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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三章 琴門同門(上) 文 / 李笑天

    天樂幫的後堂客室,幽雅精緻,除了幾張桌椅外,再無它物,佈置雖然簡單,但卻是天樂幫幫主管琨招待重要人物的地方。不是夠得上身份的人,是不會被管琨引到這裡招待的,即使幫中的一些弟兄也不行。

    管琨納悶地看著平時謹言慎行的夫人馬氏,輕聲說道:「夫人,你究竟有什麼話要對李少俠說,看你神神秘秘的樣子,難道你還有什麼秘密我不知道?」

    馬夫人一臉嚴肅,看得管琨眉頭微皺,他從未見過夫人如此神色。馬夫人向管琨輕聲說道:「老爺,請你稍待片刻。賤妾確實有些事瞞著你,過會賤妾就告訴你。請老爺莫怪賤妾相瞞之罪。」

    管琨臉上不自然地一笑,說道:「夫人,管琨從未懷疑過你什麼,你有些秘密沒有告訴我那是再自然不過的事了,誰沒有一些**,夫人不告訴為夫,自應正當的理由,為夫哪有怪罪之意!」

    李笑天暗讚管琨的做法,如此既不破壞夫妻間的感情,又能彰顯他的肚量,如此兩全其美之舉,都被他一言而就,可見其能成為一幫之主,必有常人難及之處。

    馬夫人的臉色上雖然微顯愧色,但當她看向李笑天時,已轉為一臉激動之色,目中蘊含希冀,嬌軀輕顫。

    李笑天知道馬夫人請他到天樂幫的後堂要地,必有什麼重要之事相告,或許就是向他顯露身份。一見馬夫人的神情,饒是他平時沉靜穩重,這刻也心情起伏,激動非常。

    但兩人都沒有貿然說話,過了一會,馬夫人的心情略微平靜,向李笑天問道:「不知公子方才為何突然向賤妾問起是否會彈奏古琴之事,難道公子擅長操琴?」

    心念微轉,為了慎重起見,她動了一點心思,接著道:「倒叫公子見笑了,若說醫藥之術,賤妾或許懂得一些,但琴卻半點不會彈奏。」

    管琨心中一動,臉色不禁有了一絲變化,他看不懂夫人在做什麼,把外人李笑天請到幫中後堂重地,卻又說假話欺騙人家,這究竟為何故?

    他比誰都清楚自己這個夫人的才能,她不但賢淑聰慧,而且琴棋書畫無一不通,尤以琴藝,以他的見識來評價,在琴技上,就連長安城第一妓坊「妙緣樓」的頭牌紀青青都比她稍遜一分。

    李笑天臉色微變,他明明感覺到馬氏身上有著一股清雅獨特的氣韻,而且她的右手手指留下的淡淡弦痕,明顯是「琴聖一門」的獨特技法所留。她怎麼說自己一點也不會彈琴呢?

    心頭有些堵悶,正欲詢問,眼角正瞧看到管琨變化的臉色,心中一動,難道她是在試探自己?

    「琴聖一門」畢竟已有數十年未在江湖上露面,今天他突兀地向她詢問是否會彈琴,她即使心中懷疑自己可能就是她的同門,但為了慎重起見,她也不願草率相認,否則若事情並非如她所想,她洩漏了「琴聖一門」的弟子身份,很可能引來諸多嚴重的麻煩,甚至丟掉性命。

