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司徒君寧約了大哥在凝香閣下棋。()
院落中,長廊下,吹風拂面,司徒君寧玉手拈起一顆白子,躊躇了片刻才落下,抬眸憂傷道:「大哥棋藝絕佳,又不肯讓寧兒幾個字,這樣下去,這棋可是輸定了。」她努了努小嘴,哀怨的看著司徒君政。
司徒君寧身旁的丫鬟青黛也隨著小姐的眼神望去,大少爺頭戴玉冠、神清氣爽、笑靨如花,看的竟然入迷了。直到對方抬眸,她才忙收回目光,搭上司徒君寧的話道:「就是,大少爺棋藝精湛絕倫,您就讓小姐幾個子吧。」
司徒君政淡淡笑著,卻閉而不言,取了一個黑子果斷的落下。
如今這棋盤上,白子只剩下寥寥幾個,黑子佔了絕大數。若是明眼人一看,這輸贏早就決定。
只是,司徒君寧嘴角掠過一絲笑容,她取了一枚白子,從容的落下。抬眸看了大哥一眼,他這分明是在讓著自己罷!既然如此,她也絕不會輕易放棄!其實,她並非不會下棋,方才不過是用了障眼法而已,好似步步錯,實則每一步都留了後路。
方纔那一子極為關鍵,如今大哥在這會子讓了自己,那就等著看戲好了。
那一子下去,司徒君政不由的蹙了蹙眉頭,抬眼看了一眼司徒君寧道:「六妹妹棋藝果然不一般,看來是我太過大意了。這棋再下下去,我這可是非輸不可了。」他淡淡笑道:「這一局,妹妹贏了。」
青黛卻不明白了,這棋盤上明明黑子一片,大少爺怎麼就輕易放棄了?莫不是給小姐面子!她狐疑的看了看兩人,依舊是不明白。
司徒君寧衝她一笑道:「青黛,你且不知,有時候佈局更為重要,看似岌岌可危,實則穩中求勝。」
聽聞這話,司徒君政恍然大悟,連連歎息,不得不佩服妹妹的棋藝了。()記得他遊學之前,妹妹可是連下棋都不會,如今這棋藝突飛猛進,不由的多看了兩眼。
日近晌午,司徒君寧瞅瞅明晃晃的日光,淡淡道:「一會兒該用飯了,大哥是否嘗嘗我這小廚房的手藝?」
司徒君政重重點頭,笑道:「妹妹這的手藝,我自然想嘗嘗。」
然而這時,一個熟悉的身影走近了凝香閣,她便是琉璃。
走近六小姐,她忙屈身福了福道:「大少爺罷,起身抬頭看了一眼司徒君寧,臉上掛著淡然的笑:「六小姐,夫人特意讓奴婢過來,說是請六小姐道福香苑用午膳。夫人今兒可是特意做了六小姐您最愛吃的飯菜呢!」
司徒君寧聞言,默然道:「我知道了,你先回去,我這就過去。」
待琉璃走後,司徒君寧擺擺手一副無奈的樣子,對司徒君政道:「大哥,看來今兒是沒法子了。」
司徒君政倒是不介意,自然的笑笑,「母親若是能這樣關心你,我倒是放心了,你快去吧,別讓他們等的太久了。」說完,他抬起步子離開了凝香閣。
司徒君寧換了一身素雅的衣裙,精心打扮了一番,才不情願的去了福香苑。一面走一面想:尤氏,若是不知情的人還以為你待我多好呢。可你是什麼心思,我怎會不知道?這一盤棋,我可要好好與你下一下了!
步入福香苑,飯菜的美味襲來,司徒君寧卻冷笑一聲,這不是鴻門宴,又是什麼呢?
「六小姐,您可來了,夫人等了您好久了。」這剛入院子,小丫鬟青薔趕緊迎了上來,笑嘻嘻的扶著司徒君寧去了側房。
進了側房,司徒君寧放眼望去,這果然是一桌好飯菜,看來尤氏為了自己的女兒,還真是捨得下血本。燕窩、魚翅、上等的海鮮,這樣一桌,沒有五十兩銀子絕對下不來。
雖心如明鏡,只得裝作不知,她唇邊勾起一抹笑容,驚喜道:「寧兒見過母親。」說完,抬起眸子掃視一桌的飯菜,遲疑道:「母親,只是這等飯菜,寧兒承受不起。」
尤氏笑笑,竟然起身親自將她拉到飯桌前坐下,緩緩道:「這算什麼,你幫我達成了願望,這就算是謝你的。我記得你最愛吃蓮子,今兒的蓮子可非同往日,這是雪山上的蓮花結出的蓮子,聽說吃了還能美容養顏呢!」
司徒君寧望去,一個精緻的盤子內,晶瑩剔透的蓮子,放了少許銀耳,還有少許的百合,看上去的確不錯。
尤氏見她上了道,眉色間已經舒展,對旁邊靜靜坐著的司徒君榮遞了個眼色。彷彿是在告訴她,她不用擔心,一切都會水到渠成。
司徒君榮得了暗示,笑嘻嘻的說道:「六妹妹,方纔我想吃那蓮子,母親都不允,說是特地留給六妹妹的。」說罷,她故意撅起小嘴,十分不樂意的樣子。
「是嗎?」司徒君寧笑容漸漸淡了下去,柳眉一挑,質疑的問道。
這時候,司徒君樂接著道:「可不是?母親真是偏心!我也要吃,我也要吃,母親!」他耐不住性子,哭喪著臉對著尤氏喊道。他身旁的丫鬟青蕊見此狀況,趕緊拉起了三少爺,哄著他,「這會子就開飯了,三少爺別哭了,再哭長大了可尋不到媳婦了。」
司徒君樂這才止住了哭鬧。
司徒君寧落座,卻遲遲不動筷子,她轉頭看著尤氏,淡淡道:「母親,方才寧兒已經用過飯了。若是母親有什麼話要對寧兒說,直說便是。」她的眸子似是發出一道靈光,直直的朝尤氏射過去。
異樣的感覺,令尤氏內心不安。雖說她的心思自己猜不透,可這樣年華的女孩子哪一個不希望自己永葆青春、美麗漂亮呢?就連美容養顏的湯,她都不願意用了?真是太奇怪了!
