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克萊兒第一次見到那個男人時她呆住了,諾諾手中牽著的那個男人就像是她所熱愛的色彩一樣,燦爛得蓋過太陽星辰月亮。
一定是那個男人長得太帥所以把她的小同伴們都吸引到她的菜地來,他們號稱是幫她管理菜地其實他們是來看他。
這可不是一件好事,她剛剛松好土的菜地被踩踏得亂七八糟的,所以,她對那些人下了逐客令,她和他們說罐子裡裝了不少的蟲子之後他們才戀戀不捨離開。
目光勉強從男人好看的臉移開,轉向諾諾,意思很明顯:快點介紹。
「他叫程迭戈。」諾諾扭扭捏捏的說出男人的名字。
哇,名字也好聽,克萊兒知道很多了不起的人都叫迭戈,她知道的就有三位:聖.迭戈、迭戈.科斯塔和迭戈.阿曼多.馬拉多納。
即使名字很酷即使長得很帥,可在她這裡再帥的男人也沒有擁有走後門的權利。
「很高興認識您先生,我叫克萊兒。」克萊兒伸手,拿出蘇珊娜家的家教。
「我也很高興認識你,克萊兒。」男人微笑回握她的手。
上帝啊!這個男人笑起來有一口可以去拍牙膏廣告的牙齒,就衝著這口整齊的牙齒克萊兒有一種衝動:讓這個男人走後門吧,他都帥得讓世界黯淡無光了。
不過,不行,她可是諾諾的家長,這個可是諾諾說的,諾諾老是和她嘮叨這樣的話「克萊兒你可是諾諾的家長,當有一天我有男朋友時,當我有一天要嫁人時,當我有一天要生孩子時都需要你拿出家長的權利。」
克萊兒知道那是諾諾使用的伎倆,她怕她死。嗯,這個時候好像不應該去想那些喪氣的話,這個時候應該高興,因為她已經可以行使到作為諾諾家長法則的第一項:給諾諾的男朋友打分。
「您要不要去認識我剛剛抓的十幾條小蟲子。」她問他。
「你想讓我認識他們嗎?」
克萊兒點頭。
挑出幾條最醜的小蟲子克萊兒讓它們躺在手掌心裡,手掌心攤開,長相醜陋的小東西們扭動它們的身體在她手心爬行著,看起來是那般的噁心。
克萊兒讓程迭戈蹲了下來,她把手掌心擱在他鼻樑下方的位置,讓他更清楚的看那些生物們的醜陋結構。
「先生,您覺得它們丑嗎?不僅丑而且還噁心?」克萊兒說。
丑而且噁心,這樣的形容詞克萊兒聽過,她知道人偷偷的在她背後這樣說她,大家都那樣,一旦和周圍的人不一樣了大多都會給出這樣評價,醜陋和噁心,人們的審美觀總是會被固定在某一個框架裡。
在那些話難受得讓她偷偷躲起來哭泣時諾諾總和她這樣說:
克萊兒並不醜,克萊兒只是提前變老了。
男人並沒有馬上回答她的話,他在很認真的觀察那些小蟲子,之後,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臉上。
「嗯,是的,是有點醜,可它們也可愛,胖嘟嘟的,它們剛剛一定在克萊兒的菜地裡飽餐一頓,我猜克萊兒肯定是讓它們吃得飽飽的,才拎走了它們。」
這樣的話,這樣的聲音,這樣的臉部表情,就像是春風從心田上刮過。
克萊兒在心裡哀嚎。
怎麼辦?她好想讓他走後門。
挺住,克萊兒,不要被他聲音迷惑住,漂亮男人是地球上最危險的生物,她要保護好她的諾諾。
於是,克萊兒側下臉,耳朵往著自己的手掌靠,她在傾聽小蟲子和她講話,小會時間過去,她點頭。
克萊兒面對著程迭戈,很嚴肅的告訴程迭戈。
「先生,剛剛,小蟲子們告訴我一件事情。」
「什麼事情?」
克萊兒沒有讓程迭戈有任何心理建設時間,迅速抓住其中一隻最醜的小蟲子放到程迭戈的鼻樑上去。
一般人們在毫無心理準備的狀態下會很容易暴露他們的本性。
一個禮拜前,這裡最聰明的吉米就是想出了這樣的方法試探到她媽媽男友的心,托著鼻涕的小蟲子一粘上那個男人的臉時,男人迅速跳了起來,他狠狠扯下了臉上的小蟲子,表情厭惡,然後那個男人狠狠指著吉米的臉氣急敗壞:「你和這些小蟲子一樣讓人覺得噁心。」
