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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雲起 第七十二章 問心 文 / 葉家娘子

    快到半夜時,天空忽然飄起了零星的小雪。

    這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場雪。雪花先是柳絮一樣,飄飄揚揚在暗夜中輕舞,下了約小半個時辰後,變成了指甲大小姐的一團,風呼呼的刮著,天便像是缺了個口子一樣,有人從那口子裡不斷的往下扔棉花。

    這注定是個讓很多人難以成眠的無眠之夜。

    蘇慕雲披著雪盞送來的狐裘,身姿筆直的跪著,她的身側是著棉衣棉褲的珠兒,珠兒執意不肯離開,待看到下雪時,也不知道從哪裡尋了把油紙傘,站在蘇慕雲旁邊撐了起來。

    「珠兒,你看,下雪了。」蘇慕雲抬手接起晶瑩的雪花,仰頭對眼睛鼻子哭得紅腫的珠兒道:「阿琦她們肯定不知道下雪了。」

    「誰說我不知道了。」

    一個幽怨的聲音響起,梁琦披了厚厚的大氅由青童護著走了過來。

    蘇慕雲一怔,看了她道:「大冷天的,你不睡覺跑出來做什麼?」

    梁琦在她身前慢慢蹲下,一臉懊色的道:「都是我不好,我不該邀你來的,原想讓你快快活活的玩一場,誰想,卻把你害得這樣苦。」

    蘇慕雲搖了搖頭,輕聲道:「不怪你,是我自己命不好。」

    「不,」梁琦抬頭看了蘇慕雲,沉聲道:「是我不好,是我……」

    「不是的。」

    另一個聲音低低響起,帶著淡淡的暗啞聲,嗓子裡像是裝了個風爐一樣,呼哧呼哧的響著。不用抬頭,蘇慕雲也猜到了是誰。

    「蘭亭,」梁琦起身看著身後由繡荷攙了朝這邊走來的謝蘭亭,怔怔的道:「你怎麼來了?」

    謝蘭亭蒼白的臉上浮起一抹淺淺的笑,「事情都是因我而起,我怎麼能不來。」說著走到蘇慕雲身邊,撩了裙擺便要跪下。

    「你這是做什麼?你不要命了。」蘇慕雲連忙抬手攔了謝蘭亭,急聲道:「你還生著病,這樣一跪,你還要不要活。」

    「那怎麼辦?」謝蘭亭紅了眼眶看著蘇慕雲,「我真的很後悔,很難過……」

    「這跟你們誰都沒有關係。」蘇慕雲目光堅決的看著謝蘭亭,「你回去,如果你們真的心疼我,把我當朋友就都回去。」

    謝蘭亭不肯,蘇慕雲便對她身邊的繡荷喝斥道:「繡荷,你們小姐胡鬧,你也由著她胡鬧,回去看你怎麼跟你們老爺夫人交待。」

    繡荷便挽了謝蘭亭的手,急聲道:「小姐,您便是陪著蘇小姐跪一晚又怎樣?奴婢求您了,您把自己身子照顧好了,明天才能照顧蘇小姐。」

    「不……」

    「繡荷說得沒錯。」蘇慕雲看了謝蘭亭道:「你陪著跪也於事無補,不如把自己身子養好了,我若是有個什麼事,你還能搭把手。」

    謝蘭亭還在猶豫,一直沒出聲的梁琦使了個眼色給青童,「你幫著繡荷送蘭亭回去。」

    青童應了聲是,上前與繡荷一左一右半拉半拽的將謝蘭亭送了回去。

    「慕雲,」梁琦掩了掩身上的大氅,仰頭看著滿天的雪白,幽幽的道:「她變了。」

    蘇慕雲一默,她自是知道梁琦說的是誰。

    梁琦一句話後,卻是再無一語,就那樣仰著頭任冰冷的雪花落了一臉。

    半響,蘇慕雲輕聲道:「她是個聰明人,給她點時間會明白的。」

    梁琦摸了把臉上的雪水,淺淺的笑了笑。

    有些話只是因為必須說,才會說。是安慰自己還是給自己一點微不可見的希望,誰知道呢!

