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追上來不是為了求證,我是想再請你幫我一個忙。」男人語氣有點尷尬:「待會會有一位朋友來看我,她是一個女的。」
她的帽子被男人拿在手上,諾丁山看著帽子皺眉,男人把帽子交回到她手上,只是他的身體依然擋住了她的去路。
男人繼續著他剛剛的表達:「我工作很忙,我沒有時間和女孩子約會,要來看我的女孩叫做艾米利亞,就是那晚一直坐下我身邊的女孩,我想你也應該知道她,就像那些雜誌上所說的那樣她有時候讓有點煩,我已經和她說了很多次了,可她還是那樣,因為我們在商業上有合作所以我需要顧及到一些的事情,我這樣說你懂嗎?」
諾丁山把帽子重新戴回到頭上。
「我給你報酬僱用你當我幾個小時的女朋友。」男人直截了當表明。
週六不用上班時諾丁山從網上接到的活偶爾也會接到充當某個單身男人的女友這樣的小時工,很好賺一個小時五十英鎊外加車馬費,拿到錢之後她會被某個男人帶到同學聚會上去,如果是平時的話她會在裝模作樣中盡可能的把價錢抬高,因為眼前的這位男人很明顯的不知道那些。
可此時此刻聽完男人的話之後她第一時間想的是:騎著自行車離開這裡。
諾丁山推開男人快步往著她的自行車走,這次男人沒有追上來,諾丁山手觸到了自行車的把手。
「諾丁山。」這次不是純正的英式而是漢語。
字正腔圓。
nuo,ding,shan!
諾丁山回頭。
兩層公寓,褐色的屋頂,紅色磚瓦切成的牆,牆上若干垂落的蔓籐,枝椏上新葉萌芽,他站在紅瓦磚牆邊笑得很稔熟,宛若多年前他們就相識,在久遠到類似上輩子的某年某月某日,一樣光景裡頭,他們曾經交談,開懷大笑。
就這樣,在混沌的場景裡頭他向著她走來,身影修長,說著她既熟悉又陌生的語言。
諾丁山也能說出一口字正腔圓的漢語,蘇珊娜每年給她交了不少的學費讓她學習漢語,蘇珊娜總是溫柔的和她說著諾諾說那是你的母語。
「我的直覺有時候很神奇,剛剛,直覺告訴我你也許是一名中國人,直覺還告訴我當我用中文叫出諾丁山你會回頭。」他停在了她面前,愉悅讓他的眼眸裡彷彿有光在流竄著,亮晶晶的:「果然,是那樣的。」
他和她伸出手:「我也來自中國,我叫程迭戈,直覺也告訴我你是一位聰明姑娘,你肯定可以讓艾米利亞後悔來這麼一趟。」
說完,他微微彎下腰,臉對著她的臉,亮晶晶的眼眸瞧著她:「那麼,現在,你願意幫我的忙嗎?」
跟在程迭戈身後諾丁山重新回到了他的公寓,她告訴自己只要她順利的完成一切,她會得到不錯的報酬。
回到公寓,程迭戈和諾丁山粗略的交代了幾句,門鈴就響了。
程迭戈把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他拿掉了她的帽子之後把她的頭髮整理好,呼出一口氣:「你先到我房間裡好好醞釀一下,我叫你的時候你就出來。」
也許是剛剛搬來的關係程迭戈的房間顯得有些亂,書和衣服胡亂擱在一起,諾丁山隨手翻開了幾本書,都是一些市場投資以及酒店管理建築類的書籍,擱在書桌上的還有程迭戈和一位中年男人合影的照片,從相片的背景以及拍攝手法一看就是在類似於家族聚會的正規場面拍攝的,那時的程迭戈十七八歲的模樣,穿著寶藍色天鵝絨禮翻領禮服,梳著整齊的髮型,臉上帶著訓練出來的那種笑容,親切中帶著疏離。
諾丁山多看了和程迭戈合照的中年男人幾眼,那男人看起來有點眼熟。
外面響起了女人的聲音,是那種刻意討好男人嗲嗲的腔調。
諾丁山站在全身鏡前,看著自己,剛剛程迭戈看她時眉間輕微斂起,看來他是對她這身打扮有點不滿意了。
也對,為了減少不必要的麻煩諾丁山白天在打扮上一律是大號襯衫配牛仔褲,這樣的打扮加上齊耳的短髮就像是假小子。
艾米利亞是那種肉.彈式的甜姐兒,性格開朗自信,所以她這樣的狀態出去無疑是以卵擊石。
深深呼出一口氣,諾丁山覺得她需要速戰速決,用她的方式。
脫去自己的衣服諾丁山換上了程迭戈的衣服,寬大垂感極好的罩衫配牛仔褲,把牛仔褲捲到了剛好遮住腳腕的所在,然後走出房間來到廚房。
幾分鐘後,諾丁山端出冒著熱氣的咖啡走向客廳,停在客廳門口手輕輕的磕了磕敞開的客廳門門板上。
緊緊挨著程迭戈坐著的艾米利亞聽到響動之後側過臉來,看到站在門口的她之後,茫然,訝異,不知所措。
