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完澡朱莉安從浴室出來就被出現在她房間的人給嚇了一跳,不過很快的驚嚇就變成了驚喜,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程迭戈今晚有應酬,說是有應酬的人出現在這裡讓她心花怒放,隨著大型娛樂中心計劃啟動,程迭戈更忙了,他們能見面的時間變得越來越少了。
躡手躡腳朝著那個背對她站在書架前的身影走去,手擱在他脖子上,粗著嗓音「劫色。」
話音剛剛落下,朱莉安就在空中來了一個大迴旋,她的聲音漂浮在空中:程迭戈,是我——
這個混蛋還真的把她當成劫色的人啊,幸好的是聽到她聲音的人迅速放小了手腕力量,不然朱莉安覺得非骨折不可。
跌坐在地上,朱莉安怒盯著程迭戈,程迭戈朝著她伸出手。
席坐在沙發上,朱莉安手肘支撐著膝蓋上手掌托著下巴仔細觀察正在給她抹藥的人。
「程迭戈,你剛剛在想什麼?」朱莉安好奇問道,在她理解裡剛剛程迭戈一定在想特別重要的事情,這件事情需要投注他極大的注意力,所以導致於他對她做出了那種本能的舉動,把她摔了一個底朝天。
程迭戈似乎並不願意回答她的話。
朱莉安板起臉:「作為一位無辜受到波及的人,我覺得我有權知道你在想什麼。」
回答朱莉安的是程迭戈的「適應了工作嗎?」
「程迭戈!」朱莉安加重口氣。
藥擱在一邊,程迭戈直直的看著她。
「怎麼了?」朱莉安摸了摸自己臉頰。
「朱莉安,老老實實交代,你有沒有收到年輕男孩的情書?」他一本正經的。
什麼?這個男人到底在說寫什麼?
「你所在的外語學校學生平均年齡為二十歲,其中學校的三千名學生中就有三分之二是男學生,那些男孩子在私底下稱你為學校最美的女老師,他們如是形容聽你的課是一件十分痛苦的事情,因為你嚴重的分散了他們的注意力。」
朱莉安捂著嘴笑。
「有沒有收到情書?嗯?」和她相反的是程迭戈越來越嚴肅的臉,就好像她要是一回答有的話他就會揍她似的。
「沒有。」朱莉安忍住笑。
「沒有嗎?」
「有。」心中的那股甜膩在冒泡著。
「那你得換工作了。」
「不要。」
等程迭戈再想開口時,傾身,朱莉安吻住了程迭戈,藥掉到了地上發出輕微聲響,在那聲聲響中程迭戈放開了她。
朱莉安不自然的撥了撥劉海,聲音低低的:「那些給我情書的男孩都沒有你帥,就算是比你帥可他們永遠不會變成程迭戈。」
從她頭頂傳來淡淡的聲音「嗯,通過。」
「什麼?」朱莉安拉長著聲音。
「意思是說你可以繼續在那裡工作。」
當程迭戈第二次看表的時候——
「今晚要不要在這裡過夜。」朱莉安小聲說著。
「什麼?」似乎就像是沒有聽到她說的話,程迭戈目光從腕表離開落在她臉上,眼底在打著問號。
這樣的狀況自然讓朱莉安不敢把自己剛剛說的話重複一遍,也只能吶吶的說了一句「如果太晚的話今晚就住在這裡。」
「不行。」他觸了觸她頭髮,柔聲說著:「朱美寶最近在放假,頂替她職位的人工作效率讓人頭疼,所以,這幾天我都需要工作到很晚。」
「程迭戈……」
「我去看看蕎姨。」程迭戈一邊說著,一邊往著門口走去,他腳步看著很急的樣子。
片刻失神之後朱莉安追了上去,一把挽住程迭戈的手,身體倚著他:「我和你一起去。」
那刻閃過朱莉安腦子裡的是類似於來日方長這樣的想法,她和程迭戈也只不過是幾個月前才決定走在一起,他們有的是大把大把的時間。
手裡拿著客人乾洗好的衣服諾丁山加快腳步,她負責的是四十二層樓a區所有商務房間,她需要把手中的衣服在五分鐘裡交到403號客人手中。
看清楚迎面而來的幾個人時諾丁山的第一個反應是快速拐進另外一處走道,以此來避開和那幾個人的碰面機會,在那幾個人中其中就有程迭戈。
身體貼在走道牆上,不讓自己發出任何聲音來,那幾個人從她左邊走道走過,諾丁山很清楚的聽到程迭戈的聲音,程迭戈正在用德語和那幾個人交流。
等到那些腳步逐漸遠去諾丁山這才從走道中走出來,往著和程迭戈相反的方向,拿著衣服目光木然望著前方,走著走著,按下電梯,走進電梯,手壓在四十二層的按鍵上,電梯上升。
