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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九十六章 惺惺相惜 文 / 我生待明日

    五月二十一日,楚州。

    艷陽高照,晴空萬里。

    楚州一眾文武大員,都站在西門城樓上,目送金使常山郡王的儀仗迤邐繞過。

    新任楚州知府賈涉見諸文官武將大多微露喜色,知道他們是指望著議和成功,可以不打仗了,遂道:「金帝派了他最重要的孫子前來我國,似是誠心議和,畢大人,你如何看待此事?」

    知揚州兼淮東安撫使畢再遇道:「事出反常必有妖。完顏煥,可以說是金國下下任皇帝,身份尊貴,怎麼會自己跑來?我們宋國又不是沒殺過使者。所有人都要加強戒備,以防金軍李代桃僵,派個冒牌貨來懈怠我方軍心,卻趁機偷襲。」

    其麾下將領齊齊躬身,大聲應命:「諾!」

    起身後,新投來的將領楊鐵心提了個他很好奇的問題,「大人,聽您的意思,難道完顏煥的父親是金國太子?金國終於立太子了?是哪個皇子?」

    畢再遇答道:「還沒呢,不過形勢已很明朗了,到吉日就會冊封太子了吧。金國共有七位皇子,大皇子是嫡子,但是夭折了,其餘都是庶出。現在他們三皇子榮王謀反被誅,七皇子葛王才五歲,另三個皇子素不得寵,這太子,不立六皇子趙王還能立誰?趙王只有完顏煥一個兒子,寵愛無比,一即位就會立他為儲吧。說完顏煥是金國皇太孫,也不為過啊。」

    趙王?是那個男人。他有其他兒子嗎?難道是康兒?楊鐵心按捺下心底的恐懼,追問道:「那完顏煥,可有其他名字?」

    畢再遇冷哼道:「據說,他本來是單名『康』的,金帝怕我們聯想到靖康之恥,心裡彆扭,才給他改名為『煥』。聽這話說的,好像金國真當我們是友邦。」

    真是康兒,我的兒子,他,竟是有機會當金國皇帝的嗎?楊鐵心如受雷擊,精神恍惚。

    畢再遇注意到,關心地道:「鐵心,你怎麼了?突然就臉色蒼白了。」

    楊鐵心勉強道:「沒事,我在想金國究竟在打什麼鬼主意。」心下擔憂,悔恨不己。

    金使隊伍才在視線裡消失,又有黑壓壓一片金兵出現,奔向楚州城。

    見此,畢再遇愁眉不展,也顧不上去探究楊鐵心的心事了,無奈歎氣,「抄傢伙。」

    宋兵都熟練地再檢查一遍兵器,面無表情地各就各位,根本不需要上官指揮督促。

    半年,半年了!被騷擾了半年,任誰都麻木了。

    打虎豹騎去年臘月初在城外紮下營寨後,從沒正正經經地攻過城,全是小打小鬧,就是在後面充當執法隊,驅策山東民夫攻城,一次派三隻千人隊,死幾十人就鳴金收兵。這就是天下第一精騎?丟人啊。

    不可否認,半年的折騰,金國那兩萬多民夫都成精銳步兵了,當然,宋軍一樣鍛煉出來了。畢將軍一直陞官,能指揮更多的軍隊,乾脆又征了幾次兵,都上城頭磨磨,現在城中能戰之兵,已多達五萬。

    聽說,這是因為虎豹騎統領明耀愛惜士卒。宋兵並不願想太多,作為守城方,他們經常是零死亡,一樣能拿戰時補貼,現在這樣,又有什麼不好呢?這裡真的是一直在打仗,三天一小戰,五天一大戰,天天互摸斥候。就連春天虎豹騎退守淮陰城時,還經常半夜三更跑來在城外放鞭炮呢,聽上頭說,這是一種計策,叫「疲敵乏警」,全仗我們楚州守軍防守嚴密,無懈可擊,他們無奈之下才放棄夜襲奪城的卑鄙計劃。雖然我們斥候遭遇戰總吃虧,但幾次小型的出城偷襲,也著實幹掉了不少金兵。

    雙手沾滿宋**民鮮血的金國王牌軍隊——虎豹騎,會和宋軍和平共處?這話說出去也得有人信啊。楚州就是刀光劍影,硝煙瀰漫,喊聲震天,殺氣衝霄……看,金軍又來了,又一場激烈的城池守衛戰就要打響了。

    今天,金兵大軍依然停在了城牆的千步之外,但是他們主將,那個虎豹騎副將楚天舒,居然在親兵的護衛下前進到五百步。這人不是最怕死的嗎?

    只見那一小隊人馬裡出來一騎,揮著白布奔來,一面大叫,「別放箭,我是信使!我們統領有信給畢將軍!」

    統領?明耀還沒死嗎?明明都銷聲匿跡半年了,我還以為離間計成功了,難道,真要取消計劃嗎?古怪,怎麼沒打他那面模仿我的旗幟?畢再遇心中疑惑,微微點頭,示意放行。

    楚州城外的護城河的這一段早就被虎豹騎天天扔石頭給填了,那信使直接到了城牆下,再由宋兵放下籮筐吊上城頭。是個十六、七歲的少年,長了張圓圓的娃娃臉,眼睛也是圓圓的。他一跨出籮筐,就遊目四顧,看到白髮蒼蒼的畢再遇,綻出一個大大的笑容,立刻就跑過去了,從懷裡掏出張大紅燙金請貼雙手遞上,大聲道:「畢爺爺,半年來蒙您手下留情,我們虎豹騎才能維持不敗之名。五天後是我們統領大喜之日,也請您喝喜酒。」

