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一聽說眼前這姑娘是秦王府的媳婦,表情立時僵住了,等回神兒,立馬向初晨賠禮。
「夫人不必自責,是初晨未表明身份,讓夫人誤會了,初晨該賠禮才是。」
柳氏見初晨是個好相處的,舒了口氣,笑嘻嘻道:「沒關係,沒關係。」說完便拉著女兒田婉婉離開了。
張氏不甘心,扯著初晨的袖子責問她:「你怎麼能和她那麼客氣,明明是她欺負你在先。」
初晨別眼張氏,瞧她擺出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心裡很不舒服。她轉頭看著跟在柳氏身邊那位年輕的姑娘,她就是那個叫田婉婉的姑娘吧,她應該還被蒙在鼓裡,不然哪會有心情來參加這種筵席。初晨用盡全力握拳,死盯著田婉婉的背影。不管她母親做過什麼,她是無辜的,她不該和當初的她一樣,被那個傻子白白的糟蹋了。因她當初多嘴,才有了田婉婉的今日,雖然說壞事不是她做的,但初晨心裡多少是有些愧疚的。
夏府,這裡的一草一木都在勾起她對死前的回憶,抑鬱壓在心頭,儘管她一再避開不看馮氏,耳畔裡仍舊不停地傳進來她刺耳的笑聲,內心憤恨越來越強大。戲開場了,初晨端起面前的一盅酒,一飲而盡。隨即起身,招呼楠芹陪她去出恭。
夏府的婆子要為初晨引路,初晨笑著說不必。婆子覺著路不遠,也懶得動彈,便也不強求。親自給她直路說明:「順著園子往東走,約莫四五十丈遠的地方,往左拐就是了。」
初晨點頭,和楠芹一路東走,卻沒有左拐,一直走到一處水榭,水榭之外連著一片碧波蕩漾的湖,隔著湖面可看見百餘丈遠的湖中央架著一座拱橋。初晨見四周無人,下了水榭,走到湖邊,她掀起袖子,手臂顫巍巍的向湖水伸去,指尖觸碰湖面的一剎那,她嚇得縮了回去,跌坐在岸邊。
楠芹以為深秋的湖水太涼,冰著了七姑娘,趕緊掏出帕子為其擦拭。再抬首,卻見自家姑娘滿臉淚痕,似遭遇了什麼傷心之事。楠芹頓時慌了,拿帕子為初晨拭淚,怎料她臉上的淚水越擦越多。
「姑娘怎麼了?有傷心事兒?」
「沒有,」初晨拭乾淚,死不承認道:「剛喝的那盅酒嗆得。」
楠芹忍不住笑了,這是她聽過最荒唐的理由。既然姑娘不想說,她也不去問。扶著初晨起來,陪著她慢悠悠的往西走,初晨遠遠地見到遠方路上有一團黑影躥過,像是一隻貓。她欲往前走看仔細了,身後頭突然冒出個婆子叫她。
初晨回頭,見是剛才那個指路婆子,微微笑著。
婆子給初晨賠罪,往後頭指道:「姑娘走遠了,在那呢。」
初晨笑著點頭,由著婆子領她們回去。突然,身後頭隱約響起雜聲,初晨放慢了腳步,回頭看。隔著百餘丈遠的水榭上,有一個人,那人抓耳撓腮的正從水榭往西南方向的樹林跑。初晨看不清那人的五官,可那身影,她到死都認得。
回到宴席上,初晨的心跳的亂糟糟的,她緊張的陰了兩口茶,迅速平復下來情緒。是他!一定是他!剛才那人肯定是夏達!
這時候柳氏跟著兩個婆子回來,她直奔田婉婉這邊來。
田婉婉紅著臉頰,問柳氏:「如何?」
柳氏聲音不大不小:「你放心吧。」
初晨心猜這柳氏必是去瞧夏達了,夏達的病並不是時時刻刻發狂,偶有正常的時候。馮氏斷不會讓柳氏看見夏達發瘋,也就是說柳氏看夏達的時候還是正常的。而就剛才,他開始發瘋了。
這是個好機會!