程迭戈並沒有像吉米媽媽的男友一樣跳了起來,他一動也不動的,小蟲子在他臉上爬行著,他沒有去看小蟲子他只是看著她,目光很溫和。
「剛剛小蟲子們都和克萊兒說了些什麼?」他問她。
克萊兒沒有回答,她拿走了程迭戈臉上的小蟲子,把所有的小蟲子都放回玻璃罐子裡,克萊兒低下了頭。
一片陰影擋住了日光。
克萊兒迎來了第四個主動擁抱她的人。
前三個是蘇珊娜、艾瑪兒、諾諾。
第四個擁抱克萊兒的人是程迭戈。
「克萊兒一點都不醜,克萊兒只是提前變老了。」他抱住她用溫和得如陽光般的聲音告訴著她:「這個世界上,每一個人有一天都會老去,那沒什麼的。」
透過那個肩膀,克萊兒看到了諾諾,淚流滿面的諾諾。
然後,克萊兒決定了,讓程迭戈走後門。
因為諾諾喜歡。
諾諾一定特別特別喜歡程迭戈。
而且,程迭戈的表現也很棒,她從他擁抱中感覺到了溫暖,真誠不附帶任何技巧成分。
克萊兒度過最為美好的一天,她管理的菜地在每月例行的評選中得到了最高分數,院長親自給她頒發了鮮花,她和諾諾還有程迭戈在綠蔭下野餐,程迭戈話不多但她說的話他都很認真在聽,而且她說的那些話也得到他的理解。
時間過得飛快,夕陽西沉,醫護中心的探訪時間到了,告別時刻,克萊兒拿出了家長的那種氣勢,望著程迭戈把諾諾的手交到程迭戈手上,叮囑著:「請您對她好,我保證,你會得到同樣的回報。」
「我知道。」他的手落在她頭頂上,就像在舉行一種重要的宣誓。
「一定要和她走到最後,因為,諾諾是一個大寶藏。」
程迭戈看了站在一邊的諾丁山一眼,看著那個用固執眼神望著他的孩子,說:「好,我答應克萊兒,不會輕易放棄。」
他的話讓那個孩子覺得滿意,點頭,然後說了一句:「那麼,你現在可以吻她了。」
那個孩子的話聽著就像老氣橫秋的神父讓程迭戈想笑,再看了一眼諾丁山,在觸到他的目光之後她又垂下眼睛了,很近的距離他清楚的看到她微微泛紅的雙頰,她是在害羞嗎?如果吻她了她的臉頰會不會迎來更深的緋紅?
「你想看我吻她嗎?」就在那麼一個心念之間,這樣的話從他口中溜了出來了。
「當然,戀人間接吻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那個孩子仰著臉,表情嚴肅:「如果你們介意我的話,我可以做小小的迴避。」
可,嘴裡說著會迴避的人絲毫沒有要迴避的意思,就那樣眼巴巴的用充滿著期待的表情看著他們,程迭戈無可奈何的拉起諾丁山的手。
曾經,他問過她這樣的問題,那是在他吻了她之後問的,為了打破那種尷尬他就隨便挑著問的,那時他的問題問得是如此的漫不經意,問題大約是這樣「為什麼你的名字叫做諾丁山?」她回答這個問題時的表情他沒有仔細去觀察,只記得當天她語氣淡淡說出「我一出生就被遺棄在這座城市。」
如今,再回想起那一刻程迭戈對於眼前的女孩的情感彷彿複雜了很多,憐憫?疼惜?心酸?尊敬?他已無法分清。
這一刻,他想告訴她一些的話,讓她的眉頭舒展,讓她展顏歡笑。
程迭戈朝著諾丁山再靠近一點,他看著她用柔和的心情。
「我就知道我的直覺很準。」他和她說。
她回看著他。
他低低的,溫溫的說出:「諾諾是一個好姑娘。」
得到誇獎的她宛如林間小鹿,羞澀且慌張著。
「諾諾」這是克萊兒對於她的暱稱,他很自然的就說出了這個暱稱,這讓程迭戈的心裡或多或少的感覺到有些訝異。
「諾諾。」他試探性的再叫了一聲。
毫不違和。
讓程迭戈覺得有趣的是他的那聲「諾諾」讓她的臉漲得通紅,於是程迭戈又想起了克萊兒的話,傾身。
「你……你要干……幹什麼?」她怎麼話說得結巴了起來。
真可愛,不是嗎?
