,她得好好想想,怎麼做了!正想喊了金枝,讓她把蘇夕蓉趕回院子別在這刺她的眼時。

    院子裡卻響起小丫鬟說話的聲音。

    「你去看看。」張寧馨對金枝道。

    金枝應聲便要走出去,門外卻響起小丫鬟的聲音。

    「奶奶,夫人身邊的寶兒姐姐求見。」

    寶兒?她來幹什麼?

    張寧馨挑了挑眉頭,示意金枝將人請進來。

    金枝幾步上前打起簾子,笑了道:「寶兒姐姐,什麼風把你吹來了?」

    長著一張圓圓的娃娃臉的寶兒笑盈盈的上前,道:「還不是廚房的婆子做的糊塗事。」

    金枝挑了眉頭,忖道:消息這麼快就傳到夫人那了?正想說幾句,卻見寶兒突然蹙了眉頭,目光怔怔的盯了地上的那堆碎瓷看。

    寶兒臉上生起一絲僵硬,就知道這差事難辦,可好了,果真就難辦了。

    「奴婢給三奶奶請安。」寶兒對著張寧馨屈身行了個禮。

    張寧馨挑了挑眉頭,寶兒是余氏屋裡的二等丫鬟,不比桔紅、雪芝,是故她也只是抬了抬眉頭,淡淡道:「寶兒來了,可是婆婆那裡有什麼要吩咐的?」

    寶兒便垂了眉眼輕聲道:「原是廚房的婆子辦錯事,拿了夫人那只哥窯碟子替蘇姨娘裝了點心,夫人那邊正生著氣,雪芝姐姐便使了奴婢過來……」

    張寧馨眉頭一挑,目光便落在了地上的那堆碎瓷上,心裡是一股子一股的熱火朝上湧。好個劉婆子,算計了蘇夕蓉也罷,竟然敢將她也算計進去。等著,不把你整個死去活來,你就不知道馬王爺有三隻眼!

    「哎呀這可怎麼是好,」張寧馨驚呼一聲,起身走到寶兒身前,指了地上的碎瓷道:「適才蘇姨娘失手摔了盤子,這會子我正罰她跪在院子裡呢。想必,你也看到了。」

    寶兒點了點頭,她才來,便看到了跪在階沿下的蘇夕蓉。

    「要不這樣吧,你把人帶回去,夫人那邊是打是罰全憑她作主。」

    寶兒連忙擺手,「三奶奶言重了,即是失手,奴婢回去稟明夫人一聲便是。」

    「這樣也好,人我也罰過了,若是夫人心裡還不痛快,改日我替夫人重新置一套便是。」張寧馨笑了道。

    寶兒連忙應下,退出。

    這邊廂,得了回報的余氏足足氣得半響說不出一句話。

    可是想到身陷囹圄的周子元,再大的不痛快都只能咬牙忍下。

    「唉,可惜了,那可是娘最喜歡的一隻碟子。」大奶奶劉氏在一邊嘀咕道。

    余媽媽撩眼看了劉氏一眼,心道:大奶奶這會子火上澆油怕是澆錯地方了吧,小心這火燒到你自己頭上。

    念頭才落,便聽到余氏一聲冷哼。

    「告訴管廚房的劉婆子,那只碟子讓她賠了。」

    劉氏猛的抬了眼看向余氏,在看到余氏眉目前一閃而過逝的陰鷙時,慌忙低了頭。

    余氏不可能不知道劉婆子是她的人,這般說也就是警告她別再玩花樣了!劉氏心頭生起一抹淒涼,她活蹦亂跳的兒子沒了,這個家裡人沒人為她作主,她這才不痛不癢的撓了撓,余氏就要護著嗎?若是這樣,那可別怪她心狠手辣,翻臉不認人。

    ……

    好一個雅致秀氣的院落,東廂房翠竹蔭蔭,西牆邊蒼勁古老的青松直指雲霄,南簷下層層疊疊疊井然有序的擺放秋菊,含苞待放。院中的一側是昂首傲立的一對白鶴。

    那些高大的樹影在地上投出一片濃濃的陰影,屋子裡,青銅鏤花的香爐裡正燃著一爐好香,煙氣裊裊不斷上升。東面的書案浴在一片金色的太陽光裡,上面附著的金碧錦繡,反射出耀目的光彩。

