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瀾殿。
淑妃溫言淺語的聲音響起。
「燕王即便是要謀反,皇上押了世子又有什麼用呢?燕王還有別的兒子,雖說大慶朝立長不立幼立嫡不立庶,可是燕王妃不是還有一子嗎?便算是燕王妃膝下空虛,燕王爺只要廢了燕王妃另外立妃,那庶的就成了嫡的,幼的就成了長的,又有什麼區別?」
軒轅瑞一手持了淑妃的手,一手無意識的在那只柔軟無骨的手上劃著圈圈。輕聲道:「可是黃大學士和周大人都反對,若是將世子放回燕地,那燕王便越發的有恃無恐。」
淑妃默了一默,稍傾身子往軒轅瑞身上靠了靠,柔聲道:「皇上,黃大學士忠心可嘉,只是若沒出三位親王之事尚好,現如今三位親王慘死,燕王患病,若是不讓世子返回封地,只怕這天下悠悠之口難堵,民心難調。」
軒轅瑞長一歎一聲,提起三位親王之事,他心頭也不好受。
原是好意,召他們進京做個閒散宗室,由朝庭出錢養著。誰會想到,竟是這麼個結果。
淑妃見軒轅瑞閉了眼,沒說話,又見他閉上的睫毛抖動,想了想,支起身子,雙手捧著軒轅瑞的頭,輕輕的按了起來。
「皇上若是真覺得為難,就當臣妾什麼也沒說。」頓了頓道:「本來後宮便不得干政,臣妾也只是將皇上當成自己的夫君,說幾句閒話罷了。」
軒轅瑞拍了拍淑妃的手,「朕知道愛妃的心意,朕不曾怪責愛妃。」
淑妃便笑了笑,手裡微微使勁替軒轅瑞揉起太陽穴。
「前兩日,黃大學士上書,奏請朕遣沂王出使燕地。你知道的燕王、沂王同母所出。當年父皇將沂王留在皇城便是為了牽制燕王。」
淑妃臉上的笑僵了僵,但手裡的動作卻是不停。
「朕明白黃大學士的意思。讓沂王去探病,一來可以試探燕王是真瘋還是假瘋,二來也可以試探沂王是站在朕這邊還是站在燕王那一邊。」
「那皇上的意思呢?」淑妃柔柔一笑,微俯了身子,眉目如畫的臉映在軒轅瑞緩緩開啟的眸子裡,輕聲道:「皇上覺得沂王是站在那一邊的呢?」
軒轅瑞看著淑妃那似黑水晶一樣的眸子,半響搖了搖頭,輕聲道:「朕不知道,朕從來就看不透這位王叔。」
淑妃笑意越發的濃了,嬌笑一聲,伏在軒轅瑞身上,抬了臉,吃吃的笑道:「都說聖心難測,怎麼皇上卻是測起旁人的心思來了。照臣妾說,那就讓沂王去好了,若是燕王真瘋,就放世子回封地,若是假瘋,到時沂王爺留在京城燕王若是謀反,第一個拿沂王爺祭旗。」
軒轅瑞輕聲一「嗤」捏了淑妃的臉,「都說青竹蛇兒口,黃蜂尾上針。兩般由是可,最毒婦人心。王叔可是與你有著從小長大的情份的,別忘了,你還承他照顧多年。」
淑妃挑了眉頭,淡淡道:「臣妾是皇上的人,臣妾眼裡心裡只想著皇上,誰對上不忠不敬,臣妾第一個不饒他,便是臣妾的親人也是如此。」
軒轅瑞輕笑著將淑妃摟在懷裡,由衷的道:「朕沒白疼你。」
淑妃笑著伸出丁香小舌逗弄著軒轅瑞,不多時便將個軒轅瑞逗得氣喘吁吁,三把兩把的扯了兩人身上本就不多的衣物。反客為主的,佔據了上風,一邊狠狠的壓著淑妃,一邊抬手捧了淑妃的臉,喃喃道:「愛妃替朕生個皇兒吧。」
