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在家,是不是悲劇就會發生?
記憶如潮水般湧來,容小天呆住,她閉上眼,雙手抱住頭,呻吟出聲。眼淚掉下來,心頭只餘三個字:阮墮陽,阮墮陽。
容錦川扔掉勺,伸手抱住妹妹蜷縮的瘦小身軀,沙啞的嗓音逸出唇:「對不起,對不起,都是哥的錯,如果哥在家,如果哥在家,一切都不會發生。」
「哥,哥,我該怎麼辦,哥,哥,。」
「都是哥的錯,哥從一開始就應該幫你,等你好些了,我帶你去找阮墮陽。」
「不,」容小天退出他的懷抱,「我有何臉面見他?你叫我如何面對他?告訴他我被人如此糟蹋,我怎麼還有臉去見他?他那麼美好,他那麼美好,,我怎麼可能把這麼污穢的事情告訴他……」容小天泣不成聲,整張小臉因為哭泣而顯得有些浮腫,說不出來的憔悴。
容錦川鼻頭一酸,「乖,我們不去找他。我們好好呆著。哥會保護你。」
第三天的時候,陳音和容振業尋上門來。好像是專門算好時間來的,容錦川請了二天假,正好上班去。
「要我跟你們回家嗎?又或者要我嫁給那禽獸?」容小天面無表情。
「小天,媽都是為了你好。」不知為何,今天面對女兒,卻少了往日的氣勢。
「小天,請你理解一下你媽和我的心情,我們怎麼不想讓女兒嫁個好人家啊。我們可就你一個女兒啊。」容振業也幫妻子說話。
「媽,你有一天會後悔嗎?」容小天定定盯住陳音的臉,期望從她臉上找到蛛絲馬跡。可是她再一次失望了。
「小天,媽相信自己做的全是對的。」
「那好,我跟你們回家。」
陳音未曾料到居然如此順利,稍愣一下便開心的去收拾容小天的衣物。容小天冷眼瞅著母親樂不可支的樣子,「不必收拾了,以後也用不到了。」
剛邁進熟悉的院子,容小天便對陳音說想一個人靜一靜,躲進了房間。她找到鎖在抽屜裡的阮墮陽的照片,那樣好看的眉眼,時常對她露出寵溺的笑,抬指細細摩挲,他的眼,他的眉,他的唇。眼淚跌落來得迅猛,像一發不可收拾的洪堤,我該如何告訴你,我有多麼想念你。我該如何告訴你,我有多委屈。
不知何時居然已經臨近傍晚,容小天最後打量一下自己住了二十年的房間,沒有絲毫的留戀。她緊緊抱住阮墮陽的照片,她緩步登上了三樓頂上的天台,細細的風,吹在身上,掀起她的髮絲,她閉上眼,心底是前所未有的平靜,她抬腳,一躍而下。被自己的親身母親設計遭人強姦,與自己相愛的人遙遠相隔,這世上哪裡還需留戀?她唇邊牽出一絲微笑,終於解脫了。終於。在落地之前,她聽到有人大叫一聲小天,不要,哥,是你嗎?哥,妹妹終於解脫了,你是不是也在替妹妹高興呢?哥,哥,哥,,。我死也要死在陳音的面前,讓她親眼見證自己是如何毀滅女兒,她是劊子手。
容錦川剛停好車,邁進大門,他下班回到公寓,不見容小天的影子,便知大事不好,驅了車迅速趕回家,便見妹妹的身子在天台邊上搖搖欲墜,他大叫一聲:「小天,不要。」卻為時已晚,一聲沉悶的聲響之後,是已經成為血人的容小天。他抱住不省人事的容小天,泣不成聲。為什麼他總是晚來一步?