    一切猶如一個夢,在這片如夢如幻的真實中卻是有年輕女子歡快的笑聲響起。

    「一切真像夢一場。」

    蘇慕雲迎著葉司盈如皎月的眸子,道:「是啊,真像是一個夢,好在這是一個美好的夢,並且它成了現實。」

    葉司盈聽了,便捂嘴一笑,斜挑了眉眼看著她,「我一直想問你來著,你和六王叔,他……」

    蘇慕雲飛快的垂了眼瞼,忖道:就知道會被問,要怎麼回答呢?

    「你害羞什麼呢?」葉司盈探身執了蘇慕雲的手,輕聲道:「這樣挺好,真的。你能跟六王叔在一起,我真心為你高興。」

    「原本也沒想瞞著你的,可……」蘇慕雲垂了頭,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再說他當時那般待我,我也沒覺得他是真心的。」

    葉司盈想著那場狩獵,跟著歎了口氣,誰說不是呢!若是真心,豈會讓蘇慕雲在風雪夜裡跪一了夜。這位王叔還真是「愛」的與眾不同啊!

    「那這會子呢?」葉司盈探身道:「這會子有沒有覺得六王叔是真心的?」

    蘇慕雲臉一紅,低垂了眉眼,半響沒說出一句話。

    心裡卻在想著,葉司盈請她進府的目的,難道是來替軒轅澈做說客的?

    這般想著,稍傾歎了口氣,輕聲道:「司盈,你一直對我很好,有件事我也不想瞞著你。」

    葉司盈神色一穆,看了蘇慕雲,道:「什麼事?」

    「當日我家的滅門慘案,其實不是流民所為。」

    葉司盈一怔,失聲道:「不是流民所為?」

    「是的。」蘇慕雲點了點頭,她來之前她便想過,今時不同往日,隨著身份的不同,利益也自不同。她們交好一場,有些事還是說明白了好,給自己也給她人一個選擇的機會。蘇慕雲看了葉司盈,輕聲道:「其實當日我被奶娘和奶兄救出前,曾聽到那些匪徒的交談。」

    葉司盈蹙了眉頭不語,她可以想到蘇慕雲下一句便是點出真兇何人。如果她猜得沒錯的話,想必那真兇身份也不一般!

    「雖然只是片面之詞,但我百般尋思,除了她,卻也是沒有旁人有這個理滅我滿門。」

    「誰?」葉司盈顫了聲音道。

    蘇慕雲挑了挑唇角,眸中劃過一抹狠歷,「張寧馨。」

    「是她!」

    意外嗎?也不意外!

    稍傾,葉司盈眉目間生起一抹晦澀的笑,「其實也不奇怪。」

    蘇慕雲笑了笑。

    葉司盈卻是輕聲道:「其實在張寧馨和周子元成親前,隆平候曾經進過宮請皇上為張寧馨賜婚,當時周子元說他與你已有婚約。後來,這事便不了了之。」頓了頓,又道:「誰曾想,沒過多久,便有消息傳進京都說是杭州知府被流民洗府,滿門被滅……」

    葉司盈看了蘇慕雲道:「你說世上哪有那麼巧的事,她才想著要嫁周子元,你這個障腳石便被搬走了?」

    蘇慕雲點了點頭,其實她也很好奇,當時葉司盈怎麼會出現在杭州城郊。但有些事,顯然不是自己該問的。

    「我當時是去靈隱寺批命的。」

    她不問,葉司盈卻是解了她的惑。

    「批命?」蘇慕雲猝然抬頭看向葉司盈。

    葉司盈點了點頭,卻是沒有進一步解釋批的是什麼命。

    「慕雲,我希望我們一直都是好朋友。」葉司盈看了蘇慕雲,目光真摯的道:「不論何時,也不論是什麼樣的境地,我們都是好朋友。」

    蘇慕雲點頭,「好,我們一直做好朋友。」

    兩個年輕的女子相視一笑。

    只是命運若能由己調撥,世間又何來那麼多的不幸?

