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偏偏這個丫頭呈現出一副伶俐精明的模樣,奇怪,奇怪!
夏太傅對一個命理如此矛盾的姑娘實在沒什麼好感。這樣的女子給他的外孫究竟帶來的是福是禍?他不知道。正因為如此,才讓他心生恐懼,面露厭惡之色。
懷璧早懷疑夏太傅留他寫字另有目的,見他臉上流露出對初晨的不屑之色,懷璧皺起眉頭。這老頭,人家好端端的敬他,他什麼態度。
「你出去吧,我和璧兒說幾句話,便放你們走。」
初晨行禮,轉身要走,被懷璧叫住了。
懷璧埋怨夏太傅道:「外祖父,沒你這樣的,她等你半天,我也按照你的吩咐寫好字了,你怎麼能這麼怠慢她?」
「我怎麼怠慢她了?我不是說你寫好,就答應見她麼,這不見了麼。」夏太傅反駁道。
懷璧冷哼一聲,拉著初晨坐在桌邊的坐下,親自給她倒了一杯茶。而後轉身對夏太傅道:「你當然怠慢她,第一次見外孫媳婦,見面禮呢?」
夏太傅氣消了,捋著花白的鬍子對懷璧道:「你和她說,瞧著這屋裡哪樣東西好就拿哪樣。」
初晨不動聲色,稍稍拉下袖子,抬手舉起茶碗往嘴裡送,杯沿剛碰到嘴邊。忽聽夏太傅一聲喊:「別動!」
懷璧一聽,更不高興了,一屁股坐在初晨的身邊,擋住夏太傅看初晨的視線。不滿道:「怎麼,老爺子?您窮得連杯茶都不捨得讓她喝?」
夏太傅焦急地擺手,示意懷璧走開,皺著眉頭罵:「混小子,胡說什麼。」
初晨這時候笑著站起來,從手上脫下那串佛珠,遞給懷璧道:「太傅似乎看得是這個。」
懷璧拿著串珠抖了抖,奇怪的看眼初晨,又看向夏太傅。回手把佛珠又套在初晨的手腕上,笑道:「你想多了,他什麼都不缺,哪裡會看得上你手上的這串珠子。」
「看得上,看得上!」夏太傅突然笑道。
懷璧驚訝的揚眉,回看夏太傅:「老爺子,你臉色變得忒快了些。早知道這一串破珠子就能賄賂你,何苦費我這麼大的精力。」
夏太傅有點激動,顫顫巍巍的走到桌案後面坐下,從下面的暗格裡拿出一隻紅色的錦盒來,他小心翼翼的打開錦盒,看裡面的東西。
懷璧好奇,起身去看。
初晨則坐在原地沒動,那盒子她前世見過,她拜見夏太傅的時候,夏太傅正拿著盒子裡的串珠和馮氏講緣故,初晨則全程跪在地上、
等夏太傅故事講完了,方聽見夏太傅對她說的一句話,唯一的一句話,「你可以出去了。」
現在,夏太傅從盒子裡拿出的東西正是那串珠子,那是他在大婚那日送給結髮妻子的禮物,後來她病重,夏太傅愛妻如命,發誓要陪妻子西去;夏太傅的妻子怕丈夫的話成真,死前特將這串珠子交還給了夏太傅,求他找到另一串珠子,湊成一對。
其實那話不過是夏太傅之妻求他活下去的推辭罷了。夏太傅倒癡情,妻子死後,一直玩命的找同樣的佛珠。可茫茫人海,世間萬物,想去找一串特殊的珠子談何容易。
初晨覺得這一世她真算是幸運,難得的靈修草她種到了,這變色的珠子也主動送上門了。而這些,都是她敲進夏家大門的吉祥物。真是托了夏太傅死去妻子的福。也虧了馮氏,和她講過靈修草的事情。
說起來,這夏家人真夠無恥,自家人是人,怎麼好怎麼慣著都成,外人就不是人了,好不好死不死無所謂。
初蓮當初給初晨的佛珠的時候,初晨只覺得眼熟,並沒有多想。因為是初蓮的心意,她一直戴著,後來沾了水才發現這珠子變色,正和當初夏太傅演示給馮氏之時的珠子一樣。
這串佛珠,來得如此機緣巧合,莫不是上天賜予初她仇的禮物?
