頃刻,司徒君榮身子軟綿綿的倒在地上,目光黯淡下來,抬眸望著尤氏,有氣無力道:「母親,我中計了。」
尤氏微微挑動眉毛,思索片刻,問道:「這如何講?」
司徒君榮便將昨兒發生的一切一一向尤氏說了,包括司徒君寧請她飲酒賞雪,還有送她荷包之事。
然而,後來的事情,她卻沒有絲毫印象。
尤氏聽後,冷哼一聲,道:「榮兒,你何時才能長點心眼!如今我在這祠堂內不能出去,只怕一輩子都出不去了,不僅如此,老夫人還要讓侯爺休了我,若真如此,你們姐弟倆我真是放心不下。」
說到痛楚,尤氏暗自垂淚,心頭除了傷痛,更多的是憤恨不平。
尤氏覺得老天對她不公,侯爺剛剛得到封賜,她剛要掌家,沒想到最後卻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一切如一場夢一般,夢醒時分,被囚禁在這裡的人是她,不是那個小賤人。
「母親,為何會這樣?」司徒君榮明知故問。
她可是親眼看著母親被追問,那日母親瘋狂般的欲想用銀釵刺死司徒君寧,而後備受祖母的懲罰。她只是看在眼裡,一個字都不敢說出口。
說到這兒,尤氏更是氣憤,瞪著司徒君榮,道:「你真是讓我又氣又恨,如今我才明白你就是個扶不起的阿斗,可我卻拿你一點兒辦法都沒有!」
曾經她對司徒君榮寵愛到骨子裡,曾經她試圖用冷落讓司徒君榮清醒,然而,一切都沒用。
她變成了一個十分自私的人。
可不管如何,她是自己的親生骨肉。尤氏不知自己還能活多久,如今這個女兒在身邊,她多少有些安慰。
「母親……」司徒君榮呼喊道,淚水已從眼眶中飆出,她一頭撲進尤氏的懷中,嗚嗚哭泣起來。
尤氏用手拍著她的後背,不緊不慢,語氣十分平靜,道:「榮兒,母親自知一切沒了轉圜的餘地,但你和樂兒一定要為母親爭氣,你往後要處處小心,步步謹慎,萬事不可被情緒沖昏了頭腦,你更要保護好樂兒,若是有一天樂兒能繼承你父親的侯位,你的日子也會好過很多。」
司徒君榮聽聞,緩緩抬起頭來,母親這話,怎聽著如此怪異!
好似在交代遺言。
「母親,榮兒一定會救您的,以前榮兒不懂事,如今榮兒才明白,希望母親不要怪罪。」司徒君榮咬牙切齒的說道。
昨日,她卻是對司徒君寧有所防備,然而千防萬防仍舊是中了她的計。
如今,她才明白母親對她有多麼重要,她才下定決心救出母親。
然而尤氏搖搖頭,冷笑道:「一切都晚了。我想不需多久,休書就要下來了,那時候,我便是無家可歸的人。我當然不願意,我寧願用死來換回侯爺對你和樂兒的憐憫。」她的話十分決絕,目光異常冷漠。
司徒君榮這一刻才感覺到骨肉離別的痛楚,她猛地緊緊抱住尤氏,哭訴道:「母親,求您不要離開榮兒,我……我這就去求父親,求父親原諒你。」
司徒君榮一面說著,一面放開尤氏,急匆匆的衝向外面。
尤氏深沉的看著這個女兒,嘴角露出欣慰的笑容。
她方纔的確是在刺激司徒君榮,如今只有侯爺才會救他。
如果侯爺不能救她,那亦是天命,她也認了。
可司徒君榮才出祠堂的大門,便被兩個護衛給攔了下來。
「五小姐,老夫人吩咐過,任何人不得進入祠堂;同樣,任何人也不得離開祠堂。」劉護衛向司徒君榮解釋道。
司徒君榮這會子哪聽得進去他的話,氣呼呼的瞪了劉護衛一眼,憤怒道:「你哪只眼睛看著我進了這祠堂,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怎麼就進來了!」
劉護衛一怔,他的確是沒見過五小姐進祠堂。
可這就更加奇怪了,五小姐怎會在這裡,是私自來看尤夫人的嗎?
一想到如此,他覺得事情更為複雜,於是好聲好氣的說道:「五小姐,要不這樣,您先在這兒休息一會兒,我這就去老夫人那兒稟告,若是您說的是真的,老夫人自然會還你清白。你看怎麼樣?」
司徒君榮救母心切,沒時間細想,怒聲道:「還不快去!」
看著劉護衛匆匆而去的身影,司徒君榮暗自發笑。小賤人,我看你這次如何說得清?我可是從你的院子中昏倒的,怎會到了祠堂了?