    「阿琦,她還好吧?」葉司盈忽然道:「真的沒想到,郡主和梁大人會……」

    蘇慕雲歎了口氣,這便是她和染琦之間的一個秘密了。

    軒轅澈讓人散了謠言出去,說梁琦的父母自殺殉主。現在的梁琦便是一個孤苦無依的孤女,無奈之下只得投奔蘇慕雲這個商戶之女。

    「唉,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梁大人和郡主到是盡了道義,卻是可憐了阿琦。」蘇慕雲唏噓道。

    葉司盈便也跟著黯然傷神了一回。

    想到葉司盈是有身孕的人,再說又新朝初立,有些情意只能放在心裡。

    蘇慕雲便笑了道:「御醫有沒有說肚子裡的是男孩還是女孩?」

    葉司盈的腹部已經稍稍隆起,算一算也快五個月了。

    「你以為那些御醫都是神眼啊。」葉司盈嗔了她一眼,續而,神情溫和的垂眸摸了自己的腹部,輕聲道:「我其實希望這胎是個女兒。」

    蘇慕雲一怔,其實這個時候葉司盈若是能誕下一位皇子,才是最好的。新朝初立,當今皇上子嗣又不多,只得太子和晉王兩位皇子。若是葉司盈生下的是皇子,對太子來說,那便又是一番助力。

    晉王軒轅驥憑著當日的兩戰揚名天下,呼聲頗高,大有與太子軒轅祈抗衡之意。

    「我怎麼看著你肚子尖尖的,是生兒子的命呢?」蘇慕雲打趣道。

    葉司盈便嗔了她一聲,道:「你就逗我開心吧。」

    「是真的啊,我跟你打賭,賭你肚子裡的這個是皇太孫。」

    「賭什麼?」葉司盈挑了目光,竟似真的要同她賭。

    蘇慕雲嘿嘿一笑,輕聲道:「你說賭什麼?」

    「我說賭什麼便賭什麼?」

    蘇慕雲乾脆的點頭。

    「那好,若是我贏了,你啊就乖乖去做你的沂王妃,若是我輸了,我到時送你兩個鋪子做嫁妝。」

    「哎,那有……」

    「你不許耍賴啊,是你說過,由我來定的。」

    蘇慕雲看著笑得狡黠的葉司盈,怎麼感覺著自己像是中了計。

    斂了笑意,葉司盈看了蘇慕雲道:「說你聰明你便做起糊塗事,你怎麼不想想,若是你與六王叔成了親,你便可以藉著六王叔的人,滿天下的去找你弟弟。」

    蘇慕雲低了頭,她何償不曾想過!只不過是怕,怕軒轅澈真的得到了便會像大多數男人一樣,將她束之高閣棄之如敝履。到那時,別說求著他找弟弟,便是自己想找也沒現在這般自由。

    「慕雲,有些事當斷則斷,不斷必受其亂。」葉司盈看了蘇慕雲,輕聲道:「你可能不知道吧,六王叔在雲貴的時候,可是有好幾個當地的土司都想將女兒送給他。」見蘇慕雲長長的眼睫顫了顫,葉司盈唇角挽了抹笑,輕聲道:「豈直又只是那些土司,這大都城裡想要巴結六王叔的何其多?別說是王妃,便是那沒名沒份的侍妾也是甘之如飴。可是,你看,六王叔這麼多年仍然孑然一人,是為什麼呢?」

    蘇慕雲默默的低了頭,為什麼?她怎麼知道為什麼?又或者她其實是知道的,他不是親口告訴過她嗎?他不曾想過三妻四妾。那麼他想的便是那三千弱水,只取一瓢!他要娶的得是他看上的。

    自己到是被他看上了,可是男人的心意能保持多久?不是說,沒得到的總是最好的嗎?一旦得到了,珍珠也就成了魚目!

