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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追夢的騷年 29、鬼哭 文 / 喵月半

    我一向不是那種遇見美好事物就可以用吟詩作賦來表達內心激動感受的文藝青年,對笛子君悠揚動聽的演奏,最多也就是說些諸如好好聽啊,好美好美之類的泛泛之詞,顯得又沒品位又不夠給力。不過好在我雖無能,卻自有那一群亡魂用腦殘粉陶醉沉迷的星星眼來追捧鼓舞飄在半空傾情演奏的笛子君。

    小白警官眼見吸過血的笛子真的就能克服影子結界對法術的封鎖,而笛子此刻演奏的音樂真的對那些亡魂管用,簡直高興壞了,連矜持也忘了,居然也同那些亡魂一般搖頭晃腦隨著樂聲手舞足蹈起來。

    我好像成了現場唯一沒有被美妙天籟感染到不能自已的傢伙,雖然也覺得這笛聲入耳美不可言,但卻依然保持著理智,清醒地看出演奏再成功也沒有什麼值得高興的地方,畢竟正主沒有出現,笛子就算收再多的粉絲,有啥用?

    所以我便直接去推小白警官的肩膀,抓著他問他接著該怎麼辦?笛子君的樂聲是很動聽,圍觀群眾的反應也很熱烈,但接下來呢?這影子結界難道是靠幾首樂曲就能破解的?

    小白警官卻樂觀得嚇人,連帶微笑擺手說:「笛子的樂曲充滿了正能量,只要它一直演奏下去,這些亡魂的心中就再也沒有絕望,這結界不就維持不下去了麼?」

    他說得倒是容易,但如果隨便聽聽音樂就能對抗絕望情緒的話,世上哪還會有那麼多自殺的憂鬱症患者?而且據我所知,搞音樂的人群裡頭自殺的就不在少數。所以聽男神這麼講,我也只能呵呵。

    但小白警官反問我有什麼妙計時,我也說不出一個好主意來。於是只能閉嘴,自我安慰地想到我家笛子並非凡品,萬一小白警官說的計劃真能成功,那自然也是極好的。於是本著死馬當活馬醫的想法,我雙手合十拜託笛子君好好表現一番,就靠著牆根站著,聽起笛子獨奏。

    自從笛子君拋下玉帝轉投於我之後,我一直在試圖弄明白的一件事情,就是它與我之間到底曾經有過什麼樣的關係,為什麼我握著它的時候,心中會那麼感慨萬千,為什麼我對它會有一種異常熟悉的感覺?

    這感覺就像路上遇見熟人,卻一時間無法叫出對方姓名,那不爽利的黏黏糊糊的滋味,始終如鯁在喉,令我沒事兒的時候就喜歡握著笛子追尋記憶,將研究笛子本身能力的重要大事給拋在了一遍。

    所以說起來,身為笛子君的主人的我,對它的演奏能力的信心,並不強大。不過小白警官總是那麼睿智,自從見過笛子君,就天然地產生了對它的盲目信任,而笛子君也沒辜負他,宛若仙樂的曲子一首接一首,只聽得我這種毫無藝術細胞的俗人都不由自主得滿心歡喜,而那些亡魂更是越來越激動,有些藝術感覺好點的,乾脆就美得飄了起來,離地一尺左右,漂浮著,搖晃著,擺動著,原本沒什麼表情的臉上,嘴也咧開了,眼睛也明亮了,笑容燦爛。

    就在這時,小白警官身子一震,停止了搖擺身體,驚喜過來地拍我肩,指著頭頂說:「快看!」

    我睜大眼,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驚訝地發現,我們頭頂的掛著大吊燈裝飾得富麗堂皇的天花板,竟然正在不可思議地開裂,扭曲,就如同平靜的水面被投了一顆石子般,裂紋逐漸擴大。

    我的天啊,小白警官太神奇了,他所預言的樂聲的功效,真的實現了呀,這天花板的變化妥妥的就是結界正在崩塌的節奏啊!

    我的小心臟一陣撲通撲通狂跳,驚喜交集地張大嘴巴,小白警官,我要做你一輩子的腦殘粉!我心中狂喜,正要向小白警官表達如滔滔江水綿綿不絕的崇拜之心,但,忽然之間,耳邊傳來一陣如氣球爆裂般的聲響,那粗暴的「砰砰」聲,頓時將笛子樂聲創造的美好心境毀成了焦躁狂暴的怒海。

    笛聲啞然,而我的胸中也充滿了被打擾的不爽,忍不住大吼大叫起來,發洩心中憤懣。而本來演奏得正歡的笛子君,受到的傷害好像不止是如此,它停止了奏樂,轉而發出了尖厲的高音,我倒還好,但小白警官已經被笛聲刺激得捂著耳朵痛苦地將臉皺成了一團。

