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誰派來的,快說!」衛小影狠狠踢了被李笑天制住的人一腳,厲聲說道。
原來李笑天並不知道南宮心菲幾人在哪個房中,他來到桃花林外就向人打聽他們的下落,有人告訴他幾人就住在林中「桃花坪」的客棧裡,他才摸索找來。
當他走到距離南宮心菲幾人的房間還有十多丈時,突然看到前面房頂上有個人影晃動一下,李笑天運功凝目一瞧,見那人正把耳朵貼在屋面上,心念一轉,即知那人是在竊聽別人的隱秘。於是李笑天輕展身法疾進幾步,手指連彈,一下子隔空封住了那人的要**,滾了下來。
南宮心菲已經撲在李笑天的懷裡大哭起來,柳憐卿則抱著李笑天的後背默默抽泣,丫鬟秀兒眼睛也是澀澀的,唯有衛小影在一旁審問俘虜。
俘虜是個三十五六歲的精瘦漢子,一臉精明的模樣,任憑衛小影如何問話,都無法讓他張口。
不過有一點讓衛小影非常納悶,就是這個偷聽他們談話的人好像一點不擔心他們會對他施刑,緊閉著嘴,竟還帶著絲絲嘲弄的意味。好像他們根本不敢把他怎樣似的,輕蔑的眼神讓衛小影受不了。
衛小影對這個漢子非常惱恨,因為這人竟然在他的眼皮地下偷聽他們的談話,這就好像在魯班門前弄斧卻耍了魯班一樣,讓衛小影覺得十分沒有面子。
竟然有人在他天下有名的「飛盜」面前竊聽他們的談話,若不是李笑天無意制住那人,傳出江湖,他「飛盜」的大名可能就此蒙羞。他可是偷聽竊秘、翻牆越戶的祖宗,若被別人搞了個「反竊聽」,他可是丟了大人了。
李笑天雖然對南宮靖的死非常震驚,但悲痛歸悲痛,他知道自己必須保持鎮定。三日前與「金笛音魔」赫連長天一場「音戰」,他可謂使盡渾身解術,在九死一生的情況之下,硬是絕處逢生。
在笛音與琴聲互相攻擊三個時辰左右,李笑天體力開始不支,大部分的內力被消耗掉。儘管他進入了先天之境,但由於時日尚短且沒有專心修煉過,真氣的補充速度只比以前稍快一些,因而他苦苦支撐了三個時辰,就再也沒有力氣運功彈琴。
相反,「金笛音魔」赫連長天卻後勁十足,功力消耗只不過才到一般而已。他早在四五十年前就是名震江湖的殺人魔頭,一身功力駭人。
他雖然比「海外雙仙」、「苗疆毒翁」、魔教長老等人晚出道近二十年,但比「酒丐」、「草原黑鷹」蕭遠山、慕容世家家主慕容康等人卻又早出道十多年,而「酒丐」等人的武功就已非常高明,可以想見赫連長天的修為有多深。
然而他遇到的是李笑天,若是一般的少年男子早已筋疲力盡,真氣枯竭而死,李笑天卻不同,八年多的「心相無訣」修煉,早把的經脈改造的非常寬厚溫和,韌性比常人強上數倍。
儘管赫連長天的魔音「斷魂曲」厲害詭秘之極,李笑天純正的先天之氣始終保持著他的頭腦的清醒,經脈也經受住音波的一次次衝擊。
自從進入先天之境後,除了上次在十里鋪「清心一飲堂」中阻撓大夏國冷龍嶺御心寺主持寶正,脅持「天下第一美女」司徒瑩時,輕微震動了未癒的經脈外,他未通的「三條經脈」就沒有怎麼疼過,笛音與琴聲相鬥時,在李笑天特意的保護下,他的心脈與經脈幾乎沒有受到什麼大的傷害,只是微微酸疼而已。
李笑天對「雲風淡月」一曲的調子與指法早已爛熟於心,但真正運足全身功力去彈奏還是第一次。
一彈之下,他才發覺手中的琴並不太適合彈奏這支曠世曲子,儘管那具古琴就是中原五大名琴中好久不聞其名的鷂琴。
誰也不會料到中原五琴中最神秘的兩具古琴——鷂、鳳二琴,分別落在柳憐卿和張雨芝手裡。據說中原五琴每隔一段時日就在江湖露面一次,不過不知什麼原因,近二十多年來五琴始終未在江湖上出現。
鷂琴雖是名滿江湖的古琴,然而那時赫連長天的「斷魂曲」殺氣騰騰,為了盡早掩護南宮心菲等人離開,他根本沒有心思去細看它。