    「司盈,我怕。」蘇慕雲咬了咬唇,抬頭看著葉司盈道:「我怕,我只是他的一時興起。如果只是我自己也罷了,可是……」

    葉司盈到是沒想到,蘇慕雲擔心的原來只是這個!不由失笑道:「你怕!你是怕一旦你成了六王叔的人,他便會喜新厭舊?」

    蘇慕雲點了點頭,但很快的又搖頭。

    「我也不知道,我是相信他的,相信他說的都是真的,可是……」她重新低了眉眼,輕聲道:「你也知道,他那樣的人,什麼樣的女人沒有。我到現在都不知道,為什麼那個人會是我?我有什麼好的,沒有如花的容貌,也沒有驚天的學識,我是這麼的平凡,平凡的只要大都城走一圈,隨手可以撈出一大把……」

    「傻瓜,」葉司盈失笑,拍了蘇慕雲的肩道:「你覺得你平凡,可是你在六王叔的眼裡不一樣啊。」

    蘇慕雲暗歎了口氣,這種話她也勸過自己。但是下一刻,她便會推翻自己的想法,這會子不一樣,只是因為他們還沒有在一起,沒有更加深的瞭解彼此,等到真的在一起了,軒轅澈一定會失望,失望她原來是這樣的平凡。到得那時……蘇慕雲打了個寒顫。

    「好了,好了,」葉司盈看著蘇慕雲眸色一變,猜想她肯定又是胡亂猜想了,連忙拍了蘇慕雲道:「你也別多想了,解鈴還需繫鈴人,讓六王叔自己去跟你說吧。不過我到是可以給你出個主意。」

    「什麼主意?」蘇慕雲看了葉司盈。

    葉司盈掩嘴一笑,壓低了聲音道:「我聽殿下說,六王叔在銀錢上很仔細,你呢,向他要一筆豐厚的聘禮,並且約定,這聘禮一經你手,便盡數歸你。到時你有銀子傍身,你還怕他花心?」

    蘇慕雲錯愕的看著葉司盈,她到不知曉,軒轅澈還有這毛病!

    葉司盈衝她眨了眨眼。

    蘇慕雲不由便深思,這個主意確實不錯,到時沒了人,她還有銀子。哪怕軒轅澈不幫著她找弟弟,她有錢還怕沒人出力麼?蘇慕雲不由自主的點了頭,輕聲道:「你這個主意不錯。」

    葉司盈便暗暗的吁了口氣,忖道:六王叔,人我是幫你說通了,可是怎麼做就看你自己了!

    「前幾日蘭亭遞了貼子,說是想來看我。」

    蘇慕雲默了一默,幾個人裡,謝蘭亭自來與葉司盈親厚。而經過上次軒轅澈悔婚之後,謝蘭亭與自己幾乎就是斷了聯繫。便是那般人性惶惶的日子裡,她也不曾派人來與她說上幾句話。有些事,當真是冥冥中自有天注定!求不來。