    「司盈不讓我去找王爺,」梁琦輕聲道:「她說……」

    蘇慕雲點了點頭,打斷梁琦的話,道:「我明白的,其實相較於以後被人時常惦記,不時的來出意外,這樣跪一晚上,還是賺了。」

    梁琦低垂了眉眼,半響,幽幽的道:「你看出來了?」

    蘇慕雲默然。

    她何止是看出來了,她還親眼聽到,親眼看到了。誰願意自己的秘密被人窺視?更別說那個秘密事關生死。若是自己,只怕也會無時無刻不尋著機會將那個窺視的人給殺了。要知道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淑妃只怕在傳言散開的那一剎,便決定了要對她出手。

    她不明白的是,軒轅澈卻是為何要這樣做?照理他應該毫不猶豫的格殺她,不管是為自己還是為淑妃。然,他讓她活下來了。難道是因為葉蕭和玉顏公主的撞破?只是,便是他當著葉蕭和玉顏公主的面殺了她又如何?他是王爺,她是平民百姓,殺她,就像捏死一隻螞蟻。

    「慕雲,離開大都吧。」梁琦輕聲道:「等回了城,你休養好後,便離開大都吧。」

    蘇慕雲抬頭,看著這個一直表現的大大咧咧實則卻是心思細膩的女孩。

    「躲得過嗎?」蘇慕雲幽幽一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離開也許是給她更容易擊殺的機會。」

    梁琦一怔。

    「慕雲……」梁琦微蹲了身子,看著蘇慕雲,「你到得什麼時候得罪了王爺,他要這樣置你於死地?」

    蘇慕雲搖了搖頭。

    她哪敢得罪他,她討好他還來不及。

    ……

    淑妃攏了攏身上白的沒有一絲瑕疵的貂毛大氅,目光清冷的看著不遠處,跪在冰天雪地裡的那抹身影。

    「娘娘,睡吧。」豆綠小聲的道:「天越來越冷了,小心又著涼了。」

    淑妃搖了搖頭,營帳內燒了銀絲炭,又鋪了厚厚的地毯,她一點也感覺不到冷,相反,卻覺得身上燥熱難當。

    「豆綠,他對她不一樣。」淑妃幽幽的道。

    豆綠搖了搖頭,輕聲道:「王爺若是對她有心,也不會冰天雪地的罰她跪在野地裡,這一宿下來,別說是個人,便是神仙也怕凶多吉少。」

    「那只雪狐怎麼說?」淑妃收了目光,解了身上的大氅躺到早已燻熱的床上道:「那只雪狐不會無緣無故的親近一個人。」

    「哎呀,娘娘,那就是一隻畜生。」豆綠上前將被子替淑妃壓好,又搬了自己的鋪蓋在淑妃榻下鋪好,輕聲道:「連謝小姐王爺都看不上,怎麼會看上一個商戶之女呢?」

    淑妃搖了搖頭,沉沉一歎,輕聲道:「你不懂……你不懂……」

    豆綠背轉了身子,聽著耳邊呼呼的風聲,心道:我是不懂,我更不懂的是,皇上這般疼愛你,便是塊石頭也該捂熱了,可是您呢?心心唸唸的都是另外一個男人。

    ……

    「王爺,下雪了。」紅綃對一側舉了書,半天卻沒動靜的軒轅澈道。

    軒轅澈尚未開口,端了點心進來的紅翹將手裡的托盤放在一邊,拍打掉身上的雪花,笑道:「是啊,好大的雪呢,先前還像柳絮,這會子像鵝毛般大了。」

    「你很開心?」軒轅澈看著笑吟吟的紅翹,「往年你不是最不喜歡下雪嗎?」

    紅翹怔了怔,撩了眼一側面無表情的紅綃,輕聲道:「第一場雪啊。」

    軒轅澈點了點頭,「端下去吧,我不想吃。」

    紅翹還想說什麼,眼角的餘光偷偷的撩了撩軒轅澈,在看到軒轅澈眉目間的寒意是,輕聲應是,重新端了托盤退了下去。

    「雪真大。」

    紅綃看了眼終於翻了一頁書的自家主子,淡淡的道。

    軒轅澈挑了挑眉頭。

    「不知道會不會凍死人?」

    軒轅澈將手裡的手「啪」扣在桌上,瞪了身邊的人道:「人凍不凍死沒關係,反正人多,雪狐要是死了,你就等著本王怎麼跟你算帳。」

    紅綃愕了愕,人死了不要緊?人死了,你到哪再去找一個讓你上心的,到哪再去找一個跟你對上眼的……等等,雪狐?雪狐!半響,紅綃姑娘杏核似的眸子裡亮起一抹火花。

    「王爺,那奴婢不在這侍候了?」

    「滾,滾得越遠越好。」

    「是,奴婢這就滾。」

    紅綃一個縱身,手抱了腳,當真像個球一樣「滾」了出去。

    營帳裡,軒轅澈將那本一晚上也沒看進一個字的書索性扔得更遠點。

    「魚腸。」

    「……」

    「魚腸。」

    「……」

    軒轅澈看著空空蕩蕩的營帳,半響沒回過味來。

    良久,他反應過來。

    他的侍衛人不見了?!

