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君榮聽聞,抬眼望去,只見老夫人面色沉重,跟隨她身後的劉護衛手裡拎著一樣東西,二人一前一後緩緩走來。
只是由於相隔較遠,她並不能看清楚那是什麼。
司徒君寧卻是心如明鏡。
昨夜大哥告訴她,那兒有祖父的最為珍惜的一件古董。當司徒君政將五姐姐悄然帶到祠堂後,通過秘密通道進入密室,砸壞了祖父的古董。
如今,這一切皆要怪在司徒君榮的頭上。
想到這兒,她在心頭默默一笑。
這會子,老夫人已然走近,睨了一眼司徒君榮,指著劉護衛手中的古董,問道:「你可識得這個?」
司徒君榮詫異的搖搖頭,將目光移向劉護衛手中的古董。
這一看不打緊,這件古董她是見過的,當年祖父在世時候,整日當寶貝似的供著,每日皆會親自擦拭,不允許任何人觸碰。
可,這樣一件古董,怎會碎了?
「你仔細看看,你真的不記得昨夜發生的事情了?」老夫人冷冷道,眉宇中滿是怒氣。
方纔,她在密室中審查一番,本來整齊的密室,如今凌亂不已,一地的碎片,她不忍心再看第二眼。其他的東西也就罷了,唯獨這個古董,破碎的最為嚴重,完全沒有修復的可能。
剎那間,她心如刀絞,滿心愧意,無顏面對死去的夫君。
「祖母,榮兒當然知道這是祖父的東西,可自從祖父仙去以後,榮兒再未見過它。」她的話語聲平緩,面色平靜。
老夫人細細觀察,未曾發覺不妥。
可昨兒密室仍是好好的,怎就一夜之間全都變了樣子?然而,昨夜除了五丫頭來到祠堂,再沒人接近。這事若不是她做的,又會是誰呢?
一時間,老夫人亦是無法定奪,只無奈道:「這事兒我會慢慢去查,但是,五丫頭昨夜醉酒發瘋的事情是不能不罰。」說到這兒,她微微轉頭看向司徒君寧,不情願的閉上眸子,繼而睜開,道:「六丫頭,這事兒因你所起,如今你可知錯?」
司徒君寧昨夜早就料到今兒發生的事情。若是別的事情,老夫人不會過多過問,然而這事關切死去的祖父,她多少情緒會有些波動。
微微垂頭,司徒君寧低聲道:「一切全憑祖母處置。」
「那好。」老夫人歎息一聲道:「如今你們各自先回去,待我將此事調查清楚過後再決定。這期間,誰也不准外出。」
司徒君寧微微抬眸看了一眼五姐姐,只見司徒君榮嘴角浮出得意的笑容。
往日,每次受罰,都只有她自己。這一次,不管出乎何種緣由,若是眼前的小賤人能與自己一同受罰,即便是活生生剝掉一塊皮,她也願意。
司徒君寧緩緩垂下頭,低聲道:「寧兒謹遵祖母教誨,這一次都是寧兒的錯。若不是寧兒有心與五姐姐言好,定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說罷,她的頭垂的更低,不再多言一句。
司徒君榮卻是抬頭看向老夫人,柔和的道:「祖母,雖說昨夜究竟發生了什麼榮兒不記得了,可榮兒甘願受罰。」
這兩孫女的態度十分好,老夫人即便生氣,這會子亦是氣消了一半兒。
就算老太爺多麼喜歡那件古董,如今壞掉了,沒了復原的可能。而眼前的孫女,卻是活生生的,她多少有些於心不忍。
「都回去吧。」她的聲音中透露出無力、無奈,她的眼瞼微微轉動,低頭看了一眼劉護衛手中的古董,又道:「你將它好生安葬了吧。」
她的話語聲十分輕,好似不忍心觸碰心中的傷口。
而那個古董,更像是夭折的孩童,將它好生安葬,亦是對夫君的一種敬重。
待兩個孫女漸漸從她的視線消失,老夫人長長舒了一口氣,緩緩閉上眸子,眼角竟然染上淚珠。
此刻,她想起了司徒元郎,想起他們朝夕相處、相濡以沫的日子。往事一幕幕從她眼前浮現,而如今,她卻觸摸不得。回憶,令她更加傷心,若不是司徒府還需要她操心,她寧願追隨元郎而去。
「老夫人,這兒冷,該回去歇息了。」羅媽媽意識到老夫人心裡的痛楚,輕聲道。
老夫人從回憶中抽離出來,壓抑住心頭的情緒,點點頭,道:「扶我回去吧。」
卻說司徒君寧與司徒君榮從祠堂出離開,兩人皆是靜默不語,誰也不願開口說話。
待二人快要走到閨閣時候,司徒君榮終於耐不住性子,冷笑一聲,道:「你自以為聰明,這可一次,你也未能逃出責罰。」
「五姐姐多慮了,昨兒我是真心與你言好,可你的酒量太小,沒喝幾口便暈暈欲睡,我這沒有法子才將你留在凝香閣。」她徐徐說著,並未夾雜任何情緒,彷彿在說與自己無關的事情。
「這話你還真敢說?」司徒君榮冷笑一聲,抓住司徒君寧的衣袖,將她拉到一處偏僻的地兒,這兒幾乎沒有下人經過。
這時,她敏銳的眼睛盯著司徒君寧,暗暗一笑,道:「我是什麼酒量我想你不會不明白,不出意外的話,三杯下肚我不會有半點問題,這分明是你在酒中下了藥。」
司徒君榮嘴角微勾,狡黠的笑了笑。
「這種事情我怎能瞞得過姐姐你呢?你可是分明瞧見,我與你一同飲酒,可我半點事兒都沒有,退一萬步講,即便我有心害你,我也不會眾目睽睽下動手吧?更不會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她一字一句斬釘截鐵的說道。
司徒君榮微微垂頭,轉念一想,昨兒荔枝隨同自己前去,若是六妹妹真要動手,只怕也不會當著自己丫鬟的面動手。
可她更不明白,怎麼昨兒自己只飲一杯酒,就暈倒了呢?
