孰料到孔夫人會提這樣的要求,若櫻不禁一怔,貌似這扯的有些遠了!
不管怎麼樣,總要等安婕回來後看她的意願如何吧!況且若櫻見過羅太妃不少次,雖說知人知面不知心,但羅太妃似乎不是那種拿起雞毛當令箭的女人,相反還是個謹小慎微的小女人,只管小心翼翼的守著一兒一女過活,阮家想指著羅太妃起水,怕是斷無可能。
孔夫人見她不回答,越發急切了:「若櫻,安婕一向是拿你當最好的朋友的,你和她縱使沒有認識多少個年頭,但古人云:白髮如新,傾蓋如故!安婕從認識你那天起就非常喜歡你,巴不得什麼好東西都和你分享,自打你們分開以後,但凡我做了什麼好點心,她總是第一個就想起你,老念叨著,說要是你在就好了……若櫻,何姨求求你了,你想想你們舊日的情誼,想想安婕的好,你看看你現在的生活,忍心看她……」
「王妃!孔夫人,白少夫人來訪。」驀地,小桂嬌俏的聲音打斷兩人的談話:「王妃,白少夫人還帶了兩位面生的小姐來,奴婢以前沒見過。」
既然來了客人,孔夫人是識大體的人,自是不會再繼續剛才的話題,怏怏不樂的告辭離去了。
若櫻一路無言,默默的到花廳見宇文鳳。
到了花廳,裡面已是茶香氤氳,陳媽媽帶著丫鬟僕婦在裡面侍候。
若櫻定睛一打量,發現小桂口中那兩位「面生的小姐」正是有過一面之緣的肖念珠和喬蓮,不免覺得好笑:「小桂你個死丫頭,肖喬兩位小姐你明明昨日才見過,哪來什麼面生?」
小桂笑得討巧:「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兩位小姐變化良多,奴婢一時眼拙,便沒認出來,王妃莫怪。」
若櫻聞言,不動聲色的端詳又端詳,不得不承認小桂說的還有幾分道理,肖念珠和喬蓮昨日皆是塗脂抹粉,身上金釵翠環,今日卻是薄施珠粉,腰上雖然依舊掛著環珮,但頭上只戴兩三樣首飾,兩人打扮的很素雅。
雙方見禮寒暄後,宇文鳳甚是無奈,指著肖念珠道:「我未來的嫂子有話對你說。」
她自上次被蕭冠泓等人從納蘭**手中救回來,眾人擔心她被婆家人誤會,將孟嫵嫵等惡人繩之以法後,專程為這事去拜訪過清興候,將事情原原本本解釋了一遍。
清興候夫婦為人不錯,只道是小意外,怨不的旁人,這事就揭過了。自此以後,宇文鳳對上次的事心有餘悸,也是為了給婆婆留個好印像,便很少出來走動。但今天是肖念珠出面求她幫忙,她不好拂她的面子,只好又帶著這對表姐妹來找若櫻。
肖念珠看起來就是那種聽話懂事的乖乖女,溫順可人,一副小家碧玉的模樣,此時被宇文鳳直率的話刺激的滿臉通紅,忙站起又向若櫻斂衽行禮:「王妃,昨日承蒙王妃厚愛,留我兩姐妹用膳,家去後,家父知曉有王爺在場,甚是誠惶誠恐,便備了一點薄禮,命我二人前來送給楚世孫,望王妃不要嫌棄。」
喬蓮不甘落後,口齒伶俐地道:「鳳王妃,姨父要整治一道酒席謝王爺和王妃,如果王爺和王妃哪日得了空,便請過去喝杯薄酒。」
若櫻不急著回答,素手拈茶蓋深嗅茶香,隨後輕啜一口,唇齒留香,臉上便浮現了淺淺的笑意:「兩位小姐的好意本王妃心領了,還請代我夫婦二人謝過肖大人,酒席就免了,只怕是不得空。」
宇文鳳一攤手:「看,我就跟你們說過他們不得閒啦。」
喬蓮原來興奮的神情很快就變得失落起來,不高興的撅起了紅艷艷的嘴兒,無聊地甩著手中的綾帕。肖念珠則微微有些緊張的奉上給楚昊的禮物。