    李笑天覺得自己的判斷非常正確,今日他若拿不出可靠的東西來證明他的身份,向來她也不會輕易表明身份。他雖然覺得有些麻煩,但也為馬氏的精明機警而高興。

    當下微微一笑,他徐徐說道:「八音之中,惟弦為最,而琴為之首。眾器之中,琴德最優。是以動人心,感神明者,無以加於琴。」

    馬夫人心中先驚後喜,接道:「琴為書室之雅樂,不可一日不對清音。居士談古,若無古琴,新者亦須壁懸一床,無論能操。縱不善操,亦當有琴。」

    李笑天心裡也是激動無比,說道:「但得琴中趣,何勞弦上音。吾輩業琴,不在記博,惟知琴趣,貴得其真。若亞聖操懷古吟,志懷賢也。」

    馬夫人臉上也是一片笑意,繼續道:「古交行,雪窗夜話,思尚友也。猗蘭、陽春,鼓之宣暢布和;風入松,御風行,操致涼口解慍。」

    二人說的都是只有「琴聖一門」弟子才能知道的琴典開篇內容,「琴聖一門」的琴典只有一部,但卻是琴界最珍貴的瑰寶,數十頁內容凝聚了「琴聖」燕天行一生的琴藝精華,雖然隨著年代的久遠,江湖朝野中的許多習琴之人身上都能找到「琴聖」諸多琴技的影子,但作為「琴聖」為了保持「琴聖一門」的主流地位,把一些精妙的技法與琴論都保留在琴典裡,非本門弟子不能觀看和修習。

    如今二人能夠把琴典上的語句一一對出,可見他們是同門無疑,二人心中都確定了同門的身份,於是放開心神,繼續沉浸在琴典的博大精深當中。

    李笑天微微道:「瀟湘水雲、雁過衡陽,起我興薄秋穹;梅花三弄、白雪操,逸我神遊玄圃。」

    馬夫人說道:「樵歌、漁歌,鳴山水之閒心;谷口引、扣角歌,抱煙霞之雅趣,詞賦若歸去來、赤壁賦亦可詠懷寄興。」

    不待李笑天再說,馬夫人又道:「夫聲意雅正,用指分明,運動閒和,取捨無跡,參韻曲折,立聲孤秀,此琴之德也。」

    李笑天自然地接著說道:「如遇物發聲,想像成曲,江山隱映,落月於弦中,松風颼颼,貫清風於指下,此則境久深矣。」

    互相深深看了一眼,馬氏停頓片刻,肅容道:「清角繞樑焦尾清耳,聖琴彈盡天下曲!」

    李笑天一聽「焦尾」二字,不禁動容,凝聲道:「古怨流水雲風淡月,聖曲奏罷千古音!」

    「清角」相傳是黃帝的琴,「繞樑」是楚莊的琴,而「焦尾琴」則為北魏「琴聖」燕天行所持,歷代以來,只有「琴聖一門」的門主才能使用。

    「古怨」、「流水」都是非常有名的琴曲,而「雲風淡月」則是千百年以來,琴界中相傳的最高明的琴曲,它是燕天行在琴藝上的最高成就,並成為「琴聖一門」的鎮門之曲。

    馬氏以兩具古琴引出絕世聖琴——「焦尾琴」,李笑天則以兩支千古名曲**曠世聖曲——「雲風淡月」,兩人的話雖然沒有講究對仗,但都飽含著對「琴聖一門」的濃烈感情,都對兩種聖物有著無比的自豪。

    二人目光再度對視,像是粘在一起,都被對方眼中的驚喜與明悟所吸引,良久之後,他們才被管琨的咳嗽聲驚醒。

    二人渾身一震,馬夫人按下心頭的意動,輕聲問道:「不知公子師從何人?在『琴門』中屬於哪一旁系的弟子?」

    李笑天一怔,有些茫然地說道:「夫人,『琴門』是什麼?你為何認為在下出身旁系?」

    「老爺,你切莫心急,馬上就會明白賤妾昔日的身份了?」馬氏見管琨神色既驚訝又緊張,張口欲言,忙向他交代幾句,隨後又有些驚訝地向李笑天說道,「李公子?難道你不知道『琴門對了,『琴門』其實就是『琴聖一門』,本門原來的名稱就是這四字,但在江湖上名聲遠揚之後,隨著時間的推移,大多數人都以『琴門』二字代指『琴聖一門』了!」

