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想到司徒君寧便尋了時間去見了平王妃。
幽蘭居,平王妃媚眼帶笑,翹起蘭花指,凝視司徒君寧的眸子,清幽道:「你的意思是為然兒尋一個新的奶娘?」
司徒君寧默默點頭,而後心平氣和道:「母妃,如今然兒還小,兒媳在這方便尚且沒有經驗,因此,兒媳就想尋一個合適的人兒帶著然兒。」
平王妃嘴角淡出一抹笑意,柔和道:「這事兒當然是可以的。」
於情於理,她不可能拒絕,但對於這人選,平王妃轉瞬間便想到一個人兒,那就是曾經自己身邊的丫鬟,如今已經嫁出去了。若是將她找來,毓秀軒的一切不是瞭如指掌了嗎?如此一想,平王妃淡淡一笑,道:「你先回去吧,過天自然會有人前來照看然兒的。」
司徒君寧微微蹙眉,王妃這言外之意就是一切都讓她決定?
司徒君寧心如刀絞,卻是說不出拒絕的話兒來,畢竟王妃如此做來並沒有錯兒。
司徒君寧沉靜片刻,道:「母妃,兒媳已經想到了合適的人兒,不知母妃能夠答應?」
「哦?」平王妃嘴角勾起,冷漠一笑,「莫不是你已經早就準備好了,只等著我點頭答應了,對吧?」
司徒君寧無言以對。
平王妃看出端倪,輕輕一笑,緩緩說來,「司徒氏,其實你我皆是明白,當時你生產的時候拒絕我的好意,如今仍是拒絕我的好意,在你心裡,究竟有沒有將我當做母親看待?」
司徒君寧不由的睜大眸子。
平王妃這話兒,若是細細品味起來,自己做的就是太過嚴重了。
思忖片刻,司徒君寧微微歎息一聲,緩緩道:「母妃,兒媳沒有這個意思,兒媳是為母妃您著想,畢竟這事兒是妾身需要考慮的。」
這就是說她選好了人,就是為平王妃分憂了。可是平王妃哪裡認賬,冷哼一聲,「你那點兒小九九,我能看不出來?這件事就這樣決定了,你先回去等著就好,到時候自然會有人前來。」
司徒君寧不好再拒絕,心神不寧的回到了毓秀軒。
平日,遇到如此事情,司徒君寧是決然不會告訴燕凌毓的,但是這件事兒,的確是她有求與燕凌毓的第一件事情。
傍晚時分,燕凌毓拖著沉重的身子回到毓秀軒,方進門便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氣呼呼道:「夫人,我真是沒有想到皇長子竟然是如此一人?」
司徒君寧還沒來得及說出自己的事情,便看出燕凌毓那邊有事兒,於是她湊上前去,緩緩說道:「夫君,您遇到什麼事兒?」
燕凌毓鳳眸流轉,定睛看著司徒君寧,而後徐徐說道:「皇長子的勢力的確不容小覷,今日在宮裡才意識到,許多大臣已經拜倒在皇長子那邊,而太子那邊人單力薄,若是如此下去,如何才能避免悲劇發生?」
司徒君寧微微蹙眉,暗道不好。她早就意識到燕傾揚的野心,但是沒有想到他幾乎做足了準備,若是如此,這件事兒有點棘手了。
沉默良久,司徒君寧歎了一口氣,道:「樹大招風,這個道理,夫君應該是明白的吧。就算他在皇上面前做的再好,若是露出馬腳,皇上也不會放過他的。」司徒君寧說罷,抬眸看看窗外,落葉蕭蕭,秋意更濃。
天氣漸漸寒冷,她的心亦是有些發涼。
畢竟,這一戰不禁關乎她能否復仇,還會賭上平王府的命運,萬一失敗,是她承擔不起的。
燕凌毓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思量半會,說道:「夫人的意思是讓皇上知曉此事?」
司徒君寧淡淡一笑,沉默點頭。
這只是猜測,司徒君寧不能預料皇上的心思。若是皇上暗中有意讓皇長子即位,這樣以來,不會得到任何效果,反倒是會暴露了太子的野心。
卻說如今宮裡爭鬥不已,這西燕國內眾說紛紜。
一部分人支持皇長子,更多人不表露任何態度。對於這一切,司徒君寧有所耳聞。
金鑾殿上,皇上正批閱書文,太監閔公公站立一旁侍候著。
沒多會兒,皇上放下筆,轉眸看著閔公公,歎息一聲道:「對於宮裡的傳聞,閔公公可是有所耳聞?」
閔公公自然是知曉的,如今皇上問起來,他不能裝作不知,於是默默點頭,說道:「陛下,您說的話兒奴才聽聞過,但宮裡這些年來一直都有傳聞,奴才也就沒有當真過了。」
皇上搖著腦袋點點頭,「但是,一切不可能空穴來風。如今,我身子越發虛弱,倒是有些擔心這些事兒了。」
這是當然,若是萬一皇上哪一天不省人事,這西燕國究竟交給誰才最為放心呢?