若櫻見禮物是送給小孩子的一副長命鎖,做工精美,上刻「平安吉祥」,雖說已經收到了蠻多這樣的金鎖片,小金鐲子一類的,像孔夫人就送給楚昊的就是一副極難得的翡翠長命百歲玉鎖掛墜。但她仍然落落大方的收下,然後吩咐小桂給肖小姐回禮,至於回的禮,只會比這副長命鎖貴重。
宇文鳳一看任務完成了,忙不迭的就要告辭走人。不料她還未來得及開口,喬蓮就嬌聲道:「鳳王妃,小女和表妹都沒怎麼見過世面,聽說攝政王府的後花園是一等一的好,不知小女可有這個榮幸得以飽飽眼福?」
宇文鳳懊惱不已,若櫻倒無所謂,一面示意她稍安勿躁,一面客氣疏離的道:「傳言不可信,若說花園好,這京裡隨便一家王公大臣的後花園也比攝政王府強,不過難得有人對這破落園子感興趣,自是應當讓它好好表現一番,青果,帶兩位小姐去逛逛,務必要小心侍候。」
肖念珠真心不想去,可喬蓮眉飛色舞的謝過若櫻後,拖了她就走。
若櫻見兩位姑娘出去了,便吩咐人送宇文鳳回去。宇文鳳心裡還有些過不去:「若櫻,都怪我心軟,就不該帶她們來。」
「費話,你來了我不待見你,我想你們家白翊了,磨磨唧唧幹什麼?快滾!」
宇文鳳笑瞇瞇的滾走了以後,若櫻端起茶杯繼續喝茶,裊繞的茶香中,她眸色無波無瀾,沉靜的像深海裡的水,待喝了半盞茶的功失,她突然淡淡出聲:「風,去看看這兩位小姐逛的怎麼樣了。」
「是。」
……
喬蓮一路上不停的打量青果,走到半道上,便褪下手腕上的一支金鐲子硬是要給青果套上:「這位姐姐好生面熟,我們也算是有緣,這鐲子不值什麼錢,就是個小玩意兒,望姐姐笑納。」
青果年紀雖小,也就十四歲左右,卻生得一副好相貌,且為人伶俐,手腳又勤快,很快便在眾丫鬟中嶄露頭角,慢慢已有獨擋一面之勢。
她許多方面都得自於小桂的提醒,所以看事情很通透,當下一力推拒:「喬小姐可別這麼說,我一個做奴婢的可擔當不起,這物事太貴重,喬小姐留著送給別人吧。」
喬蓮立刻不高興的馬下臉來:「姐姐可是瞧不上?」
青果依舊笑容可掬:「喬小姐多心了,哪能呢?奴婢只是一個毫不起眼的丫鬟,雖說識得字不多,但無功不受祿的道理還是知道的,怎能平白得了喬小姐的好東西?」
「原來是這樣啊,你只管收下,回答我一個問題就成了。」喬蓮一副財大氣粗的模樣。
肖念珠咬了咬嘴唇,忍不住拉了拉她的衣袖。喬蓮不耐煩的撥開她的手,叱道:「放手,拉拉扯扯成何體統?你這副縮手縮腳的樣子什麼時候能改改?真不曉得騰王看上你什麼了?」
然後她問青果:「你只管告訴我,你們王爺在什麼地方,這金鐲子就是你的。」
青果微瞇著眼睛看了看那鐲子,又看了看喬蓮,笑咪咪地道:「喬小姐早說嘛,這問題還不是小菜一碟,我們王爺這會子正在書房,喬小姐你不是來找我們王妃嗎?怎的換成找我們王爺?」
說著她還怕喬蓮不相信,指著跟著來侍候的丫鬟們說:「喬小姐若不信,問她們任何一人都行,只是我們不能收喬小姐的東西,這是王爺定下的規矩,奴婢們可沒膽破壞。」
喬蓮眼神閃了閃,從手腕上又褪下一隻玉鐲子,靠近青果小聲地道:「這兩個鐲子都給你,你不要聲張,只須偷偷的引我去書房即可。」
青果心想,這人真是好傻好天真,許是無知者無畏,一臉的企圖昭然若揭,事先卻不做好功課,難不成這年頭都是初生的牛犢不怕虎?