緩緩的諾丁山手按在自己心上位置板塊,好像這裡越來越為的怯弱了,因為總是受傷因為總是難過所以它的承受能力越來越小了,小到一點點的喪失掉了力氣,從開始的勢在必得到現在的就只敢只想遠遠的看著他,偷偷躲在一個地方注視著他,然後等到護照到期就離開這裡。
他們說那些可以堂堂正正袒露在陽光底下的就是現實,她看到了朱莉安和程迭戈一起出現在音樂會上的照片,諾丁山花了幾個小時去觀察那張圖片中的朱莉安,自信滿足這是她花了幾個小時觀察出來的結果。
現在距離她護照到期的時間還有五十一天。
手從心上垂落,她的手指尖蒼白無力,她甚至已經開始去說服自己:滿足吧,諾丁山,他不是已經讓你整理他的房間嗎,杯子是他用過的,床單是他用過的,他擱在床頭櫃不要的東西是她親手處理的。
不滿足還能怎麼樣?難道還要從他口中聽到他問出那句「你要多少嗎?」
電梯停了下來,四十二層樓到了,諾丁山調整完自己的制服之後調整好臉部表情,走出電梯。
整三點,諾丁山從403房間出來。
電梯門即將關閉時一隻手橫在了電梯門縫上,電梯再次分開,之後電梯進來了幾個人,這個下午的三點鐘,諾丁山再次遇到了程迭戈,這次是避無可避。
酒店從三十層樓以上都設有服務人員和客人的分類電梯,專門提供客人使用的電梯今天是例行維修日,這樣一來導致諾丁山和程迭戈處在同一個電梯裡,幸好的程迭戈並沒有發現她,他的助手站著的位置正好把她和程迭戈隔開,而程迭戈也正忙於和身邊的人交談。
諾丁山低下頭,讓自己的身體往著電梯角落貼,盡量來達到毫無存在感。
電梯數字在快速的跳轉著,從三十三到三十二,諾丁山緊緊的盯著那些數字,然後——
「諾丁山。」這個聲音是用一種帶著類似於驚喜的語氣大聲叫出,德語發音。
宛如遭遇驚雷,慌慌張張間諾丁山抬起頭,第一眼就觸到了程迭戈的目光,和那道目光同時的是他斂起的眉頭。
此時此刻,諾丁山唯一慶幸的是電梯是她先進來的,不然這樣的相遇看在程迭戈眼裡又會變成是她的刻意安排。
「諾丁山。」那個聲音再次叫出了她的名字。
順著聲音諾丁山看到了德國男人科恩,科恩站在另外一位身材高大的外國人身邊一臉的不可置信,而程迭戈和他的助手站在另外一邊。
諾丁山的部分德語是科恩教她的,那是一位不喜歡拐彎抹角的德國男人,他們認識了一個禮拜之後他就和她提出同居要求,諾丁山也闡明自己的意圖,只是中間殺出了一個榮駿。
電梯裡的五個人因為科恩忽然冒出來的那句「諾丁山」而安靜了下來,德國男人似乎因為這樣的重逢顯得十分高興,連串的不可思議中他忽然冒出了這麼一句「電梯,電梯。」
「電梯?」諾丁山下意識的問。
「幽閉恐懼症。」
這個時候諾丁山才明白科恩為什麼一直說電梯,在南非的兩年讓諾丁山克服了幽閉恐懼症,無邊無際的夜裡她以為自己會死於窒息之中,但是曙光還是來臨了,再然後她某天走進了電梯發現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和她如影隨形的恐懼消失不見了。
德國男人似乎察覺到自己的無理,他和他朋友解釋:「諾丁山是我朋友,她之前有幽閉恐懼,為此我還帶她去見心理醫生。」
那道目光毫無遮擋的朝著諾丁山的臉上射過來,嘲諷,輕蔑,還有懷疑,就好像存在於她身上的幽閉恐懼症也是一種造假。
心又開始揪做一團了,捲縮,捲縮。
避開程迭戈的目光諾丁山朝著科恩笑了笑,說:「現在我已經不是一名幽閉恐懼症患者。」
科恩?德國有很多叫做科恩的男人,讓程迭戈沒有想到的是這位科恩就是那位科恩,這個世界真小。
他投資人帶來的合作夥伴是他前女友的前男友,現在這兩個人在他面前演起來久別重逢的戲碼,兩年前在曼徹斯特發生的好像歷史重現。
從二十五層樓開始,科恩就來到諾丁山身邊,喋喋不休的說起關於他的一些事情,甚至於他還說了他現在是單身的狀況,他說一個月前剛剛和自己妻子辦理了離婚手續,迫不及待的表達著孤家寡人生活的孤獨,當科恩說到這裡時程迭戈停下了他和另外一位德國人的交流,轉過頭來。
程迭戈和科恩說:「需不需要讓我的員工當科恩先生在北京的導遊?」
「這是一個好建議,可以嗎?」科恩看起來很高興的樣子。
「當然。」
伴隨著程迭戈的那句「當然」電梯門打開,諾丁山呼出了一口氣,接過科恩遞給她的名片說了一聲謝謝之後匆匆忙忙的離開。