初晨迅速的旋轉腦子,生出一個辦法來。她趕緊連喝了三杯酒,作出酒醉的模樣。
她抬眼去尋馮氏,她已經回到主位上坐下了。
初晨叫楠芹去問婆子,只說她醉了向去逛園子解酒。婆子果然去請教馮氏,馮氏一邊點頭一邊說什麼。不一會讓,那婆子笑著走過來告知初晨和田婉婉、顧玲瓏三位姑娘,可以不必看戲去遊園。
初晨有些愧疚的看向顧玲瓏和田婉婉,心中道歉道:二位姑娘對不起了,因要借你們身邊的僕從用一用,多幾個人見證,不得不連累你們了。
初晨正欲開口請她們,顧玲瓏自己站起來了,她看眼身邊的田婉婉,面露嫌棄之色。
「我和你一起去。」
「我也去!」田婉婉笑瞇瞇也起身,對顧玲瓏和初晨道:「走吧。」說著便走在了前頭,初晨和顧玲瓏緊隨其後,自有丫鬟婆子們在後頭跟著。
顧玲瓏似乎很不喜歡田婉婉,走著走著湊到初晨的身邊,她看見有一座大湖,拉住初晨的手臂開心道:「這裡真漂亮。」
田婉婉得意的仰頭,突然頓住腳,恰巧擠進顧玲瓏和初晨二人中間。成功的拆開倆人之後,田婉婉一手拉著一個扯著她們往前走。
這兩人硬跟著她,初晨也沒辦法,她的計劃必須要進行,如今只能對不起這二位姑娘了,也正好可以讓田婉婉認清真相。
「前頭有一片楓樹林,很漂亮,我——」
「走!我帶你們去看。」田婉婉截住初晨的話,以一副女主人的口氣,霸氣的拽著倆人一路向西,直奔西南方向的楓樹林。
初晨這邊正靠著湖邊,從東往西數,第三個水榭恰好晃過她的眼,初晨的心突的一下停止跳動了,撕心裂肺的冰寒從胸口蔓延開來。
初晨捂著胸口停下來,甩掉田婉婉的拉扯。
「你幹嘛?快走呀,眼看就到了。」
初晨皺眉,十分討厭田婉婉的自作主張,意欲反駁。顧玲瓏先發話了,對田婉婉耍橫道:「我們憑什麼聽你的,一個繼室生的,有什麼資格。」
顧玲瓏一句話戳到田婉婉的軟肋,不讓勁兒道:「你當你是誰,什麼第一才女,第一剩女才對,這麼大了還嫁不出去!」
「你——」顧玲瓏氣得欲伸手打田婉婉,被初晨一陣咳嗽聲打斷。顧玲瓏意識到自己失態了,警覺的轉頭看後面尾隨的婆子們,幸好離她們有段距離,若不然剛才的話一旦傳到長輩們的耳裡,辛苦得來的名聲全沒了。
顧玲瓏拉著初晨回去,甩掉田婉婉;田婉婉不甘心,也拉著初晨,要她繼續往裡走。初晨左右手臂,一邊一個,倆姑娘力氣都不小,看見楠芹要過來幫忙,初晨使勁兒甩胳膊甩掉兩人的拉扯,因為用力過猛,身子有些晃悠,楠芹正好來扶住她。
顧玲瓏自認她和初晨的關係好算好,況且有周逸那一層關係,想到周逸,顧玲瓏不禁有些臉紅。她將來是初晨的嫂子,自家人向著自家人。顧玲瓏牽住初晨的手,轉身立馬帶她走。
田婉婉不服氣,快步搶前,攔住顧玲瓏的去路。
她看眼初晨,對顧玲瓏道:「她沒說跟你走,你憑什麼強迫人家?」
「她是我妹妹,自然聽我的。」顧玲瓏驕傲地向田婉婉宣佈她的主權。
田婉婉不服氣,反嘴道:「你們算什麼姐妹,就算是,她就一定會喜歡你這個目中無人的姐姐麼?」
「你——」顧玲瓏沒想到田婉婉是這樣牙尖嘴利、潑皮無賴的女子。氣得甩帕子,說不出話來。跟著她身邊的大丫鬟勸慰顧玲瓏回去,顧玲瓏不甘心,她先撤了就代表她失敗了,她才不會輸給一個繼室生養的丫頭。
那兩人正吵得厲害,還沒完沒了,初晨不打算參與進去,而是遠遠地後退四處觀望,尋找那抹身影。她身後正對著楓樹林的方向,突然有聲『miao啊——』的慘叫傳來,聲音隱約不大,正從她背後的方向傳來。眾人正關注顧玲瓏和田婉婉的鬥嘴,大部分沒注意這聲音,就算又聽到的也只當是耳鳴,一笑而過了。
初晨對這聲音十分介懷,她側頭問楠芹,楠芹點頭表示她也聽到了。
「像是人的慘叫聲,又有點不像,說不清是什麼。」
「貓呢?」
「貓?怎麼會,貓的叫聲很輕柔的。」
初晨低頭沉思,抿著嘴角。顧玲瓏和田婉婉終於吵完了,倆人決定問初晨的意見,讓初晨決定想跟誰走。
初晨快速掃過眼前跟來的隨從,除了各家小姐自帶的丫鬟婆子,另有夏府的四位嬤嬤。
初晨拉著顧玲瓏,小聲勸她道:「顧姐姐不如順了她的意思,去那邊瞧瞧,只看風景,不管其它的。姐姐想想,若我們留下她獨自回去,被夫人們瞧見了,倒顯得咱們欺負小的。」
顧玲瓏最在乎名譽,聽到後面話,才忍得,點頭同意了。
對手屈服於她,田婉婉更得意了,招手大家快走。初晨笑著請夏府的四位嬤嬤在前頭帶路。
「姑娘們去楓樹林?」領頭的嬤嬤遲疑的問。
田婉婉反問:「怎麼,不可以?」
嬤嬤擔憂的望眼楓樹林,因夫人生辰這邊都特別地準備了一番,楓樹林那裡應該很安全。再說剛才夫人囑咐她們的時候,只說不要去西南處的敏心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