夏家人,周家人,終有一天都會被她捏的死死地,然他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否則,天理不容。
懷璧聽夏太傅講述那串珠子的故事,唏噓感慨一陣,回現初晨正在發呆,笑問她想什麼。
初晨笑道:「外祖母和外祖父伉儷情深,令初晨羨慕萬分。」
「啊哈哈,這丫頭嘴還挺甜。」夏太傅突然發笑,一改之前的態度。「外孫媳婦,容外祖父求你一件事,可否把那串珠子拿來給我瞧瞧,和我說說他的來歷?」
夏太傅眼瞧著那珠子確實和他的是一對,一模一樣,可是如果不變色,就不是真的了,他必須親自驗一驗。
初晨便將珠子的來歷講了,又讓懷璧把珠子拿給夏太傅檢驗。夏太傅盛了一小碗水,把珠子往裡一放,果然變色了。
「真的是!我一聽是靜心大師所贈,便覺得沒錯了。當初我那串珠子,也是他送的。這東西真奇怪,著了水就變色。」夏太傅興奮道。
懷璧沒想到夏太傅的臉變得比天還快,懶得理他,把佛珠從碗裡頭取出來,擦乾淨,套在初晨的手腕上,揚眉對夏太傅道:「我們走了。」
「別啊,留下來吃午飯。」夏太傅盯著初晨手裡的那串珠子不放。
初晨心中冷笑,這位正直高潔信命的太傅。還,真,好,賄,賂。
初晨笑瞇瞇的把珠子脫下來,給懷璧:「君子不奪人所好,權當我孝敬外祖父的。」
「你是女子,不是什麼君子。」懷璧把珠子掛著手指頭上,轉了轉,斜眼看夏太傅,冷哼一聲。
夏太傅突然從一個假正經的老人,還童了,笑瞇瞇的拉著懷璧說好話,最終求下了那串珠子,並且答應懷璧,把他的那兩幅玉蟬子的畫贈與他們。
「不是給我,是給你外孫媳婦的見面禮。」懷璧強調道。
「好好,隨你怎麼說。」夏太傅奪下懷璧手裡的珠子,湊成一對兒,塞進盒子裡。「可算湊成了這對福緣珠。等我死後,在九泉之下也有臉見你外祖母了。」
夏太傅高興地咂咂嘴,轉眼看向初晨,那丫頭依舊淡淡的笑著,沒有絲毫居功之色。
夏太傅很滿意初晨的表現,思量著初晨或許是受了靜心大師賜予的佛物點化,改了命格也未可知。單看這丫頭現在的走向,未必是個福薄之人。況且懷璧的性子執拗,這小子已經死心塌地了,他一個老頭子再阻攔毫無意義。算了,子孫自有子孫福,他不管了。
離開帝師園回家之後,懷璧笑著哄初晨一陣,叫她千萬別介意夏太傅的善變,大不了以後不去帝師園了。
初晨釋然的笑道:「誰家沒個怪老太爺。」
懷璧揚眉,「你這意思是指?」他突然想起來,笑道:「我怎麼忘了你祖父呢,改日咱們去拜見他?」
「不必了。」初晨笑道:「我的祖父更怪,多少年不見我們了。年節往他住的莊子送禮,也被他拒了,派人對家裡頭說只當他死了。後來祖母氣得便不管了,十幾年了,一直這樣。」
懷璧聞言笑道:「外頭有關你家老爺子的傳言可不少呢,最多的就是說他修仙得道,不染塵世俗物,如今聽你這麼說,想必是真的了。」
「仙道鬼神,批掛算命之類的,我不信。」初晨竟手中的一杯茶水一飲而盡。
懷璧見她眼神閃爍,口氣堅定,似乎是經歷的是什麼事兒才有此一說。不禁心疼的把她抱進懷裡。
「以後有我,沒人敢欺負你。」……
二人換了身衣裳,準備前往秦王妃處請安,一出門,初晨正被在外頭徘徊的若蘭擋住了去路。
若蘭趕緊跪地磕頭,哭啼道:「郡王妃饒命,奴婢知錯,奴婢再也不敢了!」
若蘭磕著響頭,把石板裝得「嗙!嗙!」作響。
初晨叫人扶起來,若蘭抬起頭,露出磕腫了額頭。她掃一眼初晨和懷璧,雙眸露出哀傷之色,然後迅速的低頭,繼續認錯。
不知情的人瞧到這一幕,必然會以為女主子惡毒,竟然讓一個犯了小錯的丫鬟嚇得魂飛魄散,沒命的往地上撞頭。
初晨瞧出若蘭是故意的,明擺著耍的苦肉計,故意在她面前犯了個小小的錯誤,然後嚇得跟沒魂了似得叫饒命,變相的向懷璧展示她馭下嚴厲,苛責下人。這是其一,其二恐怕是想裝可憐博同情,在懷璧面前露個臉。
懷璧看著小丫鬟額頭腫的厲害,微蹙眉。這丫鬟有病麼?模樣還算不錯,幹嘛這麼糟踐自己的長相。犯了錯,跪地認錯便是了,誰叫她那麼狠磕頭的,作死。
懷璧不滿,卻沒有多嘴插話,這種事兒交由媳婦處理便是了。
定省的時候快到了,初晨不想在這浪費時間,只叫人先扶著若蘭回房。這時候宋嬤嬤拐著棍子,一瘸一拐的走過來,挪動到懷璧面前,行禮。
懷璧看見宋嬤嬤一雙腿不利落,面露動容之色。想起之前他罰宋嬤嬤罰跪,是不是重了,他倒忘了他這個奶娘歲數大了,經不起折騰。
初晨瞧出懷璧的態度,笑著對楠芹道:「今兒你不必陪我去了,請個大夫好好給宋嬤嬤瞧瞧,不管花多少銀子,務必把她這雙腿治好了。」
懷璧聽著媳婦處置妥當,不多言,帶著初晨離開。
宋嬤嬤盤算著一肚子的話,還沒來得及張口,倆人走了。
楠芹扶著宋嬤嬤進屋後,離開去請大夫。
宋嬤嬤從床上跳下來,氣得摔掉棍子,回身走向若蘭的房間。若蘭的屋門緊閉,宋嬤嬤奇怪,敲了敲門。若蘭確認是宋嬤嬤之後,方開了門。
宋嬤嬤一進門,發現屋子裡還有一人,瞧背影是個男人,有些熟悉。待那人回首,宋嬤嬤一愣,笑了。
「你這猴頭怎麼來了。」
馮生笑著扶著宋嬤嬤坐下,拿起桌上的兩包紙包的點心和一包高麗參放在宋嬤嬤面前。「乾娘,兒子聽說你受了罰,特偷偷跑來看望你的。剛才路過若蘭的這,瞧見她頭破了,問候問候他。」
「你這小子,不懂規矩,這後宅豈是你隨便闖進來的?這邊除了郡王爺的侍衛,任何男子都不得進入,你懂不懂?還跑進若蘭的房裡,孤男寡女的,被發現了,有你好果子吃!」
馮生笑著合掌給宋嬤嬤賠禮:「好乾娘,我這不是聽著乾娘病了,一時著急,顧不得這麼多了。」
作者有話要說:餓了,吃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