    在經過最初的怔愣後,軒轅澈先是覺得得好笑,續而是覺得有點火大,再後來卻是疑惑,魚腸去哪了?

    魚腸在哪?

    半個時辰後,一陣風旋了進來。

    待軒轅澈抬起頭看向那陣風時,他有片刻的怔愣,那個從風中走出來的人是誰?

    「魚腸?」軒轅澈猶疑的喊了一聲。

    「王……爺。」魚腸不怕冷,可是長時間有山齡間被風吹著被雪灌著,舌頭和嘴還是僵了僵。

    軒轅澈起身,繞著魚腸走了一圈,然後指著他身上濕嗒嗒的衣裳,問:「你去哪了?」

    魚腸嘿嘿一笑,輕聲道,「屬下找這東西去了。」

    便見他從胸前摸出一根拿紅繩捆著的尚帶了泥土的參,遞到軒轅澈面前。

    「人參?」軒轅澈似笑非笑的睨了魚腸手裡的參,「你家王爺我不行了?要你大半夜的跑山裡去找這個?」

    魚腸嘿嘿的搖了搖頭,輕聲道:「王爺為了蘇小姐好讓她跪一晚上,可是蘇小姐身子弱,這又是風又是雪的,屬下怕……」

    「你到是體貼她。」軒轅澈眼裡的笑意越發的濃了,上前睨了魚腸道:「本王到想知道,什麼時候你換主子了?」

    魚腸最怕的便是軒轅澈現在的這副神情,笑得比誰都和藹,實則卻是想著怎麼抽筋扒骨。軒轅澈進一步,他便退一步,被風吹得發紅的臉瞬間變得青白一片。大大的眼睛四下裡張望,想要向紅綃救援,只是他將眼睛瞪得差點出窩,也沒看到紅綃一根頭髮。

    「別看了,她也去侍候你那主子了。」軒轅澈淡淡的道。

    魚腸心裡便有底了,既然紅綃可以做,他為什麼不能!緩了口氣,討好的看了軒轅澈道:「王爺,這參怎麼辦?」

    軒轅澈掃了眼魚腸手裡那枝莖壯須多的山參,臉上神色驀然一驚,魚腸見了,不由便深吸了口氣,戰戰兢兢的道:「王……爺。」

    「千年人參!」軒轅澈驚聲道,指了魚腸手裡的那枝山參,輕聲道:「魚腸,這可是千年的人參,你可看好了,不然一不小心,它會原地消失的。」

    魚腸瞪大了眼看著軒轅澈,「不可能吧,王爺。」

    「怎麼不可能?」軒轅澈笑吟吟的看著魚腸,「你看這參長得是不是像個小娃娃?」

    魚腸將那人參拿到眼前仔細看了看,點頭道,「有點像。」

    「這就是了,這才是剛成精的,要是那成精已久的,早跑了。」

    魚腸到是聽人說過,人參成精的事。但從來沒遇上過。再說,他素來信服自家的主子,現在軒轅澈這樣說,那十有**便是了。不由眉眼一挑,呵呵笑道:「王爺,那蘇小姐吃了會不會成仙啊。」

    軒轅澈挑了挑眉頭,成仙?你當是仙丹呢。臉上卻是神色一穆,略作思考道,「成仙應該不會,不過我曾從一本古藉上看過,吃了成精的人參後,其人容貌會大變與之前宛若二人。」

    「那是變好看了還是變難看了?」

    「當然是變好看了。」

    魚腸點了點頭,忖道:蘇小姐的相貌雖說不差,可配王爺總差了點。要是這人參能讓蘇小姐變得貌若天仙,那跟王爺不是就很相配了!這般想著魚腸便越發覺得自己這一晚上沒白辛苦。卻渾然不覺自己進了他家主子的陷阱裡。