她滿臉真誠地、一本正經地道:「這筆買賣奴婢沒得賺,書房有成排的侍衛守著,陌生人若想靠進書房,不用半刻就變成箭豬。」
「箭豬?」
「嗯,王爺命令,無論是誰,一律格殺勿論。」
喬蓮驚愕得說不出話來,肖念珠亦是目瞪口呆。
一計不成再施一計,橫豎喬蓮是打定主意要跟王爺來場美麗的偶遇和不期而遇的邂後。「那姐姐可否將王爺引來後花園中,事後我必有重賞。」
這次青果答應的很乾脆,將兩人引至錦鯉湖邊:「兩位小姐就在這裡等,奴婢扯個由頭讓王爺前來,不過你們可要替奴婢守著口風,不然王妃怪罪下來,我可吃罪不起。」
「省得省得!」喬蓮覺得事情太順利了,哪有姨父先前說的那般慎重其事,什麼王爺絕非善男信女啊;什麼王爺殺人如麻啊;什麼……
傳言總是誇大其事,有些事以訛傳訛越傳越邪,芝麻大的事傳來傳去就成西瓜了,王爺縱然神情略冷,但男人冷酷一點才有味道嘛,何況那麼俊美尊貴的男人,沒點性格怎麼成?
稍頃,蕭冠泓帶著明月路過後花園,突然聽到花園裡有女子的尖叫聲,是那種絕對稱不上是高興的尖叫聲,倒是是被嚇得心膽俱裂的恐懼叫聲。
蕭冠泓心裡一緊,一邊步履匆匆向後花園行去,邊凝神細聽。
「啊,救命……有……」
「啊!」
幾聲尖叫之後是「噗通噗通」的落水聲。
兩人剛走到一處花瓣型的拱門邊,就看到一個丫鬟扶著拱門,一邊踮起腳尖向花園內張望,一面捂著嘴竊笑不已。
蕭冠泓覺得這丫鬟頗有些眼熟,還未來得及問她發生何事,明月卻突然開口:「青果,你個小丫頭偷偷躲在這裡幹什麼?」
青果不妨背後有人,被唬了一跳,再加上這會正做賊心虛,轉過身來發現是王爺和明月,更是嚇得恨不得找個地洞鑽下去,話都忘記了說。
蕭冠泓記得這個丫鬟梳的一手好頭,很討若若的歡心。
他面無表情,語氣微慍:「花園裡發生了何事?你不跟在王妃身邊侍候,鬼鬼祟祟跑這裡來幹什麼?」
青果低著頭,如臨深淵,戰戰兢兢地道:「稟王爺,王妃在花廳喝茶,奴婢是來看他們溜大金和小金……」
「大金和小金?」蕭冠泓眉一挑,更加狐疑了。大金和小金是兩條體型頗大的黃金蟒,有巨大的軀體,一條四米長,一條三米長,原是秋副將養的寵物。
初初聽聞王爺幫王妃找寵物,他巴巴的扛著兩條巨蟒來獻給王妃——由此可見可見他對蕭冠泓真是忠心耿耿,因為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將這兩條黃金蟒是當兒子在養。他自己沒空的時候就請專人照料,吃的喝的樣樣精心,並取名一條叫大金,一條叫小金。
結果可想而知了,若櫻乍一見那麼大的黃金蟒,就跟見到鬼一樣害怕,險些昏倒在地,還好她死要面子,硬撐著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轉頭就命四衛把秋副將連人帶蟒一塊兒叉出去……
秋副將熱臉貼了冷屁股,不明所以,轉頭又扛著兩條霸氣側漏的寵物去獻給王爺。
蕭冠泓聽他說了事情經過,心頭火起,恨不得打殺他了事,馬上就讓人把他轟走,自己則回去安撫若櫻。秋副將這才知道自己馬屁拍在馬腿上。
後來蕭冠泓在花園裡建了個百禽園,秋副將怕大金和小金寂寞,便經常把它們放到百禽園來寄養,蕭冠泓和若櫻自是不允。
但秋副將皮粗肉厚,經常頂風作案。還一個勁的誇他的大金和小金有多乖順,許多人對它們敬而遠之是錯誤的。它們的外表雖然甚是嚇人,其實性格很溫和,鮮少蓄意攻擊人類,也無毒性。還說輕輕地撫摸它,它們都很配合的跟你玩。