皇上越發犯愁了,又是一聲歎息。
閔公公趕緊遞上茶盞,捏著聲音道:「陛下,依奴才看來,這件事兒不是一朝一夕可以解決的,但是陛下您的身子更為重要,不然您先喝點茶水兒解解渴?」
皇上睨了閔公公一眼,但卻明白他的好意,接過茶盞,抿了一口水,清清嗓子又道:「其實,能在有生之年看到他們爭鬥,朕既是高興,又是擔心。高興的是,朕的兒子還是有些抱負的,擔心的是,這兄弟之間若是反目,朕如何才能安心啊!」
閔公公沒有多言,皇上的心病,並非他能夠救治的。
其實說起來,一切原因歸結於皇后,皇上對皇后並未一見鍾情,當時迫於壓力才與東齊結姻。如今若是將這西燕的皇位交給太子的話,將來西燕與東齊之間會發生什麼就不得而知了。
皇上怕的就是西燕的大好江山會落入東齊的手裡。
「陛下,奴才認為,太子並非如此之人,這些年來,太子雖然居於此位,向來都是與其他皇子平起平坐,並沒有半點兒驕傲。」閔公公想了半會,悠悠說道。
這些年,在宮裡,他看著各個皇子漸漸長大成人,三皇子即是太子,是最沒有心機的,無論是學堂之上,還是平日狩獵,都是循規蹈矩。若是這樣的人兒成為未來國君,許是西燕子民的福氣。
皇上聽聞,眉頭蹙緊,搖搖頭道:「閔公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若是太子真如公公所言,朕倒是放心了。他可是大智若愚,雖然看似愚笨,實則最為聰明。」
有皇后的依仗,他卻不驕不躁,細心讀書,領略治國之道。
「那陛下您的意思是?」閔公公猜不透皇上的心思。
帝王的心思,本來就不好猜。伴君如伴虎,在皇上身邊,若是想活的長久,最聰明的法子就是裝作一切不知道。
皇上沉思片刻,沒有說出去。
燕傾揚,無論才學休養,的確更勝一籌,但他卻是有致命的弱點,那就是驕傲自滿,好似一切都不放在眼裡,這樣的人兒,真的能擔當起如此大任?
