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著凌天策一臉的怔忡,楚洛燚搖了搖頭。見過沒出息的,沒見過這麼沒出息的。枉他還覺得這小子靠譜,然而身為男人,連這麼點兒的勇氣和擔當都沒有,他楚洛燚如何能相信這小子可以給貝兒安全感?
擺了擺手,楚洛燚歎了口氣,離開了房間。他最見不得自怨自艾的男人,卻忘記了曾經的他是有多麼頹廢沉淪。
坐在房間裡,怎麼嗅都是她的氣息。kindle還在他身側,裡面的書已被他看得爛熟。早上沒有喝完的那瓶水還在眼前,床上似乎還殘留著某種致命的氣息。
如此熟悉,然而又忽而如此陌生。她,會趕他走麼?
凌天策很清楚,已他與老闆的交情是住不到這裡來的。所以這裡,終只是爭珂的房間。他與她的關係一向不平等,以至於就連分開,也只能是她甩手,而後他獨走。
抱著抱枕,靠在沙發上,凌天策滿目惶惑。這是怎麼了?發生了什麼?為什麼會這樣?沒有答案,也沒有人可以傾訴。她的身份、她的神秘、他的一廂情願,種種因素結合在一起,注定了他再怎樣難受也連個可以說話的人都沒有。
莫名其妙的壓抑與灼熱,燒得人無法呼吸。凌天策垂了垂眼睛,走出房門。跳入露台上濱海的小泳池,沉入水底。
窒息,眼睛酸痛,站起,滿臉水痕,看不出其中有沒有淚。深呼吸,再次沉下去,一次一次的,他也不曉得自己在發洩什麼,或者是忿忿什麼。
明明沒有恨,也談不上氣憤。本身她就不曾給過他什麼承諾,所以到了如今,他彷彿連追究的資格都沒有。
此前明明還說,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可是,何來的兩情久長?也曾想過,不在乎天長地久,但望曾經擁有。然而,又怎麼可能不在乎天長地久?
用力地垂了垂水面,此時此刻的凌天策,是打心眼裡的難過了。
推門進來的爭珂一路走來,便看見這麼一幕。靜靜地站在那裡,停住了腳步。深鎖的修眉,足以說明方纔的事情也讓她很是不好受。
依然是游泳池,依然是那個不斷沉潛的人。明明不是因了藥力,卻是與那天毫無二致的難堪。算不得往事的往事歷歷在目,爭珂望著那樣的他,忽然覺得自己又錯了。
親近是錯,疏離也是錯。或許一開始就不該有什麼開始,如此,彷彿才真正可以不難過。貿貿然闖入一個人的生命,就像是一根尖銳的針。
在生命的薄錦上繡上那密密麻麻的繁華,然而繁花之下,是千瘡百孔的空洞與疼痛。分離之日,就算將那些纏繞的情絲都剪去又如何,回不到最初,到底也是回不去了。
愛情,果然是一場無論輸贏都無法全身而退的殘忍遊戲。
垂了垂眼睛,爭珂有些恍惚。她剛剛居然在想什麼?愛情?搖了搖頭,彎了彎唇。真傻,都幾歲了,還信這個?
算了算了,想這麼多做什麼。倒是眼前這人,如此折騰,是要到什麼時候?
推了門出去,聽到響動的凌天策回頭,看著她,目光忽地一喜,然而只是一瞬,那雙已經發紅的眼睛黯了下去。
回來了,又如何呢?能改變什麼?縱是今天沒有讓他走,也總是有分離那日的。起初不明白的事情,而今又有什麼不懂。
她和他,從來都是兩個世界的人。高高在上的none,他是有多蠢才會覺得她是老闆的情人?老闆特聘的品牌顧問,又怎麼會有什麼低微的身份。又是楚洛燚的妹妹,天生的含著金湯匙出生的人,實實在在的大小姐。
他和她在一起,從頭到尾都是一場攀附。原本他的誤會,如今真的是結結實實地報應到了他自己的身上。身份為情人的人,從來不是她,而是他凌天策。
或者說,連情人都不算,只能算是個不冷不熱的床伴吧。
感覺不到她有什麼需求,也不覺得她有什麼喜好。所以,凌天策從不覺得她和他在一起圖過他什麼,這張臉,這副身體,從來都不是。反倒是她,一再成全他的渴望。如此,他倒有什麼資格去怨懟?
然而望著那雙深沉的眸,看著那張微抿的唇,他又是多麼地想要徹徹底底的佔有。老天真是不公平啊,如果一個人的感情,付出多少就能得到多少回報,多好?
他不求她愛他更多,事實上也不奢望她有多麼喜歡他,只是,如果她對他有一點點的真心,哪怕他的感情能換來十分之一的回報,該多好?