若櫻震驚的無以復加,直接把秋副將列為變態將軍。
明月站在高處向遠處眺望了兩眼,肯定的道:「王爺,是大金和小金,正在錦鯉湖游水呢,咳,不過它們的艷福不淺,似乎有兩位姑娘在陪游……」
蕭冠泓聞言依舊面無表情,只是瞥了青果一眼,淡淡地道:「那兩位姑娘是誰?」
他的聲音雖不大,青果卻駭的想尖叫,勉強鼓起勇氣道:「是騰王的未婚妻和她的表姐……」
蕭冠泓略一沉吟,似突然想起什麼,嘴角便微微一挑,轉身施施然的走開了。()
「吁!」青果見王爺沒有刨根問底就離開了,知道逃過一劫,霎時鬆了一口氣,拍了拍胸口,嘀咕道:「好險被抓包。」
冷不妨頭上被人不輕不重的敲了一記,她生氣的抬頭一看,卻見到明月一臉似笑非笑,手上拿著一根枯根枝正要再次敲她。她靈活的一躲,白皙的小臉突然一紅,只覺手腳無處放,整個人顯得頗為尷尬無措。
明月扔掉樹枝,笑著睨了她一眼,低聲道:「人小鬼大。」話落,他已不見人影。
再說陪大金和小金游水的肖念珠和喬蓮很快被人救起來了,九月末的天氣,水裡已經很涼了,兩人冷的瑟瑟發抖,婆子們趕緊拿衣服將兩人摀住。
「咳咳!」肖念珠咳了幾聲,吐出口裡的水。儘管得救及時,兩人都未喝幾口水,但口鼻依舊被嗆的不舒服,辣辣的感覺讓人難受極了。
「噗,咳!……」喬蓮不停的乾嘔,只要想到跟兩條巨蟒挨近過,並喝了它們的洗澡水,她心裡就泛起一陣陣噁心,止不住的想把腸子都吐出來。
青果匆匆趕來,滿臉驚訝地道:「這是怎麼了?為何兩位小姐掉到湖裡了?」轉頭對著周圍的丫鬟和婆子們道:「你們都是怎麼侍候的?居然讓兩位小姐遭此不幸?」
婆子們和丫鬟們急忙七嘴八舌的解釋。
原本兩位小姐站在湖邊逗彩鯉,不知怎的大金和小金忽然游過來了,它們似乎想洗澡,就貼在兩位小姐身邊。
突如其來的一幕讓在場的丫鬟們都驚呆了,喬蓮和肖念珠更是嚇得面如土色。
黃金蟒和絕大多數冷血動物一樣,給人的感覺只有一種,那就是生性凶殘。而且不知是誰若怒了素來溫順的它們,它們兩個大發脾氣,發出「嘶嘶」的聲音。喬蓮和肖念珠快被它們嚇死了,腿一軟,尖叫著落進湖裡了。
青果瞭解了事情的始末,頓時哭喪著臉道:「這可如何是好?王妃讓我領兩位小姐逛園子,我卻……罷了罷了,我自去找王妃請罪,絕不得連累大伙。」
喬蓮一聽,生怕她會對若櫻說出實情,顧不得犯噁心了,即刻湊近她小聲地道:「不關你的事,王妃那裡我們姐妹自會說明,你莫亂說才好,特別是不許說出……」
「奴婢省得,奴婢的嘴巴和蚌殼一樣緊,喬小姐只管放心,多謝兩位小姐不怪罪奴婢失職。」青果感激涕零,頭點的如小雞啄米。
不一會,陪蕭冠泓下棋的若櫻也知道了此事。忙命人善後,先請柳生來替兩位小姐把脈,見沒什麼事才命人送回肖府,並代大金小金好好補償了一番。
青果見王妃為這事送了好多禮物給肖府,肉疼的緊,趕緊苦著臉過來請罪。「王妃,都是奴婢的錯,奴婢覺得那喬小姐別有用心,一個沒忍住,便讓人放了大金小金出來嚇她們。」
若櫻早聽風衛說過此事了,只覺得哭笑不得,這小丫頭還真不可貌相,做事一扣接一扣的,環環相套,睜眼說瞎話的本領比誰都強。
「你何止是嚇人家,你壓根就是盼人家掉水裡,算了,念你是初犯便放過你,下次切不可如此魯莽,兔子被逼急了也會咬人,何況大金小金,它們逼急了也是會反抗的,你還讓人激怒它們。」
