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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四章 江南七怪 文 / 我生待明日

    忽然前面塵沙飛揚,又有一彪軍馬馳來,卻是王罕親自前來迎接大金國兩位皇子,其人身材肥胖,鬚髮如銀,身穿黑貂長袍,腰束黃金腰帶,神態甚是威嚴。

    王罕親自開道,恭恭敬敬的將我們領到他所居的帳幕之中。封爵已畢,當晚王罕大張筵席,大群女奴在貴客之前獻歌獻舞,熱鬧非常,比之鐵木真部族中招待的粗獷簡陋,那是天差地遠了。

    旅途勞頓,我早早就睡了,第二日辰時(七點至九點)才起。慢騰騰地用了早點,就去找郭靖,他居然一大早就跟拖雷出去玩了,真氣人,昨晚上明明說好了今天一起玩的,怎麼可以不等我呢?這個打小就無信的傢伙,哼。

    派人去找,遇上了桑昆的獨子都史和七個同伴有說有笑地回部落,我主動招呼道:「都史,聽說,昨天夜裡的酒席上,你爹爹不許那個神箭手哲別用金盃喝酒,鐵木真飲了那杯酒,隨後以自己的鐵盔盛酒賜給哲別?」

    都史道:「是啊,你睡得太早,沒看到,昨天夜裡,我爹爹放了兩頭豹子出來,鐵木真手下有四人,號稱四傑,平日威風無比,見了我爹爹的豹子,就都給嚇傻了。」

    我隨意點頭道:「哦,你家的豹子更威風。漢人有許多許多的故事,每天晚上我都要聽父王講個故事才睡覺,我想起一個故事,叫『趙王之爵』(劉基的寓言),講給你聽。從前,中原有個趙國,趙國有個趙王,趙王有次得到一塊寶玉,做了只酒杯,說『這只杯子是專門用來向功臣敬酒的。』後來,秦國打到趙國都城邯鄲,魏國楚國來救,趙王就用這只杯子向領兵的魏公子無忌敬酒,無忌拜飲,大讚。後來打仗,趙王無物可賞,就以此杯向有功將士敬酒,人人歡喜。趙人認為,能飲上這隻玉杯裡的酒,比得到四十匹馬、十輛車的賞賜還貴重。可是後來,趙王遷用此杯盛酒賜於一個給他舔痔瘡的寵臣。正好秦國又打來了,趙將李牧退敵,趙王又拿出玉杯,這回,將士們都不願喝了,個個怒火中燒,覺得受了侮辱。」

    都史迷惑地道:「完了?你確定這是故事?什麼趙國、秦國的,我都沒聽過。那個趙國是不是很窮,全國人都沒見過玉杯?」

    毫無歷史知識兼生性魯鈍的緣故,一定不是我講的不好。我沒好氣地道:「秦、趙、魏、韓、齊、楚、燕,合稱戰國七雄,都是中原曾經的諸侯國。不懂就去問你爺爺,我要去找郭靖,不跟你說了。」

    都史得意洋洋地道:「郭靖嗎?他在那邊,和拖雷一起,剛剛我們打了他倆一頓,現在他們被七個怪人留下了……」

    他還沒說完,我就向他指的方向飛奔而去。不會有別人,肯定是武功低微之極、氣焰囂張之極的江南七怪來了。

    「哎,那故事我沒記下來啊,你再說一遍……」都史連叫幾聲,不得回答,只好就這麼去找還在高臥的爺爺王罕,結結巴巴地說了一遍這個很沒意思的玉杯的故事,講完道:「爺爺,那個小王爺說漢人有許多故事,你給我找個漢人師父,專門給我講故事。」

    「是要找,我要請個有學問的漢人先生來,教你漢字。」王罕揮手讓姬人離開,找來兒子道:「桑昆,昨夜你太冒失了,想通過折辱哲別打擊鐵木真的氣焰,反而是讓鐵木真找到機會收買人心。金國那個小王爺給你出了個主意,都史,把那故事再說一遍。」

    都史只好又講了一遍,越來越覺得沒意思,一隻杯子而已,酒倒裡面難道還能變得更香更淳?

