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房內籠罩著一層詭異的氣氛,司徒文山皺起眉頭,看了一眼尤氏,卻不知她究竟是何意思!這可是十多年前就定下的親事了,如今蘇媒婆口口聲聲說的是六丫頭,沒錯啊!
尤氏笑意全無,遞了個眼色給陳媽媽,陳媽媽意會,趕緊上前附耳對蘇可怡道:「蘇媒婆,我帶你去院子裡轉轉可否?此事還容侯爺與夫人商議一番。」說完,她陪上笑臉。
蘇可怡也不是癡傻之人,方纔這一切,她似乎明白了什麼。向來這豪門貴府之中,代嫁的事情不在少數,如今尤氏這臉色變得如此快,只怕是不願六小姐嫁過去吧!
聽完陳媽媽的話,她就起身隨陳媽媽去了院子。
正房內,尤氏方才壓抑的滿腔怒火終於忍不住爆發,她的眉頭緊鎖,面上毫無喜色,恨得咬牙切齒。片刻後,她稍稍回過神來,勉強衝司徒文山笑道:「侯爺,華夫人看上了五丫頭,前些日子華老夫人壽宴,她還和我說起此事。可今日蘇媒婆口中怎就提到了六丫頭呢?這明顯是搞錯了嘛!」說完,她上前拉上司徒文山的手臂,又道:「侯爺,六丫頭剋死了佟氏,這樣的人若是嫁過去,以後也沒了好日子過!再說,司徒府與華府一向交好,定然不能因為六丫頭壞了多年的交情,不是嗎?」
司徒文山眉頭漸漸散開,眸中發出淡漠悠長的光芒。許是想到了佟氏,難免感傷一番。
他自知佟氏的死與君寧並無干係,可他就是心裡接受不下這個孩子。如今這些年來,六丫頭出落得越發像佟氏,他的心再次掀起了波瀾。直到不小心中箭,縈繞在他心頭的人,依舊是佟氏,醒來後他想補償這個孩子,卻還是解不開心結。
此時,尤氏的話讓他十分不愉快,可她的話也有幾分在理。「夫人,方才聽蘇媒婆說這是大少爺請她過來的,許是華府並不知曉此事也未必!」說罷,他仰起頭來,深深歎了一口氣。
司徒文山的舉止令尤氏十分意外,這究竟是個什麼態度!難道在他眼裡,五丫頭也不如那個賤種了麼?她可記得受傷之前,他是答應了這件事,怎麼這才不到一個月就反悔了呢!
司徒文山側目瞧了她一眼,大步流星的走出了正房,「我且有事要辦,你自己看著辦吧!此事不能草草決定!」他的意思已經很明白,讓尤氏決定,可又不讓她草草決定,注定這件事情要緩緩了。
尤氏瞧見他離去的身影,久久不能釋懷。以前,他只是普普通通的小官,這會子被封了侯,對自己也冷落了嗎?
而此時,在院落中休憩的蘇可怡瞧見侯爺出來,卻一臉冰冷的感覺,隨之瞧見尤氏也出了正房,臉色亦是難看,她這心裡已有了七八分的猜測,這事兒只怕是不成了。
尤氏姍姍走來,歎息一聲道:「蘇媒婆,這事兒只怕還要再考慮考慮,不久前華夫人可是相中了五丫頭,這會子好似是華大少爺的意思。如今不知華府是否知曉此事呢!」
「夫人,這我就不知道了。昨兒華大少爺親自找我來說這門親事的。既然這樣,今兒我先回去了。」這說著話,蘇可怡的面上已是多了一絲不悅,若是尋常人家,她還可勸勸,這無論華府,還是司徒府,她可都是惹不起的。
尤氏點點頭,看了一眼陳媽媽,「你送蘇媒婆出去吧。」
且說這日傍晚時刻,司徒君寧便從丫鬟口中得知了一切。
凝香閣,司徒君寧在書房執筆練字,卿芳姑姑端了一盤新鮮的龍眼過來,放在桌上,輕言道:「小姐,大夫人的意思您是否明白呢?我倒是覺得老爺好似轉變的態度。」
「卿芳姑姑,尤氏這回可是遇到對手了呢!估計不需多久,就有好戲看了。」她寫完最後一個字,將毛筆輕輕放在硯台處,收起宣紙,沖卿芳姑姑一笑。
卿芳姑姑不明原因,蹙眉看著她,又道:「小姐,這話奴婢著實聽不懂。」
司徒君寧盈步離開書桌,玉手拈起盤中的龍眼,剝了一顆放入口中。入口甘甜,味道鮮美,她接連剝了幾顆吃了。這才瞅了一眼卿芳姑姑道:「那日,我瞧見華大少爺性情冷漠,想必是一個說一不二的人,可華夫人卻中意五姐姐,然而華大少爺好似對我有幾分意思。這樣一來,華府定然不會寧靜,尤氏也要心煩一陣子了。」
「難道小姐您不喜歡華大少爺?奴婢聽外人說起華大少爺可是文武雙全、才智聰穎,只怕這燕京城除了王府、皇子能與之相媲美了。」
卿芳姑姑念及佟氏當年對自己的厚待,倒是希望六小姐能圓了佟氏的心願。
司徒君寧微微搖頭,面色一冷,「我早就看透了人心,這誰人都不可信。不管是華大少爺,還是皇室王府,我是沒有半點興趣。」說罷,她悠然走出書房。
金色的陽光照在院中的菊花上,格外美麗。
她再也不願走前世的路,到最後追求來的竟然是慘死。
既然尤氏不樂意,就讓她煩心一陣子好了,自己也可樂得清靜。不管如何,華府,她是定然不會嫁過去!