「再說。」若櫻緩緩啜了一口茶,漫不經心的道:「對你們王爺別有用心的女子多了去了,你未必有精力一個一個的鬥?那還不得累死。」
青果抿了抿唇,小臉上閃過幾絲堅決,想了想,還是把心裡的話說出來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奴婢倒是不怕鬥,關健是,關健是替王妃心疼銀子。」
若櫻垂眸默了默,然後才一臉淡定地道:「你放心,你們王爺銀子多的花不玩。」
青果笑了,雙眼閃閃發光:「奴婢忘了,王妃您還有一個北玄國庫吶!」
「……」若櫻無語,心說,姑娘您定的目標太宏偉了。
……
豐潢州阮撫台的府邸。
秋天的夜晚,夜風已經稍稍有些冷了,如果在碰上下雨的日子,那風就可以吹的你發瑟瑟發抖。
孔安婕不敢叫丫鬟起燈,彷彿一道瘦削的幽靈般貼窗站著,她抱緊雙臂,臉上的神情猶如驚弓之鳥,眼神呆呆木木透著鏤空花窗望外面。
走廊裡起著宮燈,明亮的光芒照著院子裡的景色,下雨了,秋風秋雨愁煞人,細細的雨滴密密麻麻的地打在枯黃的樹葉上,只要冷風輕輕一吹,便紛紛揚起落下。
此時的孔安婕,誰也無法把她和豐潢州第一美女聯想在一塊。
她的外表依然丰姿綽約,妙若天成,只是似新月一樣的美麗臉上全是淒惶和驚懼,而那一雙黑白分明、透著絲絲靈氣的眼睛,此刻浮現的全是空洞與絕望,還有一絲麻木的認命。
香串摸黑走了過來,似怕嚇著她,聲音放得低低的:「少夫人,起燈吧。」
儘管她非常小心,孔安姨還是受驚似的顫慄不止。香串急忙道:「小姐,莫怕,是奴婢。」
「我不想有光,那會讓我覺得不安全,我會害怕。」孔安婕喃喃地道。
突然,「啪啪啪」一陣踏著雨水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朝這邊走來。孔安姨的瞳孔立刻放大,踉踉嗆嗆不停的往後退,滿面驚駭慌亂道:「他來了,他來了,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
香串連忙扶住她抖個不停的身子,但實際上香串也害怕的的恨不得找個地方躲起來:「小姐,不,少夫人,你莫慌。」除了這無力又無用,說了千萬次的的言辭,香串已經想不到別的詞可以來安慰小姐了。
「啪!」門倏地被人從外面一腳踹開。
一條人影慢慢的走了進來,藉著走廊的燈光,隱約看見是個瘦長的男子,他扔掉手中的油傘,望著滿室的漆黑不滿地道:「作死的賤蹄子,都造反了,烏漆麻黑的是想怎樣?」他的嗓門是中年人的深沉,帶著一絲絲陰森。
香串用力捏了捏小姐的手臂,然後很快的放開她,一邊打著火折子,一邊嬌笑道:「老爺來了,剛才不過是風吹滅了燭火,奴婢這就起燈。」
屋裡很快就燈火通明瞭。被稱為老爺的男人背著雙手,面目陰沉地死死盯著角落裡瑟瑟發抖的孔安婕。
俗話說:要得俏,一身孝。孔安婕一身孝服,頭上別著朵白紗花,儘管她把頭恨不得低到胸前,但依舊能讓來人看到她俏麗的輪廓,加上她楚楚的身姿,尤其顯得我見猶憐。
看得出香串也很怕這個男人,她迅速走到小姐的身邊,悄悄扯了扯她後腰上的衣服。
孔安婕慢慢抬起頭來,眼睛望著地面,抖著嘴唇道:「公公。」這個人就她的公公阮登峰,她面對阮家的任何人皆有如履薄冰之感,面前這個人更是讓她害怕的源頭。