    「你可看好了,眼睛都不能眨,一眨,說不定它就跑了。」

    「眼睛都不能眨?」魚腸瞪眼道:「我不睡可以的,可是一晚上,眼睛怎麼能不眨?」

    「那隨你,」軒轅澈回身,朝自己的床榻走去,邊走邊懶懶的道:「它要是走了,你明天再去找過便是了。」

    魚腸在後面悶悶的應了聲,他想問來著,怎麼他放在懷裡也沒跑掉?只,他一直被教育的是,第一,王爺的話永遠是對的;第二,如果王爺錯了,請參照第一條。

    軒轅澈在埋身在暖和和的棉被裡時,腦子裡想的是,讓你私自離崗,看你下次還敢私自離崗。只是翻來翻去,卻是了無睡意,乾脆翻身又坐了起來。

    「你去看看葉蕭在幹什麼。」

    大眼就快瞪成牛眼的魚腸頭也沒回的道:「王爺,不能動。」

    「王爺不能動?」軒轅澈霍然抬頭看向魚腸,在看到他直瞪瞪的眼睛時,明白過來那話的意思。想了想,乾脆自己起了站起來,隨手扯了邊上的大氅披了朝外走。

    帳蓬外,地上的雪已經積了厚厚一層,天空中雪還在繼續的下著,看這情形,似乎有下個幾天幾夜的可能。

    軒轅澈緊了緊身上的大氅,抬腳朝外走去。

    寂靜的夜,除了雪花漱漱飄落的聲音,便是遠處樹林裡不時響起的幾聲獸吼。

    雪踩在腳下發出「卡嚓、卡嚓」的響,在這樣的夜裡很是刺耳。整個營盤,除了一列列穿著厚重盔甲的士兵沒有入睡,在一趟趟的巡邏外,旁的人怕是都進入了夢鄉。

    軒轅澈緩緩的站住了腳,目光停在三丈之外那個被風雪吹打著的身影上。

    她會怪他嗎?肯定會的!

    她會怨他嗎?肯定會的!

    她會恨他嗎?……

    軒轅澈似是不勝風寒,攏了攏身前的大氅。極致的五官上是一抹淡到幾近於無的茫然。做這一切,究竟是對了還是錯了?對她,又是怎樣的一份心?

    連魚腸和紅綃都認為他是動情了。那麼應該便是動情了吧!小鎮之上,她蒼白一閃而逝的臉;一路上,她守禮而恭謹的身影;大都城裡她看著本該是自己的夫君另娶她人時的笑靨如花;被張寧馨陷害時的不慌不忙;煙花下那似是寂寞了幾百年的一雙寒眸……到底是什麼時候,心裡就這樣植下了她的影子。

    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

    這便是情麼?如若不是,為什麼總是不自覺的想要靠近?如若不是,為什麼這般看著她的身影,便會有心疼的感覺?

