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晚霞霏微,園子裡的鶯兒嬌啼互鳴,周溪在石椅上靠著,等著人來。
見包紫驤來了,周溪起身相迎:「溪兒見過公子。」
一日間,竟連稱呼都變了。
「姑娘請起。」
周溪見包紫驤一臉愁苦,就說:「溪兒過幾日便要嫁與公子,公子有何事不妨說與溪兒聽聽,若是喜事,溪兒替公子高興,若是憂事,溪兒願幫公子分憂。」
「不妨的。倒是柳兒說,溪兒姑娘有事找紫驤商議,何事?」包紫驤並不願將公主失憶一事告訴別人。
「沒什麼,只是聽柳兒說,公主定了日子。」
「是,五日後。不過……」
「不過什麼?」
「溪兒姑娘,確是難得的好姑娘,不過恐是紫驤沒有這個福氣。」
「駙馬不想娶溪兒了?咱們不是商量好的。」
「這……」
「公子那日不是說。娶了溪兒。只為了讓公主回心轉意。」
「可現在事情有諸多變動。」
「如今這宮裡外面。無人不知道駙馬要娶溪兒。駙馬若不娶溪兒。那溪兒可怎麼辦。外間不明事地必定說溪兒諸多不好。讓駙馬改了主意。溪兒以後怕是都嫁不出去了。」周溪說著。以羅帕遮面。抽嚥著。
此次周溪並不是假哭。她此番真是摸不透這駙馬地心思。除了知道今日駙馬給公主吃錯了藥。旁地事情一概不知。不過。周溪就算真哭。心裡也沒失了算盤。()
或許是因此駙馬愧疚?才不想娶溪兒?說不通啊?
「駙馬莫不是今日給公主吃錯了那活血化淤散,心裡愧疚,所以不想娶溪兒?」
面對周溪梨花帶雨的盤問,包紫驤的最後一道防線終於崩塌,繼而把公主失憶之事和盤托出。
聽聞此事,周溪的心反倒定了下來。
事實竟與她猜的差不多,想是近來,落的藥重了,吃壞了腦子。
齊陽公主,你命不久已。待事成之日,便要你還我齊家大小的命來。
雖是如此想著,但周溪臉上依然掛著副可憐相。
「駙馬因此不娶溪兒,溪兒也不敢再說什麼。溪兒只盼來生能再伺候公主與駙馬了。」說完,周溪上演了一出淚奔。
或許是慌不擇路,竟跑錯了方向。本打算去此時無人的素星居,卻一路來到了休月苑。
行至苑門,發覺不對,正要繼續走,偏此時,包紫驤追了上來。
左右看看,無人,才安心開聲。
「公子又何苦追來。」周溪繼續哭著,只說不望,任由包紫驤看著自己。
「姑娘,別哭了。紫驤娶你便是。」
「公子何必娶個讓你生厭之人。」周溪說著,不忘嬌嗔兩聲。
「姑娘怎麼如此說?」
「娶了便是娶了,一輩子就是如此。那日七夕之夜,上天偏讓公主拿了溪兒的玉給了公子,就因為此玉,公主與駙馬訂了終身,可冥冥之中,卻也讓溪兒愛上公子。不過溪兒自知身份卑賤,又怎敢與公主爭駙馬。於是打算將此事如沉石落入心底,可那日在園子裡,偏偏又遇見公子,公子又那麼體貼的跟溪兒說話。溪兒一時不自制,就應承了公子說的條件。溪兒本是想著,一來這樣能長久侍奉公主,不會過幾年被隨意選配了夫君,出了宮去,二來,溪兒也想能伺候公子左右,日日見了,也不會飽嘗相思。可誰知,這兩日,溪兒思來想去,卻也斷不了對公子的喜歡。現今,宮裡宮外,全都知道溪兒將要嫁與駙馬,宮人們無不羨慕溪兒飛上枝頭,可這裡的苦,卻只有溪兒自己知道。方才公子卻說,不想要溪兒了,這宮裡宮外叫溪兒日後如何做人。溪兒自己被人恥笑不說,恐連累了在宮裡伺候娘娘的親娘,說娘養女無方,反壞了公主的名聲。」