阮登峰四十左右的年紀,身材瘦長,一張方形臉瘦可見骨,目光陰鷙,嘴角下垂,唇上和下頜蓄有黑鬚。他慢慢踱到孔安婕身前,伸手抬起她的下巴,無視她駭的全身發抖,不緊不慢地道:「想好的嗎?你是不是還指著孔大人來救你?」
他不屑一顧地冷哼兩聲,環顧著屋子:「勸你醒醒吧!信兒既然去了,你就好好的為他守一輩子,別讓你父母上竄下跳的像個小丑一樣。」
他突後湊近孔安婕,像是沒有看到香串一般,逕自在孔安婕白皙的臉上親了一口,不懷好意的道:「你是不是怕獨守空房啊?你放心,憑你豐潢州第一美人的名聲,老爺我也不可能這麼殘忍的對待你,不說讓你夜夜**吧,總不會白白浪費你這身好皮肉。」
他一個人自說自話,捏著孔安婕的下巴不停親吻,孔安婕臉色蒼白卻不敢反抗。
香串更是全身僵硬,臉色煞白的嚇人。
但在他要將舌頭伸進嘴裡的時候,孔安婕終於忍不住了,猛地伸手推開他,顫聲道:「公公,我是你兒媳,你不能……你也是朝廷命官,我以前喊過你無數次叔叔的,你不能這麼……」
「啪」的一聲,阮登峰大手一伸,看似輕飄飄的一掌,卻將孔安婕的臉都打歪了。
他恨恨低罵:「小婊子,別給你不要臉,你被哪個男人搞不是搞啊,非得在本老爺面前裝一副冰清玉潔的模樣,作死是吧?我為了我兒子,已經忍你忍的夠久了,現在,老爺正式通知你,就這幾天,你洗乾淨了等老爺來騎你,別給我尋死覓活,老爺不吃你這套。」
孔安婕慢慢轉過臉來,眼裡滿是淚水,祈求道:「公公,你究竟要怎麼樣才能放了安婕?」
她實在無法了,嫁給阮信後,好日子未過足一個月,元信便開始在床上折騰她,不是打就是用皮鞭抽,似乎越將她折磨的痛哭求饒,他就越興奮,每每把她身上弄的沒一塊好皮肉,她更是有好幾次昏死在他手中,末了,幾個陪嫁來的丫鬟全都被他禍害了。
說實話,阮信死死她還不厚道的悄悄的鬆了一口氣,誰也不願對著一個酷吏過日子罷。
可婆家人卻把她當仇人,這倒沒什麼,問題是她的公公外表道貌岸然,內裡卻滿肚子男盜女娼,且跟他兒子一般最喜暴虐。只是他慣會裝腔作勢,這麼多年竟然沒有人發現他的真面目。
若不是婆婆看得緊,阮登峰早就將她強暴了。
這兩年來,連香串在內的幾個丫鬟在繼阮信之後,又落入到阮登峰手中,他想打就打,想用針扎就用針扎,想按著誰淫樂就淫樂,好比一個暴君。而現在,他終於要向自己下手了。
「哈哈,放了你?你太天真,你嫁來阮家,那你就只能是阮家人,死是阮家的鬼,不管我兒子死不死,反正不會讓你當尼姑就是了。」
「不要。」孔安婕捂著臉抽泣著道:「我守夠三年還不行嗎?為什麼還要我一輩子為他守貞?」
阮登峰的眼神閃了閃,哧笑道:「不怕實話告訴你,你知道我兒子是個怎樣的人,又知道老爺我是怎樣的一個人,回頭放你回去,你嘴上不把門,那我阮家的聲譽豈不是毀於一旦?」
「我保證不會說出去。」孔安婕只差給他嗑頭了。「我父親到時會感謝您的。」
阮登峰的目光明明滅滅,滿臉鄙視:「我要他感謝個屁,不能吃不能喝的!姓孔的一個大老粗,會那麼點花拳繡腿,若不是救過攝政王的命,再追隨著王爺鞍前馬後,你以為憑他的那點能力可以當上封疆大吏?做夢吧你們!」
「你,你怎能這樣說我父親?你們不是朋友嗎?」泥人還有三分土性呢,何況孔安婕。
阮登峰陰陰一笑:「不說他,不過你也別指望他,他有好多把柄落在我手裡,所以你死了這條心吧。」
孔安婕聞言,絕望的感覺瞬間將她淹沒。她忍氣吞聲到現在,不過是抱著終有一天能離開的希望,可阮登峰的話卻連她的後路都封死了。於是她心一橫,大聲的道:「那我寧可死。」
