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蘭也勸:「看在你乾兒子這麼孝順的份兒上,暫且饒了他一回吧。我這也是怕他被外人瞧見了,才冒著自己毀名聲的危險拉他進屋的。」
宋嬤嬤無奈地歎口氣,狠狠地踢馮生一腳,聽他喊痛了,她才解氣。
「叫你知道疼,記住教訓,這院子不是你能隨便進的。你在世子爺那邊受重視,是你的福氣,千萬別因為自己有點能力就狂傲起來,要知道咱們院這位主兒連太子爺都不怕的。你我這樣的奴才身份,說死就死!」
馮生聽宋嬤嬤有此話,心知她吃過教訓才有這樣的感想。一邊點頭允諾他不會再來了,一邊把心裡頭早合計好的話吐出來。
馮生挑唆道:「乾娘,您老這是怎麼了?這郡王妃才嫁進來沒兩日,就瞧你這個老人不順眼?給你下馬威了?」
宋嬤嬤一聽這話就來氣,扭曲著臉罵道:「呸!別提多晦氣,還不是我瞎好心,想提醒著她點,誰知道她不但不不領情,還攛掇著郡王爺整我。哎呦,我這把年紀,要像剛進府的小丫鬟似得跪地受罰,一宿啊,到現在這腿還跟針紮了似得疼。」
「哎呦,我的好乾娘!」馮生心疼的蹲在地上,雙手蓋住宋嬤嬤的膝蓋,感慨道:「真是最毒不過婦人心。」
若蘭聞言,笑道:「可不是呢,我瞧著這位新嫁進門的周家姑娘可不是什麼好相與的主兒,先是把我們十個小姐妹趕到外頭伺候,然後罰了宋嬤嬤。
我們以前是端茶倒水的輕巧活兒,現在,掃院子的,燒火的,切菜的……當真讓人寒心。若論起因由來,郡王妃處罰我們倒在情理之中,我們是秦王妃指名來伺候郡王爺的,她作為正妻嫉妒,也在情理之中。
可宋嬤嬤是咱們郡王爺的奶娘,以前郡王妃不在的時候,您老是這院子裡第二個主心骨兒,說您是半個主子一點都不過分。郡王爺尚且把您當娘一樣供著,她理應敬你三分的,誰知道竟然這般惡毒的針對您。」
「閉嘴!鬼丫頭,當我不知道你讀了兩年書,口齒伶俐?」宋嬤嬤氣得肺炸了,當日罰跪所受的侮辱再次湧上心頭。她氣呼呼的攥著拳頭,惡狠狠地咬牙道:「若蘭,你放心,你想要的我必幫你爭取來。即便她耍手段,老娘照樣能把你送到郡王爺的身邊。」
「真的?」若蘭剛才故意挑撥,就是為了勾起宋嬤嬤對郡王妃的憎恨,這兩個人越勢同水火,對她來說越有利;所謂『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就是這個道理。
宋嬤嬤點頭,冷哼道:「既然她不仁,休怪我不義。你暫且等幾天,等郡王爺過了新婚,我便去求王妃,到時候由不得她不同意。」
若蘭一聽,興奮極了,高興的點頭,連忙跪地對宋嬤嬤道謝,又說出許多承諾的話來。
宋嬤嬤笑著扶起若蘭,歎了句:「我不指望你以後多孝順我,只曉得我這份恩就行了,別像某些人,好賴不分。」
若蘭點頭,心裡知道宋嬤嬤口中暗指的人正是郡王妃。
馮生聽宋嬤嬤所言的經過,也笑著點頭,對若蘭道:「哥支持你,將來你做了姨娘,有什麼要的,什麼難處,儘管說與我。」
宋嬤嬤推搡馮生一下,訓斥道:「你怎麼還在此?趁著這時候人忙,這裡人不多,趕緊回吧。若被別人曉得,告到郡王爺那裡,咱們三個全都得——」宋嬤嬤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姿勢。
若蘭驚得一跳,瞪圓了眼對馮氏點頭,讓他快走,若真出事兒了,她做姨娘的夢想就破滅了。
馮生只得點頭,扭身慢吞吞的走,到了門口,他猶豫了半晌,突然回身,面色嚴峻的對宋嬤嬤和若蘭囑咐道:「郡王妃那裡,你們以後小心著些,她們母女天生的惡毒胚子,專害人命!」馮生說完話,眼裡閃過一股恨意,拳頭緊緊地攥住他藏青色的袍子。
宋嬤嬤和若蘭被馮生突然散發出的煞氣嚇著了,愣了半晌,倆人點點頭,催促馮生快走。
