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說,炎巽,我覺得你似乎對我有很深的誤解啊。」把周善安頓在赤焰城外的小村莊裡,龍曦和炎巽繼續向著赤焰城進發。
「哈?」少年的眉毛高高地揚了起來,他發出一聲帶著嘲諷的冷笑道,「難道不是嗎?見識過你在醫院裡的表現,再讓別人去相信你是個善良的人,你覺得可能嗎?不過……」
他頓了頓,話鋒一轉又道:「要說你救下周善是另有目的,爺倒是不信的。你那貧乏的大腦能想出這樣的主意嗎?」
龍曦臉上的表情一下子變得非常精彩。良久之後她才嘴角抽搐著道:「合著我在你心目中就是個笨蛋。」
「難道你不是嗎?」炎巽用一副非常驚訝的語氣反問道。
「真想把你的心臟獻給光明神……」銀髮少女磨牙。
隨後她聳了聳肩,用一種無可奈何花落去的語調說道:「不知道為什麼,對待風家的那群垃圾總是無法保持淡定呢。」
炎巽眼神閃爍:「莫非你……在風家的時候……」
「嗯?」龍曦完全不在意地笑了起來,「也沒什麼不能說的,無非就是被各種欺負唄。」
一句輕描淡寫的「各種欺負」中究竟包含著多少傷痛,只有當事人自己才清楚。然而此時此刻,提到那段過去的少女卻笑得十分燦爛,似乎完全不在意。
不過只要看她在醫院裡面對風家人的表現--殘酷、暴虐、心狠手黑、幾乎是一言不合立刻下死手,看過這些就該明白,其實在少女的心中對於過去的事情並沒有原諒。但只要對方不來挑釁,她就不會動手。
真是個奇怪的傢伙。炎巽這樣想著,不知不覺也露出了一抹幾乎看不到的溫柔笑容。
「我啊,不喜歡看到有人不珍惜自己的生命。」銀髮少女倒背著雙手抬頭仰望著天空,似乎在自言自語。
「就算是在不歸森林裡,魔獸之間爭奪地盤,總會有勝有敗。失敗的魔獸可是會被趕出去,失去一切的。可是一段時間之後,失敗者必然會捲土重來。每次看到這樣的場景我就會想,只要活著,一定會遇到許多不如意的事情。可是同樣,只要還活著,一定會遇到好事情。」
她那金色的眸子完全不畏懼陽光的照射,反而在陽光下發出了奇特的光芒。
「但我不是什麼救世主,也沒有什麼濟世的心腸。犯我者,雖遠必誅!」斬釘截鐵的話語從少女可愛的嘴唇中吐出,帶著千層的煞氣,百步的威風。
只要活著就一定會遇到好事情……麼……
炎巽垂下眼簾,掩蓋住赤色眸子中閃爍的銀芒。這樣的話語,這些年來還是第一次聽到。這是他早已不再相信的話語。
因為在他的生命中,從來沒有遇到過什麼好事情,有的只是無盡的背叛和血色。
不過,現在,似乎遇到了呢。
少年那顆千瘡百孔的心,第一次因為陽光而跳動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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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善上吊的樹林距離赤焰城並不太遠,再加上兩個人心裡有事,腳下加緊,很快就到了赤焰城的北門。
越是接近赤焰城,就越感覺到炎熱,人感覺似乎站在一塊鐵板上,在被灼燒著。遠遠地看去,赤焰城似乎在燃燒著,散發出一陣陣的熱浪,八百里火焰,周圍寸草不生。
炎巽是炎家出身,又是火元素的魔導士,自然對這點兒熱度沒什麼感覺。而龍曦,看她已經把圍巾抖開變回披風,若無其事地披上就知道,這點兒熱度根本差得遠。