淑妃白皙修長的腳勾住了軒轅瑞的腰身,媚眼如絲的看著身上情動不己的軒轅瑞,「咕咕」一笑,抬手覆上軒轅瑞遮去他的鼻和嘴,只留下那對細長的鳳眸,輕聲道:「好啊,我給你生好多好多的孩子,有男孩,有女孩。」
軒轅瑞聞著鼻下幽幽的清香,聽著淑妃那略帶靡啞的嗓音,越發情動不已。
淑妃卻是瞳眸半翕,緊緊的凝視著身上人的鳳眸,良久,她鬆了雙手,勾住了軒轅瑞的脖子,微仰了身子,努力的將自己貼向他,嘴裡喃喃的說著最甜蜜的情話。
「你是我的,你永遠都是我的。」
同一時間,城中一處幽雅別緻的亭院之中。
軒轅祈翻看著手裡的密信,稍傾蹙了眉頭,對默然立於一側一身黑衣的血殤道:「父王的意思是,還需要一個更加合理的借口。」
血殤微一思慮,輕聲道:「或者我們可以製造一起事件。」
軒轅祈眉眼微動,看向血殤。
「來一場刺殺吧!」
軒轅祈眉目微動,他知曉眼前之人是父皇最為倚重的暗衛,來京城之前,父王將她調給自己使用。一路之上,他看到的是一個恪盡職守的護衛,卻不曾想到她亦善謀略。
早在召她來之前,他便想過,最合適的借口,便是他在京城遇刺,從而製造一場撲天蓋地的輿論壓力。如此,那位皇帝堂兄,便不得不放他回燕地。
「你去安排吧。」
血殤拱手應是,退下。
軒轅祈看著與夜色融為一體的血殤,眉目微挑,她真的只是一個暗衛頭領嗎?只這念頭才起又飛快的被他壓下,父王的那些暗衛,都是經過層層嚴格挑選的,他們自小便被選定,送進各大門派習武,到了一定的時間才會被派下山,擔當起屬於她們的使命。
略略站了站,軒轅祈便返身走了出去。
小丫鬟屈膝一禮,「世子爺回來了。」
屋子裡正和丫鬟們說笑的葉司盈,連忙站了起來,迎了上前:「我讓廚房做了宵夜,是這個時候端過來,還是再等會兒。」
軒轅祈笑了攜了葉司盈的手進了內室,喊了朝雲、暮雪進來侍候換衣。
換好衣裳出來,葉司盈已經將沏好的熱茶,遞了過去。
軒轅祈便使了個眼色,葉司盈會意,使了個眼色給屋裡一側侍候的雪盞,雪盞便起身將屋子裡的下人帶了出去。
軒轅祈這才輕聲道:「怎麼樣,話可遞進去了?」
葉司盈點了點頭,輕聲回道:「我找了清河王妃。」
「不是說直接找淑妃嗎?」
葉司盈默了一默,才輕聲道:「清河王妃與淑妃有些許舊情,若是直接找淑妃怕是沒有還轉的餘地,由清河王妃出面,若是不行,還可以再想別的辦法。」
軒轅祈不由便挑了眉眼不動聲色的打量了葉司盈幾眼,眼見葉司盈眉眼低垂,神色間一片溫婉,心頭不由便生起一股暖意。
稍傾,淡淡道:「若是能走,岳丈那裡怕是少不得有些麻煩。」
葉司盈神色間便有了些許的淒苦,但稍傾臉上又揚了一抹笑,看了軒轅祈道:「父親和哥哥自會應付。」
軒轅祈見她雖是笑著,但眉目間卻是一片苦色,由不得歎了口氣,探手將葉司盈帶進懷裡,柔聲道:「你放心,他們不會有事的。」
葉司盈點了點頭。
只是有事沒事誰又能說得清楚呢?然,事情走到今天這一步,已不是一句,不幹了,便可以撒身的!
