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丁山開始倒退,倒退著遠離那個人,那個男人。
程迭戈從長椅上站了起來,諾丁山轉身。
她的身體還沒有完全恢復過來所以跑得並不快,就幾步他就追上了她,他從後面抱住她。
說:「即使不是第一次諾丁山在我的眼裡還是好姑娘,勤勞,有本事,善解人意,好像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事情能難倒她。」
諾丁山沒有再動,她問程迭戈憑什麼說她喜歡他。
「你一次次的幫我,不是喜歡又是什麼?」
「你不是給了我錢,我也不是收下了嗎?一切明碼標價。」
他在她背後歎氣,彷彿是拿她沒有半點辦法的樣子。
「你沒有報警。」他語氣堅定,就像是已經拿到證據的警察一樣。
「那是因為我生病了,我沒有時間報警。」她反駁,就像是急於擺脫罪名的犯人。
「不,你有充足的時間,那天你離開我的公寓差不多七點左右時間,從七點到凌晨三點你有整整八個小時時間,而打一通電話也只不過以及說明事情也只不過幾分鐘時間。」
啞口無言之餘諾丁山說:「程迭戈,我沒有報警並不代表著我喜歡你。」
「你真的不喜歡我嗎?是我猜錯了嗎?」
諾丁山沒有說話。
程迭戈把他的手機強行交到她手上,一字一句:「如果不喜歡我的話,那麼就打電話報警,我保證,會乖乖配合。」
怎麼這個遊戲越玩越像真的了,諾丁山緊緊握住程迭戈交到她手中的手機。
「五分鐘過去了,諾丁山,你沒有打電話。」
她當然不會打那個電話了。
「你沒有打電話就代表我猜得沒錯,你喜歡我。」
諾丁山想不喜歡程迭戈應該比喜歡程迭戈更難,不是嗎?可她很怕她喜歡他。
「諾丁山,我們試試,真誠的,毫無遺憾的,未來會變成怎麼樣我不知道,我現在所能和你保證的是,假如有一天我們在一起了,當我拉著你的手走向紅毯時我的心必定是向著你的。」
那一刻,諾丁山掉眼淚了,她的眼淚傻傻的,就像是一個從小就不相信童話故事的孩子長成了大人,某一天她來到了電影院看了一場都是孩子在觀看的童話故事,王子在森林裡邂逅了被女巫下咒一直沉睡著等待真愛之吻的公主,王子親吻了公主,真摯的愛讓公主醒來。
在王子去親吻公主的時候孩子們都笑了,就只有她留下了眼淚,終於,等到了,遇見了。
這一天是週一,是一個晴好天氣。
諾丁山和程迭戈說下個禮拜六我帶你去一個地方,如果去了之後你覺得沒有問題的話,我們就在一起,就像你說的那樣,努力的,毫無遺憾的。
她在下意識間把真誠改成了努力,從那個四月末她主動和跳蚤市場的攤主要求到程迭戈家去送貨時她已經沒有辦法真誠了,可以後的日子裡,她會很努力的,很努力的對他好。
那一刻,諾丁山是這樣堅信著的,可諾言需要碰到特定的人時才能無堅不摧,她和他更像是河流上的一場萍聚,僅僅的一次波瀾就各奔東西。
諾丁山週二出院,程迭戈週一晚上一通公司急電被召回倫敦,離開之前他和她等我,諾丁山點頭。
接諾丁山出院的是張妙麗。
在諾丁山住處的地下室門口她不得其入,門關得緊緊的,門板上還貼著招租告示,房東太太慢悠悠走來,那張皺巴巴的臉呈現的是難得一見的歡愉。
把一把鑰匙丟到她身上,房東太太聲音嘲諷:「諾丁山,你終於實現了你的第一步了。」
老太太丟給諾丁山的鑰匙是橙金色的,橙金色的鑰匙在這片公寓代表的是最高級別的住處,有陽台的,可以晾衣服的,還配有花架的,這個時節買兩盆花掛在花架上,再配上一杯紅茶或者是咖啡安靜的在陽台上看書聽音樂或者什麼都不幹,那就是nottinghill最愜意的好時光。
「現在那個房間就是你的了,昨天有一個自稱是你男朋友的男人租下上面的房間。」
昨天來到這裡的男人是程迭戈,怕她不樂意他還讓人把她的東西都搬到他給她租的房間去。
程迭戈給她租的地方是她偶爾會偷偷溜上來的曬太陽的那個房間,這是這片區域陽光最好的所在。
交代了一些需要注意的事項之後,一直很不待見她的老太太忽然用一種奇怪的表情看著諾丁山。
「我知道你有時候會偷偷到這裡來。」老太太和她說。
諾丁山沒有理會老太太的話。
「知道我為什麼一直不把這個房間租出去嗎?」她自問自答:「這房間我是留給你的,我心裡一直希望你能用你的能力搬到這裡,可遺憾的是為你交房租的是一個男人。」
說完之後老太太柱著枴杖走向房間門。
老太太離開了好長一會諾丁山這才回過神來,她走到了陽台上,肆無忌憚的深深呼吸。
休息了一天之後諾丁山重新回去上班,張妙麗問她關於搬家的事情。
「他沒有問我的意見就把我的東西都推到那個房間裡了,目前我沒有找到合適的地方。」諾丁山做出輕描淡寫的回答。
「他?程迭戈?」張妙麗把手駕在諾丁山脖子上。
「嗯。」
張妙麗圍著她轉,一圈之後站停,她們面對著面。