    「王爺。」

    軒轅澈猝然回首,三步之外,葉蕭一身黑衣黑氅似冰雕般站在那。

    「世子好雅興,半夜起來賞雪。」

    葉蕭低垂的眉眼間綻開一抹嘲諷的笑意,半響,微微挑眼,看了軒轅澈,淡漠道:「葉蕭若不是半夜而起,又如何能知王爺雅興正濃呢?」

    軒轅澈狹長的鳳眸中便染了三分薄笑,淡淡的道:「哦,是嗎?」

    葉蕭不言,卻是抬頭,目光直直的看向軒轅澈剛才看的那個方向。

    「王爺苦心,卻不知蘇小姐是否能理會。」

    「本王何來苦心?」軒轅澈側首,唇角微挑,冷冷道:「又何須她理會。」

    葉蕭不語,那雙時常含著淡淡陰鬱的眸子,郁色似乎越發的濃了。

    「滿目山河空念遠,落花風雨更傷春。不如憐取眼前人。」葉蕭忽的轉首,眸光銳利的睨了軒轅澈,「王爺,葉蕭願傾盡所有,只謀一人之心,不知王爺能否成全?」

    軒轅澈霍然抬頭,目光直直的睨向神色端然的葉蕭。

    「傾盡所有,只謀一人之心?」

    「是。」

    葉蕭抬起臉,與軒轅澈肖似的鳳眸含了一抹堅決,一動不動的注視著面色陰沉的軒轅澈。

    良久。

    「本王若說不可以呢?」軒轅澈鳳眸輕佻,天地之間的雪花便似入他一人之眼一般,寒意洶湧,冷冷的睨了葉蕭,「世子又當如何?」

    葉蕭垂眸,半響,輕聲一笑。

    軒轅澈驀然便醒悟,葉蕭竟是在試他。

    果不其然,下一刻,葉蕭似笑非笑的看了他道:「王爺不問,葉蕭想要謀的是誰人之心,便這般拒絕?」

    「當然。」軒轅澈微微抬頭,掩下神色間幾不可見的惱色,取而代之的是招牌的似笑非笑,只這次不同的時,他亮了亮寒光閃閃的牙。「世子深夜不睡,半路攔下本王,告訴本王願傾盡所有,只為謀一人之心。世子龍璋鳳姿,想來,慕世子風儀之人自不在話下,然本王卻只能讓世子失望。」在葉蕭越來越難看的臉色中,軒轅澈淡淡一聲道:「本王不好龍陽,世子,你表錯情了。」

    葉蕭再想不出,軒轅澈竟會刻意曲解他的話意,只聰明如他自是明白,軒轅澈雖是取笑他,然之前的拒絕卻也是明白無誤的向他傳達了某種信息。

    他果然沒有猜錯!

    這一刻,心下說不出是什麼樣的感覺,似乎隱隱有著為那人於這亂世之中得一人庇護而欣慰不已。又似是哀於自己尚來不及鋪揚開的真心便這般被一身背負而親手扼殺。心下的寒涼似這冬夜的雪一般,覆蓋了角角落落,從此再不尋不到花開之季。

    遠遠跪著的蘇慕雲,自是不曾將這一幕入眼,更不知曉,大都城裡兩個風雲際會的男子正在為著她而暗打擂台。

    她只是低垂了眉眼,一遍遍的想著要怎麼做,要怎樣脫離這漩渦。只不論她怎麼想,似乎都是一團亂麻。

    依偎在她身前的雪狐忽的睜開眼睛,湛藍湛藍的眸子安靜的睨著她。像是在問她,為什麼而發愁。

    「小東西,你可不知,你給我惹來了多大的禍事。」蘇慕雲探手將雪狐抱在懷裡,輕輕梳理著雪狐雪白的手,輕聲道:「你那個成了精的主子,幹嘛就跟我過不去?」

    珠兒俯身將吹到蘇慕雲頭上的雪花撣了撣,輕聲道:「小姐,你還抱她,等被它那個事非不分的主子看到了,又是一陣晦氣。」

    蘇慕雲笑了笑,輕聲道:「你真以為這畜生跟我投緣啊,肯定是有人動了手腳。」

    「什麼?」珠兒失色道:「小姐是說有人要害您?」

    蘇慕雲搖了搖頭,她也只是猜測,是有人動了手腳才會使得這雪狐圍著她打轉,但蘇慕雲自然不可能會將這事與軒轅澈聯繫在一起。

    「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可是這是只很有靈性的畜生,若不是有人存心,它怎麼會跟著我。」蘇慕雲一邊說,一邊將手裡的雪狐朝遠處扔去。只見雪狐才落地,轉身就又朝她走了過來,挨著她重新躺了下去。

    「這……」珠兒急的兩眼腥紅道:「這可怎麼辦,奴婢是看出來了,只要跟沂王爺扯上關係,就沒好事。」

    「你是沒看到,今天那些小姐夫人看您的眼光,恨不得將您撕碎了,剝了,吃進肚子裡。」

    蘇慕雲聽著「噗嗤」一笑,輕聲道:「你到是看出來了,那你怎麼不早提點著讓我離她們遠點。」

    「奴婢……」珠兒羞愧的低了頭。

    蘇慕雲眼見珠兒滿臉愧色,知道這丫頭是將她的玩笑話當真了,連忙道:「別難過了,我跟你說了玩的。」

    珠兒點了點頭,但神色間卻還是有著濃濃的不安和自責。

    蘇慕雲卻是想道,她現在的處境越來越危險,遇到的人和事也越來越詭異,看樣子得早點將珠兒放出去。最好讓奶娘和珠兒,松林哥一起回杭州的莊子裡去。她一人在這,便是報不了仇,也不會連累她人。這般想著,心裡便拿定了主意,回大都城後,買好丫鬟,年一過,開春便讓珠兒和劉松林出府。