葉司盈將臉埋在軒轅祈寬闊的胸膛間,聞著他身上淡淡的幽檀香,慌亂的心漸漸寧靜下來。她應該相信他,相信父親和哥哥的,相信他們會將一切做到盡善盡美,從容而退。
……
夜色中的沂王府的院門被無聲的打開。
一個披著黑色鶴氅的身影像幽靈般行走於庭院之間。一盞暗紅的燈籠將來人身前一尺之地照出一片桔色的光暈,在這片光暈裡,但見行走之人腰肢倩倩,風姿萬千。一襲精白的裙擺在夜色裡蕩漾成一朵風中芙蕖,裙擺之下綴著繡絨的繡鞋,隨著腳步的一起一落一落亦別有一番風致。
行至書房門口,紅綃自裡面迎了出來。
「王爺在裡面。」
那人點了點頭,逕自提了裙擺款款向上。
「奴婢朝雲求見王爺。」
嬌言鶯語乍然而起,似黃鶯出谷又似夜鶯啼唱,一派純正的吳越之腔。
「進來吧。」
清越的嗓音響起。
自稱為朝雲的女子略一頓,便抬腳邁過門檻,進了書房。
門外候著的紅綃立刻抬手將書房的輕輕掩下,身子一縱,便隱於暗處不見。
進了書房的朝雲,抬手取下戴在頭上庶去整個容顏的黑色鶴氅帽兜,露出一張精緻嬌妍的臉,她穿了一身淺碧的衣衫,袖口是淡淡的月白,清雅如同夏日荷花。
軒轅澈微微抬眸,看了眼身前眉目溫婉的朝雲,沉聲道:「這麼晚出宮,可是宮裡出事了?」
「翰林院大學士黃緯達今日身皇上進言,讓王爺出使燕地。」
軒轅澈眉目輕抬,略作沉吟,半響冷聲道:「他到是打的好算盤。」
「世子妃走了淑妃的路子。」
「走她的路子?」軒轅澈挑了挑眉,心道:只怕別的路子還好走,走這步,卻是失策了。但很快他便斂了心神,對朝雲道:「以後這樣的事,使人遞個話出來就行,你不必親自出來,省得被人發現。」
「滋事體大,奴婢想著直接回稟王爺,讓王爺早做打算才好。」
軒轅澈點了點頭,稍傾輕聲道:「你回去吧,記得,仔細些別被人發現。」
「是。」
朝雲將黑色的鶴氅再次提起覆住了整個頭臉,對著軒轅澈微微一福,轉身退了下去。
「魚腸。」
魚腸自暗處走出,「王爺。」
「你暗中護著朝雲回宮,記住,她的身份絕對不能暴露。」
「是,王爺。」
魚腸緊跟著朝雲退了下去。
軒轅澈卻是身子往後微仰,鳳眸之中一雙漆黑的眼瞳似是燒了兩簇火般,熠熠有光。稍傾唇角挑了抹一冷笑,下一刻卻是笑意一斂,對著門外輕喝道,「進來吧。」
洞開的書房門外,一抹嬌小的黑影緩緩步入。
「見過王爺。」
「出什麼事了?」
血殤將軒轅祈的計劃說了一遍。
「刺殺?」
軒轅澈略一思忖,點了點頭道:「便依計而行吧。」
「是,王爺。」
血殤退下後,軒轅澈鳳眸輕瞇,身子往後靠了靠。
紅綃早得了血殤的囑咐不敢冒然進來,紅翹卻是想進又怕觸了霉頭。這幾日軒轅澈的性情很是反覆,偶爾會綻起一抹笑,卻大多時候都是蹙緊了眉頭,眉宇間很是有一股不甘心,任是紅翹服侍了那麼多年,也摸不透他的心思。
向紅綃打聽了,紅綃卻是三個字,「不知道」。
東邊露出魚肚白時,書房裡響起軒轅澈的聲音,「紅翹。」
紅翹連忙應了聲,打起簾子走了進去。
「更衣,本王要進宮。」
軒轅澈並不常進宮,一直以來他只是個性情反覆的閒散王爺。一年到頭進宮的次數少得可憐,這會子要進宮,只怕不是小事。