    語聲一頓,臉色變得頹然、黯淡,繼續說道:「琴門雖然是琴界中的第一門派,在整個江湖上有著無上的榮譽,但歷代門主的人選只能是上任門主的嫡傳弟子。因為只有嫡系傳人才能修習鎮門曲子『雲風淡月』,而這支聖曲只適合男子彈奏,且要達到它的最高境界,必須天資過人,心智超凡,同時必須對音律有著超群的見識,在這三個最主要條件的限制下,能成為嫡系傳人的人,每代不會超過二三人。自從三十三年前第十六代門主『飛羽』翁白羽翁門主不幸去世之後,琴門的傳承就斷了。代表門主的兩大聖物『焦尾琴』與『雲風淡月』都不知去向,這麼多年來賤妾不但未聽說過有嫡系傳人在世,就是其他旁系傳人也知之不多。今日能夠見到一個旁系同門出現,賤妾太高興了。」

    李笑天明白了,原來馬氏根本沒有把「還有琴門嫡系傳人在世」的念頭放在心裡,以她的想法,就是琴門很可能已經斷了傳承,因此她始終認定李笑天就是旁系弟子。

    李笑天苦笑一聲,對於琴門的衰落,他有些心酸,不過由於他的嫡傳弟子身份是「酒丐」陳清風代朋友「無影琴」翁幽萍傳給他的,所以感受並不太深,不過這並沒有影響到他對琴門的感情(李笑天此時知道「琴聖一門」在江湖更多的時候被稱為「琴門」),不僅因為其中寄托著陳清風對翁幽萍的感情與他的嫡系傳人身份,更因為隨著對「雲風淡月」等琴門琴曲的操練研習,他對「琴聖」燕天行與整個琴門產生了無比的敬仰之心。他早已把振興琴門作為自己的一個重要責任之一,在他心中的地位並不下於重建襄陽李家。

    李笑天怕馬氏為他的身份震驚,想到一個告訴她真實身份的法子,於是說道:「夫人,在下雖是琴門弟子,但有些特殊,不知你能否找來兩具古琴,咱們用琴門特有的技法彈奏幾支琴曲,彈奏之後,夫人應該會知道在下的身份。不知這個要求,夫人認為可行嗎?」

    彷彿琴已成了她的生命似的,一聽到彈琴,馬氏眼中一亮,立刻向出了客室,行走間動作輕快飄逸,顯然具備一身不俗的武功。

    管琨見馬氏急匆匆出門而去,站起身來向李笑天說道:「李少俠,老夫雖然不懂音律,但在夫人跟前聽得多了,也有些瞭解。看你們剛才的對話與神情,老夫判斷你們必是同門無疑。老夫也聽說過琴門,這個門派非常奇特,雖然以研習琴技為主修功課,但門中弟子之間也不乏練武之人。近幾十年來,江湖上曾出過幾位『琴武雙修』的名家,其中一位就是你們琴門中人。」

    李笑天心中一動,暗道,難道管琨說的是第十六代門主「飛羽」翁白羽?因為根據自己的判斷,江湖上的大琴師多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儒生,而當年翁白羽身受重傷之後,竟能回到家中,而且還捱過三日才辭世而去,可見其身子必然硬朗無比,若非如此,以一儒生之身,如何能在敵人的算計下逃過當場斃命之險,何況以他當年的江湖名聲與琴師的身份,若非招惹了武林中人,他也不會遭到別人的襲擊。諸般顯示,翁白羽很可能是個「琴武雙修」之人,並且一身武功還非常不弱。

    然而管琨接下來說出的人卻非翁白羽,而竟是那個令「酒丐」傷神、懷念與愧疚的人,這讓李笑天驚訝不已,原來琴門中有那麼多的武林高手,近的有翁幽萍不說,就是琴門的創門祖師「琴聖」他老人家應該也有一身驚人的武功,否則他也不能操動「焦尾琴」而彈奏出「雲風淡月」一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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