李笑天一上來就從「雲風淡月」的第九調彈起,這是防禦與攻敵兼具的曲調。赫連長天的「斷魂曲」雖然厲害,但也一下子被「雲風淡月」深邃高遠的意境與恬淡舒意的琴韻所影響,「斷魂曲」的音律頓時亂了一會,就是這一會工夫,南宮心菲四人趁機遠離「音殺」的範圍。
「斷魂曲」曲調詭異,曲音一出,天地彷彿一下子灰暗下來,陰風颼颼,諸般景象就像真的似的,不斷侵襲這李笑天的心神。
「雲風淡月」的全部威力鷂琴承受不起,李笑天只好退而求其次,只彈奏威力適中的曲調,儘管如此,功力遜色赫連長天許多的李笑天還是憑借這支曠世名曲堪堪抵住了「斷魂曲」一波接一波的攻擊。
然而就在二人拚殺到兩個半時辰的時候,「斷魂曲」陡得柔和起來,景像一變,李笑天在襄陽李家的一幕幕經歷竟神奇地在他腦子接連出現。
直到李家遭火焚血洗的那刻,李笑天「看到」自己慈祥的爹娘先後倒在血泊裡,蒙面的兇徒殺人放火還不夠,竟把一具具屍體都扔進火堆裡,他們竟是不想留下任何行兇的痕跡。
「看著」一個個親人倒下了,父親最後「激勵」他的話重在耳邊響起,李笑天越來越激動,眼睛早已濕潤起來,彈琴的節奏竟在不自覺中慢了了下來,重重音波不斷侵襲他的血脈與心神,他渾然無覺。
李笑天心中想站起來衝向「景象」中的念頭越來越強,眼看就要被「斷魂曲」所形成的幻象所迷惑而失去理智,腦中的一絲清明艱難地出現。
這是《一切在我》那本小冊子上的「經脈運行圖」在李笑天體內的印記,八年多的不斷修習,「心相無訣」心法早已成為李笑天身體的一部分,只要他心念一至或受到攻擊,他的「心相無訣」心法就自動運轉起來。只不過因為意念支使的強度不同,運轉的速度快慢而已。
心法運轉,心神差點失守的李笑天一震,神智頓時清明起來,而與此,一直注意著李笑天的赫連長天不禁驚咦一聲。
這一聲不大,但恰巧被李笑天聽得分明,他心中大怒,他料想不到赫連長天的笛音如此邪惡,竟從人性的最直接處下手,使他差點被魔音所迷失心智,成為行屍走獸。
強行彈奏「雲風淡月」曲子的第七十七調,此曲共九九八十一調,調調環環相扣,渾然無缺,九九歸元,始終互化,單調與疊調穿插,單音與復音配合,每一調子,無不有其獨特的魅力,有其最後五調,以李笑天目前的領悟所知,它們都有著使人無法想像的威力。
目下李笑天只對第七十七調「飛龍吟」有些瞭解,為了一解心中的怒火,李笑天也顧不得什麼,集中殘餘功力,全部運到指尖。
「飛龍吟」出,龍的咆哮聲一下子蓋過「斷魂曲」,一條條青龍踏雲而來,挾著龍神的威嚴向赫連長天衝去。
赫連長天先是大驚,不過他不愧是成名數十年的魔頭,很快就穩下情緒,幾乎是十成的功力集中到嘴邊。
「斷魂曲」曲調再變,隨著赫連長天一口口真氣的吹出,四周彷彿被人用神器隔成無數碎塊似的,天地一下子死寂一片,周圍十里內全都佈滿笛音與琴聲。
這才是「斷魂曲」的真正威力所在,笛音淒厲,直蕩人心,音波以極其詭秘的韻律向四周輻射,宛如無數的魂魄嗅到生人的氣息。
笛音過處,一切活的東西都彷彿一下子失去支配自己的神智死的,獵戶、山民與跟蹤李笑天的人漸漸承受不了種種古怪感覺的折磨,紛紛抓向自己的胸口,好像只有把自己的心掏出來才能舒服似的,同時一幕幕恐怖的幻覺在每個人的腦中或眼前出現,逼真的讓人看不出真假,可怕的景象又讓人的臉面扭曲起來。
「斷魂曲」連花草樹木也不放過,雖然草木沒有感情,但變態的「斷魂曲」似乎無孔不入,彷彿可以毀滅一切生機,縱橫肆意的音律衝撞著草木花樹,不過半刻工夫,方圓十里內所有的草木都搭拉著枝葉,無精打采。
而所有的動物與人都在「斷魂曲」下斷送了生機,無數的鳥獸屍體與近百的人屍成各種姿態遍佈在十里之內。