不一會兒,劉護衛回來稟報道:「五小姐,您先稍等一會兒,老夫人馬上就到。」
司徒君寧微微一笑,點點頭,並未答話。
又過了一會兒,老夫人由司徒君寧攙扶著徐徐走來。祖孫二人有說有笑,笑容真切,司徒君榮看到,頓時覺得怒氣從心中升起,不由自主的雙手握起拳頭。
「見過老夫人,五小姐在這兒等您。」劉護衛見老夫人前來,忙道。
老夫人微微點頭,嘴角的笑容卻是慢慢消失,抬頭看著司徒君榮,平靜的問道:「榮兒,你怎會在這兒?」
司徒君榮眨眨眼睛,睨了一眼司徒君寧,看著老夫人,道:「祖母,昨兒六妹妹邀請我去她的凝香閣飲酒賞雪,可飲酒過後,榮兒便不知為何就昏倒了,今兒醒來,才發現自己已經在祠堂裡了。」
老夫人點點頭,轉頭看著司徒君寧,又道:「寧兒,她說的對與不對?」
司徒君寧點點頭,卻又搖搖頭,不緊不慢道:「祖母,昨兒五姐姐的確是飲酒了,許是她的酒量太小,沒喝幾口就昏倒了,那會子她身邊的丫鬟荔枝也在,寧兒便好心的將她收留在凝香閣,可今兒一早醒來,卿芳姑姑匆匆前來告訴我說昨兒五姐姐發酒瘋非要出去,怎麼攔也攔不住。卿芳姑姑無奈只得跟著五姐姐,可跟著跟著就跟丟了。寧兒今兒一早便去了壽康苑向您說起這事兒。」
說到這兒,她停頓下來。
今兒一早,她是去求見祖母,將司徒君榮不見的消息告訴祖母。可沒多久,劉護衛便去了壽康苑,說五小姐在祠堂。
聽聞這消息,祖孫二人就來了祠堂。
司徒君榮眼睛眨都不眨一下,直直盯著死如君寧,當司徒君寧說完,她冷笑一聲,道:「我怎麼會出現在祠堂,你怎會不知?」
司徒君寧一臉委屈的樣子,淚眼楚楚的看著老夫人。
老夫人愛憐的看了她一眼,轉而看著司徒君榮,又道:「我算是明白了,你這是藉著發酒瘋來見尤氏啊!」
司徒君榮一聽,才知道今兒一切都不是自己想的樣子,身子微微一顫,極力辯解道:「不,不是!」
「那你為何別的地方不去,偏偏來了祠堂?」老夫人怒吼一聲,冷冷瞪著她。
司徒君榮眼看著自己要遭殃,這會子倒是平靜下來了。轉念一想,劉護衛未曾發現她來這兒,她究竟是怎麼進來祠堂的呢?
理了理思緒,司徒君榮繼續道:「祖母,榮兒有一事不明白,六妹妹口口聲聲說我自己來了祠堂,可劉護衛卻沒瞧見,這不是很奇怪嗎?」
這話一出,老夫人微微一怔。
是了,祠堂向來守衛森嚴,尤其是關押著人的時候,幾乎是任何人都進不去。
那麼,榮兒是如今進來祠堂的呢?
想到這兒,她不禁轉頭看向司徒君寧,緩緩道:「寧兒,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兒?」
司徒君寧搖搖頭,道:「寧兒昨夜熟睡,直到天亮才醒來。」
這一刻,老夫人就納悶了。若是按照正常的渠道,司徒君榮的確是進不來的。除非……
想到這兒,她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歎息一聲,道:「寧兒,你先在這兒待會,劉護衛,你隨我來。」
劉護衛聽聞,便跟著老夫人後面,不一會兒,兩人便拐了一個彎,消失不見了。
這會子,司徒君榮惡狠狠的瞪了一眼司徒君寧,冷笑道:「你以為你安排的天衣無縫,可你卻聰明反被聰明誤,這一次,我看你是逃不掉了。」
司徒君寧面色平靜,心如止水,只道:「只怕要讓五姐姐失望了。」
司徒君寧如何不知她的想法,只是,有些事情司徒君榮卻不知道。
當她重新回到這兒,在這裡待了整整三日,卻是發覺一個秘密,那就是關於祠堂的秘密。除了從正門進來,祠堂還有一個密道,那裡面藏了一些東西,並不是金銀財寶,卻是老太爺當年留下的遺物。
若是她沒猜錯,祖母方纔的神情已經猜測到了什麼。這會子她不過是去清點東西罷了。
司徒君榮當然不會知道這些事情,撇著嘴兒,冷哼一聲:「既是你這樣說,那就看一會兒受罪的是誰吧!」
「五姐姐,我昨兒是真心誠意的向你道歉來著,就連我繡的最漂亮的荷包都送給你了,這一切都是因為你想救母親,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司徒君寧平靜的說著,臉上沒有絲毫變化。
說起荷包,她才想起來,荷包如今落在母親那兒,她十分後悔,怎會那樣不小心。
那個荷包,她的確很喜歡。
然而,眼前的人,她卻喜歡不來。
這會子,她是定然不能回去取的,她是又氣又怒,道:「那我可真得謝謝六妹妹的一片苦心了。」
司徒君寧並未答話,回眸看去,只見老夫人回來了,淡淡道:「祖母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