「克萊兒說想看我吻你。」程迭戈說,這句本應該帶有著調侃的話從他嘴裡說出來啞啞的,低低的,怎麼看怎麼聽都像那麼一回事:諾諾,我想吻你。
本來就只想例行公事般的親吻一下她的額頭,也不知道怎麼的唇沿著她的額頭往下輕觸她的鼻尖,再往下。
唇瓣柔軟,耳邊有鳥語和花香,屬於被攝入口中的氣息清新讓他迎來了瞬間的沉醉,想去深吻的那一瞬間,一張面孔覆蓋了上來,那張臉的臉部表情是嬌憨的,張揚的。
頓了頓,唇從她唇瓣移開,之後停在她嘴角,輕輕一吮,放開,側臉去看克萊兒,然後對著一副口水要留下來模樣的孩子微笑。
回到nottinghill已經是深夜,幽光從街道入口處折射進來落在程迭戈臉上,那張臉顯得疲憊。
諾丁山解開安全帶沒有直接下車,頓了頓,說程先生要不我送你回去。
他側過來來看她,沒有說話眉頭微微皺著。
「怎麼了?」諾丁山不自在的摸著臉。
「我還沒有通過你的考驗嗎?」他問她。
回應過來諾丁山垂下頭,低低說了一句:「不是,我只是怕……」
怕他車開在回去的路上開著開著一不小心就打瞌睡了,然後……
像是看透她的心一樣:「路口有咖啡店,我車子經過那裡時會去買一杯咖啡,這樣你就不需要擔心我駕車安全問題。」
諾丁山知道那家咖啡店,距離這裡也不過五百米距離。
「你在這裡等我,我去給你買。」諾丁山打開了車門。
「嘿,嘿嘿!」程迭戈一把抓住她的手,捧住她的臉讓她的臉和他的臉面對面:「諾丁山,你現在要記住這樣一件事情。」
他看著她。
「你!」他加重著口音:「現在你的身份是我女朋友,類似於買咖啡的,送你回家這樣的事情應該由我來為你做,知道嗎?」
諾丁山不敢看程迭戈。
「剛剛我話的意思你聽明白了?」
低低應答了一句「我知道了」之後,諾丁山推開門,下車,背著包繞過車往著大門走去,走了幾步想起什麼似的腳步停了下來,回頭,程迭戈正透過車窗看她,想了想諾丁山手還是不自然的揚起,做出再見的手勢。
程迭戈回以她微笑。
諾丁山選擇再次朝著程迭戈走去站在車窗外。
程迭戈拉下車窗玻璃。
「要記得買咖啡。」諾丁山幹幹的說著。
他點頭,目光注視著她手伸出了窗外,手掌輕輕的貼了貼她的臉:「明天我找你。」
低著頭一直,諾丁山悶聲不吭的沿著很多很多次走過的路線回家,在那個分叉口停下了腳步,兩道樓梯一道樓梯是往上爬一道樓梯是往下走。
往上爬的樓梯銜接著她住的地方,她住的地方有陽台。
手落在剛剛被程迭戈觸摸的臉頰上輕輕的摩擦著,腳踩在了樓梯上。
他說,明天我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