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七,乞巧節,牛郎織女鵲橋相會,女孩子們都要手綁彩線，乞求將來像天上的織女一樣心靈手巧。
初八,道教大會，在西湖之北的葛嶺舉行。這裡晉時有個叫葛洪的道士結廬煉丹,從此亦為道家勝地。
這是天師教主辦的，六月初突然決定，匆匆忙忙地寫請貼分發，七月初八就召開,很多道派要人或閉關或雲遊,趕不及。不過富家有三成集中在京城,三成有子弟常駐京城,還四成往常可能不知，這次卻能湊上，因為議和肯定要賠錢的，大概還得加歲幣，所有富家都關心國家這次一共得賠多少錢，自己大概得攤多少，以後得多交多少賦稅，都派了人來臨安等消息。
金國的道教流派太一道、真大道，現在還不一定收到請貼了，只全真教恰逢其會，正好來了，遂代表整個北方道派。南方道派則以天師教為首，還有上清派、靈寶派，以及一些新建立的流派，由天師道衍化而來的神霄派，由上清派衍化而來的清微派，由靈寶派分化而來的東華派和淨明道等。
人太多了，商量後，各道派只首腦人物帶一、二個親信弟子進入內圈，龍虎天師、茅山上清、閣皂靈寶這三山符菉派在南，全真教等新派在北。東、西方竹棚留給富人們，也是按自己的身家，每家出一、二個能做主的。其他人，都站外圍去。看熱鬧的江湖人和平民百姓，站得更遠，大概都聽不見裡面人說話。
丘處機帶了我和尹志平。天師教的現任天師張景淵致開幕詞後，各派紛紛發言，談論如何悟道，都是虛無縹緲、玄之又玄的東西，聽得我犯困，東、西方的胖子們也都一個勁地扇風，坐不住了。
我運起內力，聲壓全場，清清楚楚地道：「從太上老君化身老子至今，已經一千七百年了，明明每家每派都參透了一些天道運行、萬物生剋之理，也知道了幾種仙術，如點石成金是如何修煉的，卻偏偏要敝帚自珍，只說些空話讓人誤解，欺騙世人，而將真相埋於心底，只想一個人修道，一個人成仙。」
眾人議論紛紛。
丘處機急道：「康兒，你搞什麼鬼？」
我低聲道：「我從前想造鐵船，總共借了一百多萬兩銀子，借據上寫明二十年後加倍償還。現在我來了宋國，不好還要別人替我還錢，所以我要想辦法賺筆錢。你們別作聲，我來應付。」
張天師伸手虛按幾下：「安靜，安靜，現在就請全真教這位年輕人給大家講解一下，如何才能點石成金。」
「好啊。」我上前幾步，大聲道：「《老子》上有，『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萬物負陰而抱陽，沖氣以為和』。『一』就是『道』；『二』，其實是指陰氣、陽氣；『沖氣以為和』，指陰氣、陽氣合而為沖氣；陰氣、陽氣、沖氣，這就是『三』。萬物都是由陰氣、陽氣、沖氣構成。
「大家想像一下，把一塊金子一切兩半，半塊再一切兩半，一直分下去，直到再分就不是金子時，手裡有什麼？」停了一會，繼續道：「現在當然還是金子。這時這塊金子非常小，像一個小球，叫做『原子』，是由七十九份陰氣、七十九份陽氣、一百一十八份沖氣構成的。一塊鐵分下去，也能得到鐵原子，是二十六份陰氣、二十六份陽氣、三十份沖氣。隨便什麼東西，以巨力把原子打散，再按七十九陰、七十九陽、一百一十八沖重組原子，就變成金子啦。」
一老道喝道：「荒謬！這段是宇宙成形論，但『一』『二』『三』都是虛指，只是表示『道』生萬物從少到多，從簡單到複雜的過程。你根本不懂道家學說，就在這胡言亂語！」
我道：「眼見為實，原子是我派祖師爺重陽真人親眼看見的。」
老道怒道：「我怎麼看不見？」
我道：「你修為不夠啊。《列子湯問》記載：『江浦之間生麼蟲，其名曰焦螟，群飛而集於蚊睫，弗相觸也。棲宿去來，蚊弗覺也。離朱、子羽方晝拭眥眥眉而望之，弗見其形；俞、師曠方夜擿耳俛首而聽之，弗聞其聲。唯黃帝與容成子居空峒之上，同齋三月，心死形廢；徐以神視，塊然見之，若嵩山之阿；徐以氣聽，砰然聞之，若雷霆之聲。』原子和焦螟差不多大，焦螟可見，原子亦可見。」
另一老道道：「給你塊石頭，你把它變成金子，我等便認你是對的。」
我道：「原子是非常穩定的，否則萬物變來變去，生命就不能存在了。我說過了，要巨力才能打散原子，把一顆沙礫變成金子，所需要的力量，都可以移山倒海了，只有神仙才有那麼強大的力量，我是不行的。」
那老道冷笑道：「說來說去，你沒有任何證據可以證明你的說法。」
我道：「證據倒也有。去年春分，金國有祥瑞，玉泉山有處崩塌露石碑，有人聽說過嗎？那碑現在就在皇宮裡。告訴你們一個機密，每日正午陽光最猛烈時，石碑會放出七彩毫光，光中出現很多蝌蚪文，這就是天書洩露的天道。你們有機會去親眼看看，就知道我所言不虛了。我跟隨宗浩大人，能拿到所有蝌蚪文的記錄，這些金國也沒人能看懂，但結合本教祖師爺留下的筆記，我們全真教倒是看懂了部分，是講天道運行、萬物生剋的。」