他不要她的歌詞,不要她的錢,不要這麼好的酒店,不要這麼好的待遇。他不要任何物質,只求她一點真心,好不好?
望著她,臉上水痕滴落。伴著那濕漉漉的發,凌天策依然是那樣的好看,然而,這好看裡又切切實實地摻了好些莫名其妙的悲涼。
「你是要泡到什麼時候?」爭珂倚在門邊,向他挑了挑眉。
凌天策沒有回答,只因,他很怕自己一開口,會是什麼可怕的或者讓她不高興的話。如果再得罪她,是不是連此刻的相處,也都徹底沒了?
「聽不見?」爭珂微微皺眉。她料想過他會生氣,卻沒想到他氣得如此靜默。
凌天策垂了垂眸,終是站起,沒有用什麼裹住自己。任由那水肆無忌憚地從他已經泡的貼身的衣服上流下。
走至她面前,然而爭珂沒有讓他進去的意思。
凌天策抬了眼睛看她,卻在掃到她頸間時,瞳孔驀地一縮!
「爭珂!」飽含怒意的話就這
樣出口,凌天策的臉卻是慘白的。想要抓住她的肩膀,問她憑什麼?然而下一刻,凌天策就蹲在了地上,眼淚無聲地滑落。
爭珂被他那一聲怒吼嚇了一跳,再見他這樣蹲著,更是不解。「你吼什麼?」怎麼忽而就來了這麼大的脾氣?
凌天策聽得這不悅的一句,心裡更是苦得說不出話來。是是是,他什麼話都不可以說。不可以發脾氣,不可以大吼大叫,看到她頸上的吻痕,也不可以有一絲一毫的不平。
可他是個人啊,不是她的玩物,更不是她的傀儡。他有心!沒辦法像她一樣輕描淡寫,沒辦法不在乎。沒辦法,再厚著臉皮留在這裡。
站起身子,低著頭,再也不看她。「麻煩讓一讓,我要過去。」平靜又冷漠的聲音,讓爭珂眉頭皺緊。
「你這是什麼語氣?」這又是發什麼神經?爭珂只覺得心裡煩躁無比。她都已經回來了,他這又是發什麼脾氣?
什麼語氣凌天策冷笑。果然,他對她而言,從來都只應該是個言聽計從的男寵麼?
「請讓一讓。」執拗的話裡,是他最後的耐心。
爭珂愈發怔忡。從來沒有人敢這麼和她說話,凌天策,很好。瞇了瞇眼睛,爭珂眸中一片冷色。果然,他一向不知道厲害,所以才會有這麼大的膽子。
見爭珂沒有要讓的意思,凌天策索性也不問她了。拉開她扶在門邊的手,而後從她身側走了過去。
身上的水還在淋漓,凌天策拿了乾衣服,到浴室裡換了個乾淨。他一刻也不想在這裡多待,然而如果不收拾乾淨了再出去,誰曉得外面又要傳出怎樣的話來?
他是無所謂,總之說來說去,無非是那些不堪的話語,這些年又不是聽得少了。然而,既然已經決定離開,他又何必因了自己的原因,帶累她受人議論牽扯不清?
隨便套了間休閒的裝束,回了房間匆匆收拾了自己的東西,分明是要走的意思。
爭珂看著他這個樣子,眼睛裡也寫滿了怒意。「凌天策,你這是鬧什麼?」擺出這種樣子給誰看?這是要走?從前她怎麼不知道他這麼大的脾氣?嫂索妙筆閣情待此婚中
鬧什麼凌天策站在那裡,一言不發,只是滿心滿肺的苦意。所以說,就連離開和逃避都要被說成是鬧,他對她來說,到底算什麼?
抬眼望了望她,不掩眸中的一片傷心。「爭珂,我從來知道我守不住你,卻大概沒有想過這一天來得這麼快。你也許覺得沒有什麼關係,但是很抱歉,我也想保有這最後的一點尊嚴。」
爭珂聽得這話,面上更是僵得厲害。然而望向他紅紅的眼睛,她又忽而說不出話來。他,哭了?
「你覺得我鬧也好,怎樣都好,我沒辦法拿你怎樣。但是同樣的,我想我也有權利為我自己做決定。我走了,爭珂。謝謝你來過。也很抱歉,我始終沒有本事得到你的心,也向來沒有什麼你想要的可以給你。」
深深地鞠了一躬,地板上又是幾滴意味不明的液體。
看著他緩緩轉過身去,看著那個落寞的身形以沉重的姿態挪到門口。爭珂終於怒不可遏地開了口:「你個混蛋凌天策,給我立刻滾回來!」
他走,她沒意見。可這說的話是什麼意思?她幹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