    雪果然下了整整一夜,到得第二日早上,竟積了有個一尺厚。

    主僕二人就這樣於寒風冷雪中跪的跪了一夜,站的站了一夜。只是令人詫異的是,跪著的人到不見得臉色有多看,站著的人卻是臉色發表,唇發紫,搖搖欲墜的樣子。

    一大早便有夫人小姐梳洗整齊了,興致勃勃的跑了來繼續看這番熱鬧。

    「慕雲。」葉司盈帶著雪盞,走了過來,「你再堅持一會兒,我去請王爺。」

    蘇慕雲點了點頭。

    稍傾,梁琦端了一碗熱騰騰的薑湯也走了出來,「喝了吧。」

    蘇慕雲看了看身邊的凍得臉青嘴紫的珠兒,輕聲道:「給珠兒吧,我還挺得住。」

    「她也有。」梁琦將手裡的碗遞到蘇慕雲手,身後跟著的青童幾步上前將另一碗薑湯遞到了珠兒手裡,輕聲道:「珠兒,快趁熱喝了。」

    「謝謝你,青童。」

    青童笑笑搖了搖頭。

    蘇慕雲喝完碗裡的薑湯,這才感覺已然麻木的身上的有了些許的感覺。雪狐在丑時剛過的時便跑了。眼下已是卯時,這足足兩個時辰傲下來,蘇慕雲,只覺得整個人像是浸在了冰水裡一樣,冷得連說話都打抖擻。

    「娘娘,」豆綠一邊侍候著淑妃梳妝,一邊輕聲道:「足足跪了一夜,到現在還沒起來呢。梁小姐和葉小姐去看她了。」

    淑妃對著銅鏡抿了抿剛染過唇紙欲紅如血的唇,又拿了一側的眉黛掃了掃彎彎如柳葉的新眉,眼見鏡子裡的人粉面紅唇,娥眉含春。這才輕輕一聲道,「我們也去看看吧,可別鬧出人命才是。」

    豆綠連忙退到了一邊,伸手扶了淑妃,輕聲道:「娘娘,外面冷,等奴才們掃了雪,再出去吧。」

    「只怕晚了看不成熱鬧。」淑妃莞爾一笑道。

    豆綠便低眉垂首的扶了淑妃,早有侍候的宮人打起了帳子,帳子外,雪也被清掃乾淨,鋪上了新地地毯,便是這般,還有宮人來問,「可要抬了軟輿過來。」

    「不必了。」淑妃厭煩的蹙了眉頭,淡淡道:「本宮還沒那嬌弱。」

    宮人不敢再多話,卻是打起了十二萬的精神小心翼翼的侍候著。

    ……

    雪盞眼尖,遠遠的便看到一身紅衣的紅翹,正要出聲招呼,不想紅翹卻是一轉身不見了。

    「哎,」雪盞眼見著紅翹就那樣不見了,不由得便提了聲音想要喊住她,只她才出聲,卻見帳子一撩,一個瞪了血紅的眼睛直瞪瞪的朝她們看過來,由不得嚇了一跳,歷聲道:「你是誰,你想幹什麼?」

    魚腸其實並不知道自己晚上到底有沒有眨眼,不過在看到手裡完好無損的那枝老山參時,想著自己肯定是沒眨眼的,不然,這老山參怎麼可能還在他手裡。正興匆匆的拿了打算去找人時,這才一撩帳子,便遇上了葉司盈。