待人走了,門一關。宋嬤嬤納悶,轉頭問若蘭:「他剛才什麼意思?」
若蘭搖搖頭,推測道:「許是是擔心咱們倆受苦吧。」
宋嬤嬤沒吱聲,心裡尋思著剛才馮生的話,「她們母女天生的惡毒胚子」,母女?哪來的母女?說的好像他曉得郡王妃的母親是什麼樣人似得。
宋嬤嬤想了半晌,不得結果,所幸不去想了。她估摸了下時候,得回去了,若不然楠芹請大夫回去撲個空,她有得罪受了。
……
初晨和懷璧到王妃處定省之時,高敏正巧也在,她正坐在下首座左邊悠閒地喝茶,待初晨二人進來,她眼睛一亮,端正的坐穩當。
初晨瞧高敏這反應不對,暗料她必然有什麼事兒和她或者懷璧脫不了干係。果然,在她們請安之後,高敏發話了。
「弟妹,狀元樓最近的生意可好?」高敏說完話,眼含笑意的瞅著初晨。
初晨微愣,對上高敏得意洋洋的眸子,輕笑,原來她打得是這個主意。
「尚好。」
「哦?敢問這幾日的生意如何?我聽說狀元樓前日鬧出事兒了,生意一落千丈。」高敏笑意綿綿的問初晨:「不知弟妹有何解決之法。」
初晨聽此話,不動聲色的笑了笑。「招攬人氣的法子有很多,我早已吩咐屬下去處理了,大嫂管家日日忙得不得閒,卻還要操心我的鋪子,感激不盡。」
高敏嗤笑一聲,端起茶飲用,不知聲。心裡卻氣炸了,她本想趁此時機拿下初晨的鋪子,沒想到這丫頭嘴巴還挺伶俐,真是小瞧了她。
初晨這邊不好攻破,高敏轉而對秦王妃道:「母親,弟妹年紀小,又是新婚,一下子叫她管理這麼多鋪子,難免會有疏忽之處。不如讓我幫忙,順便教教弟妹如何管家,將來她學精了,也可幫襯著我管理秦王府。」
秦王妃聽著在理,點點頭。
初晨當然不會同意。她手裡的鋪子如果讓高敏去管,管著管著不就成她的了?當時候再要,就難了。產業錢財對她來說和地位一樣重要,不是她的她不會去喪盡天良的去爭,但是正大光明得到的,她也絕不會撒手。
初晨一對杏眼彎成好看的月牙形,嘴角勾起輕輕淺淺的笑容,她看著高敏,淡然道:「多謝大嫂為我著想,也因大嫂子這麼為我著想,這事兒我不能應下。」
「你說什麼?」
高敏臉上的笑容立即褪盡,黑著臉不敢相信的看著初晨。她千算萬算,沒想到初晨敢這麼明目張膽的拒絕她。高敏思忖了會兒,緩了緩,臉上再次掛起笑容,這一回笑容之中幸災樂禍的成份居多。
高敏的話可是經過秦王妃同意的,她這麼明目張膽的拒絕,不僅僅駁了他的面子,更加駁了秦王妃的面子。
懷璧也有些納悶,他這媳婦說話的套路越來越有趣了,似乎有像他靠攏的趨勢。難道這就是所謂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懷璧饒有興致的側頭觀賞初晨,他這媳婦娶得真好,以後無聊之時,他不用愁沒趣兒了。
「大嫂子沒聽清楚?我說不敢勞煩大嫂子為我的事兒操心。」初晨耐心的重複一遍。
高敏別一眼初晨,這丫頭這是裝傻還是真傻?她剛才那句不過是表達驚訝之時的感慨,不是真叫她重複。高敏覺著她和這位弟妹的腦子根本不是一個層次的,溝通起來太麻煩。都說女人有相貌沒腦子,瞧著這個周初晨還真是這麼回事兒。
兒媳婦之間的事兒,秦王妃一般時候不愛過多過問的。因剛才她才贊同高敏的話,小兒媳婦就來這麼一出,這不是抹他的面子麼。如果她沒表態,這倆媳婦愛怎麼鬧怎麼鬧去,只要不給秦王府丟人,她絕不會插嘴。可現在她早插嘴了,礙於自己的面子,也不得不開口說初晨。
秦王妃咳了一下,正準備開口說初晨,感覺到小兒子懷璧射來的目光。秦王妃瞪回去,用眼神兒警告懷璧不許恣意妄行。
懷璧隨之輕笑。
初晨聽到身邊人的笑聲,循著緣由看向秦王妃,此刻秦王妃正有些不滿的看著她。
初晨趕緊解釋道:「母親千萬別誤會,我有此說法,正是因母親的教誨。」
「我的教誨?」秦王妃納悶,難道她什麼時候說混話,自己卻不記得了?