皇上認為不可以。
但是這話兒,他卻從未說起過,就連閔公公都無從知曉皇上的心意。
彼時,皇長子在乾坤殿,眨眨眸子,嘴角浮出笑意,看著地上跪著的小太監小榮子,悠悠道:「你可是打聽好了父皇究竟是怎樣的意思?」
小榮子默默搖頭,低聲答道:「回大皇子,奴才是詢問了所有知曉內情的人兒,都沒有詢問出皇上的意思。奴才覺得,大皇子您還是暫且觀望一下比較好。」
燕傾揚哪裡肯聽,不禁瞪了一眼小榮子,笑道:「笑話,我等?再等,這江山可就不知落入誰人之手?」
話雖如此,其實她心裡清楚的緊。如今皇宮內外,自己的勢力星羅密佈,而太子那邊的人兒少的可憐,若是不出任何意外,這皇位早晚都是他的。
小榮子不敢辯解,將頭垂的更低。
「滾,再去打聽!」燕傾揚冷喝一聲,眸子裡閃出一道怒火,好似下一刻就要燃燒起來。
小榮子聽聞,連滾帶爬趕緊逃了出去。
這會子,簾子後面走出一個人來,面帶喜色道:「恭喜大皇子,您的心願如今已經達成一半了,接下來的事兒,若是不出意外,一切都會水到渠成。」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燕凌宸。
燕傾揚聽聞,嘴角勾起,甚是滿意道:「知我者,燕凌毓也。」
燕凌毓淡淡一笑,對於這樣的誇讚,他早就習以為常了。如今,他身在燕傾揚手下,既是羨慕,又是憤怒,他恨自己不是皇上的兒子,不然爭取江山亦是不會如此艱難。但一方面她又有些慶幸,燕傾揚看似聰明,實則十分大意。
在大皇子身邊,燕凌宸有意避其鋒芒,感激道:「大皇子謬讚了。」
燕傾揚沉默半會兒,緩緩說道:「凌宸,如今一切都在我掌控之中,但就不知父皇的心思,若是父皇點頭答應,這一切都不用去爭了,這才是我最願意看見的。」
燕凌宸沉默良久,勸慰道:「大皇子,您的心願在下明白,但若是大皇子您有意詢問,必然會引起皇上的不滿。因此,這事兒只能等。」
等?
要等多久?
燕傾揚有些沒有耐性,眉頭擰緊,悵然一歎,道:「這……何日才是個頭?」
燕凌宸表情嚴肅,笑容漸漸退去,悠悠道:「大皇子,您應該不用等很久了。」
若是猜不錯,很快皇上就要有所表示了。別人不知,皇上那邊他是十分清楚的,皇上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應該不會有太久時間了。這一切都是他暗中進行的,就連燕傾揚也不知道。
燕傾揚聽聞,不禁蹙眉看著燕凌宸,疑問道:「你可是確定,為何能如此確定?」
「大皇子,夜觀天象,您就會明白,紫微星如今減弱,皇上的身子應該有些抱恙,大皇子您可以去探望一下皇上。」燕凌宸悠悠的說道。
燕傾揚聽得似乎明白過來,原來這是因為天象。
這會子,燕傾揚忙點頭,輕輕一笑,道:「如此甚好,這就說明上天也在幫助我。」
燕凌宸笑而不語。
大皇子如此性子,最終會淪為別人腳下的失敗者。他只是命運好,皇貴妃所生,那是皇上最為疼愛的妃子,但亦是如此,他平日裡安不下心來,難成大事。
卻說皇長子一心想著爭鬥江山,這會子太子卻在書房翻閱書卷。
燕凌毓靜靜站立一旁,看太子如此用心讀書,就連他悄然進來,太子都沒有發覺。這並非中和殿不安全,而是燕凌毓近日前來的多,這稟報的小太監也熟悉了,最後直接省略了。
太子放下書卷之際,微微抬眸才發覺燕凌毓站立在他身邊,不由的輕柔一笑道:「原來是你,究竟來了多久了?」
燕凌毓回以一笑,淡淡道:「太子殿下真是甚是用心,在下來的時間不久,但卻發覺太子幾乎連身子都未動一下。」
太子聽聞,不由羞澀一笑,忙道:「快快請坐。」
燕凌毓也不拒絕,緩緩坐下。
這會子太子直接詢問道:「不知燕世子前來有何事情?」
燕凌毓微微沉思片刻,歎息道:「殿下可知,如今皇宮裡傳的沸沸揚揚,說是大皇子那邊勢力很大。」
太子眨眨眸子,淡然一笑,道:「燕世子,別人說也就罷了,連你不會也相信這些傳言了吧?」
燕凌毓搖搖頭,道:「在下當然不信,但是殿下還是有所防備的好。這事情不是真的便好,若是真的,也得有應對之策啊。」
這話倒是不假,亦是說到太子心坎裡了。
「這件事,我自有定奪。」微微一頓,太子起身,在書房來回踱步,目光變得沉靜起來,良久,他緩緩說道:「其實,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在於父皇的心思,若是父皇默認大哥將來即位,我也沒有辦法。這些,要看天意了。」
燕凌毓不知如何是好。在平王府司徒君寧所說的話兒,如今在他腦子裡閃現,卻是不知如何跟太子說起。畢竟,前世的事情,又有幾人能夠接受?