紅翹不敢怠慢,連忙取了他的朝服,服侍軒轅澈穿上。
……
朝會之中,眾大臣正在爭執不休,不想耳邊卻響起太監的傳唱聲。
「沂王爺覲見。」
一瞬間,爭執的如火如荼的大殿一靜。
便連御座之上的軒轅瑞亦是怔了怔,但很快他溫潤的眉眼間便湧起一股肅殺的氣勢,鳳眸輕佻,緊緊的盯著大殿門口的方向。
不多時,一襲莽龍朝服的軒轅澈踩著怡然平穩的步子,緩緩走進大殿。
「臣,軒轅澈見過我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軒轅瑞擺了擺手,和聲道:「九王叔免禮。」
「謝皇上。」
軒轅澈從善如流的站到一側。
深遂的鳳眸不動聲色的將朝會中的人神色盡收眼底,續而便眼觀鼻鼻觀心的站於一側。
「王叔突然覲見,可是有事?」
軒轅澈笑了笑,迎了軒轅瑞道:「不知適才各位大人所議何事?」
軒轅瑞眉宇輕蹙,耳邊便想起淑妃的話。
隊例中便有一官員走出,低眉垂首姿態恭謹道:「皇上,即是王爺也來了,不若便讓王爺自己做決定。」
軒轅澈眉眸輕揚看向那個低眉垂首的官員,見是內閣蔡大學士。他唇角微揚給了蔡大學士一個淺淺的笑意。
蔡大學士此刻正撩了眼角偷偷打量軒轅澈,乍然對上他那風輕雲淡的一笑,只覺得腳底猛的生起一股寒氣,直滲心底,他的頭便越發的低了。
「不知大學士讓本王決定何事?」
「王爺。」黃維大自隊例中走出,道:「燕地上奏,說是燕王患病,奏請皇上允世子回封地承位,皇上憂心手足,想遣一人去燕地探望燕王,臣等奏請皇上,由王爺出使,最為合適不過。」
「哦!」軒轅澈笑意不減,目光凝了黃大學士,「黃大學士真的覺得本王是最合適的人選嗎?」
黃維達垂了眼,然銳氣卻是不減,挺了腰板道:「臣認為王爺最為合適不過。」
「此話怎講?」軒轅澈盯了黃維達,「為何本王是最合適的,還請黃大學士明示。」
「王爺與燕王乃同母所出,情份自是不同,想來王爺也是憂心燕王病症。」黃維達飛快的睃了軒轅澈一眼,在對上軒轅澈似笑非笑的眉眼時,心裡敲起了邊鼓,卻不得不硬著頭皮道:「難道說,王爺並不憂心燕王之病?」
軒轅澈輕聲曬笑,「黃大學士,你這話說得太過委婉,還是本王替你將話說得明白點,如何?」
黃維達雙手合揖,沉聲道:「請王爺明示。」
軒轅澈冷冷一哼,「黃大學士不是一直認為燕王有謀反之心嗎?」
一話落地,朝堂之上先是「哄」一聲,似炸開的油鍋,續而卻又是一靜,靜得落針可聞。要知道,此事雖有傳議,但都是在私底下,誰也不曾將它拿到明面上來說,現如今軒轅澈卻是不管不顧撕破了臉,揭開這層紙。任是誰都不得不小心的應付,生怕捲入其中。
軒轅瑞眉頭一挑,他素知這位王叔是個不按常理出牌的,但這樣的事,拿到朝會上來說……軒轅瑞的目光沉了沉。
周子元在看到軒轅澈的那刻,便知事情只怕有變。卻是怎樣也想不出這位王爺後招是什麼,只得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應付,現下聽到軒轅澈的這一句,眉宇一挑,不由自主的便盯了軒轅澈看。