    桑昆聽了道:「他的意思,是讓我們設法讓鐵木真拿他的頭盔賜酒給個懦夫啊小人啊什麼的,離間哲別?那小王爺才六歲吧,就能想出這種主意?是不是趙王爺教他的?」

    王罕道:「也許是趙王教的,也許,就是他自己想到的,趙王爺是個很危險的人,他的兒子,必然不差。桑昆啊,你還是嫩了,鐵木真可不像故事裡的趙王那麼糊塗,完全學故事是學不來的,所以,你去挑兩個漂亮的女奴,送給鐵木真,過兩天,再讓人在哲別附近說因為伺候地好,鐵木真就用頭盔盛酒,與她們共飲,這不就行了?哲別不比四傑,他是新降之將,還差點射死了鐵木真,他不會當面去問的。」

    桑昆紅著臉道:「是,我這就去辦。難怪都說漢人奸詐,連個小孩都這麼壞。」

    都史看看父親,看看爺爺,小心翼翼地道:「爺爺,那故事真的有意思?」

    王罕寵溺地撫著孫子的頭道:「有,很有意思。都史,你要好好學漢字,讀漢書,要像那個金國小王爺一樣聰明。他在這還會待幾天,你們都是孩子,你要好好跟他一起玩,和他做朋友,他回去後,你要經常給他寫信,維持關係。將來你繼承了大汗的位子,和大金國皇室的關係就是你最強大的後援,明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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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到時,正見一人在教拖雷,郭靖站在一旁發呆,一個四十來歲年紀、尖嘴削腮、臉色灰暗、神情兇惡、雙目只見眼白的人從只死雁身上拔出什麼收起,帶起一溜黑色的血珠,還有四男一女笑吟吟地看著郭靖。

    我跑到郭靖面前站定,扶著他的肩膀,氣喘吁吁地道:「郭靖,你跟都史打架了?為什麼不叫上我?我可以幫你的。走,我們去找都史,我幫你打他。」

    郭靖搖頭道:「別去,他們人多,我都打輸了,你這麼瘦,哪裡打得過他們呢?」

    我氣得叉著腰道:「你別看不起人!你們那是胖,嗯,你們是虛胖,是不好的,我這樣才好。我真的很有本事的,那些侍衛都是大人,都打不過我(趙王的侍衛誰敢不讓我?),我一個人就能打敗都史那一夥八個,你在一旁看著就行了。哼,他們明明知道你是我的朋友,還敢打你,分明是不把我放在眼裡嘛,走,我們去報仇,我要好好教訓都史那小子。」

    那個面相兇惡的人冷哼道:「小小年紀,大言不慚,真不知你父母是怎麼管教的。」

    我臉色一變,罵道:「老瞎子你敢對我不敬!」

    那人怒道:「你說什麼!」

    我改口道:「我說你兇惡殘忍。怎麼,不服氣?我還說錯了嗎?」指著死雁對那人喝道,「這些大雁礙著你什麼了?招你惹你了嗎?你為什麼要殺它們?它們雖然不會說話,可也是一條生命啊,眾生平等,你們怎麼可以無故殺生,殘害生靈?你們太殘忍了!」

    這七人正是江南七怪,他們自南而北,一路追蹤段天德直到大漠,此後就再也沒了消息,六年多來,在沙漠中、草原上到處打聽段天德和李萍的行蹤,終於皇天不負苦心人,找到了郭靖。

