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愣住,她沒想到呂氏會問這個,緩了會兒,歎口氣。紙終保不住火的,左右她們早晚會知道。也不瞞著他們夫婦了,便將夏家獨子夏達的情況描述給他們夫婦聽。
「什麼?他是個傻子?」周峁不敢相信的看著自己的母親,這是他母親啊,怎麼能這樣騙他,這樣禍害她的親孫女兒。周峁對老太太徹底失望了,心寒了。
呂氏雖然已經料想到這個可能,但親耳聽了,還是有些受刺激,有些接受不了。如果可以做夢該多好,讓那個夏家少爺是正常人該多好啊!可呂氏必須得面對現實,眼淚不停地往下掉。
「這門婚事,媳婦不接受。」
「反了你了!」老太太怕案而起,指著呂氏欲罵,抖了抖手指,終究沒罵出口。她連連歎氣,坐回自己的位置上,溫言勸道:「我知道你們的心思,也知道你們苦。初虹是你們的女兒,也是我的親孫女啊,你以為我忍心麼?可你和你大哥都做了些什麼!那是要殺頭連坐的大罪啊!你不認下這門親事,我、你、還有這些孩子們,通通都要淪為官婢官奴。你的丈夫和你大哥也會被推到午門斬首示眾!再輕也是發配寧古塔的下場!為了咱們,為了這個家,只能委屈你們,委屈六丫頭。」
呂氏不說話,一味的哭。周峁已經嚇傻了,低著頭默不作聲。
這事兒得容他們緩緩。老太太無奈地閉眼,也不做聲了。
呂氏是被周峁扶著出來的,二人強撐著出了老太太的院兒,立時癱坐在地上。丫鬟婆子們趕緊扶起二人,就近尋了處涼亭,服侍二房夫婦暫時歇息。
呂氏的眼淚被涼風吹得乾淨,人也清醒了起來,腦子越漸清楚了多。
根據老太太描述,周嵐偷工減料的事兒是被夏知命拿了把柄,夏知命趁著周嵐上朝之時,湊到周嵐耳邊說出了中間人的名字,讓周嵐擔驚受怕了幾天,一直不敢上朝。後來夏知命主動邀約周嵐,全程沒有談及偷工減料的事兒,而是帶他見了他的獨子夏達,委婉的表示他要給他的瘋兒子娶個門當戶對的嫡女。周嵐不敢不從,可又捨不得自己的嫡女,所以和張氏一起求老太太,合謀算計最不受寵的初虹。
呂氏發現整件事情沒有懷璧公子和莊王世子的蹤影。而且初晨和懷璧的婚事沒有什麼異常消息;這些日子,莊王妃仍舊和張氏關係親密,走的很近。看來協同辦案的這二位貴族少年,是不知道此事的。
兩門攀高枝兒的親事十拿九穩,壞事兒自然會落到不受寵的初虹身上。
呂氏是管過家的人,太明白其中的道理,甚至有些理解老太太的立場。可是,她怎麼也不甘心,她不能讓她的兩個女兒都白白的因為嫁人送命!初虹性子不像她姐姐穩重,有時愛鑽牛角尖的,如果她知道自己的對象是個傻子,怎麼可能會苟活下去?
就算是為了女兒的命,她也得豁出去拚上一拚。
「這門親事我絕對不會答應的。」呂氏堅定道:「如今,哪怕是和寧家也行。」和夏家的親事比起來,寧家倒高出一截來了。初虹嫁過去,好歹也是寧家的長媳,加上她的出身,在寧家肯定是被供起來養的,如果初虹不介意外人如何看她的身份地位,在寧家是受不到什麼苦的。
周峁徹底喪氣了,沒希望道:「寧家?老太太能同意麼?就算結成了,那夏家怎麼辦?被夏知命那個老狐狸一告發,別說什麼寧家,整個信遠候府什麼都沒了。」
「我問你,那中間人認識你麼?」
周峁白一眼呂氏,煩躁道:「告訴你多少回了,怎就不信我?這事兒我除了準備點木料,什麼都不知道,哪兒認識什麼中間人。」
「這就是了!」呂氏拍桌,驚醒周峁,道:「整件事兒都是他們大房搞的,我們不過被他糊弄了。我聽說皇上蓋那個行宮可是撥了上百萬兩銀子的,冒這麼大的風險,他能貪少了麼?給咱們的三千兩銀子,恐怕只是個小頭。憑什麼咱們拿著最少的錢,要為他擋掉最大的罪?」
周峁覺著在理,誇媳婦道:「你說得對!可光咱倆不甘心有什麼用,老太太幫著大哥,根本沒我這個兒子似得。」
「我問你,你還把她當親娘看麼?」呂氏緊盯著周峁的眼睛。
周峁眸光閃爍,支支吾吾半天,想到老太太剛才的無情,狠下心來,搖頭。
「好,既然她無情,咱們也無義。這件事就是魚死網破,我們也不會屈服!」呂氏狠狠地說道。
周峁被呂氏嚇壞了,小聲問她:「你不會要告官吧?」
呂氏白一眼周峁,恨他沒腦子。呂氏剛才突然想起初虹自殺那天,初晨對她的警告。她當時出言提醒她,讓她今早決斷初虹和寧家的那門婚事,否則追悔莫及。呂氏那時候在氣頭上,沒深究,現在仔細回味起來,初晨那時候似乎已經預料到事情的發展。