不想,軒轅澈的目光正緩緩的游轉過來,此時,四目相對,軒轅澈深遂如墨的眸中漾起一抹一閃即逝的笑,那笑滿含詭秘與算計。只看得周子元後心處一涼,似是數九寒冬喝了一壺冷水。
「王爺……」
「難道不是嗎?」軒轅澈打斷黃維達的話,眸光一改之前的溫和,變得銳利如刀,咄咄逼向黃維達,「黃大學士之所以奏請本王出使,只不過是因為本王是燕王的胞弟,無非是想看本王到底是忠於血肉之情,還是忠於我皇忠於我大慶。」
話說到這個份上,黃維達便是想否認也不能了,讀書人本就有股倔強,再說軒轅澈說的也是事實。
「那麼王爺是選擇血肉之情,還是選擇忠君之義呢?」
「哈哈哈」軒轅澈猛的放聲大笑。
軒轅瑞目光一直不錯的盯著自己的這位王叔,豁然驚見他放聲大笑,不由一愕,失聲道:「王叔,你笑什麼?」
軒轅澈笑聲一斂,看了黃維達道:「臣笑黃大學士讀書讀傻了。」
「王爺何必出口傷人。」黃維達必竟是內閣大學士,加之與軒轅澈已然破臉,此刻聽得軒轅澈出言相辱,不由怒火衝冠,轉而對軒轅瑞道:「皇上,臣奏請遣沂王赴燕地。」
立刻兩列大臣中便響起不少附合之聲。
軒轅澈目光微斂,將那些出列附和的官員逐一看過。
「王叔……」
「皇上。」軒轅澈眉目輕抬,目光湛明的迎向軒轅瑞,「臣想問一聲黃大學士,若是本王憐於血肉之情,而罔顧忠君大義,犯下欺君大罪,使得世子歸燕,從而燕王有恃無恐,當真謀反。本王雖萬死不惜,然大慶社稷誰來負責?」
「既知本王與燕王有幾胞之情,卻仍讓本王任赴燕使臣。」頓了頓,軒轅澈看著黃維達屑挑眉道:「黃大學士,你這書不是讀傻了是什麼?古人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既疑本王,又何必用本王?」
軒轅澈話聲一落,不只是軒轅瑞便是黃維達也愣在了原地。
良久,軒轅瑞想起了淑妃的話。
「燕王即便是要謀反,皇上押了世子又有什麼用呢?燕王還有別的兒子,雖說大慶朝立長不立幼立嫡不立庶,可是燕王妃不是還有一子嗎?便算是燕王妃膝下空虛,燕王爺只要廢了燕王妃另外立妃,那庶的就成了嫡的,幼的就成了長的,又有什麼區別?」
這番話與軒轅澈的話何其相似?
是了,若是軒轅澈有心包庇燕王,只說燕王確實患了失心瘋,他們又該如何呢?信抑或不信?如此說來,扣或不扣軒轅祈,委實沒有太多意義。
周子元眼見御座之上的軒轅瑞神色鬆動,暗道要糟,身子一挺,便要出例。卻是有人比他更快一步。
「皇上,燕王之病確實要遣人相探。」
軒轅瑞不解的看向眉目清宇的軒轅澈,「王叔,你……」
軒轅澈笑了笑,輕聲道:「臣姓軒轅,臣是太祖之子。」
軒轅瑞目光一動,然軒轅澈卻已然接道:「但探病之人不該是臣。」
軒轅瑞臉上的神色一僵,稍傾看了軒轅澈道:「王叔,可有人選?」
軒轅澈點頭,看了軒轅瑞道:「臣舉薦隆平候張廣嗣。」
周子元悚然一驚,霍然抬頭看向軒轅澈。
軒轅澈卻是緩緩道:「隆平候之忠心,日月可昭,且世子一直居於隆平候府,想來隆平候對世子之心性為人亦有所瞭解,如此臣認為遣隆平候赴燕再合適不過。」
軒轅瑞默了一默,目光不由自主的便停在人群中的周子元身上。
他曾說過,隆平候並無反意!