頃刻間,側房內已是暗暗滋生出火藥味,這味道輕微,卻隨著都會爆發。
司徒君寧隱忍,她不再言語。若是尤氏有話,必然會明說。
果然,片刻後,尤氏面上的笑意散去,瞅了一眼司徒君榮道:「你和弟弟先用飯,我和你六妹妹有話要說。」說罷,不等君榮回話,就踏出側房,走到院落的長廊處。
司徒君寧跟隨她的腳步,一直到尤氏聽了下來,她才靜下心。
然而,迎面而來的眼眸中散發出冰冷異樣的光芒,這光芒,沒有絲毫溫度。緊接著,尤氏終於開口,緩緩說道:「六丫頭,你是個聰明的孩子,也許早就猜到了我的心思。只是我身為母親,也是無可奈何,只因你五姐姐用情太深,若是不能如願,只怕是會尋死。」
她的話,帶著憂傷,帶著惆悵,此時她的目光深遠悠長,漫不經心的望向遠處。司徒君寧發覺,她的眉宇之中,的確透露出焦慮不安。
深呼一口氣,司徒君寧走上前一步,離她更近,聲音極其柔和道:「母親,您的心意寧兒明白,寧兒也知道五姐姐對華大少爺一片真情,這些我都看在眼裡。可是母親,我也是您的孩子,您怎麼可以這樣對我?」
一面說著,她的眼眸中已是流淌出淚水,順著雙頰滑下。
可她心裡卻一陣狂喜,尤氏,我若是做樣子給你看,也得真真的不是麼?
尤氏只瞅了一眼,不忍直視,忙別過臉去,歎息道:「這手心手背都是肉,雖然你不是我親生的,可自從你上次幫我之後,我在心裡早已將你看作我親生的孩子。我這麼做,不全是為了你五姐姐,也是為了你。華府是何等榮耀的人家,雖然佟氏的死與你無關,可別人不一定這樣看。若是你真的嫁過去,到時候出點事情,他們定然會以為是因你而起。」
說完這些,她才轉過身來,司徒君寧的小手,愛憐的看著她。
「若真是這樣,就算你完成佟氏的心願,也不會過得幸福。」說著,她取出錦帕,輕輕拭去司徒君寧面上的淚珠,對上的眼睛道:「你說,我的話對不對呢?」
司徒君寧抬眸,瞧見她滿面的關心。若是不經過前世,她絕對會被眼前這人的演技糊弄過去。她的表情,一絲一毫沒有破綻,難怪前世自己相信了她!可如今,她卻心知肚明,這人面獸心的傢伙,她絕對不可以放過!
她晶瑩的淚珠在眼眶中打轉,抽泣一聲,重重的點頭道:「寧兒明白,母親說的是,我本就是個克母的命,即便我對華大少爺也是一片真心,我也不能害了他。再說,華府這樣高貴的人家,我斷然沒有這個福分。」說罷,這眼中的淚水汩汩湧出,止不住往下流。
尤氏見狀,方才擔憂關切的神色不見,倒是多了一分得意。司徒君寧,你還是太嫩了,想不到我發發善心就能騙過你,可惜我白花了一百兩的銀子。不過,這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圓了榮兒的心願,又可以與華府搭上親事。
司徒府,只要司徒君寧不答應,她便有理由與華夫人說了。
可她仍是壓抑內心的狂喜,關切道:「你若是能這樣想最好了,你放心,以後我定當為你選一門門當戶對的親事。」
司徒君寧淚眼漣漣看了一眼尤氏,重重的點了點頭。心想,什麼門當戶對的親事,說的真是好聽,還不知安的什麼心呢!只怕,這到時候,吃虧的指不定是誰!
尤氏伸手撫摸司徒君寧的髮絲,嘴角揚起了一絲得意的笑。
只是,一切會如她所願嗎?華成君可不是一個好對付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