呂氏心裡有了個主意,仔細琢磨了下,把剛才心裡剛成型的想法總結為一句合適的話,表達給周峁。
「這時候,能幫咱們的只有七丫頭了。」
「啥?」周峁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用手指扣了扣耳朵,耳廓衝著呂氏嘴巴的方向,讓呂氏再說了一遍,才敢確定沒聽錯。周峁仔細想想她這個小侄女,小時候畏畏縮縮的沒什麼出息,他幾乎不怎麼注意。後來大了,還真是女大十八變,有些閃耀動人了。其實在周峁注意到初晨的變化之後,是有點喜歡她的沉穩乖巧的,奈何呂氏和初虹不喜歡,天天在他耳根子念叨,長年累月的,他對七丫頭也沒了好感。現在,曾經對初晨萬分討厭的媳婦突然說要去求七丫頭?他能不驚訝麼。
呂氏早料到周峁的反應,也不奇怪,畢竟她曾經做過那麼多傷害七丫頭的事情。如果不是為了初虹,為了丈夫,為了這個家,她還真沒臉開口說去求她。
呂氏經歷了這麼多事情之後,終於有所頓悟了。她意識到自己當初得志便猖狂的可恨,更後悔她當初的愚蠢,為了那小小的利益,置她人名節、性命於不顧。
當同等的遭遇落到自己的身上,她才感同身受,追悔莫及。
提起初晨,呂氏冷靜的分析道:「我和她鬥過,故而很瞭解她。她聰明、沉穩,遇事處驚不變,更有一股子堅韌勁兒,不管別人如何誣陷她算計她,她能忍,能站到最後,讓所有的謠言和謊言不攻自破。她是個有大智慧的,以她的能力,說不準幫助我們逃過這劫。」
周峁承認初晨比同齡姑娘出挑些,可再聰明能比過老太太,把大人們朝堂裡的事兒解決?
「真是瘋了,瘋了,把希望壓在一個小毛丫頭身上!罷了,也沒什麼其他辦法,你就死馬當活馬醫吧。」
「說了你也不懂。總之你記住自己剛才說的話,再不要相信你那個無情的娘了!以後後什麼事兒和我商量,千萬不能自己下決定。還有那婚書,不管老太太如何騙你,你死也不能簽的。」
周峁老實的點頭。
呂氏歎口氣,恨自己的丈夫無能,卻又不捨得罵他。吩咐身邊得力的大丫鬟牡丹扶著周峁回房。而她則在涼亭裡靜靜坐了一會兒,轉而去了竹林深處,人們很少去的一處偏僻的石桌邊坐了下來。除了尤媽媽,其它人都被遣散了。
尤媽媽是跟著呂氏嫁進周家的,冷眼旁觀呂氏在周家的榮辱,心中甚是酸楚。這一次,她不明白出了什麼事兒,但就老爺太太的神情她就曉得,肯定是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兒。這事兒大到不能外傳,只幾個主子可以知道。
尤媽媽乾著急,又不知怎麼勸呂氏。人立在呂氏身後,額頭直冒冷汗。
呂氏再進一步思考整件事情狀況,以及初晨在這裡頭的重要性。初晨和懷璧公子之間的婚事,是個十分重要的紐帶。這位懷璧公子,雖說名聲不好,可他說話在朝廷之中的份量很重,甚至超過了很多王爺大臣。他有皇上、老太后、皇后、老太傅撐腰,對付夏知命很容易。況且以他和夏知命的關係,或許私下求個情就能解決了。
至於懷璧肯不肯幫忙,便要取決於初晨了。呂氏雖然被撤了管家權,可好歹耳朵沒聾,手底下有幾個忠誠好用的下人,給她打聽了不少有用的消息。比如懷璧公子幫忙給初晨置辦鋪子。秦王府的求親本就是從莊王府那搶來的,非常主動,加之懷璧買鋪子的表現,足以說明這位任性的小公子十分中意初晨的。
呂氏雙手緊握,內心十分忐忑,她已經叫人去請初晨來了。她非常擔心初晨連和她說話的機會都不會給她。如果初晨沒住在老太太那邊兒,她必然是要親自求拜訪懇求她見面。可現在,只能坐在這乾等著。
等了約莫半個時辰,被呂氏派出去的丁香才跑回來。丁香跑的滿頭大汗,剛到呂氏面前就被呂氏急忙地抓住追問,有沒有請來初晨。見丁香搖頭,呂氏徹底絕望的跌坐在地上。
尤媽媽和丁香見狀,趕緊扶起呂氏。
丁香氣兒喘勻了,對呂氏急急道:「太太別急,七姑娘沒說不見您。我去那會兒,老太太房裡的常婆子在,我聽了太太的囑咐,沒敢開口請人,一直悄悄地等機會。等常婆子走了,我就進去,還沒等我說話,七姑娘就對我說她今兒不得空,讓我明兒午後再來。」
尤媽媽皺眉,疑惑的看向呂氏:「她這兒是何意?」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不在狀態,寫得有點不好,請原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