    我下意識抬頭,果然,那本已扭曲變形的天花板,再次回復為正常的模樣。

    看來,影子結界反擊了,而且很成功。它雖然有弱點,但,它並非無法修補自己的弱勢。

    首先受到重創的就是出盡風頭的笛子,影院裡所有能移動的東西,天花板上的吊燈,走廊兩邊的廢紙箱,幾個大雜物筐裡堆放的3d眼鏡,走廊盡頭大堂裡的爆米花機,甚至是掛在牆壁上的電影海報畫框,一股腦如風暴般砸向它,把它逼得左躲右閃,啞了聲音。

    而我和小白警官,則被那些又一次一臉淡然麻木表情的亡魂團團圍住。

    我伸手想要推開他們,但小白警官卻抓著我的手攔著,說不可以,他們太脆弱了,我們一伸手,他們就會碎掉。

    宅心仁厚不是錯,但此時這麼乾等於自殺。可誰叫他是我的男神呢?於是我們就只能被動挨打。不過那些隨時會碎掉的亡魂們倒也沒有別的本事,將我們團團圍住後,忽然間一起放生大哭,那本該虛無縹緲的哭聲,傳入我的耳朵裡,卻有如有實體一般,那實體像是一把鉤子,一下子就鑽進我的身體,勾住我的心臟,向外拉扯,痛得我渾身顫抖,直冒冷汗。

    這簡直是天下最殘酷的酷刑,肉身可以隨時復原的我,生平第一次遭遇這種以強大的精神摧殘為武器的場面。我捧住胸口,疼到幾乎喘不過氣來。

    我拚命努力,終於伸出兩個手指,堵住了耳朵眼,但這根本沒用,即使塞住了耳朵,那亡魂們的哭聲,依舊鑽進我的心裡。

    我慌亂不已,毫無應對之策,習慣性去看身邊的小白警官,想尋找他的智力支持,卻發現,不知何時,這傢伙已經淚流滿面。

    尼瑪,亡魂哭他也哭,要不要這麼跟風投入啊?我心中一陣焦躁,只覺得就這麼會兒功夫,身體裡又多鑽進了一個鉤子,這鉤子鑽進了我的腦子,正在攪動我的腦汁,令得我頭腦昏沉,頭痛欲裂。

    小白警官雖然在哭,卻並不出聲,看我直翻白眼身子蜷成一團的樣子,用手拍我的背,輕輕說:「別忍著,覺得痛就哭嘛,哭出來你會覺得好受些的。」

    哭了就會覺得好受些?出於對小白警官一向的信任,我皺起了鼻子,咧開嘴嚎啕了一聲。

    好奇怪,平時看個韓劇也會哭成淚人的我,此刻竟然一滴眼淚也流不出來。我,並不悲傷,我,只有滿心的憤恨。我怨恨小白警官阻止我向亡魂們動手,我知道只要我伸出手去,隨便揮動幾下,那群半透明體就會脆弱地碎裂,這折磨我的哭號就會停止。我是地府代理人,我對凡人的生命與魂魄,本就沒有在意到寧可犧牲自己也要保全他們的地步。

    但此刻,我卻發現自己變了,我在意小白警官的感受,會在內心深處認同他的想法,我竟然真的覺得,我應該盡我所能保存下這些亡魂,哪怕吃再多苦受再多痛,為了他們,我也必須咬牙生扛。

    笛子君還在與一天一地的垃圾苦戰,碎了的玻璃吊燈的每一粒玻璃珠子都如同子彈,咻咻咻飛著,打向笛子。笛子在空中努力擺動起伏,一次次巧妙地閃避著,如同一位真正的高手。偶爾,也有其它東西與它正面交鋒,這時候,笛子便會發出耀眼的紅光,將那與它碰撞在一起的那些破爛家什反彈出去,成為它的暗器,擊向那些呼呼飛來的玻璃珠子。

    雖然無法繼續用美妙的音樂來破解結界,但身手(呃……如果有的話)敏捷的笛子還是要比我這只會縮在地上默默承受痛苦的主人有出息的多。

    至少,它在反擊,不遺餘力地反擊。

    但這種反擊,很快便被影子結界的新招破解,笛子君很快就發現,那些原本如子彈一樣飛射的玻璃珠子不再朝它飛去,只一眨眼的功夫,它們就整整齊齊,刷拉一下碼成了從天花板一直到地面的兩堵玻璃牆。

    笛子在大事不妙前就試圖逃走,但那玻璃牆來得太快,它雖然反應不慢,全力飛行,想要擺脫被困的局面,可依舊是一頭狠狠撞在那玻璃牆上,桄榔一聲,落地。

    落地時笛子發出了一聲嗚咽般的低鳴,之後它在地上顫抖著,努力想要重新高傲起飛,卻……唉,此情此景,英雄末路,看得我眼淚婆娑,終於,哭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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