「前日,您說大嫂子和,和大哥……」初晨說著說著低下頭,聲音帶著羞澀。見秦王妃明白了,繼續解釋道:「我娘昨兒個和我說,她曾為了求子問過一名神醫,那大夫說過女人求子之時不宜過度勞費心神,否則不易懷上。媳婦覺得有些事兒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因這個,才不敢勞煩大嫂子的。再說媳婦在出嫁前,母親早已把家中的鋪子莊子交與我打理,並沒出什麼錯,進項反而比往年多。」
初晨的話一面用生子的話打擊了高敏,一面介紹了自己的管家能力。兩個因素綜合,秦王妃自然信服。
秦王妃皺眉,覺得高敏多事兒了,這為□者,生兒育女才是最首要的。這管理秦王府的權力又不是沒放給她,現在她現巴巴的劃拉人家的產業做什麼。
真不省心!
秦王妃想起小兒子大婚之後那天,高敏算計著懷山的話,心裡反味兒,很不舒服。
她替大兒子抱不平道:「你之前說什麼?說懷山太忙,沒時間陪你,如今我教育了他,天天的往你屋裡跑,你呢?怎麼學起他來,忙著管這管那的。你要是有這個精力我不說什麼,可你現在有麼?」
秦王妃訓斥一通高敏之後,特意死死地盯著她的肚皮。好像那地方再鼓不起來,她就用眼神兒戳破了,瞧瞧裡頭到底出了什麼問題。
高敏嚇得低頭不做聲。
秦王妃的不滿沒有發洩乾淨,繼續道:「回頭我請個御醫給你瞧瞧,若真如三媳婦所言,這家裡的事兒以後你也得少操心。管家的事兒你這幾日帶一帶初晨,叫她幫你分擔分擔。」
高敏聽這話,驚得抬頭,委屈的看著秦王妃。
秦王妃沒有瞧她,雙眸平視著遠方,沒有焦距,語氣淡淡的卻不容置疑:「有的事兒你該分清孰輕孰重,魚和熊掌不可兼得。」秦王妃說完話,擺手說累了,打發眾人走。
懷璧緊緊地握著初晨往回走,等出了秦王妃的住處,他臉上閃露出意外的表情,瞇著側頭看初晨。
初晨以為懷璧看一會兒得了,就沒理他,怎料他這一路上,眼睛就不曾從她右臉上裡離開過。
初晨突然用手擋住側臉,笑著轉頭對懷璧吐舌頭。「你在看,這邊臉皮比這邊厚了。」
懷璧噗嗤一笑,換了位置,改看初晨左邊的臉頰。
「這樣就一般厚了。」
「夫君好壞!」初晨點一下懷璧的胸膛,對其柔柔的一笑。
這一笑,笑醉了懷璧。懷璧緊緊地抓著初晨的手,目光灼熱的盯著他,恨不得此刻把她抱上床吃掉。
初晨臉紅的咳嗽一下,提醒懷璧她們還在外面。
懷璧輕輕笑了,附身,嘴唇輕輕地劃過初晨的耳際。低吟道:「勾人的小妖精。」
初晨臉瞬間紅了個透。她主動牽著懷璧的手往回走,因想躲避懷璧炙熱的目光,她一直平視著前方,發現不遠處有一個深藍的身影,看似是男子。那人似乎發現了他們的,轉身要走。
初晨回頭看了陳媽媽一眼。
陳媽媽立即出聲,對前頭的人喊道:「什麼人?」
那人聞聲頓住腳,緩緩地轉身,沖初晨的方向彎腰,並自覺地退到路的一側避讓。
等二人走進了,初晨確認確實是一名年輕男子,身穿臧色袍子,弓著身低頭,瞧不見臉。
「你是誰?」初晨問。
對方緩了好一會兒才回答:「小的馬勝,乃世子爺院裡的管事。」
初晨微有些驚訝,瞧著這個人年紀不到二十的模樣,平常想他這麼大的年紀的才是小廝,而這個人竟然是管事,不簡單。更不簡單的是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初晨不瞭解這個叫馬勝的,扭頭問懷璧:「你認識麼?」