「死!」阮登峰驟然伸手,一把抓緊她的頭髮,將她拖到面前,惡狠狠地道:「賤貨,你最好給老爺我乖乖的,若是一心尋死,我定將姓孔的老匹夫落我手中的證據呈報給朝廷,到時你們孔家風光不再,你的幾個哥哥也落不到好下場,那樣就好看了。」
孔安婕只覺得頭皮都要給他攥下來了,痛的不行,使勁掙扎想讓他鬆開手,哭泣道:「放開我,你放開我,不會的,蕭蕭不會放任你這麼做的。」
「哈哈。」阮登峰得意和哈哈大笑:「若是湘王知道你父親做下的這些事,你說依他的為人會做出怎樣的處置?是命人將你父親拖出去砍了,還是替他隱瞞,我倒真想看看。」
孔安婕不知他手中握著父親的什麼證據,可阮登峰每次都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令她心裡不好的預感越來越強烈,現如今她真是想死都那麼難。一時不禁悲中從來,淚如雨下。
阮登峰見她似乎服軟了,便放開她,隨後一把抓著想當隱形人的香串,喝道:「昨天那個丫鬟不經玩,今天就不中用了,那兩個也還養著,就你吧,過來侍候老爺。」
話落,他已經像拖死豬一樣拖著香串往內室而去,那裡面有一間暗室,是阮信以前專門僻出來淫樂的地方,暗室裡放著各式各樣的道具,每次進去侍候的丫鬟豎著進去,都是奄奄一息的橫著出來;肌膚完好的進去,渾血鮮血淋漓的出來。
俄頃,內室裡傳來香串掩也掩不住的慘叫聲,一聲比一聲淒慘,一聲比一聲痛苦。「啊……老爺饒命……啊……好痛,啊!」
孔安婕的身子忍不住劇烈的顫抖起來,她縮在角落裡捂緊耳朵,拒絕聽到那令人心驚膽寒的聲音,心裡一百次一千次的問自己,這種暗無天日的日子究竟要過到何時啊?人面獸心的老傢伙根本不會放過她,現在要怎麼辦?為什麼自己會落到這種田地?
她含淚喃喃道:「爹,娘救救女兒……小泓子,救救我……若櫻救救我……」她不停的反覆的念叨著,彷彿這樣才這不致於絕望,才不致於瘋掉。
……
一連過了好幾天,孔夫人一直找不到機會和若櫻重提安婕的事。
若櫻這段日子很忙,進入十月,文武百官家裡的喜宴多了起來,不是這位大人嫁女,便是那位大臣兒子娶親,還有些是添丁、賀壽、喬遷之類的喜貼,更有好些貴婦人舉辦的花會和茶會。
蕭冠泓位高權重,別人忘了誰也不會忘記他,雖然不必每家都去,有好些俱是王總管把禮送到就行了,但還是有許多推托不掉。總而言之,若櫻忙的分身泛術,有時早上去這府賀喜,中午就要跑另一家吃喜宴。
至於蕭冠泓更是每日早出晚歸,忙得腳不沾地。孔夫人心知他在為安婕的事奔波,也不好打擾他。
孔夫人成日裡心思重重,茶飯不思。
她身邊的嬤嬤勸解了幾日,見無甚效果,便給她出了一個主意:「夫人,我們老爺原是攝政王的救命恩人,您既然不想和王爺提,那不如和老王爺提一提,老王爺一看就是心地善良之輩,肯定會二話不說就答應夫人的。」
孔夫人聞言猶如醍醐灌頂,喜出望外都不足以形容她此刻的心情。
事情果然如嬤嬤所料,老王爺聽孔夫人說了事情經過,僅是皺了一下眉頭,便大掌一揮答應了。老王爺怎麼也未想到一個節度使的女兒居然被人欺負成這樣,而孔大人和兒子們幾番努力都沒能將事情解決掉。
老王爺也是回來之後才知道孔大人曾經救過蕭冠泓,在老人家心裡,一直記著孔大人的恩情,既然他的女兒有難,怎可見死不救?若是孔大人當初怕死,在一旁袖手旁觀、置身事外,蕭冠泓焉有命在!