程迭戈也側過臉看她。
諾丁山朝著那兩個人莞爾。
咖啡擺在艾米利亞的面前,手握著托盤語氣抱歉:「剛剛搬家,一些東西都還沒有整理,所以只能讓你喝這個。」
擺在艾米利亞面前的是速溶咖啡,速溶咖啡還是諾丁山從她的兜裡找到的,她有時候需要咖啡來抵抗時不時入侵的睡意。
說完之後諾丁山看了程度迭戈一眼目光落在他和艾米利亞緊緊挨著的肩膀上,男人意領神會,開始調整他的位置,盡量拉開和艾米麗的距離。
而此時此刻懷著一腔愛意從倫敦驅車來到nottinghill的艾米利亞顯然被眼前突發的情況弄得方寸大亂,出現在心儀男人家裡的女人身上穿著的衣服、言談舉止昭然若揭。
艾米利亞上上下下的把諾丁山看了一遍,她在觀察她,或者可以說是想從她身上找出疑點。
諾丁山調整手裡托盤的拿捏手勢,不經意間罩衫領口從左邊肩膀上滑落了下來,露出了一邊內衣的肩帶,諾丁山尷尬的拉好罩衫領口,然後她聽到了程迭戈抑制不住的淺笑,他一邊笑著一邊看著她。
落在她身上目光灼灼,即使知道她和他都在演戲,可諾丁山還是覺得不自在。
往前幾步她站在程迭戈身邊,伸手,手遮擋住他的眼睛,嬌嗔:「混蛋,不許笑。」
他的手貼上了她的手背,握住,兩隻看上如膠似漆的手一路從他臉上滑落,之後一直緊緊握著。
「我怎麼沒有?嗯?我也想喝速溶咖啡。」他挑了挑眉頭。
她壓低嗓音:「你都把我的衣服都弄壞了,所以,咖啡沒有你的份。」
諾丁山知道,艾米利亞聽清楚她說的話,此情此景任誰都知道是怎麼一回事,或許是因為事情發生得太過忽然了,以至於在外人眼中一直很強勢的天之驕女第一時間選擇落荒而逃,房間門剛剛關上程迭戈就鬆開了諾丁山的手。
房間很安靜很安靜,是那種略帶尷尬的安靜,諾丁山和程迭戈依然還維持著他們之前的姿勢,誰也沒有動,艾米利亞的包還有車鑰匙都還擱在一邊,沒有被喝掉的咖啡還冒著些許的熱氣。
之後,房間外傳來了女聲大哭的聲音,落荒而逃的女人走了離開房間之後發現她把車鑰匙和包忘了,折回,沒有按響心儀男人房間的門鈴就開始崩潰。
程迭戈拿著艾米利亞忘了的包和鑰匙站了起來,諾丁山回到了程迭戈的房間換回自己的衣服。
戴好帽子諾丁山離開了程迭戈的房間。
艾米利亞還在哭,只是聲音已經變小了,斷斷續續的,男聲低沉的嗓音自責且無奈的語氣應該是撫慰心靈的靈藥。
房間隔音不是很好,諾丁山斷斷續續聽到了「在沒有認識你之前我就認識她了。」「這也是我從一開始就和你說過我們不可能的原因。」「我一直和你說可你就是不信。」「我很抱歉。」
「那時,你和我說你有喜歡的人了,是不是就是她?」艾米利亞停止了哭泣,問著。
具體是「是」還是「不是」諾丁山沒有聽到。
隔著一方牆一扇門的外面迎來了短暫的沉默,沉默之後諾丁山聽到不可一世的女人說出「jude,我愛你,如果有一天你們分手的話,記住我現在說的,我永遠愛你。」
「我愛你,我將永遠愛你。」這話諾丁山並不陌生,在克萊兒沒有來到這個世界之前,克萊兒的爸爸常常和蘇珊娜說這樣的話。
就像諾丁山之前猜想的那樣,十幾分鐘的表演換來了和她在餐廳工作一個月的薪金。
那卷鈔票擱在她的兜裡沉甸甸的。
程迭戈把諾丁山送下樓,成功的把他口中的大麻煩趕走的男人表情顯得輕鬆,他說:「我的預感再一次對了。」
他看著她:「那些你都是怎麼想到的?」
諾丁山沒有回答程迭戈的話,她和說了一句「程先生再見。」騎著自行車頭也不回的離開。
五個小時之後,暮色深沉,諾丁山戴著假髮,塗著鮮艷的口紅腳蹬著八寸高鞋子站在另外一處精緻的住宅外,和她一起站在這裡的還有幾位和她差不多打扮女孩。
再一個週六來臨時,還是那家洗衣間,洗衣店老闆把兩件淡藍色襯衫連外套交到諾丁山手中,看了一眼地址,諾丁山把地址交還給洗衣店老闆。
在老闆的疑惑目光下,諾丁山說了一句:「在那個區我有不愉快的回憶。」
諾丁山並沒有打算再遇見程迭戈。
五月來臨,五月的歐洲大陸繁花似錦,這個時候的鮮花價格便宜品種又多,五月的nottinghill大街小巷都擺滿了鮮花。
這一天,週六早上,諾丁山在花市買了茉莉花,那是克萊兒最喜歡的花朵,今天,諾丁山要去見克萊兒。
最近,因為她的失約克萊兒在生氣,她已經好幾天不給她打電話也不接她的電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