    「她還好嗎?」

    葉司盈身子往後靠了靠,輕聲道:「我看著還好,但總是不如從前了。但性格似乎陰鬱深沉了一些。」

    蘇慕雲跟著歎了口氣,一時間卻是不知道說什麼的好。

    說來,是自己改變了她和軒轅澈之間的軌跡,若不是她,軒轅澈娶的便是謝蘭亭,後來的事她不知道,但她活著的那幾年,軒轅澈待謝蘭亭卻也是不錯的。

    「若是她知曉了……只怕心裡更加的難過。」蘇慕雲猶豫的道:「我是真的沒有想到,再說,事情的發展,也不是我可以說不的。」

    葉司盈點頭,安慰她道:「你別想那麼多,一切都是緣份,想來總是她與六王叔沒有那麼深的緣份。」

    蘇慕雲點了點頭,兩人一時之間默了下來。

    「再過得幾日便是中元節了。」葉司盈看了蘇慕雲道:「你打算在哪給你爹娘做法事?」

    「往常都是是在青蓮寺,今年自然也是那。」

    兩人又說了番閒話,蘇慕雲眼見得天色不早,便起身告辭。

    卻在這時,有小丫鬟來回話,說是太子殿下回來了,又說晉王跟著一起來的。

    蘇慕雲連忙對葉司盈道:「你快去侍候著吧,我這裡,你只要使個丫鬟給我領下路便是。這麼大的府邸,我怕走錯路。」

    葉司盈也不跟她客氣,喊了自己的大丫鬟妙凝,囑咐了她一番。便帶了其它幾名丫鬟去迎軒轅祈。

    蘇慕雲則跟了妙凝朝另一條出府的路走。

    妙凝帶了她,沿著用金漆描了色彩鮮艷花卉圖案的抄手遊廊,拐上了一段紅牆隔斷的青石甬道。

    「蘇小姐,走過這道甬道便是外院,那裡有青油小車候著。」

    蘇慕雲便回以妙凝一個感激的笑。

    卻在這時,耳邊響起兩個說笑的聲音,「晉王爺來了。」

    「是啊,聽說晉王爺和我們殿下長得很是不一樣呢。」

    「是嗎!」

    「是啊,聽說好生雄偉,比我們殿下看起來要英氣些……」

    蘇慕雲循聲看過去,便看到兩個著青綠衣裳的侍女從一側走了過去。她瞥了眼身側的妙凝,見妙凝鄒了鄒眉。

    這樣背後私議,若是傳了出去,只怕遭惹事非。蘇慕雲想著妙凝是葉司盈身邊的一等丫鬟,管教這種小侍女的事是職責所在。於是便笑了道:「妙凝你便送到這吧,餘下的路我記得了。」

    妙凝撩了眼那兩抹已走得有些遠的身影,想了想,笑道:「那奴婢便送到這。」

    蘇慕雲點了點頭,辭了妙凝,往外走。

    眼見得便要走上跨院,耳邊卻是忽的響起一個突兀聲音。

    「你便是六王叔看上的那個蘇慕雲?」

    蘇慕雲被這突然而起的聲音嚇得一個一聲輕呼,瞬間花容失色。而不待她回神,眼前驀然便出現一抹高挑的身影。

    眼前之人年約十七、八歲,身材偉岸,五官輪廓分明而深邃。一對漆黑的眸子,不似軒轅祈那般溫雅反到是有著三分狂野不拘七分邪魅任性。此時正噙著一抹放蕩不拘的笑上上下下打量著她。

    蘇慕雲一驚之後便退出一步,與他保持了一臂的距離。心中不由暗悔,早知便該帶個丫鬟來,再不濟也讓妙凝送出這內院才是。

    「你怎麼不說話?」年輕男子挑了好看的眉,目光肆意的道:「難不成你是個啞吧?」稍傾立刻撫掌道:「六王叔果真喜好不同,原來喜歡有殘缺的。」

    蘇慕雲氣急,聽他喊軒轅澈六王叔,這天下能喊軒轅澈六王叔,又這般旁若無人的出現在太子府的除了晉王軒轅驥還能有誰?早前不是說,他與軒轅驥在一起嗎?怎的卻一個人落在這?

    軒轅驥見蘇慕雲並不反駁,一雙深潭似的眸子卻是頻頻流動,看了讓人剎是心動,不由道:「你這雙眼睛挺好看的。」

    蘇慕雲瞬間有翻白眼的衝動。

    「蘇慕雲,見過王爺。」話落,屈膝行禮。

    軒轅驥卻是像被嚇了一跳一樣,怒聲道:「你不是啞巴!」

    蘇慕雲就爆粗口,你才啞巴,你全家都是啞巴。臉上卻是微微綻起一抹笑,溫溫婉婉道:「民女何時告訴過王爺,是啞巴?」

    「那你先前怎麼沒不說話?」軒轅驥氣哼哼的道,一身紅衣襯著略顯漲紅的臉,很難讓人將他同那個殺敵無數的將軍聯繫在一起,怎麼看都只像是一個被寵壞了的紈褲。

    「那是因為王爺沒有給民女回答的機會。」蘇慕雲眉眼低垂,輕聲回道:「王爺若是無事,還請讓民女過去。」

    軒轅驥冷聲一哼,怒道:「你騙了本王,還想走麼?」

    這是不是太不講道理了點?明明是他突然跑出來嚇人,是他自言自語下了定論。怎麼就成了她騙了他?