沉默良久,燕凌毓緩緩說道:「太子殿下,皇上的心意自然是重要的,但太子,這江山是西燕的,將來的皇上亦是會對西燕子民有所影響,若是如此,在下認為太子殿下最為合適。」
太子沉默不語,而後輕輕道:「平王世子,往後,這等話兒可不要再說了。如今你我在這兒倒是沒事兒,若是不小心被外人聽聞,父皇那邊可就不好解釋了。」
如今,太子都不願皇上猜透他的心思。
其實,對於江山,他倒是沒有多少興致,但說起西燕子民,太子又是憂心忡忡。若是真的大哥即位,將來整個西燕不知要變成什麼樣子,如今大哥那邊整日美女如雲,鶯歌燕舞。這樣的人兒,若是真的當上皇上,真是令人可歎。
「在下明白。」燕凌毓清晰說道。
誰不明白?不管是哪個皇子,都不敢輕易透露出自己的心思。太子這邊倒是好點,至少這是皇上曾經默認的身份,就算是故作不知的臆想自己將來即位,也不會有什麼。但是大皇子那邊,就更為可怕了。
「咚咚咚……」
一陣敲門聲傳來,燕凌毓趕緊躲藏在簾子後面。
來人是月息公主。
「三哥哥,您真是用功呢?這多少日子裡,您答應要陪月息玩會兒的,可是終日不見三哥哥您的身影?」月息公主一見到太子,就撲上去笑嘻嘻撒嬌道。
太子鬆了一口氣,對於他來說,月息公主還算個孩子,就算是聽聞方纔他與燕凌毓的話兒,也不會如何。
「好了好了,月息可是最聽三哥哥的話兒,那麼,月息是否可以答應三哥哥,待會子再陪你玩呢?」太子微微蹙眉,月息公主甚可愛,但卻是最為愛鬧騰,若是留著她在這兒,不知要鬧到何時。
月息一聽,不樂意,撅起小嘴道:「三哥哥,您是不是不喜歡月息了。」
「不,三哥哥最喜歡月息了,可是這會子三哥哥還有事兒要忙。」太子一手指著書桌上的書卷,無奈的攤手。
月息嘴角的笑意淡去,倒是也不生氣了,而是點點頭道:「月息聽話,三哥哥先忙,可是三哥哥能不能答應月息一件事兒呢?」
「什麼事兒?」太子凝視月息公主,微微一笑。
月息沉思片刻,似是有些擔心的說道:「三哥哥,月息最喜歡君寧姐姐了,月息還知道,如今君寧姐姐嫁給了平王世子。」月息一面無辜的眼神看著太子,一面嬌羞的說道:「三哥哥,您能不能帶月息去平王府看望君寧姐姐啊?」
這……
太子不禁蹙眉,不過沉思片刻,這許是一個好的機會,「行行行,三哥哥答應你就是了,這會子是不是開心了?」
月息聽聞,滿眼喜色看著太子,她沒有想到三哥哥竟然會答應自己!
只因平日裡太子殿下幾乎不出宮,更別說帶自己出去了。
月息歡呼雀躍的離開,太子終於鬆了一口氣兒。
等月息的身影消失不見,燕凌毓探出頭看了看,才走了出來。
「太子,月息公主甚是惹人喜歡。」燕凌毓先是誇讚道,而後又問:「太子真打算帶月息公主去平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