    葉司盈是識得魚腸的,不過她也很奇怪,這麼魚腸的眼睛像是當在了血水裡一樣,紅的那樣嚇人。

    「魚腸,王爺在嗎?」

    魚腸點頭,「王爺還沒起來。」

    「還沒起來?」葉司盈抬頭看了看天,輕聲道:「這都卯時了,怎麼還沒起來?」

    「噢,王爺昨夜睡得晚。」魚腸大咧咧的道。

    他的聲音才落,營帳裡便響起一聲清冷的聲音,「魚腸。」

    「王爺。」

    「誰在外面?」

    魚腸看了眼葉司盈,葉司盈點了點頭,緩緩上前,脆聲道:「王爺,臣女葉司盈想替蘇家小姐求份薄情,還望王爺施恩。」

    葉司盈的話一落,營帳裡靜了靜。

    便在葉司盈欲要再度出聲時,軒轅澈的聲音響起。

    「蘇小姐?」頓了頓,似是迷惑的道:「你替她求的什麼情?」

    「回王爺,慕雲已經跪了一夜,現如今還在等王爺示下。」

    「跪了一夜?」

    「是的。」

    「讓她起來吧。」

    「謝王爺恩典。」

    葉司盈帶了雪盞急急便要往回走,不想才轉身,魚腸卻是一步上前,攔了她,將手裡那枝攥了一夜的老山參,往雪盞手裡一塞,壓低聲音道:「這是給蘇姑娘吃的。」

    雪盞一愕,然,不待她開口,魚腸卻是像逃命一樣逃進了營帳。

    葉司盈笑了笑,輕聲道:「我們走。」

    營帳裡,軒轅澈看著眼睛紅得像兔子的魚腸。

    「送出去了?」

    「送出去了。」魚腸低頭,半響難得反應極快的抬了頭道:「王爺,沒有人看見。」

    「哦……」

    魚腸聽得那不確定的哦,便心也跟著抖,膽也跟著戰。期期艾艾的抬了頭,可憐兮兮的看了軒轅澈,想說什麼又不敢說。

    「你是想說,你不會壞我的事?」

    魚腸連連點頭。

    軒轅澈忽的回頭,看了魚腸,狹長的鳳眸挑了抹瀲灩至極的笑,「我花心思設下這一局,讓這大都城裡有權的沒權的有錢的沒錢的好看的不好看的聰明的不聰明的都知道,她蘇慕雲是得罪我軒轅澈的人,是除我軒轅澈之外,誰也不能動的人,你說你這麼莽莽撞撞的一弄,會不會讓一些人看透我布的這個局呢?」

    魚腸早已被自家主子那有權的沒權的超長語句給繞了個暈頭轉向,此刻驀然聽見軒轅澈說有人會看透這一佈局,原因便是他送出的那棵老山參,瞬間便有淚流滿面的想法,即是不能送,主子你昨夜還讓我瞪著眼睛守一夜做什麼?

    「你是怪我不早跟你說?」

    魚腸再次搖頭。

    「我怎麼知道你會這樣不用大腦的送出去。」

    可是主子您不是一直便說我沒大腦的嗎?沒大腦還怎麼用大腦。魚腸幽怨的低了頭。

    軒轅澈似是挑釁夠了,對外喊了聲,「紅綃。」

    紅綃立刻便帶了一干下人魚貫而入。

    紅翹將手放在一側的爐子烤了烤,這才上前服侍軒轅澈穿衣。

    紅綃則是上前整理床榻。

    魚腸低了腦袋站在那,像棵霜打的茄子。

    軒轅澈擺了擺手,正伸了手過來替她系盤扣的紅翹怔了怔,稍傾咬了唇退了下去。軒轅澈一邊抬手繫頸下的盤扣,一邊使了眼色給紅綃。

    紅綃便對屋子裡其它的下人道:「都退下吧。」

    「是。」

    眼見得屋裡只剩下主僕四人。

    軒轅澈拿了熱熱的帕子捂了捂臉,對屋子裡默然無聲的三人示若無睹。自己該幹什麼便幹什麼,一切完必,端了熱在溫壺裡的茶水漱漱嘴,這才開口。

    「蘇慕雲那邊怎麼樣了?」

    紅翹飛快的睃了眼身側的紅綃。

    紅綃輕聲道:「已經抬回梁小姐那裡,這會子正請了曲醫正開活血的方子。」

    軒轅澈點了點頭,目光撩了撩魚腸。

    魚腸立刻揚眉吐氣的抬了頭,用血紅的眼睛示威性的看了看自家的主子。

    軒轅澈差點便將嘴裡的茶水噴了出來。似是想不到這個腸子比竹子還直的人竟然也會有小人得志的得瑟。

    「紅綃,你有沒有讓血殤將話遞出去?」

    「已經遞出去了,快則十天,慢則半月,人就會送到。」

    「好。」軒轅澈點了點頭,「這段時間你便多盯著點。我要她絕對的安全!」

    紅翹垂在袖籠裡的手便緊了緊。

    「王爺,其實您大可不必讓她受這番苦。」紅綃不解的道:「您要護著她,誰還……」

    軒轅澈擺了擺手,沒錯,他若是要護著她,誰能說個不字。只是他卻也有自己的思量,謀反之事,近在眼前。有多少人盯著他,明的暗的。若說皇上一點不察那肯定不可能,不然皇上又何必生出將玉顏公主賜婚給葉蕭的打算!無非就是想要制衡英國公。葉蕭說想要傾盡所有,只謀一人之心,他還真想賭一賭,看葉蕭有沒有勇氣拿英國公府幾百條人命,拿葉司盈的終身幸福來賭這一場。

    可是,他已經過了率性而為的年紀,血的教訓有一次就夠了。

    這天下和她的人,他一定要攥於手中。

    葉蕭說願傾盡所有,只為謀一人之心。那他就以天下為棋,謀她之心!