隆平候之妹是他親自賜的婚。
隆平候有家眷老小居於都城,確實,他再合適不過!
「皇上……」周子元匆匆之下連忙出列。
「周大人?」軒轅澈淺淺一笑,轉身看向額頭覆了一層細汗的周子元,「周大人是隆平候之妹婿,想來也認為隆平候是不二人選。」
軒轅澈這話可真有點誅心之意。
周子元若說不,之前軒轅澈已經說過了隆平候之忠心日月可昭。再說了,周子元與隆平候府的關係又擺在那,若是周子元說隆平候不合適,那豈不是懷疑隆平候也有謀反之心!
立刻便有不少朝臣走出,「臣等附議沂王。」
周子元怔在了原地,他翕了翕嘴。
軒轅澈在不為人見的地方,對著周子元挑了挑眉,唇角綻放一抹疏離的淺笑。轉而對御座之上的軒轅瑞道:「隆平侯之忠心,天地日月可鑒,皇上乃不世明君,更是心如明鏡,臣懇請皇上莫要再猶豫了!」
「請皇上莫再猶豫。」
呼啦啦的一片附議之聲。
「好,便依卿等所奏。」
……
一大早,軒轅祈帶了葉司盈前往大都城外的棲霞寺,為燕王祈福。
一輛馬車,五十個護衛,人數不多,但都是精兵強將。雖說是隆冬時節,但春有春的媚麗,冬有冬的情趣。
軒轅祈挑了車簾,看著沿路的景致,輕聲道:「小時候只住在深深的宮牆裡,看到的天都是被切成四方的一小塊,長大了,又跟隨父王遷陡燕地,重來不知道,京都的風景竟是這般好。」
葉司盈也掀開車簾,興致勃勃地著四周,看了一會兒,側身握了軒轅祈的手,輕聲道:「以後會有很多時間來看的。」
軒轅祈笑了笑,探手將葉司盈的手包裹住,眼中滿是寵溺。
葉司盈迎著軒轅祈的寵溺的眼神,往他身邊靠了靠,將臉埋在他的肩窩裡。
一時間,兩人俱都無話。
突然的,一陣淒厲的嘶吼聲打破了平靜,「不好,有刺客--」聲音剛起,只聽得一道破空聲「吡」地撞入葉司盈的耳膜。她急急轉頭恰好空中一道寒光閃過,她只來得及張嘴,還沒有發出尖叫,那寒森森的箭矢便「噗」一聲,生生地射入軒轅祈的胸腹處!
這變化兔起鶻落,簡直是眼一眨便發生了。葉司盈瞪大了眼,一時之間,她腦中嗡嗡直響,百般念頭都化作烏有,只有一種空洞的慌亂漸漸滋生。
在葉司盈傻傻地看著時,硬抗了一下的軒轅祈身子向後一僵,嘴一張「哇」吐出一口血沫來!
「世子。」葉司盈猝然驚醒,猛的撲到軒轅祈身前,「有刺客,有刺客……」她淒歷的聲音一響砌四周。
葉司盈顫了手將軒轅祈抱在懷裡,手想要去掩那咕咕往外冒著血的傷處,卻是怎樣也不敢捂上去。外面的廝殺聲和厲嘯聲不絕於耳,還有兵器交加的脆鳴聲,葉司盈只覺得耳中嗡嗡作響,眼前一片黑暗。但她卻不得不強撐了自己,將軒轅祈抱在懷裡,整個身子擋在她跟前,一聲一聲的歷喊著,「來人,快來人。」
雪盞和梅寒掀了車簾,齊齊撲了上來。
葉司盈扶著軒轅祈,臉色蒼白如紙的看著那枝插在他身上還搖搖晃晃的箭矢,頭一抬,嘶聲喝道:「世子中箭了……」
她的嘶喝聲傳到外面,眾護衛驚亂起來。在一聲聲厲喝中,葉司盈聽到血殤低沉的聲音「來人,快回去向皇上稟報,世子遇襲。」
「司盈,我不要緊……」軒轅祈抬起頭看著眼淚僵在眼眶裡的葉司盈,強自揚了抹笑,「你別怕,我沒事。」
怎麼會沒事?