    這種秀才遇到兵有理講不清的事,除了低頭認輸,消滅他的惡趣性,別無他法!

    「那民女給王爺賠禮了。」蘇慕雲屈膝行禮。

    不想下一刻,一隻修長的手卻是伸到了她面前,眼見得那手便要扶上她,任是蘇慕雲再冷靜自持也經不住這番驚嚇,猛的往後退了一大步。瞪了軒轅驥,「王爺自重。」

    「哎,你這女人!」軒轅驥怒目一挑,瞪了蘇慕雲,「怎的這般不識好歹,本王只不過是想看仔細些,什麼樣的女人能讓我那冰雕似的六王叔動了心。」

    蘇慕雲臉色便越發的白了,這個軒轅驥實在是……

    「哼,再說了。」軒轅驥狹長的眸子微微一挑,好不得意的看了臉如白紙的蘇慕雲,「你得罪了本王,以為是福個禮便能完的?」

    「王爺想怎樣?」

    這會子蘇慕雲也不慌了,大不了她便高聲喊人,她就不相信了,這軒轅驥真就不要臉了!

    「我想怎樣?」軒轅驥嘿嘿一笑,睨了蘇慕雲道:「我想怎樣便怎樣麼?」

    蘇慕雲抿唇不語。

    軒轅驥嘻嘻笑道:「要不,你給唱首小曲吧。別的也不要了,就那《十八摸》吧!」

    蘇慕雲豁然抬眼看他,眸中殺氣騰騰。

    軒轅驥不防一直做低伏小的蘇慕雲會有這般變化,一時不由便怔在了那。下一瞬間卻見蘇慕雲只是那一眼過後便匆匆的低了頭,二話不說抬腳便走。

    他那華麗如琉璃的黑色眼眸中便湧起一抹嘲笑,也不去阻擋蘇慕雲,卻是人往後一退,猛的揚聲喝道:「拖兒,放狗。」

    蘇慕雲被他那一聲歷喝鎮得心神一顫,待聽清他話中的意思時,不由得便想起那日雙全和雙福帶回的那隻狗,一瞬間腳都軟了軟。不由停了步子,謹慎的看向四周。不想,卻是空空如也,到是引來了幾個丫鬟婆子朝這邊張望。

    蘇慕雲深知此處不可久留,不然只怕越描越黑,便欲轉身離去。

    「想走,沒那麼容易。」

    誰也不知道為什麼,這軒轅驥就偏跟她耗上了,這才看她又要走,又沒看到自己的狗,竟是不由分說的便要上前拉她。

    男女之間大防,她與軒轅澈已定情大前,若再讓人傳出她與軒轅驥之間的閒語閒言,讓人說出叔侄相爭的傳聞。不說軒轅澈不饒她,便是新皇只怕都要將當那狐媚害人的狐狸精給活活燒個寸骨不留。

    蘇慕雲心底生起一股戾氣,忖道:這人即明知她是軒轅澈的人,便該懂點禮數才是,卻是這般糾纏不清,難道真如傳言,是個腦子有問題的?若真是如此,可糟糕透頂。她今日只怕難以善了。又見得他伸手過來拽自己的袖子,蘇慕雲二話不說,抬手便朝軒轅驥扇去。

