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裡突然跑進來個婆子,對老太太耳語一番。()老太太臉色更陰了,道:「我本不想把事情說通,抓了人把事兒掩蓋下去,讓你們認個錯便罷。你們既死不承認,便理論理論。這首詩是甲乙先生四天前傍晚得的,恰是你從鎮南候府回來那天,我差人去問了你院裡人,那天你既沒見你四哥,也沒差人去找過他。」
老太太見初晨心虛的埋頭,嘴角揚起冷笑,轉而盯著周逸,繼續道:「那會子她做的詩還沒在府裡頭傳開,你是如何聽說早早寫好的?」
老太太話語剛落,屋子裡被可怕的安靜所取代。
「是春雨講與我的。」周逸回答。
「春雨?」
初晨聽出老太太語氣疑惑,抬頭解釋:「是孫女兒院裡的跑腿丫鬟。」
老太太沉住氣,半瞇著眼,點點頭示意望春把人叫來。春雨低頭進了門,感受到氣氛壓抑,嚇得腿軟,在自家主子的身後跪下,給老太太請安。
老太太瞧春雨膽子小些,但還算本分,態度好了幾分,和她說別怕,只將那日經過原本的說出來,自有人給她做主。
春雨只乖乖的點頭,說:「那日姑娘從鎮南候府回來,知道三太太把月季姐姐從五姑娘身邊勻過來。雖說五姑娘那兒不缺人,但姑娘還是過意不去,便讓奴婢捎個頭釵過去。奴婢來這路上偶遇四爺,四爺問奴婢姑娘的情況,奴婢一時得意,把詩的內容說與了四爺。」
老太太別眼周逸,見他點頭,也沒話說了。事情大白了,老太太不好難為初晨,讓望春扶她起來。雖說事兒解釋通了,但並不代表這是事情的真相。老太太依舊不信那詩是才學鄙陋的七丫頭作的,若是周逸作的反而極為可信。老太太沒有繼續說她的懷疑,只微微皺眉,向初晨表明她的不快,也在警告她即便此事冤枉了她,她也不是清白的,最好識趣點別向她哭委屈。
初晨起身謝老太太,被望春扶著坐下來,面容沒有流露出委屈的神色,也沒抱怨半句。只道出了老太太心中也有疑惑:為什麼周逸的手跡會在市井之人甲乙先生手裡?
周逸回憶道:「那天我回房寫下來,便丟在一邊不管了,這張紙理應在塘邊小屋,怎的在當晚便跑到甲乙先生的手裡?」
「這世間你我弄不清楚的事兒太多了。」
老太太擺擺手,疲憊的閉上眼道她累了,打發走周逸、初晨等人。人剛走,她立馬睜開眼,眸子裡露出明晃晃的精光。此事發生的太蹊蹺,事關侯府內宅的安穩,她必定是要弄清楚的。老太太招來石路親自詢問,這位甲乙先生究竟是什麼人,又是從何得來周逸的手跡。
石路不愧是侯府裡的總管家,這些事兒早問全了。
侯府裡好多事兒背後藏著另一個真相,石路其實都清楚,但老太太不問他不會主動說,省得得罪哪房惹一身騷。但老太太若問起來他便能說了,老太太這座大山硬要查的,便不是他過錯,也能在老太太面前體現他辦事得力。
甲乙先生手握的詩,是府裡名叫樂兒的小廝給的。
老太太聽說這個消息,臉色陰沉下來。這個小廝是六爺周送身邊的,恰恰今兒來告她傳聞的也是周送。周送這孩子老太太最瞭解,素來是個憨厚沒心機的。況且初晨等人也沒惹到他什麼,老太太不大相信周送會有心做這種事兒。恐怕此事兒的背後是二媳婦在搗鬼,老太太早前聽說三房裡如意出事了,似乎和二媳婦有些關聯。
老太太問蘇二三房的情況,蘇二回說魏氏心情大好的,不像是氣什麼。混賬三媳婦終於得理一回,竟沒來給她找麻煩,老太太頗為意外,對魏氏的厭惡稍稍減輕些了。
對於初晨作詩這件事,兩頭她都不打算再深究下去。
老太太歎口氣,她真的老了,只愛享兒孫福,見不得宅子裡烏七八糟的事兒,能閉眼就閉眼吧,眼不見心不煩。
整件事情中,初晨最想知道真相,她想知道流言是誰傳出去的,又是誰拿走了周逸那張寫詩的紙。雖然這一切看起來像是六哥周送幹得,但她總隱隱覺得這件事並不那麼簡單。以她在侯府微弱的地位很難查得到的,只能求周逸。
周逸料到七妹妹不會罷休,玩笑說狗皮膏藥貼身甩不下去了。
「好四哥,你幫我打聽打聽,妹妹親自給你做兩件蘭花樣的袍子如何?」
初晨大概是第一次撒嬌,神態有些生硬,逗得周逸哈哈大笑。
「這不好,你身子剛好利索不宜勞累。這樣吧,把團圓送你那學藝。」
初晨聽周逸應下了,高興起來,想了想,表現出十分吃虧的狀態:「四哥你太聰明,險些把我騙了。說得好像你多關心我身體似得,仔細想四哥你是想把那手藝弄到手,省得我以後再拿那東西求你什麼。」
周逸嘴角的笑意更深了,扇頭敲下初晨的腦殼,道:「鬼靈精!你再算計,腦殼裡快裝不下這麼多『小心思』了。」