可惜李笑天的「雲風淡月」僅能保護自己,「飛龍吟」調子雖然高亢有力,但由於他的功力不足與領悟不夠,只能達到「青龍」音韻的程度,離發出「金龍」的音律威力還有一段距離。
不過,他也有幸運的地方,那就是「金笛音魔」赫連長天在「斷魂曲」上的造詣只達到「斷意」的程度,還沒有達到最高的「斷魂」水平。
「斷意」是「斷魂曲」九個階段中的的七個階段,接下來是「斷神」,隨後是至高的「斷魂」階段。
在「斷魂」階段,笛音殺人已不再事先必須迷失人的神智,然後再殺人,而是直接憑借音波攻擊數里方圓內的目標。只要鎖定目標,把凝滿真氣的笛音逼入目標之內,只需數息時間,進入目標體內的音波就會以特定的方式炸開,目標就會暴體而亡,骨肉碎裂橫飛。
二人附近的山體到處一片支離破碎,山道上坑坑窪窪,滿天碎石煙塵橫飛,那數棵古松最先遭殃,在二人連番音攻之下,連樹幹也找不到丁點,早被肢解的粉碎。
而樹下的石桌石几也不能倖免,已碎成一攤碎末,若是當初好心置放桌几的人在這裡,必會仰天嗟歎,世風日下,好人難當啊。
在二人各將琴技提升到極點而生死一擊的時候,十里內除了笛音與琴聲外,再也沒有其他聲音。鳥獸已經死絕,連風聲也彷彿受到兩種音調的威力的影響,改道而去。
終於捱過「金笛音魔」赫連長天的「斷意」攻擊,李笑天筋疲力盡,渾身幾乎沒有一絲力氣,手腳都難以動彈。
儘管他一直注意保護自己,但還是受了些內傷,那是「斷意」一調的最厲害一波所攻擊的。不過,他不敢立刻停下來調息,他硬咬著牙,堅持保持彈琴的坐姿,面上看不出一絲疲憊不堪的樣子。
而赫連長天雖然仍有再戰之力,但他在音律上黔驢技窮,見李笑天好像還有餘力再戰的架勢,心中猶豫不決,不敢上前給李笑天致命一擊。他要再吹出威力巨大的笛音,也需要調息一陣,恢復功力。
「敢不敢再來一次?『斷魂曲』果然不愧蜚聲邪道上千年的魔曲!」李笑天可沒有本錢與他耗著,故作無所謂道,「『斷魂曲』,人斷魂。聽罷曲音,人魂兩斷!奈何橋畔,此曲送魂!可惜你好像還沒有達到它的最高境界,否則……」
千百年以來,正邪兩道各派的典籍中都有關於「斷魂曲」的記載,傳聞此曲威力恐怖之極,魔曲一出,十里內屍骨成堆,人獸滅絕,生機不見。
李笑天早為這支失傳近千年的曲子所造成的恐怖場面所震駭,什麼樣的武功能使十里方圓內的活物全部遭受重創,以前他聞所未聞,現在他可是親眼所見。
若不是他會「琴聖一門」的鎮派絕學「雲風淡月」,要不是他在此曲上花費了無數的心力,他早就被「斷魂曲」的音波肢解的粉碎。
李笑天在山道上自然不知道十里內死了很多人,他只是聽到鳥獸的慘叫聲才判斷出「斷魂曲」的破壞程度與範圍。
赫連長天臉都變綠了,大喝道:「李笑天,你年紀輕輕就有這樣的音律造詣,實出老夫所料。不過,你說的對,老夫僅達到『斷魂曲』的第七階段。只憑這支曲子,目前是殺不了你。但老夫並不想殺你,只要你交出『心相無訣』給老夫看兩天,老夫就放過你!」
李笑天哈哈一笑,裝作好像聽到什麼好笑的事情似的,道:「赫連長天,你說什麼?在下知道你成名在一甲子之前,但學有所長,聽了在下的曲子你難道沒有感覺嗎?」
赫連長天想不到李笑天不怕他的威脅,冷喝道:「感覺?你的琴曲的確不錯,是老夫出道以來所聽到的音律最純和的一支,但可惜的是你好像只練到五成。方才老夫的『斷魂曲』把你的琴聲壓的死死的,若不是老夫還不熟悉『斷神』與『斷魂』兩個音境,你還哪有命在!」
話聲一轉,不屑道:「你以為老夫只會吹吹笛子嗎?不用『斷魂曲』,老夫殺死你更容易。快把『心相無訣』交給老夫保管幾日,等老夫瀏覽一遍後,就還給你!」
李笑天聽後,暗道赫連長天都是八十多歲的老江湖了,還向他玩這個,不覺得落伍嗎。以赫連長天在江湖上的名聲,他會那麼遵守信諾?赫連長天的話顯然不可信,不過李笑天心念一轉,立刻想到了一個脫身之法。
