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晨淺笑著搖頭,擺弄手裡的帕子,不多說話。在初晨的印象裡,初雨一值以穩重和善示人的,這種得勢就猖狂的行止,實在是不太適合她的風格。初晨弄不懂初雨來此挑釁他的目的,暫且冷眼旁觀她的意圖。至於她說什麼做什麼,她不會介意,更不會上當被激怒。
初晨表現的越淡定,初雨越是著急,神情有些慌神,露出破綻來。初雨招呼初露過來坐,讓她們三個姊妹一起親暱親暱。
「平常女子十六歲出嫁,過了年我便十五了,算一算,我在府裡最多也只能呆上一年了。」初雨說到出嫁的事兒,臉上泛起紅暈,她雙手分別握住初晨和初露的手,羞澀道:「我們姊妹相處的時間不多了。來年我要和母親學打理莊子,要做女紅繡喜服,只怕忙得連喝水的功夫都沒有,沒有和妹妹們相處的機會。我想著趁這幾日和你們好好聚聚,咱們三個還有六妹,算上大嫂,咱們一起建個詩社,日日品茶作詩豈不快哉!」
初雨話音未落,初露立即拍手道「好!」。
初晨沒答覆,初露就眼巴巴的望著初晨,眼神兒裡充滿了希翼和渴求,似乎初晨的回答會關係到她一生的幸福。
初雨等了半晌,不見初晨表態。勿自樂呵的當初晨答應了,還要求初晨道:「咱麼就這麼定了,我瞧著你最近和二嬸子走的近,六妹妹那裡由你去說。」
這已經是□裸的挑釁了。初晨看向初雨,初雨毫不畏懼的與她對視,臉上依舊帶著親和的笑意。
初晨與呂氏的接觸雖沒有十分的隱蔽,卻也是小心謹慎,見的時候都會選在人少出入的僻靜地方大大方方的『偶遇』。初晨會這樣安排也是為了防止她們偷偷摸摸反被抓了把柄,正大光明些,卻低調行事,即便被有心人發現也抓不到把柄有說辭。她和呂氏極少見面,每次見了話也不多,很快就散了。
初雨因沒有證據,故意說話刺激她,八成是在試探,也是在出題為難初晨。
初虹閉門『養身子』已經半年多了,這半年除了呂氏偶爾提及她兩句,再沒人見過她說過她,好多時候府中人已經把這位六小姐遺忘了。當初寧家婚事對初虹的刺激很大,以至後來呂氏沒敢告訴初虹她已經和寧家大少爺定親的事實,一直以謊話哄騙她,讓她以為她自己的親事還沒定。呂氏怕初虹再次自殺,小心翼翼的照看她,控制消息流入她的耳,將她圈在院子裡好生養著身體。當然,這事兒外人是不知道的,呂氏只把真相告訴了初晨。老太太大房她們一直以為初虹是為了當初自殺的事兒悔過,閉門思過才不見外人。
經過那次的自殺、二房私下定親事件之後,老太太已經對二房沒什麼好感,更別提她那個不懂惜福的六孫女。在老太太那輩人看來身體髮膚受之父母,傷了自己的身子,那就是不孝,況且初虹的自殺是有威脅成份在的,老太太素來討厭別人威脅她,她對初虹的態度是煩上加煩,討厭之至,心裡只當沒這個孫女。過兩天的除夕守歲,老太太明言告知呂氏,讓初虹好生靜養不必參加。
一年之中最盛大的節日,老太太都不准初虹露面,足以說明她是有多麼不待見初虹,一如她當初不待見初晨一樣。
老太太已經是這樣的態度了,按理說以初雨趨炎附勢的個性,怎麼回去招惹初虹來討老太太的嫌棄?剛才初雨提議叫初虹加入這個所謂的詩社當中時,初晨便料到初雨沒打什麼好主意。果然,初雨後話裡把請初虹的苦差事安排到她身上。
初晨若答應了,就相當於變相承認她和二房走得近。承認關係倒沒什麼,但初雨的目的絕不會是讓初晨承認關係這麼簡單。()初雨讓初晨這麼做,必然是有什麼主意黑她。比如讓老太太見識到初晨是多麼不識趣招惹初虹,證明她變相違抗老太太的意願;又或是印證三房有『野心』拉攏二房。
不管是什麼出於什麼目的,初雨肯定是打得壞主意。
初晨當然不會讓她得逞,一口否決了初雨的提議。
初雨沒想到初晨這麼直白的拒絕她,臉色陰下來,一反往常的和顏悅色,不滿的問她:「你什麼意思?」
「請四姐原諒,我不想參加什麼詩社,這幾日我有事做,我要畫年畫。」
「年畫?」初雨皺眉,嗤笑道:「咱府上的年畫不需要勞煩妹妹的金手,母親每年都會請專門的師傅來畫的,都不錯的,你操這份心幹什麼。」
「姐姐誤會了,我說畫年畫,並沒說是為咱們府上畫年畫。」
「也就是說你畫著玩唄,你寧可自己畫著玩,也不來參加我組織的詩社?」初雨有些動怒了,她沒想到初晨敢這麼公開的抵抗她,完全不把她放在眼裡。母親說的太對了,三房再不打壓,早晚是個禍害!