讓諾丁山沒有想到的是在她接過科恩名片的四個小時之後,科恩會在酒店經理的帶領下找到她,酒店經理低聲和諾丁山說他帶來的人也許有可能成為酒店投資商之一,沒有等諾丁山做出任何表示她就被推上了酒店早已經準備好的車。
諾丁山是凌晨才回的房間。
次日,晚間六點,諾丁山接到了來自於程迭戈房間的服務要求,程迭戈今晚要在房間用晚餐。
推著餐車諾丁山打開程迭戈的房間門。
巨大的電視屏幕上正在直播北美某音樂節,餐桌就放在電視機前,程迭戈一邊用晚餐一邊看電視,餐車擺在程迭戈的左側位置,諾丁山帶著手套手裡拿著電視遙控站在餐車身邊,她和程迭戈沒有任何的交流。
純銀製作的勺具擱放在餐桌上,發出不小的聲響,諾丁山慌忙換台,連換幾台之後程迭戈開口「把電視關了。」
諾丁山關掉了電視,在程迭戈的示意下去拿紅酒。
紅酒杯裡小部分紅色液體隨著握著它主人的手腕力量在漫不經心的轉動著,程迭戈側過臉來,狀若不經意的問道:「聽說你昨晚還真的當了科恩的導遊?」
諾丁山垂手待立。
「嗯?」
「我想科恩是聽從你的建議。」
「聰明人總是會找出合理的拒絕理由。」程迭戈的聲音挑高了點。
「我沒有時間拒絕。」諾丁山心裡苦笑,酒店經理根本沒有給她任何拒絕的機會就把她推上車,怎麼到了程迭戈這裡反而變成她的錯了。
「還有這樣的事情?」
諾丁山沒有再說話。
紅酒杯擱回餐桌上,程迭戈慢吞吞說著「科恩剛剛接手了他母親的公司,那間公司價值十億資產,這樣的話題你應該很感興趣吧?」
繼續保持著沉默諾丁山從餐桌上收走程迭戈已經用過的水杯。
「科恩剛剛經歷離婚,我覺得這是一個不錯的時機,你對男人一向很有本事,這次是幾天?三天?四天?一個禮拜?」
拿著水杯的手有些的抖,低著頭諾丁山從程迭戈後面繞過,一小步一小步的移到餐車,程迭戈的聲音依然在她的耳邊不緩不慢的。
「科恩說當時還帶你去看心理醫生,讓我猜猜,當時你都用什麼橋段去接近那個德國人,空間幽閉症?關於你那個和nottinghill一模一樣的名字?還是……」
不要說,不要說,求你了,接下去的話求你不要說。
「還是克萊兒。」
腳步停下,再也邁不動了,沒有力氣了!她永遠記住那個南非的早晨,那聲從電話筒傳來的那聲,吱——
她摀住了耳朵捲縮在電話下面,最初掉落在她淺色麻布衫的紅色血液是一滴一滴的滴落著,就像是雨停後的屋簷雨滴,很多滴之後淺色的衣服被染紅,她也不知道那些紅色的液體是從哪裡來的,然後有人和她說「1307,快把頭抬起來。」那時,她才知道原來那些紅色的□□是從她的鼻腔裡滴出來。
玻璃驟然裂開的聲音從來自於左側,清脆而又顯得突兀,隨著那聲玻璃裂開的聲音氣氛裡有了山一樣的沉重。
似乎被什麼驅動著,程迭戈臉朝著左側,瘦削的背影一動也不動著,就像是被定額住的萬年雕像,目光順著肩膀到她垂下的手上,目光在往下,有紅色的液體順著戴著白色手套的指尖一滴一滴的淌落,宛如永不停歇一般。
那一瞬間,程迭戈感覺到自己彷彿會到了兒時,他狠狠的被按在了水底裡,窒息,恐懼,慌張。
從指尖不停滴落的紅色液體部分掉在了破碎的玻璃片上,觸目驚心,把他的眼睛刺得生疼生疼。
快速的串到她面前,伴隨著他這個行動的還有從他胸腔裡擠出的那聲「諾諾。」之後「諾諾,不要嚇我。」
怎麼辦,怎麼辦,要怎麼辦才好,對了,要先止住血,慌慌張張的手去拿餐巾,餐巾按住了她血流不止的手掌,白色的餐巾被瞬間染紅。
她拿開了餐巾,拿力氣大得嚇人。
更多的紅色液體從她手掌裡溢出,還沒有等他那句「諾丁山」說出來,近在咫尺的臉木然看著他,一動也不動的看著他。
她看著他,就說出了那麼一句話。
「程迭戈,以後能不能不提克萊兒,嗯?不要提她行嗎?不要提好不好?」
求你了,程迭戈,求你不要再提到克萊兒了,就讓她在天堂裡好好的安息吧。
「諾諾,我覺得天堂裡肯定不會有四季。」那個午後,新藥所帶來不適應讓那個小小趴在她背上的克萊兒說出了這樣的一句話,那個聲音分明充滿了嚮往。
是的,我最最親愛的,天堂裡沒有四季,沒有時間流逝,克萊兒永遠是克萊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