「又關公主何事?」
「公子有所不知,溪兒的親娘便是公主的乳娘。溪兒小時候與公主一同長大,公主自小吃的是娘的奶水,而溪兒吃的卻是米湯。娘的身份,注定了溪兒不能與公主分甘,所以溪兒小時候十分瘦小,娘恐怕溪兒活不長久,就把爹的玉給了溪兒庇佑。誰知那日公主為了引公子來齊陽宮,一下摔裂了爹給娘留下的玉。娘一時難過,便打了溪兒。但溪兒並不怪娘,也不怪公主,都怪溪兒找不到公主的羅帕,公主才拿了溪兒的玉頂事。」
「姑娘怎麼自小就進宮了?」
「聽娘說,本來我們家也是有權有勢的大戶,但可惜爹死的早,叔伯們佔了我們那一房的家產,娘投奔無門,就進了宮當浣衣的宮女。後來發現肚裡竟懷了我,生了我之後,偏巧美妃娘娘也要生寶寶,於是溪兒只吃了三日的母乳,便給停了,說娘的奶都要留給公主或是王子。」
「沒想到姑娘身世竟如此可憐。」
「我們這等人,是沒什麼值得可憐的。天生了這貧賤之命,一日飛上枝頭,也不過是幾日內的夢。」
「姑娘這是責怪紫驤了?」
「溪兒不敢責怪公子,公主跟公子都是主子,溪兒一個下人,公子說娶便娶,說不娶就不娶。溪兒本就是一條賤命,死了倒也清靜。」周溪此時間已知,這包紫驤定是自己囊中之物,瞬時轉換了語氣,乞憐過後便是威逼。
「姑娘不必尋死,也不必貶了自己的身價。此番亂語皆是紫驤胡說的,五日後一定迎娶姑娘做二夫人。」
「那可說好了,不許再變了。」
「紫驤定不再辜負姑娘。」
說著,周溪突然一下靠在了包紫驤身上。
這文弱書生哪裡見過此等陣仗,於是推說有人,避開了。
「溪兒先回素星居了。公子別忘了今日跟溪兒說的。」周溪破涕為笑,說完便走了。
包紫驤怔了一會兒,恍惚如夢,本想不娶,卻成了這麼個結果,搖了搖頭,邁步去了偏殿。
不過此時,苑裡還真是有人。
啞女正在院中的牆角給幼獅梳毛,方才二人的對話話,啞女全聽見了。
齊陽的身子經過幾日調養,漸漸好轉。駙馬這些天也未曾出府,一直留在齊陽身邊伺候。紅花大嬸給周溪在五穀街街尾安排了一處院落,婚前這些天,周溪就一直住在那。
話說這一日齊陽宮張燈結綵,二掛紅燈。五穀街上的人都知道這公主府又辦喜事兒,結婚的還是駙馬。
近來,這街頭巷口,閒聊的話題,都離不開這公主府。因為沒人能想明白,這公主是怎麼想的。給自己老公找個二奶,擱在什麼時代那都是吃飽了撐的才能幹出的事兒。坊間還有謠傳說,公主傻了。
而齊陽宮內,下人們則忙前忙後的準備。齊陽命人收拾出西廂攬翠櫥,給二夫人周溪。
要說這攬翠櫥,蔥綠環抱,曲徑通幽,因原本是設了作書齋用的,所以格局十分雅致安靜。雖不若休月苑那樣別具一格,但面積卻是休月苑的三倍,在公主府中,自成一路,像是府中府。院內有道長廊繞過素星居直通前門。而東門則正對著公主府的大花園,北側便是齊陽宮的後門。
那日齊陽讓周溪這二夫人挑個居所,她就挑中了這兒。那時齊陽還未到過這攬翠櫥。原以為名字叫做櫥,也就是個彈丸之地,可誰知,齊陽後來參觀時,發現這攬翠櫥竟比自己的寢宮還大,於是十分後悔將這地方給周溪。但是話已說出,齊陽這好面子的21世紀宅男,又怎好意思開口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