初晨感受到初雨的憤怒和無禮,心裡很厭惡。本來她想耐著心思給她個理由的,現在她懶得講。勿自地起身,讓楠芹伺候她穿上八團喜相逢的狐肷褶子斗篷,意欲出門去找魏氏。
初雨氣不過,叫住初晨。
「七妹,你太過分了!」
初晨回頭看初雨,烏黑的瞳仁像無底寒洞,散發著幽幽的陰冷氣息。初雨被那眼神嚇得心驚,還要張口說什麼的,嚇得悉數全嚥了回去。
恰在二人對峙之時,望春急急忙忙的走進來,見到除塵在,立馬笑瞇瞇的拉著初晨往外走。
初雨回神兒,氣得胸悶,不發洩不行。她叫住望春,叫她有什麼話屋裡說,別領走初晨。
許是初雨氣昏了頭,說這些話的時候表現的真性情,臉上沒有往常的笑,語氣沒有往常的溫和,眼神兒更有些陰狠。望春剛進屋沒注意這些,這會兒被初雨莫名其妙的攔住,才發現初雨的不對。她奇怪的看打量初雨之後,疑惑的看向初晨,見初晨溫和的笑著沒什麼脾氣,心裡的平衡木開始傾斜了。
望春是老太太得力的丫鬟,身份雖然卑賤,卻因老太太的寵愛一直被府裡人當『半個姑娘』看的,加之她脾氣好,心地善良,一直很受尊敬。連大老爺尚且要敬她三分。初雨那樣甩臉子給誰看
望春心裡不高興,臉上仍舊保持著笑容,語氣略有不悅的對初雨道:「並不是奴婢找七姑娘,是太后娘娘下懿旨,請七姑娘接旨。」
初雨看見望春的神色不對,才意識到自己剛才失態了,心裡已經有點著急了,正想著如何挽回,便聽說太后給初晨下懿旨。初雨先愣了幾秒,等眼前那倆人走了,才回神兒。她氣呼呼的扭頭瞪初露一眼,趕緊也跟著出去接旨。
等初雨到的時候,旨意已經下完了,老太太代為保管旨意。並吩咐人給公公看茶,打賞銀子。初雨瞧見望春端著一托盤蓋著紅布的銀子,布掀開,裡頭整整齊齊的擺放的銀元寶足有一百兩。初雨心驚銀子的數量,上午的時候老太太打賞給她傳旨的公公才二十兩銀子。為什麼這位兩鬢髮白的中年公公會有這麼多賞銀?初雨暗暗觀察這位公公的衣著,華麗程度之高有別於上午的那位。
老太太對那位公公的態度很客氣,口稱她為「戚公公」。初雨心裡咯登一下,瞪圓了眼,難不成他就是太后娘娘身邊的有名的戚公公。初雨心裡打翻了醋缸,酸溜溜的。心裡埋怨太后那個老太婆,為什麼偏偏把指婚旨意分開傳,上午一個,下午一個,明明是同一家,一起傳不就好了。給她傳旨的只是名普通的公公,為什麼給初晨傳的是戚公公?這樣差別對待,讓她這個長房嫡女如何在府裡風光的做人啊。
初雨狠狠地握拳,眼睛找到初晨所在的位置,不服氣的投以嫉妒的目光。
戚公公傳了之意,只沖老太太和初晨作揖拜了拜,迅速告辭離開。
府裡頭頓時歡騰起來,按照老太太的吩咐,把剩下的鞭炮煙火全都拿出來鳴放慶祝。張氏、呂氏、魏氏也都趕了過來,熱熱鬧鬧的又擺出一桌喜宴慶祝。眾人連連恭喜老太太三喜臨門,周家可以同時和兩家親王府做親家,這是何等的榮耀之至。
老太太歡喜的把初雨、初晨招到她身邊去坐,一邊一個,初雨因為吃醋表現的很勉強;初晨則一直淡淡的笑著,沒有表示太多喜悅,不溫不火的,給人一種寵辱不驚的感覺。
後來初雨自己想通了,她到底是嫁給有爵位的世子爺,將來會繼承郡王的身份,而她便是郡王妃。初晨傳旨的太監身份高又怎樣?將來還不是沒有品爵身份,比她第一等。如此,初雨又恢復之前的驕傲之態,把自己當世子妃自居,未來的身為地位有了保障,初雨也不再裝謙和,開始挑剔驕橫起來。時間久了,自然引起府中下人的諸多不滿。相比之下,初晨因沒有驕傲之態,仍和和氣氣的與人相處說話,和往常無異。深得民心,大家都願意和她相處。
詩社計劃的泡湯,加之指初晨婚旨意的下達,讓初露十分的著急,除夕剛過,她便忍著不住跑到初雨的房裡,催促她趕緊想別的辦法。
初雨胸有成足,安慰初雨:「別急,這個辦法不行,我自有別的法子,你且放寬心,你的事兒我必然幫你辦成了。只一點,你要記得我的恩情,回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