赤焰城向來防範極嚴,所有進城的人必須要經過一道道嚴格的關卡盤查,還要再繳納一筆數量不菲的「過路費」,才能平安無事地進到城裡。
龍曦穿著披風戴著兜帽排在一條長長的進城隊伍中,阿塞拜疆蹲在她的肩頭悄悄問道:「為什麼不和炎巽一起進去?」
若是炎家的人回到赤焰城還要經過關卡盤查,未免就有些太可笑了。雖然炎巽跟炎家的關係的確不好,但他好歹也是下一任指定的族長,進入赤焰城總是有他們炎家自己手段的。因此龍曦便讓他先進城了。
聽到阿塞拜疆的疑問,少女隱藏在一片陰影中的嘴角只是微微揚起,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隨後她悄聲道:「等會兒你就知道了,現在先安靜地排隊吧。」
隊伍的移動緩慢至極。剛剛站到隊伍裡的時候,龍曦曾經看到在距離她身後十米的地方有一隻蝸牛。而現在,那只蝸牛已經把龍曦遠遠地甩在了身後。
這樣的效率簡直喪心病狂,難怪赤焰城外有那麼多家庭旅館和商店,全都是因為他們這樣的效率。那些在關城門之前進不了城的人只好暫時找個地方住一宿,等著第二天再排隊。
根據元素的屬性來看,火元素的使用者除了下手黑之外,還屬於沒有什麼耐心,做事很有效率卻比較衝動的那種人。可是現在看來,這種說法壓根兒就不科學--進個城都要浪費這麼長時間,那些負責檢查入城者的炎家人都在幹什麼?
比蝸牛還慢啊!
頭上熾熱的太陽灼烤著身軀,腳下滾燙的大地如同鐵板,再加上這無比緩慢的速度……若不是有披風在身阻擋了大部分熱量,龍曦懷疑她早就中暑了。
有些擔心地瞥了一眼阿塞拜疆,卻發現這廝已經變換了姿勢耷拉著腦袋睡著了。
無奈地翻了翻眼睛,龍曦又拍了拍兔子,發現這貨也在她的懷裡睡著了,便把兔子丟進了儲物空間。
……
經過了比開會還要漫長的等待,就在龍曦眼前已經出現一隻又一隻綿羊的時候,終於輪到了她。
「姓名?」一個看上去賊眉鼠眼的傢伙坐在一把遮陽傘下問道。
「土豆。」龍曦用一種飄忽的聲音回答道。被曬了那麼長時間還能活蹦亂跳,那才是有鬼了。
至於土豆,自然是化名了。龍曦可不信自己沒有上炎家的黑名單,說不定如果她報出「龍曦」這個名字來,立刻就會被炎家的這群守門士兵給抓起來。()
沒看到她還特意把樣貌給掩蓋起來嗎?炎家與風家交惡已經不是什麼新聞了,這種時候還是低調一點兒比較保險。
負責登記的小子瞥了她一眼,見她穿著披風戴著兜帽,便問道:「你叫土豆?有赤焰城辦理的良民證嗎?」
龍曦一愣:良民證是什麼東西?從來沒有聽說過啊。
當下她做出了一副害怕的樣子,連說話方式都改變了,畏畏縮縮地答道:「沒有,俺是第一次到赤焰城來。」
「嗯……」負責登記的傢伙上一眼下一眼打量著龍曦,怎麼看都覺得實在是可疑至極,便態度極為惡劣地把龍曦轟到了一邊兒去,「你,上那邊兒去!」
「誒,這位長官,俺要怎麼才能進城……」
「去去去,都讓你滾那邊兒去了,少來這裡礙事!」
龍曦掩藏在兜帽下的神色就是一變,兩道充滿了殺意的視線向著那傢伙直直射去。
「還敢在這裡裝能耐梗子?今兒個老子不給你點兒顏色看看……」負責登記的傢伙「唰」地一聲抽出了魔杖,向著龍曦戳去。
這種程度怎麼會被龍曦放在眼裡,她腳下微微一動,只待魔杖到眼前時側身躲過,把那不張眼的傢伙一腳踹飛。
「吵什麼呢。」就在這時一個中氣十足的聲音由遠而近,那負責登記的傢伙急忙放下魔杖,一副誠惶誠恐的樣子,深深彎下了腰。
「三長老,您來了。」