    陡然見到一個瘦弱的小孩兒義正辭嚴地當面指責己方七個大人,七怪都覺好笑,只見這孩子裹在黑貂裘裡,更顯得膚色蒼白,現在似乎是很氣憤,小臉都憋得通紅的。

    韓小瑩笑道:「小孩兒,我大哥看都不看就能射下大雁,多有本事,你不羨慕嗎?」

    我瞥了柯鎮惡一眼道:「他是瞎子,聽風辨形罷了,有什麼了不起的?哼,要顯示自己暗器功夫好,不能用靶子嗎?幹嗎要射大雁?而且你們射的是頭雁,雁群裡經驗最豐富的老雁,沒有頭雁領路,這群大雁不認得路,就回不了南方了,冬天到了,它們就會全部凍死了,這都是你們害的。」

    朱聰搖著扇子,似笑非笑地道:「小孩兒,射下只大雁就是惡人?你太武斷了吧?草原上男女老少都會射術,看你的穿著,還會說漢話,必然是貴酋之子,難道你父兄從不打獵?」

    我正色道:「他們打獵是為了吃肉,這沒什麼,可你們呢?我可不是瞎子,這隻大雁傷的不是要害,傷口中流出黑血,那個老瞎子是用的淬毒暗器啊,正人君子都講究光明正大,連暗器都不屑於使用,更別說是淬毒暗器了,那都是心狠手辣、不擇手段的惡人才用的。這隻大雁是死了,可是肉卻有毒,不能吃,它白死了,這叫『濫殺』。你們無緣無故就用陰毒的手段害了十五條性命,還不是惡人嗎?」拉了郭靖就想走,邊教育他,「郭靖,他們都是很殘忍的惡人,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以後不要理他們,讓拖雷那小子跟著他們學壞好了。我們回去吧,王罕大汗送了我很多漂亮的小玩意兒,我們一起玩,我讓你先挑三件喜歡的,這樣大家都有了,好不好?」

    郭靖兩眼放光,道:「好啊。」轉身欲走。

    「不許走。」韓寶駒掏出金龍鞭擦著我腦袋抽了一下,喝道:「小孩兒,你要是再說一聲我們是惡人,我可要打你了,你怕不怕?」

    六個跟著我的侍衛,本來見我找到了郭靖,相視一笑,就在三丈開外停下了,免得又被我捉弄,見此情形急速趕來,擋在我、郭靖和七怪中間,腰刀出鞘,凝神戒備。

    有侍衛保護,我也不急著走了,高聲道:「你們做下惡事,還不許別人揭穿你們是惡人的事實嗎?你們不但是惡人,而且還是大惡,大惡偽善!嗯,『義之所在,雖千萬人吾往矣』,我就是要說,你們是大惡人!大惡人!大惡人!」和郭靖手牽著手,揚長而去,侍衛們不願多事,面對七怪,緩緩後退。

    郭靖邊走邊疑惑地問道:「那個,什麼『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是什麼意思?」

    我得意地道:「不懂了吧?我教你,就是跟好人在一起的人就會學好,跟壞人在一起就會學壞,意思相近的話還有『久處芝蘭之室而不覺其香,久處鮑魚之肆而不覺其臭』,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孟母三遷。喂,郭靖,我已經六歲了,父王說我回去後就該請先生教我讀書了,你跟我回去,去我家,以後和我一起讀書好不好?我父王給我請的,一定是鴻儒啊,我們長大後都會博學多才的,你要是留在這兒,豈不是會跟那些蠻夷一樣粗魯不文?」