「五姐姐,若是沒別的疑問,妹妹這就先回去了。祖母的話,想必您不會不聽的吧?」她微微挑動柳眉,淡淡笑著。
果然,司徒君榮聽聞這話,稍稍鬆開手。
司徒君寧輕輕抽出手來,並未看司徒君榮一眼,悄然離去。
司徒君榮怔怔看著遠去的身影,一時間失神,這個六妹妹,她是越發猜不透了。難怪母親提醒她,讓她小心那個小賤人,如今看來,母親說的不錯。
看來,往後定要更為小心才是。
司徒君寧回到凝香閣,青黛急急迎了過來,擔憂的問道:「小姐,您還好吧。」
司徒君寧衝她笑笑,道:「你仔細瞧瞧,我這不是好好的嗎?」
翠柳從房內衝出來,跑到司徒君寧身邊,圍著她足足轉了三圈,見小姐真的沒事兒,才鬆了一口氣,「小姐,從早上你離開院子,奴婢就覺得不對勁兒,後來聽小六子說您隨老夫人去了祠堂,還受了責罰,這真真嚇死奴婢了。」
司徒君寧拉過翠柳的小手,淡淡道:「你放心就好了。這一次事情因我而起,若是祖母只懲罰五姐姐,難免會遭人閒話。不過這次說是懲罰,不過是思過而已。如今尤氏已經再無翻身的可能,祖母亦是不願意再見到府上出什麼事情了。」
司徒君寧一面說著一面回了正房。
正房內,已經擺上了火盆,火盆內放了些木炭。這會子木炭燃的正旺,暖暖的熱氣飄來,頓時讓人覺得心裡暖暖的。
眼見著已經入冬了,司徒君寧覺得日子過得好快。
重新回到這兒已經快半年了,這半年,她慢慢變得強大,無數風霜雪雨一一經歷,如今的她,已經有足夠強大的內心去面對任何事情。
「小姐,這一次,您要多久不能出去?」青黛探過頭來,將手湊近火盆,烤著手兒,淡淡問道。
司徒君寧聞言,轉頭笑了笑:「這一次,可就難說了。祖母說事情查清楚了再決定,但是這件事,只怕是查不清楚了。」
昨夜的事情,只有她和大哥知道,就連府裡的丫鬟一個也未告訴。
這件事情,無從查起。
不過,如今司徒君寧倒也過得舒心,不用去向老夫人請安,不能出院子,整日除了吟詩習字,彈琴作畫,亦是別無他事。
這本來寧靜的日子,卻在一日悄然改變了。
這日,天降鵝毛大雪,將整個司徒府蓋住了。如今,院落中,潔白一片,司徒君寧悄悄推開西廂房的門,踏入院中,輕盈的腳步踩在地面上,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
由於天冷,司徒君寧特意允許下人們在房內休憩。
佇立院中半會,一襲白色的身影從天而降,自她身後出現,邪魅的一笑:「六小姐,別來無恙啊!」
司徒君寧循聲望去,便見來人不是別人,卻是燕凌毓。
今兒的他,一襲銀白色的袍子在身,與這天地間的顏色仿若一體。
「你……為何……」司徒君寧欲要開口,卻不知說些什麼。
這個人,彷彿如同她的夢魘,時不時出現。然而,他又時常暗中幫助自己。
這樣的他,她不知如何對待。
曾經,她發誓這輩子不會相信男人的話語,可這個人,卻在悄然改變著她的想法。
「伸出手來。」燕凌毓嘴角微勾,下意識的盯著司徒君寧看了看,輕柔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