「我就知道你和程迭戈之間肯定會發生一些什麼。」張妙麗試探性的問:「你們在一起了?」
總是那樣每一個圈子裡都有著彼此的規律,很多話不需要挑明但大家都心知肚明,所以張妙麗問的是「你們在一起了。」而不是「你們交往了。」
「你們交往了」這樣的話類似於男友女友之間的暱稱是另外一個圈子適合說的。
「還沒有,得等到這個週六才能決定。」諾丁山如實說。
張妙麗看了她一眼,低聲說了一句:「諾諾,程迭戈那樣的男人對於我們這樣的人來說多看一眼都是毒。」
諾丁山低下頭。
「諾諾,祝福你,我會祈禱程迭戈會讓你得到幸福,我也祈禱他和別的男人不一樣,我堅信他一定和別的男人不一樣,因為是我們諾諾看上的男人。」張妙麗拿出東北姑娘那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勁頭為諾丁山鼓勁。
她傾身,用她的臉貼了張妙麗的臉,說了一句「謝謝。」
這還是張妙麗第一次接受到來自諾丁山這樣的熱情,咧嘴,拍了拍她的背部。
在張妙麗看來,諾丁山很像一種叫做變色龍的生物,那是一種活躍於沙漠的生物,惡劣的生存環境使得它練就了一種技能,為了更好的隱藏自己變色龍的表層膚色會跟隨著環境改變。
騎著自行車穿著大襯衫的諾丁山就像是一名對生活充滿熱情的工讀生,穿上制服時的諾丁山在每一個客人眼裡是那般的溫柔且善解人意,夜色來臨時諾丁山惹人憐愛即使她衣著艷俗,但那張塗著紅艷艷口紅的嘴唇說出來的話卻是那般的楚楚可憐。
週六。
諾丁山把程迭戈帶到克萊兒的面前。
今天是克萊兒每週一次的勞動日,醫護中心會分給住在這裡的每一個孩子一小塊土地,他們讓孩子們在土地上種菜以此讓孩子們達到和普通人一樣體驗到了勞動和收穫的樂趣。
遠遠的,諾丁山就看到克萊兒在菜地上忙得不亦樂乎的身影。
和程迭戈站在綠色植物牆外諾丁山把克萊兒的照片遞給了他。
目光透過植物牆的縫隙諾丁山望著克萊兒,說:「程迭戈,在我們在一起之前我必須告訴你一件事情。」
「照片上的孩子叫做克萊兒,她是我的妹妹,也是我的心肝寶貝,克萊兒出生不久之後就被診斷為綜合性早衰症,醫生說她最多只能活到十八歲,十八歲於一個普通人最好的年齡,蘇珊娜,也就是克萊兒的媽媽也是我的養母不接受醫生這樣的話,她相信她的克萊兒肯定是與眾不同的,她相信克萊兒肯定會創造奇跡,她堅信克萊兒會活到二十歲,作為把克萊兒帶到這個世界來的人她所能做到的是幫助克萊兒,只是,遺憾的是她中途離開了。」
「程迭戈,蘇珊娜未能完成的事情我會為她完成,因為我也和她一樣堅信著,我們的克萊兒是與眾不同的。」
悄悄的,手被握住,最初力量是小小的,但漸漸的,握住她的手的人一個手指一個手指穿過她的指縫,兩個人的手指緊緊扣在一起,沒有留下一絲縫隙的緊緊的膠住。
握住她手的力量在變得強大,就好像那個握住她手的人要把他的力量分給她。
諾丁山說:「如果你決定和我在一起的話,你也要和我堅信著,克萊兒是與眾不同的,然後,和我一起幫助她。」
「好!」很乾脆利索的回答。
諾丁山垂下眼睛去看她和程迭戈緊緊握在一起的手,他手指白皙修長,她想,上帝該是如何的鍾愛這個男人,好像,屬於這個男人身上的都會是讓人很容易的第一眼就愛上。
「程迭戈,如果我和你說在幫助克萊兒的這件事情上比你任何想像中的還要困難呢?」怕程迭戈聽不清楚諾丁山說得很慢。
他手一扯,諾丁山身體往著他身上靠,鬆開手,他攬住她肩膀,並且讓她的頭擱在他肩膀上。
「程迭戈……」頭想從他肩膀上掙脫開,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呢。
「噓!不要打擾到我觀察,我在猜誰是克萊兒。」他警告她。
諾丁山乖乖的呆在他的肩膀上,一動也不敢動,她心裡模糊的想起了張妙麗和她說的話,程迭戈是她看上的男人,她看上的男人自然需要準確無誤找出她的克萊兒。
小會時間過去。
程迭戈開口:「包著桃紅色頭巾的,圍著橙色圍裙的一定是克萊兒。」
諾丁山在程迭戈的肩膀微笑,包著桃紅色頭巾的,圍著橙色圍裙的就是克萊兒,克萊兒就像諾丁山給她取的名字寓意一樣,喜歡這個世界一切燦爛的事物。
「你怎麼能把她認出來。」諾丁山好奇的問,綠色植物牆和菜地距離有點遠,單憑照片是不可能認出來的。
「你要聽大實話還是漂亮話。」
「都要聽。」
「那先說漂亮話,漂亮話就是克萊兒是多麼與眾不同的孩子啊,我自然一眼就可以認出她來,大實話是我根據你給我的相片克萊兒的喜好特徵猜出來的。」
相片裡那個叫做克萊兒的孩子戴著橙色手鏈,鮮紅色耳環,穿著桃紅色上衣,被一大堆燦爛色彩包圍住的卻是一張爬滿皺紋的臉,那些皺紋就像褶子一樣,一層挨著一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