    郭靖猶豫地道:「去你家?我要先問我媽媽。」

    我自信地道:「你媽肯定願意,她是江南人嘛,怎麼會喜歡又冷風又大的草原呢?你放心啦,我父王可是大金國的六皇子,在中都,沒人敢欺負你們母子的。」

    江南七怪對視一眼,柯鎮惡一頓枴杖,陰惻惻地道:「小鬼,你是金人?」

    我回頭扮個鬼臉道:「是啊,關你什麼事?大-惡-人-」

    朱聰拉住他,輕聲說了什麼,老瞎子又安靜下來。

    郭靖卻停下腳步,迷惑地道:「可是,可是,我媽媽說金人很壞,他們奪了我們的,嗯,奪了我們很多東西,殺了我們很多人,還害死了岳爺爺……」

    我皺眉道:「我懂你的意思,我父王說『天下本無主,唯有德者居之』,宋帝無能,還不許別人替他受罪,來為天下百姓的生計發愁?告訴你,熙宗、海陵都勤於政事,世宗更是人稱『小堯舜』,經過他們三位的治理,中原才從多年戰亂中恢復元氣(雖然這戰亂就是金宋之戰)。至於岳飛,兩國相爭,自然不擇手段,再說,他若不是冤死的,哪來現在這麼響亮的名聲?我們是成全他的千古忠名。哼,你媽沒讀過書,不懂大道理,教你的都不對,你還是跟我去中都,好好讀書……」

    語言的豐富多彩就是為了顛倒黑白,這點,漢語是世界之最,照趙王府那些屬官所說,大金伐宋和武王伐紂一樣正義,宋國自然是另一種說法。「上古競於道德,中世逐於智謀,當今爭於氣力。」打韓非子說出這句話,又過了一千四百多年了,現在爭論百年前戰爭的性質,有意思嗎?宋國也就敢在口頭上討點便宜。

    朱聰在其兄弟的掩護下,虛晃幾招,繞過侍衛,攔住我們道:「小鬼,你不用說了,我會教靖兒讀書的。哼,你還是個小孩子,我們也不難為你,你走吧。」說著便要去抓郭靖。

    一個侍衛立即前來猛攻朱聰,防他傷我。我擋在郭靖前面,氣得跺腳大叫道:「你們好討厭啊,總是跟我搗亂。啊,我知道你們是什麼人了。你們全是江南口音,是宋國人啊,來草原幹什麼?沒有貨物,可見不是商人,又會武功,只有一個解釋,你們是宋國逃犯,犯了王法,逃到這裡當馬賊的!郭靖,郭靖!別發呆了,你記不記得?王罕大汗曾說近來總有人莫名其妙地失蹤,他覺得是被風沙吞噬了,依我看,恐怕就是被這些馬賊殺了。」哈哈,我太有羅織罪名、製造冤獄的天賦了,要不我長大就去刑部干吧?

    朱聰大怒,一邊打,一邊還拿他那把破爛扇子指著我罵,「你含血噴人!小鬼,我告訴你,說話是要有證據的……」分心之下,立時就被對敵的侍衛逼退回去。

    趁此機會,我拉著郭靖就跑,「快跑,別讓大惡人抓住了!咱們回去告訴王罕大汗,讓他派人來抓這些馬賊!」

    拖雷聽不懂漢話,一直疑惑地望著我們,看到我拉著郭靖跑了,猶豫一下,也跟著跑了。

    我們順利地回到王罕的大營。我剛手舞足蹈地跟趙王說我在外面發現了一群馬賊,想告訴王罕大汗,借兵去剿殺他們,趙王就很乾脆地叫我別多事,馬賊好,草原越亂,爭鬥越烈,實力越弱,對金國的威脅就越小。我受教了,那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了,想深一點,沒準金國就是暗中支持了不少馬賊在草原上煽風點火兼收集情報。

    一下午,拖雷不知躲哪去了,附近貴族的孩子們都聚在一起,聽我描述江南的秀麗繁華,郭靖譯了兩句,實在不懂我引用的那些綺詞華章,還是去叫了個傳譯來。嘿嘿,趙王要我每天背一首詩詞,我來的路上可是一直在背描寫江南的詩詞,記了幾十首,我就不信,這麼多未來的部落頭領會沒一個生出對江南的覬覦之心。

    晚宴上,都史問了趙王,得知這次就是我平生第一次離開中都,於是,他們就知道了我根本沒去過江南,是在吹噓,一個個都衝我扮鬼臉。趙王啊趙王,你何必每次都戮穿我的牛皮,讓我吹上兩天也好啊,現在他們都叫我「愛吹牛的小孩」了,真沒面子。