「嗯。」來的是個年紀看上去約在六十歲上下的老者,神色倨傲,倒背著雙手,腳下邁著方步,身後帶著一大幫人向城門口走來。
一大群番茄正在接近。這是在看到他們後龍曦心裡的想法。
「炎福,你吵什麼啊?」三長老拿腔拿調,端著架子問道。說這話,三長老的眼神已經落到了龍曦的身上,一瞬間竟然爆發出了彷彿看到新大陸一般的神色。
「回三長老的話,這裡有個沒有良民證的傢伙在鬧事,屬下正打算教訓教訓她。」
炎福睜著眼睛說瞎話。
在炎福說話時,龍曦偷眼看了看身後的隊伍,發現所有人都是一副戰戰兢兢的樣子,連頭都不敢抬,心裡不由得歎了口氣: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啊。
她自然早已注意到了三長老的神情,雖然現在三長老的神情又恢復了正常的樣子,然而那一雙賊光四射的眼睛卻暴露了他的想法。
三長老的目光,是一刻也沒有離開阿塞拜疆的。
他知道阿塞拜疆不是普通的鸚鵡?龍曦沉下心神,後退了一步,裝出一副因為害怕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慌張樣子,似乎想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哦,沒有良民證……」三長老點點頭,臉上的肌肉扭曲著,強行擺出一副和藹可親的樣子,要多彆扭有多彆扭,「按照規定,沒有良民證可是不能進城的。老夫看你藏頭藏尾,形跡可疑,一定不是好人。為了我赤焰城百姓的安寧……來啊,把她給我拿下!」
果然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龍曦冷笑一聲,這三長老明明是看上了阿塞拜疆,卻要裝出一副憂國憂民的樣子,委實是令人作嘔。
俗話說: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左右三長老的炎家的人,就住在赤焰城裡,若是事情鬧大了,龍曦真有個什麼三長兩短吃了虧,她可以跑路,三長老卻是屬於「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的」主,龍曦想要回來報復卻是容易的。
當下龍曦也不再裝相,冷笑一聲道:「這位三長老,不是我說,你都這麼一大把年紀了,何必幹這些當了婊子又要立牌坊的事情呢?左不過你是看上了我家的鸚鵡,想要明搶罷了。又何必裝出一副愛民如子的樣子來噁心我們大家呢?要是你穿著草裙站在赤焰城的城頭上跳一段兒鋼管舞,那我就相信你的行為是為了赤焰城百姓安寧。」
穿著草裙在赤焰城城頭上跳鋼管舞?這三長老都一大把年紀了,能幹出這樣的事情來嗎?
當下三長老的一張驢臉張得通紅,一方面是龍曦說中了他的心思,另一方面則是龍曦這番話實在是太欺負人了。
倒是龍曦說完這番話之後,忽然發覺讓三長老跳鋼管舞實在是一個好主意,心中已然有了計較。
「滿口胡言!」三長老臉上做出一副大公無私的樣子,義正言辭地指責龍曦道,「老夫炎山,向來走得正行得端,正大光明,怎麼會貪圖你那隻小小的鸚鵡。你空口無憑,膽敢誣陷老夫,跟老夫去法庭上分辨!」
說著,他一揮手,站在他身後那一群番茄立刻一擁而上,想要抓住龍曦。
我呸!龍曦差點兒一口呸在炎山那強忍著才沒有得意忘形的驢臉上,誰不知道這赤焰城是你們炎家的地盤,在這裡跟你們打官司,除非是腦子被驢踢了!