四處望望，就葛洪的舊居了。我折根樹枝燒成炭做筆，在白牆上大大地寫下一個化學反應式：
2kno3+s+3c==k2s+↑+3co2↑
回頭對坐不住了，全圍上來看的眾人道：「原子只有一百多種，能構成萬物，是因為絕大部分物質是由幾個原子組合在一起，形成整體，名為『分子』，分子再形成物質。這裡，每個蝌蚪文代表一種原子，寫在一起代表一種分子。」
一個年輕道士道：「你叫這個蝌蚪文？我可見過，這些分明是金國搞出來的拼音，聽說還是學極西之處蠻夷的。」
我道：「這是拼音，那又怎樣？天書用的文字就叫蝌蚪文。當所有天道運行、萬物生剋之理，都是用這個記錄，這個就是蝌蚪文了。繼續說。曾公亮的《武經總要》上，介紹了三種火藥配方，以不同的輔料，達到易燃、易爆、放毒和製造煙幕的不同目的。起爆炸效果的是這個式子。傳統□，『一硝二硫三木炭』，也就是唐朝煉丹家清虛子著《太上聖祖金丹秘訣》中的『伏火礬法』，一份能產生體積幾千倍的氣體，導致爆炸。將硝石的比例加到七成，威力會更強。」
一個錦衣青年排開眾人，指著牆上的反應式道：「你看得懂這些？我有個類似的東西，你來看看，是什麼意思。」
這人有點面熟啊。我遞給他炭筆：「你不可能會讀，寫出來吧。」
青年接過，在牆上寫了一個化學式，歪歪扭扭的。
「好難看。這叫『三硝酸甘油脂』，你怎麼知道的？這玩意還是我王師叔煉丹時弄出來的，無色油狀液體，一晃就炸，他覺得沒用，十年前受金帝召見時，就把製法獻了上去。去年金國用炸藥，炸塌襄陽城牆，我聽說，主體就是這個。」
七子都介紹過自己，現在所有人都以憤恨、鄙夷、不屑的目光怒視助紂為虐的王處一。
可憐的王處一又氣又怒，叫道：「楊康你別亂說話，我根本沒見過這個！」
我輕笑道：「王師叔，這明顯是一整套理論，總不可能是我一個人建起來的。教我這些的不是全真教，難道是金國？有兵法天賦的孩子也是很多的，若非你上獻此物有功，襄大人也不會對我青眼有加、傾囊相授。」
這是一整套理論，雖然還沒有確切的證據，但楊康有問必答，毫不猶豫，聲音流暢，這樣的自信，也感染了眾人去相信他，是陰、陽、沖三氣形成原子、分子，形成萬物。馬鈺很清楚，理論是金國弄出來的，大概是真的，也開始應用了，楊康現在公佈於眾，不知有何目的，但，只有他懂，無論全真教反對還是支持，楊康都能繼續下去，達成他的目的。現在是全真教面臨抉擇。反對楊康，他大可承認就是在金國學的，全真教沒有風險，可也沒有利益了。支持楊康，就能讓外人以為全真教懂得這些，只有全真教懂得這些，全真教的玄理比其他道派高明得多，一定會有很多富家捐錢。楊康要一百多萬兩還債，不過，銀子誰收到就是誰的，不是一定要給他的，是不是？
電光石火間，馬鈺就做出了決定，拍拍王師弟的肩膀，溫和地道：「師弟勿急，當年你只是無心之失，大家都能諒解的。何況，炸藥只是死物，是要靠人用的，康兒現在學成兵法，認祖歸宗，將為大宋效力，百戰百勝，威震敵膽，這是你的功勞啊。」
青年冷冷地道：「本王榮王曮。本王可以不追究你們全真教通敵之罪，本王只要□。」
我隨便拱了下手：「原來是皇子殿下，失敬。」指指牆上的化學式，「王師叔當年只是弄出了這個三硝酸甘油脂，製法可以告訴你，很簡單，硝酸和甘油混在一起就行了。硝酸的製法在葛洪的《抱朴子仙藥》裡，『或以硝石合於筒中，埋之為水』，這樣得到的其實是『硝酸鉀』，也能用。至於炸藥，那是金國在這個裡又混了很多東西，讓它穩定，可以存放、搬運。具體配方，在金國也是機密，我是要當將領的，不是工匠，有個作戰計劃，我就能要求兵部供我多少炸藥，但我不能打聽配方，我不知道。此事我上月初二夜就稟明皇上了，皇上也能理解，並不以為本教通敵，倒也無需皇子殿下緩頰。」
青年趙曮道：「你是楊康。那天夜裡，你就是跟父皇講這些？」
我道：「嗯，我是向他講解長生不老之術，這些是基礎，必須講的。歷朝歷代，所謂的不老、不死，都是藥，只能一人服用，那就是給皇帝專用的，而我們的方法，可以延長無數人的壽命。金國君臣一共出了一千萬兩銀子，讓我們全真教去著手研究，還不夠，所以我一來臨安就求見皇上，皇上很開明，很支持我們，只是目前宋國國庫空虛，所以他命天師教召開道教大會，就是給本教一個機會講解其道其理，以便向富家集資，好繼續我們的研究。皇子若不介意，楊康就要說重點——如何才能長生了。」
趙曮冷哼道：「本王洗耳恭聽。?/li>
作者有話要說：我從前做的高考模擬卷裡，有個配平題，是比普通黑火藥威力更大的火藥配方。我忘記了，高考完再沒看過化學，現在不會配了，一直湊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