    軒轅驥一身武藝又豈會讓她扇中,下盤不動如山,上身只是一個錯開,便讓過蘇慕雲的那一巴掌,嘴裡猶自喊道:「好啊,你盡敢打本王,我也要打你。」

    眼見他的手改抓為扇,便要挨上蘇慕雲白皙如瓷的臉,卻是橫刺裡猛的跑出一道金色的光影。

    軒轅驥一看那道金色的光影,眸中閃過一抹喜色,大聲道:「阿影,快,快咬她,今天給你吃人肉。」

    那些圍著看熱鬧的人乍然看到一道金影由天而降,頭有抬水的桶那般大,一張嘴有盆那麼大,嚇得「啊」一聲,捂了眼睛,只道蘇慕雲命休也。

    卻不曾想,那道金影卻是雙腳直立,張了血盆大口對著軒轅驥吼。

    「嗷--唔,嗷--唔。」

    「傻狗,笨狗,讓你吃她,吃這個水嫩嫩的美人,誰讓你吃我了。」軒轅驥氣急敗壞的吼道。

    「哪個美人要被吃了?」

    清越的聲音響起,蘇慕雲一直提著的心便一鬆,下一刻身子一軟便要朝地上滑去。不想卻是後背一熱,她靠上一具溫熱的身子。

    不用抬頭,她也知道來人是誰。

    一瞬間,滿腹的委屈只恨不得將眼前怔在原地的軒轅驥戳上無數個血窟窿才解氣。

    「王叔。」軒轅驥垂了眉眼對軒轅澈行禮。

    軒轅澈冷冷一哼,眉眸間卻是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正上上下下的打量著軒轅驥。蘇慕雲便發現隨著軒轅澈的目光看到哪,軒轅驥被看到的地方便會很自然的閃一閃。好似軒轅澈的目光是把可無形傷人的刀一樣。

    「二弟,你又胡鬧了。」

    話聲才起,便看到軒轅祈扶著葉司盈正急急匆匆的朝這邊趕過來,眉眼間是滿滿的無奈。有那麼一瞬間,蘇慕雲懷疑,軒轅驥肯定不是第一次闖這樣的禍。

    對上葉司盈關懷的目光,蘇慕雲幾不可見的搖了搖頭,告訴葉司盈她沒事,葉司盈一直凝著的臉色便緩了緩。

    「皇兄,我沒有胡鬧,是她……」軒轅驥指了蘇慕雲,「是她裝啞巴騙我。」

    「胡說!」軒轅祈上前瞪了軒轅驥道:「好在她是你皇嫂的朋友,若是別人,你少不了父皇一頓打,又這般任性闖禍。」

    這是替軒轅驥說上情了!

    蘇慕雲垂了眼瞼,想到適才的凶險,心底生起一股郁氣。

    「你連你王嬸都想餵狗,我看將來你把皇叔我,也要被你餵狗了。」軒轅澈冷冷的嗓音響起。

    一側的紅綃不由便滴汗,蘇慕雲什麼時候便成了「皇嬸」了?還有,晉王爺就是拿皇帝餵了狗,恐怕也不會拿王爺你餵狗吧?你也不看,人家怕你到什麼地步了。

    「六王叔,不是的,這是誤會,我不知道她是六皇嬸……」軒轅驥連連擺手道:「再說了,我哪敢拿你餵狗啊,你不把我拆了餵狗都好了。」

    「你知道還敢如此無禮!」軒轅澈陡的眉眼一擰,目光森寒的盯了軒轅驥,「還不上前與你皇嬸陪禮?」

    軒轅驥有心想頂嘴,可是在看到軒轅澈鳳眸之中的寒凜以及那眉目之間的陰鷙時,連忙上前,抱拳對了蘇慕雲道:「六皇嬸,六皇嬸,你是天上的仙女兒,最最心善的,肯定不會跟我計較的吧?」

    蘇慕雲冷冷一哼,紅了眼眶不搭理。

    若不是軒轅澈急時趕來,這會子哭天哭地的便該是她了吧?

    「哎,六皇嬸,你別生氣,我學狗叫給你聽好不好?」

    不待蘇慕雲反應過來,軒轅驥便往後退了半步,雙手握拳,將個胸膛拍得「鏜鏜」響,旋即便仰頭,「嗷--唔,嗷--唔」的叫起來。

    他這才叫完,那趴在地上的絕影,猛的便抖了毛,直了身,張了血盆大口,「嗷--唔」一聲附合起來。

    一瞬間,便看到小院內,飛沙走石。

    眾人先是一怔,續而全是轟的一聲,笑開了。

    軒轅驥嘻嘻一笑,道「怎麼樣,我學得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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