懷璧點頭,道「確是大哥院裡的。」他轉而冷冷的盯著馮生問:「你到這來幹什麼?」
馮生自知懷璧的厲害,話半真半假的摻著說,這樣破綻少。「小的聽說乾娘宋嬤嬤病了,特帶東西來請人捎過去,請郡王爺放心,小的來此是經過世子妃應允的。」
「她?」懷璧冷笑一聲,難怪母親要收了她的管家權,她這事兒做的太魯莽。不過,她的性兒也就這樣。懷璧不多做追究,沒理會馮生,帶著初晨離開。
馮生弓著身子,等聽不見腳步聲了,方舒口氣,挺直了身板。眼裡閃過一絲恨意,嘴角歪歪的得意的翹起。多虧他聰明!曉得郡王和世子妃不對付,所以有什麼事兒拿世子妃做借口,懷璧肯定不會去親自證實。
馮生得意的哼著小曲兒離去……
次日一大早兒,懷璧就進宮了。
初晨一個人吃過早飯,便開始處理這幾日堆積下來的賬目。秦王妃作為聘禮交予的鋪子,她剛接手,很多人員和賬目方面的事兒需要她親自處理。好在那些莊子裡的僕從絕大數是規矩本分的,換了主子,也沒有心生怠慢之意,行事依舊像往常那般;這讓初晨省了不少精力。
處理完這些事物,初晨掐指開始計算張氏的病情,上次經她那一氣,估摸著肯定病的不輕,可還沒到死得份兒上。但若張氏突然知道了她乖巧的四女兒不能生,有可能就是另一番光景了。死不死不保證,氣得再下不的床還是頗有可能的。
初晨手裡面有些事兒確實需要身手好的人去做,而且有的事兒,女子不方便出面。懷璧當初送給她的兩名侍衛正合適,只是不知道這兩個侍衛會不會忠心於她,要知道她將來的秘密可是會涉及的到懷璧外祖父一家。
有的時機錯過了,就不好再找。這一次,時機正好,初晨決定賭一把,試試這兩個侍衛。如若成功了,皆大歡喜,如若失敗了,可能導致的最壞結果無非就是她和懷璧之間生了間隙。
可如果不試,她推到夏家的機會太渺茫。或許要很努力很努力,經過十年二十年才行。未來的變數太大,初晨甚至沒辦法保證自己能活到那麼久,所以對她來說,加快推到夏家的速度是十分必要的。
初晨想好這些之後,叫來了高路、高樹兄弟倆。問:「是不是我叫你們做什麼,你們都肯做?而且只認我一個做主子?」
倆兄弟跪地,齊聲回答是。
「那,如果,我讓你們殺我的夫君呢?」
倆兄弟嚇得一愣,臉上的表情隨即恢復原來的木然。二人齊聲道:「屬下做不到。」
高路和高樹隨即抽出一把刀,各自架在自己的脖子上,高路解釋道:「前主子對屬下和弟弟有知遇之恩,屬下忠於主子,感前主子恩義,唯有一死,方能兩全。」
初晨聽到這答案,倒有些相信這兩兄弟了。如果他們毫不猶豫地說會殺懷璧,反而假。初晨笑道:「收起你們的刀。我不過是說如果,你們放心,剛才那個如果不會發生。現在我交給你們兄弟倆一個任務,很簡單,也不需要殺人。只一點,我交代過的事兒都是絕密,任何人都不許提,任何人,包括之前我和你們提到的那個人。」
倆兄弟目光堅定,拱手領命:「請主子放心,我二人必當誓死效忠郡王妃!」
「你們去買幾匹紅綾和冰塊……」初晨小聲交代兄弟二人之後,將三百兩銀子給與他們作為跑腿購買的費用。
作者有話要說: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