不過,老王爺絕不是個笨人,他等若櫻晚上回來,便跟若櫻是這麼說的:「她既然求到了外公的名下,外公若是不答應,便有些忘恩負義之嫌,不過她女兒又是個寡婦的身份,總歸還是有些不方便,要不這樣吧!楚王府橫豎空著,讓她住那邊可好?」
若櫻默默的喝著茶,心裡暗暗思忖,外公說的話合情合理,叫人無從反駁,安婕的身份的確是麻煩,但總比讓蕭冠泓背上忘恩負義的罵名好,再說安婕的遭遇委實令人同情,誰都不想碰到那樣的事吧。
於是,她眸色平靜的點了點頭,輕聲道:「您老說的沒錯,可讓她一個人住在楚王府裡,一是安全上還是得不到保障;二是反倒給了一些別有用心人士說嘴的機會,到時對她寡婦的身份妄加菲議,反而更不妙了,還是……。」
她的話未說完,蕭冠泓正好回來了,老王爺趕緊再問他。
蕭冠泓眉一挑,直截了當地道:「不用這麼麻煩吧,把她送到一個無人知道的地方,多派一些人保護,等事情平息了再出來不就好了?」
老王爺頓時傻眼:「你不早說,外公都答應孔夫人了,難道要言而無信,出爾反爾?」
蕭冠泓沉默片刻,緩慢地道:「阮家已經同意放安婕回來了,以後再嫁也與他們家沒關係了。」
「這倒是個好消息,何姨聽到一定高興死了。」若櫻真心替安婕高興,不管以後如何,總比現在這種被人掐在手中的感覺強。「解決的可還順利?」
「表面上是很順利。」蕭冠泓勾了勾嘴角,拉著若櫻的手道:「先讓她到王府的別莊上去住,何姨自會去陪她,聽遠山等人回稟,她似乎受了許多的折磨,精神很恍惚,安靜點的地方適合她休養。」
若櫻同情的望著蕭冠泓,歎息地道:「不想笑就不用笑啦,強顏歡笑也沒人付銀子你。」安婕的事就是她這個外人聽著都心生惻隱,何況他一向拿安婕當妹妹,心裡肯定是不好受的。
果然沒幾天,孔夫人喜極而泣的坐著馬車去了王府別莊。若櫻本想去看看,孔夫人卻支支吾吾,半天也沒有說出什麼,倒似乎有什麼難言之隱。
若櫻想了想,便作罷。
翌日清晨,因蕭冠泓沐休,所以兩人摟在一處睡懶覺。不妨楚嬤嬤來報,道是孔夫人攜孔安婕來拜謝王爺和王妃的搭救之恩。
若櫻按捺下滿心的疑惑,有條不紊的梳洗完畢,然後便和蕭冠泓一起去見客。
夫妻兩人還未到達偏廳,突然一道淡白色的身影掀開簾子,像一道風一樣衝到兩人面前:「泓泓,若櫻,我……我……」說話之人的聲音依舊甜如浸蜜,讓人倍感舒適,卻帶著抑制不住的哭腔和哽咽。
若櫻聽這聲音就知道是孔安姨,忙拉著她的手仔細端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