    畢再遇又氣又怒,差點摔倒:明耀狠啊,這麼報復老夫,派個小孩來,開口就是爺爺,叫這麼親熱,還是揀在賈涉在場時,這不是誣陷我和金軍私下有約定嗎?雖然事實上是有吧。

    想到年初明耀去襄陽給那個右副元帥完顏匡拜年,一去不回,上元時,他的副將楚天舒就送了封信來,直說戰事未了,他們不能回國,但也不想再打仗了,所以想訂個君子約定,和平共處,他們甚至願意出錢建橋修路,就當作為營地付的租金。信裡還信誓旦旦地保證,虎豹騎絕不會在淮東搶劫。

    這根本就是威脅了。我們要打,虎豹騎僅三千人,在城外當然是待不住的,但是他們是騎兵,素來謹慎,不可能被全殲,剩下的人會分成小隊,去肆虐淮東。淮東都是我的地盤啊,出了事都是我的責任,的確,還不如把他們放眼皮子底下看著。

    他們也怕上頭怪罪吧,一直讓山東民夫攻城,做做樣子。我們宋軍裝備精良,糧草充足,待遇優厚,缺的,只是歷練,借此練兵,是利大於弊。只要士卒不懼戰,金國傾國來犯也不是我們的對手,何況小小一隻虎豹騎?整軍完畢,就是我大宋雪恥之時。現在嘛,能困住虎豹騎不去害人就好。

    這些想法,畢再遇早就上奏朝廷了,一手提拔他的韓相似乎有和談之意,拍板同意,但是新派來的這個楚州知府賈涉……朝廷,還是想派人親眼看看的吧,隔了半年才派,亦非督軍,已經是很給面子了。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畢再遇打聽清楚了新來官員的身世事跡,對賈涉有自己的看法。賈涉之父賈偉,於孝宗淳熙年間守四川開江,他目睹雄踞四川的利州西路安撫使吳挺過於驕橫,致書給丞相趙雄揭發其弊端,在謁見孝宗時,又奏請裁抑負責鄂州、江陵邊防要務的大將郭杲與郭棣的兵權,後來吳挺、郭杲等人相繼出任四川、荊襄安撫使等高官,挾怨報復,賈偉受到排擠,含冤而死。賈涉生於淳熙五年(1178年),幼年好讀古書,慷慨有大志。賈偉冤死時,賈涉二十歲,為父親到處鳴冤,甚至到宮廷伏闕上書,但無人理會。直到郭杲致休,吳挺老死,而郭杲之侄郭倪屢敗,郭倬被斬,吳挺之子吳曦據蜀反,郭、吳兩武將世家大衰,賈偉才終於冤情昭雪,此時,已歷十年。

    朝廷派這麼一個人來楚州當知府,還能是什麼用意?一定要盡快打一場大勝仗,為自己,更為給恩相的和議增加籌碼。

    畢再遇接過請貼,淡淡道:「幹嗎叫我爺爺?我可不認識你。」

    信使嬉皮笑臉地道:「我之前也不認識您。叫您爺爺是因為打不過,就像七十年前都稱岳飛岳爺爺一樣。」

    瞟了下請貼最後的署名,畢再遇瞪大了眼睛,「你們統領是楚天舒了?」明耀呢?

    信使直點頭,「嗯,兵部對楚統領的委任狀已經下來了。大家都這麼熟了,畢爺爺您明天可一定要來。告訴您,我們統領夫人姓楊,楊門女將哦,就是那個楊業楊令公的後人……」

    畢再遇指著城外道:「楚天舒站在五百步外,怕我用床弩對付他嗎?這叫大家很熟?」

    信使無所謂地揮揮手,道:「畢竟分屬兩國嘛,私交再好,明面上也得疏遠,免得皇帝猜忌,羊祜、陸抗那樣分屬晉、吳還互相饋酒贈藥是不對的。統領說,我們皇上聖明,但貴國就難說了。要不是我們要回國了,以後怕是再無相會之日,統領也不好請畢爺爺您。」

    恬不知恥,虎豹騎的作風,換了姓楚的當統領也改不了。畢再遇心裡罵了句,冷笑道:「都被召回國問罪了,還說你們那個皇帝比我們皇上聖明?」

    信使漲紅了臉,氣呼呼地道:「才不是呢,常山郡王去議和了,這裡再不打仗了,所以我們要回東北,去草原逛去。兵部的調令很急,過幾天就得走,統領才急著五天後就要成親。」

    畢再遇微微一笑,「好,回復你們統領,畢某准到。」

    「好啊好啊,我這就回去,統領一定高興。」信使說著就轉身,臨走又加了一句,「我們統領還說,婚姻乃終身大事,那天要放漫天焰火,舉城同慶。」

    在信使走後,楊鐵心疑惑又擔憂地問道:「大人,你真要去金軍那?他們若害你……」

    畢再遇奇道:「當然是大軍前去了,鐵心,你不會天真地以為我要一個人去吧?他們要走了,最後打一戰,表示我們的確一直在盡心盡力,只是棋逢對手,雙方都不願拼成消耗戰,才一直沒有大戰。」拍拍手,招呼一聲,「所有將領都跟我回府,楚天舒陞官加成婚,雙喜臨門,這禮物嘛,咱們可得好好合計一下。」

    早就退縮到眾人身後的賈涉,看著這一幕,目光閃爍不定:畢再遇啊畢再遇,你究竟是忠是奸?就看你說的反攻計劃會不會開展了。

    作者有話要說:這章是改錯別字,不是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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