初晨驕傲地揚眉,她還真就是靠這點小心思,今兒才會過老太太這關。不然,怎麼死的都不曉得。
周逸突然想起一件事兒來,面色嚴峻的看向初晨,問她:「前幾天我聽八弟說你缺錢?」
「哪有?我沒有。」
初晨笑著否認此事,卻在心裡碎碎念周遨,他怎麼把事兒告訴周逸了。
周逸見初晨似有責怪的意思,笑著解釋道:「這不怪他,是學堂裡有個受尊敬的夫子過壽,我們湊份子買禮物,你八哥沒有說把錢都給你了,我便料定你缺錢。你若還要,我那裡有些你拿去,不必還。」
雖說初晨最近和周逸走近些了,但還沒到隨便借錢那麼親近的地步。況且周逸身邊的多是老太太的人,若告發初晨貪了周逸的錢財,初晨一准吃不了兜著走。故而初晨決定還是自己解決,婉言謝絕了周逸。
周逸見她堅持,也不強求。
初晨回房,要再次清點私房,叫半梅來。丫鬟們裡外找了個遍,仍舊沒有她的人影。初晨又叫人去找陳媽媽,春雨回來說陳媽媽也不見人。
初晨只好將事兒放一放,把春雨招呼來,讓楠芹賞她三兩銀子。
春雨歡喜的接著,謝謝姑娘。轉身出門,又折了回來,臉上寫滿了疑問。
「姑娘我不明白,人我沒找見,您給我這麼多錢作甚麼?」
楠芹笑她傻,解釋說打賞是因她在老太太跟前表現得好。春雨又樂了,安心的收錢,高高興興地走了。
「這丫頭真討喜,別看它年紀輕輕的,辦事卻十分妥當。」
初晨點頭贊同楠芹,初雨能在老太太厲聲厲色下拿捏得住,實屬不易。
新兒拉著臉進門,玉瓶有意拉她到初晨面前告狀。初晨也好奇新兒今日又怎麼了。
新兒猶豫著,扭捏了半晌,沒吐出一句話來。
楠芹著急的推她,「又犯病了,我的小姑奶奶,快說,誰又惹你了?」
新兒深呼口氣,臉上露出一副受死的神情,閉上眼,快速道:「姑娘,我知你喜歡半梅,拿她當親姐妹似的。可憐姑娘真心真意對她,你可知半梅背著你做出什麼不厚道的事兒?她被著你和四姑娘、石路家的私下往來!」
半梅有問題初晨並不意外,意外的是和半梅往來的人竟還有四姑娘。玉瓶、鍾兒聽這話嚇了一大跳,想趕忙堵住新兒的嘴巴,卻晚了。楠芹畢竟年紀大些,加上先前知道些,和初晨的反應差不多。
新兒細說事情的經過。因她的母親孫媽媽是大爺房裡的,她常去大房走動瞧她娘。有一次偶然間瞧見半梅鬼鬼祟祟的跟著四姑娘進房,呆了一炷香的功夫才出來。後來她小心注意著,覺著半梅情形不對就跟著,果然見她和四姑娘熱絡起來;後來她又和石路家的走進了,倆人經常躲在偏僻的房角頭偷偷嘀咕什麼。
「太不要臉了!她明擺著背叛姑娘,姑娘好好罰罰她。」玉瓶恨得咬牙切齒,此刻半梅如果敢現身,她必要把她們咬碎。
「喲,姑娘回來了。瞧我,又睡過頭了。」
半梅帶著笑進門,看她家都瞅她,覺得莫名其妙。突然有黑影撲上來撕咬她,半梅嚇得大叫,用盡蠻力掙扎。
「啊……」
玉瓶倒在地上,捂著脖子哇哇大叫。她覺得像是被什麼劃了脖子火辣辣的疼。奇怪!覺得有點黏糊,用手抹一下看,竟然有血。別看玉瓶平日咋咋呼呼的,是最怕血的人,腦子頓時懵了,嚇得淚水連連,身子也僵住動不了。
新兒趕忙給她查看傷口,她白脖頸上劃出一條紅來,傷口不大,幸而武器是指甲,否則在這個位置早性命不保了。
半梅沒想到自己會傷人,但是玉瓶突然襲擊她也沒辦法,更沒想到大家因此把她當罪人般看待。半梅心中涼涼的,失望至極。好在她是個心善的人,她還是要去關心去解釋的。半梅問候新兒的傷勢,被冷言冷語頂了回來。她更委屈,抹起眼淚來。
「姑娘你給評評理,明明是她先偷襲了我,我大度讓著她關心她,她反倒有禮了。」
玉瓶聽得噁心,捂著脖子大罵:「我呸,你真不要臉,你認的新主子呢?去她們那評理多好,都向著你。」
「你說什麼。」
半梅瞪圓了眼,聲音低低的。她終於明白大家為什麼對她冷淡了。她想起了七姑娘,到現在姑娘都沒怨她,真好,姑娘果然是喜歡她的,如果姑娘肯求她留下,她倒是可以考慮的。
半梅往初晨那邊看,熱情的目光被初晨冷冷的神色打了回來。
半梅心中失望極了,姑娘果然不再懂她了,不再理解她了,不再是她的好主子好姐妹了。半梅心寒之餘突然覺得有些慶幸,慶幸她有機會離開這裡。
「七姑娘既然知道了,半梅也沒必要遮掩,半梅想去四姑娘那,求七姑娘成全。」
作者有話要說:求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