    軒轅澈的唇角緩緩勾起一抹笑意,在那抹笑意裡,有著諸般算計,諸般得意。

    ……

    蘇慕雲偎在鋪得厚厚的馬車裡,身側是喜形於色的梁琦。

    今年狩獵拿下第二個願望的是衛淵。

    梁琦壓低了聲音在蘇慕雲耳邊輕聲道:「慕雲,我覺得他很好。」

    蘇慕雲一瞬間,便感覺到漫天的飛雪似是都壓在她一人之身,冷得她連呼吸都難。越是看到梁琦笑得燦爛笑得浪漫的臉,那寒意便越發的重。

    阿琦,要怎樣才能改變你的命格,要怎樣才能阻止這一切?

    阿琦,你知不知道,前世的你和你的父親都是死於衛淵之手!阿琦,這樣的人,你怎麼可以嫁?

    「慕雲,你說話啊。」梁琦依了上前,輕聲道:「他說他回去就讓他父親托媒人上門……慕雲,你知道的,我娘早說了,只要我喜歡的,她就同意。」

    「阿琦……」蘇慕雲艱難的開了口,看著梁琦,擠了個笑容道:「你這麼早將自己嫁了,萬一遇到更好的呢?」

    「怎麼會呢?」梁琦驚訝的看著蘇慕雲,「你不知道嗎?從他突破千騎出現在我身邊的那一剎,我就覺得他是最好的了。」

    「是嗎?」蘇慕雲繼續笑道:「可是,我總覺得你還小,你應該會遇上比他更好的。」

    梁琦默了一默,半響,輕聲道:「慕雲,你是不是不喜歡他?」

    蘇慕雲連忙搖頭,輕聲道:「說什麼呢,我看都沒看過,怎麼就不喜歡呢,只要是阿琦喜歡的,我都喜歡。」

    梁琦臉上的郁色一掃而光,撫掌道:「是了,你要是看過他,肯定會喜歡的。」

    蘇慕雲笑笑。微側了頭,將目光落在馬車外還在下著的雪花上,努力的張了嘴,壓下喉頭的刺痛。

    另一輛馬車裡,謝蘭亭偎在葉司盈的懷裡,也在輕言輕語的說著話。

    「司盈,我知道都是因為我,才連累了慕雲。」

    葉司盈抬手撫了謝蘭亭瘦得只有巴掌大的臉,輕聲道:「別說什麼連累不連累的話,大家都是好姐妹,換成是你,你也會這樣做的。」

    謝蘭亭將臉埋在葉司盈的手裡,不消多時,眼裡便將葉司盈的手打濕。

    葉司盈歎了口氣,輕聲道:「你那晚見著王爺了?」

    謝蘭亭點了點頭。

    葉司盈默了一默,便在她想勸慰幾句時。

    謝蘭亭自己卻是抬了臉,淚水漣漣的哽咽著道:「你放心,從此……我都放下了,也都忘了。」

    「你真能這樣想,那就是心疼自己。」

    謝蘭亭連連點頭。

    馬車行走在雪地裡,異常的艱難。

    回城的路竟是比來時的路要慢了許多。

    靠著馬車壁的葉司盈,想到來時的那一束花,唇角不由便挽起了抹淺笑。不論以後如何,現在她要努力的把握住屬於自己的幸福。

    便在這時,馬車簾子啪的被人挑開,然後一枝帶著冷香的梅花被人從外面扔了進來。

    「梅花。」謝蘭亭拾了那枝尚覆著雪的梅花,對葉司盈笑道:「司盈,你看是梅花呢。」

    葉司盈接了過來,將上面的雪撣撣,然後就著一枝開得最好的,輕輕的折了,抬手ca進鬢髮間,對謝蘭亭,晃了晃,問道:「好看嗎?」

    「好看。」謝蘭亭點頭,「很好看。」

    葉司盈便挑了簾子,對著馬車裡遠遠騎著馬的人露出一個溫婉的笑,又歪了歪頭,將一側插了紅花的發露了出來。

    那人回以她一個溫潤的笑,嘴裡一聲吆喝,打馬跑了出去。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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