李笑天故意沉吟片刻,然後裝作好不容易下了決定似的,肅容道:「儘管你得罪在下在先,但在下還是想叫你聲『前輩』。在下的『心相無訣』心法沒有現成的秘笈,你若想要的話必須替在下辦一件事,否則在下拼著一死,也不會讓你得逞!」
李笑天自知不能強裝還有力氣再戰下去,赫連長天是老江湖,眼力高明,很快就會露底的。因而他另想一計,賭赫連長天覬覦他的「心相無訣」而不敢讓他自刎。
完,李笑天抬起右手就要向自己的死**上點去,赫連長天大驚,連忙叫道:「快住手,老夫……老夫答應了!不過你要如何才能讓老夫相信你呢?若老夫替你辦成事,你反悔怎麼辦?」
李笑天暗讚赫連長天人老成精,薑還是老的辣,絲毫沒有放過一處漏洞。李笑天正容道:「這你就放心了,我手上是「中原五琴」之一的『鷂琴』。這具古琴你一定聽說過吧,我可以暫時把它交給你,等你替我辦完那件事,咱們一手交琴一手交秘笈。你看可好?」
赫連長天自然知道「鷂琴」,他以「金笛」出名,對古往今來的所有樂器都注意過。「鷂琴」是當今天下最出名的五具琴中的一具,他如何不知。
赫連長天滿面驚容道「鷂琴?就是與『鳳琴』一樣最神秘的那具古琴?」
看到赫連長天震驚的表情,李笑天暗喜,知道自己的脫身之計已有了成功的希望。他穩了心緒,凝聲道:
「不錯,就是它!你可願意接受這個條件?」
當赫連長天看過李笑天手中形如雌鷂的古琴後,眼中已是一片貪婪之色。雖然鷂琴沒法與「心相無訣」相比,但它在行家手裡可謂價值連城。
赫連長天自恃身份,故作自然道:「容老夫再想想,等你說出要老夫替你辦的事後,老夫再給你答覆。」
李笑天暗道,不怕你不上鉤,想私吞鷂琴卻還自恃身份,唉,真是可惜了憐卿的琴了。不過,本少爺發誓只要你赫連長天敢答應替我做事,本少爺保證你這次復出江湖且打了本少爺的主義,是你一生最大的錯誤。
李笑天暗自冷笑一聲,點頭道:「在下想請前輩幫助我查出『清水幫』幫主水傳英的幕後勢力的真實情況,不知前輩可否答應?」
不待赫連長天答話,又道:「若是前輩害怕得罪清水幫,那在下與前輩的交易就散了,晚輩仍是那句話,寧死也不會說出『心相無訣』的內容!」
赫連長天一聽清水幫,神色微怔,不解道:「清水幫?不就是在襄陽城清水河畔的那個大船幫嗎?一個用船做生意的幫派而已,它能有什麼幕後勢力呢?你能確定這個船幫另有幕後主子嗎?」
李笑天肯定的點點頭道:「你若答應,儘管去查,在下保證『清水幫』並不像表面上那樣只做水上生意,水傳英的身份令人生疑,他定有著不可告人的秘密。」
赫連長天沉思一會後,又搖頭又點頭,最後終於點頭道:「好,老夫同意著樁交易!你把鷂琴遞過來,老夫拿琴後就離開此地,你就等著老夫的好消息吧。」
李笑天捧著鷂琴,道:「這事也不能拖下去,咱們定個日期,以三個月為限。三個月後的今日,咱們在洛陽『聖仙樓』會合怎樣?」
赫連長天此時早把心思放到鷂琴上,哪還在乎在哪兒見面,點頭道:「一言為定,你就等著老夫的好消息吧!」
目視著赫連長天笑滋滋地背著鷂琴離去,李笑天終於可以放下心來躺下了。身子一軟,就躺倒在地上。實在是太疲憊了,片刻間李笑天就已沉沉睡去。
所幸是夜間,而且十里方圓的鳥獸已經死絕,一覺直睡到第二日的黃昏才醒來,醒來後,李笑天已經恢復了體力,辯明方向,向長安城南的「桃花坪」行去。
當然,在走出秦嶺山道之前,他見到了一生都難以忘記的場面,到處都是屍體,從人屍到獸屍,恐怖的情形讓他也難以相信看到的是事實,他現在還懷疑那真是他與「金笛音魔」赫連長天斗「音技」時,「斷魂曲」所造成的變態的破壞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