葉司盈看著他瞬間被血染紅的錦袍,看著那止也止不住的鮮血,浸濕了半邊褥子的鮮紅,葉司盈只覺得眼前一陣陣發花,可是她又不敢倒下,她不知道外面的戰事如何,她必須看著他,以防再有人來偷襲。
「小姐……」雪盞和梅寒兩人看著臉色青白的軒轅祈,只覺得天都塌了,兩人手忙腳亂的的站在邊上只打顫,一瞬間卻是什麼忙也幫不上。
便在眾人六神無主卻又極度不安惴惴時,一個冰冷淡漠的聲音從外面傳來,「世子傷逝如何?」
葉司盈急急撩開車簾,對上的是一具嬌小的一身黑衫的女子,半邊銀質面具遮去半邊容顏,另半邊眸光清寒,似湛湛秋水。
「世子中箭了。」葉司盈顫了唇,「回城,趕緊回城,找御醫。」
這當時,她目光不經意間的掃過地面,便見到地上倒了七八具屍體,那些來犯的黑衣人已不見了人影。
「沒有抓住活口嗎?」
血殤看了眼臉色青白,正呼呼喘著粗氣的軒轅祈,當機立斷道:「速速回城,我已遣了人回城搬援兵,那些人上了兩側的樹林,沒有足夠的人手只怕不易捉到。」
葉司盈連連點頭。
隆平候府得了消息的隆平候夫人,陸婉荷一瞬間,腳都軟了。
她扶了身邊的陪嫁媽媽的手,急聲道:「怎麼辦,怎麼辦?候爺去了燕地,世子突然遇襲……」
陸媽媽緊緊攥了陸婉荷的手,連聲道:「夫人別急,已經使了人去請御醫,現如今趕緊使人去沂王爺報個信,還有英國公府,便是宮裡也要派人去說一聲。」
陸婉荷連連點頭。
便有管事自去安排不說。
沂王府,軒轅澈聽了魚腸的回報,半響沒有出聲。
「王爺……」魚腸看著軒轅澈嘴動了動,卻是沒有說出什麼。
軒轅澈笑了笑,「你是想說,他對自己可真夠狠的是不是?」
魚腸點了點頭。
軒轅澈喟然一聲長歎,輕聲道:「我一直就看不明白他,但是能對自己下這樣的狠手,對他人又……」稍傾笑了笑道:「走吧,去隆平候府,不然這場戲就白演了。」
隆平候府,得了消息的英國公,葉蕭,齊齊趕了過來。
御醫從內室退了出來,對英國公和葉蕭說道:「中箭的地方不是要害,已用了藥,應無大礙。」
葉蕭抱拳道:「有勞了。」
使了個眼色給一側侍候的小厝,小厝連忙取了一個荷包遞到了御醫手裡。御醫推辭了一番,最後還是收了,快步離開。
葉蕭和葉明德大步撩了簾子進去。
內室,葉司盈正帶著丫鬟小心的剪破軒轅祈的衣服,一盆一盆的血水端了出去。半柱香的功夫,才算是收拾了乾淨。
「司盈,你去歇歇。」
葉明德對葉司盈道。
葉司盈看了看神色肅穆的葉蕭,又看了眼榻的軒轅祈,見他點了點頭,便輕聲應是,退了出去。
屋子裡便響起小聲的說話聲。
……
「遇刺了?」
軒轅瑞怔怔的看著站在下首來回話的太監,臉上生起一抹陰晴不定的神色,半響抓起桌案上的硯台,猛的往地上一砸,喝道:「誰幹的。」
------題外話------
不好意思,轉折點,小卡,更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