當下龍曦眼珠一轉,忽然裝出一副極為害怕的樣子,戰戰兢兢道:「炎山長老,剛才那些話是俺說著玩兒的,您老大人不記小人過,宰相肚裡能撐船,千萬不要往心裡去。我不要去打官司啊。」
說著,她居然「嗚嗚」地哭了起來,不知從哪抽出一條手絹在臉上抹著那並不存在的淚水。
炎山一看心裡大喜:鬧了半天不過是個外強中乾的臭丫頭,一聽說要上法庭立刻就慫了。不僅如此,她居然還說那是什麼?鸚鵡?那可是紫電雷炎鷹!連這個都不知道,活該便宜他炎山大人。
想到這裡,炎山強壓著心中的得意,臉上一派嚴肅道:「不想去法庭,這可由不得你!」
「那個……炎山長老,不如我們私了吧。」龍曦一般假裝擦眼淚,一邊扭扭捏捏地說道。
這話可說到炎山心坎兒裡去了。他想要的就是阿塞拜疆,此刻龍曦提出了私了,正中他下懷。
當下炎山擺出了一副清正廉潔的樣子,冷哼一聲道:「老夫一世清名,斷斷容不得旁人的污蔑。想私了?沒得談!除非……」
「除非什麼?」龍曦十分配合地接上了一句。
「把你那只鸚鵡讓給老夫,再交一筆精神損失費,老夫就當沒有這件事情。」
這可真是獅子大開口了。龍曦只是冷笑,並不搭腔,似乎剛才那個戰戰兢兢、提出私了的人不是她一樣。
見她不回答,炎山高聲道:「怎麼,難得老夫給了你這個機會,難道你還有意見嗎?」
他一揮手,身後的番茄們立刻向著龍曦撲了上來。
龍曦總算是看明白了炎家的做法,不由得大搖其頭,心道:這樣下去,炎家的沒落是必然的。做事囂張跋扈,總以為老子天下第一,卻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幾斤幾兩,真是令人可發一笑。
她腳下踏步,輕輕向後退了幾步,因為身法飄逸看上去像是在飛一樣。隨後龍曦抬起拳頭,一拳擊在了第一個衝上來的番茄的鼻樑上。
那番茄被打得向後倒去,後續而來的番茄紛紛撲向她。龍曦也不用魔法,就憑藉著武技上躥下跳左躲右閃。她彷彿練就了分身之術,忽前忽後忽左忽右,四面八方都有她,但是當那些番茄擊過去--不論是魔法還是武技都只打到了龍曦留下的殘影。
反倒是在他們看不見的地方,如同鬼魅般打來的攻擊令番茄們躲閃不及,紛紛中招。也不過是兩分鐘的時間,場地上只剩下站著的龍曦,和躺在地上七橫八豎的番茄們。
沒有想到眼前這個似乎年紀不大的小姑娘居然如此棘手,炎山不由自主地後退了一步,好不容易穩住了心神,他一把抽出了魔杖,猛地指向了龍曦。
在炎山的帶領下,周圍炎家的人也全都掏出了魔杖,直直地向她指去。
「住手!」炎山大喝一聲道,「你究竟是什麼人,來赤焰城討野火,我們炎家也不是好欺負的!」
「唉……」龍曦歎了口氣,一隻腳踩在某個倒霉的番茄腦袋上,一副很不耐煩的樣子,「不是我說,你們炎家就這點兒本事?嘖嘖嘖,瞧瞧,對付我一個弱質女流還要群起而攻之,你們的臉皮可是比驢皮還要厚呢。這要傳揚出去,向來很長一段時間內西特帝國廣大人民群眾茶餘飯後的談資可是有了。」
「少說廢話!放棄抵抗,我們還能饒你一條性命!」
龍曦這次可是毫不顧忌地大笑了起來:「炎山長老,你這話可以去評選『本年度最佳笑話』了。難道你還真的以為,就憑你們這些飯桶,會是我的對手?」
這番話,豈止是瞧不起炎家,根本是把炎家看低到地底下了!炎山一張驢臉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好不難看。
炎山剛要張口命令番茄們發起攻擊,忽然從城頭上傳來了一個充滿嘲諷的聲音:「爺倒是覺得,她說的話很有道理。你們的臉皮果真是比驢皮還要厚,炎家的臉全都讓你們這群飯桶給丟盡了!二十多個人對付一個小姑娘還被人輕易地揍趴下,我要是你們,早就一頭碰死在赤焰城上了,沒來由壞了炎家的名聲。」
一道身影,從城頭上飄然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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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我是個不會和乃們交流的笨蛋【歎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