卿芳姑姑發覺小姐的確是不一樣了。那份單純、寧靜可人從她的身上消失,如今的小姐,她看不透,不懂她的心思。
許是,小姐真的長大了罷。
次日,尤氏果然是忍不住私下去了一趟華府,一切和她想的一樣,華夫人對昨日的事情毫不知曉。
華府偌大的花廳裡,奼紫嫣紅的花朵爭奇鬥艷的綻放,華夫人在花廳正中央擺了一上好的漢白玉圓桌,圓桌周圍放了四個圓形漢白玉杌子。此時,她正坐在桌子前品茶。
尤氏笑容滿面的迎了上去,規矩的一拜道:「見過華夫人。」
華夫人放下茶盞,起身扶起她,遣散了丫鬟,讓尤氏也坐下,這才笑道:「司徒夫人,是什麼風把你給吹來了,我這日子我正想和你商議一下成君與君榮的親事,如今你來了我也免得再跑一趟了。」
尤氏目光凝集,落在華夫人的臉上,她是那樣端莊貴氣,氣定神閒。
片刻後,她才回過神來,答道:「華夫人,這哪能勞駕您跑一趟呢!只是,眼下倒是出了件事情,不知華夫人知曉不知曉?」她抬眸,面上閃過片刻猶豫。
華夫人淡淡一笑道:「你還和我客氣什麼?但說無妨!」說罷,她端起茶盞,抿了一口茶,眸子十分明亮動人。
見華夫人這樣說,她才放下心,幽幽道:「昨兒,貴府大少爺請了蘇媒婆前去說親,我本以為華夫人您是知曉此事的,可如今看去……」她對上華夫人的眼睛,並未說下去。
華夫人聞言,微微蹙眉,繼而搖搖頭,卻笑道:「這事兒我可不知,不過成君倒是出乎我的意料,我還不著急,他卻著急了。既然他肯,這不是正好麼?」
尤氏見她的反應,華夫人果然是不知道。
「若是這樣也就好了,可蘇媒婆說大少爺要向六丫頭求親。」
她的面色一凝,歎息一聲:「這六丫頭自小身子就弱,只怕不等到及笄就……」頓了頓,又道:「華夫人,這件事情只怕是不妥。」
這話一出,華夫人怔怔愣住了,她可是萬萬沒想到華成君有自己的心思。前些年,他是死都不肯接受當年定下的娃娃親,怎麼一轉眼就變了主意呢!
還有,那日她分明瞧見六丫頭好端端的來了,而且臉蛋俊俏,毫無異樣。
這其中,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情?她不得而知。
可眼前,她斷然不能失了身份,敷衍道:「這件事情我著實不知,若不是從你口中得知,只怕一時半會也無從知曉了。我自然是喜歡五丫頭的,可成君這孩子,這些年來誰的話都不肯聽,想要說服他,估計是不容易的。」
尤氏聞言,心頭十分不是滋味,這叫什麼話!剛剛應下的事情,如今聽這口氣,像是變了卦。
可華府她不能得罪,華夫人有誥命在身,她更不能逾越了身份,只得道:「既然這樣,這件事情還得勞煩夫人多操心了。」她輕輕一歎,又道:「昨日榮兒知曉此事,足足哭鬧了一晚上,她對大少爺的心思,十分真切。」
華夫人淡淡道:「這我知道,那日老夫人壽宴,我就看出來了。她心思聰慧、大方得體,若是真和成君成了,倒是一樁美事。待我得了空勸勸他,這事情急不來。」
尤氏算是明白華夫人的心思了。不過,這華大少爺只怕是很難相勸。
可如今,她也只能附和著,「夫人說的極是,向來好事多磨,這事自然不能急。」
這事情未談妥,尤氏與華夫人聊了一些家常,便匆匆回府。
本以為順理成章的事情,這可遇到了麻煩!只是,這事斷然不能便宜了那個小賤人!
對!若是逼著她不答應,此事也許會有迴旋的餘地!想到這兒,她不由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