傷筋動骨一百天。所幸容小天只是腦震盪,左手臂骨折,內臟略微受損,外加一些皮外傷,這要歸功於她較於旁人來得更輕的體重,連醫生都嘖嘖稱奇。
「爸和媽又來了。」容錦川將保溫飯盒放至桌邊,找出碗和勺子,打開的飯盒傳出陣陣香味,「哥給你煲了雞湯,趁熱喝點。」
容小天懶懶的睜開眼,「沒有胃口。」隨後想起什麼似的,說,「讓她回去吧,她的女兒早死了,我大難不死,就已不再是她女兒。」
「你先喝湯,你不喝我不對她講,就讓她硬生生闖進來。」
「哥,你真會耍賴。」病人卻還是乖乖的張開了嘴,容錦川輕輕將雞湯送至她唇邊,笑言,「對你不耍賴不行。」
這是她清醒後的一個月後。手臂打了石膏,她看一眼被包得厚厚的左手臂,埋怨的語氣;「哥,我可是左撇子啊,現在下斷了左手,用右手好痛苦。」
「等著吧,醫生說還要過一段日子才能去掉,你再忍耐一段日子,幸好你沒有摔到腿,不然你上衛生間怎麼辦,我可是男的。」容錦川安慰她。削了一顆蘋果遞給她。
「你說的倒也是。」
「我見過阮墮陽了。」像一顆沉悶的炸彈,被容錦川猛地拋出。
「他,還好嗎?」遲疑著問出口,唇邊啃咬蘋果的動作也停了下來,莫名的,甜美的蘋果卻食不知味。
「他畢業了,簽了一家公司。表面看起來還好,只是與你拿的那張照片上面比的話,更顯瘦了一些。」
容小天閉上眼,「他是恨我的吧。」復又睜開眼,喃喃自語,「他本來就瘦,渾身上下沒有幾兩肉,再瘦,會是什麼模樣呢。
「哥,我求你一件事,可以嗎?」她睜大眼睛。
「你說,什麼事哥都答應你。」
「把我從家裡的戶口上銷戶,把我所有的證件全部銷毀,再給我辦一套新的,從此以後,我再也不想與陳音和容振業有任何關係。」
「啪」一聲響自門外傳來,容錦川拉開門,門口赫然立著一對中年夫婦,地上是一袋水果,袋子口鬆了,幾顆石榴在地上翻
來滾去。「媽。爸。」
「小天,你還在生媽媽的氣嗎?」陳音快步奔至床邊,「小天,媽媽錯了,你哥把那寧林打得險些丟命,也為你報了仇了,你原諒媽媽吧。」
「陳音,你出去吧,我不認識你。」容小天翻個身,「哥,把閒雜人等清理出去吧。我想睡了。」
容振業老淚縱橫,這是女兒自殺之後他頭一次順利探望成功,「小天啊,你媽媽確實是錯了,我也有錯,明知道是傷害你的舉動還默許她胡來。」
容小天背對著他們,「我們再也沒有任何關係了,這話我不想一再重複。」
「你這個沒有良心的,你小時候發高燒,我整夜不睡,,為你測體溫,為你冰敷,你讀小學時被同學欺負,我把那同學的媽媽搞得失業,你中學被無聊男生糾纏,我把他搞得在學校裡呆不下去。你就是這樣子回報我的嗎?」陳音有些激動的大吼。
容小天霍地一下坐起身,迎向陳音怒視的眼光,「這就是你愛我的方式嗎?你知道那個同學的媽媽失業以後,他初中畢業便去了南方打工嗎?你知道那個男生被迫退學以後,沒有一所學校願意接收他。你能不能以一種正常的方式愛我,這樣子加害於人,我害怕我真的被你教育得沒有良心。」
「小天,不要這樣子對媽媽,好不好?」陳音握住容小天的右手,容小天大力甩開,「不要對我假惺惺,我不需要,哥,把這女人轟出去。我不想見到她,還有那個老頭兒,他除了聽這個女人亂叫喚,從來什麼事也不考慮。」
容錦川好費了一番功夫才把一把鼻涕一把淚的父母勸走,答應他們會好好勸妹妹。
「我去把阮墮陽找來。」容錦川伸出手指輕輕撫摸容小天蒼白消瘦的臉頰,「爸媽讓我勸你原諒他們,我怎麼可能勸你?妹妹,我去找他來,讓他帶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