    第三日一早,郭靖不見了,拖雷又去和都史打架,兩人都打得鼻青臉腫的,鐵木真知道後,很不高興,便向王罕提出想把幼女華箏許配給都史,王罕很樂意,又提出要把自己的孫女許給鐵木真的長子術赤,雙方再度融洽。郭靖直到中午才失魂落魄地回來,我問他怎麼了,他卻呆呆地不出聲。我看他衣襟上還有暗紅色的乾涸血跡,想必是捲進江南七怪和黑風雙煞的仇殺裡了。

    陳玄風梅超風,你們對愛情的理解和堅貞非常令人感動,但是,東邪門下,笑傲江湖,豈會受雇於豪門做鷹犬?我只好任由你們陷入絕境了。不救人,並不犯法,對吧?將來你們夫妻泉下團聚再道德譴責我吧。

    第四日,我們要回去了,我把收到的小玩意兒分了一半留給還處於癡呆狀態的郭靖。至於桑昆札木合他們送我的鷹奴豹奴等等,作為接受了平等、人權教育的現代人,我是不會把他們當禮物送來送去的,全部帶回去。

    上天保佑,至此,情節發展還是符合原著的,剛瞎了眼的梅超風聽到我們說的是漢話,又是往南行,要離開草原,於是冒出來攔路討吃的,我當然很好心地要趙王收留了她。帶她回王府,看她那麼孤苦,又瞎了眼,去打掃後園好了,可以就住在後園裡,一日三餐則讓廚房送去,免得她看不見還亂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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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去時趙王說要走另一條路,帶我去上京會寧府看世宗皇帝在大定二十四年(1184年)三月於太祖皇帝起兵之地立的《大金得勝陀頌碑》。我覺得趙王更像他爺爺,那個還沒即位就死了的宣孝太子(後來加封廟號為顯宗),完全是漢人了,女真話都說不順,不過是為了讓他那個「屬文為學,崇尚儒雅……陰尚夷風」的父皇高興,做做樣子。

    一路上,我看到的牧民都很困苦,趙王帶我逛上京城,我還看到很多小混混東遊西蕩,問了人,他們居然都是貴族子弟,開國功臣之後,其中不少還是宗室,卻不事生產,坐吃山空,沒有官職的,沒有俸祿的,就是一貧如洗。

    走累了,趙王帶我到家酒樓裡用餐,揀了三樓的一間包廂,趙王點了幾個招牌菜,小二點頭哈腰地出去了,一個小廝伺候茶水。

    我望著窗外道:「父王,這就是上京嗎?這些小混混有什麼用?幹嗎白養他們?我看那些牧民,都是大金的子民啊,怎麼那麼窮?有錢養什麼功臣之後,還不如減免賦稅呢。」

    趙王笑道:「牧民們哪裡窮了?不都有吃有穿嗎?」

    我道:「書上說晉王(宗翰)、宋王(宗望)攻宋時,軍士以鐵鍋為奇貨,我看他們,好多人一大家子十幾號人卻沒有一口鐵鍋呢。」

    趙王道:「草原上不產鐵嘛……」

    我道:「大金已經佔據中原近百年了,中原無鐵嗎?父王,王罕他們送我的那些禮物,值不少錢吧?賣了,買些用得著的東西,比如鐵鍋之類,分給這些百姓好了。」

    趙王訝道:「原來你知道那些東西值錢,你還送了一半給那個,那個小鬼叫什麼?」

    我輕笑道:「他叫郭靖。其實不虧的,郭靖學我,分了一半給拖雷,鐵木真見到,過意不去,不是又加送了些禮物給我嗎?東西,又回來了。」

    趙王無奈道:「你這孩子。康兒,那些玩具和飾物來自西域,都嵌著上等寶石,做工精緻,光彩奪目,你都不要了嗎?要是賣了,以後你就是想玩,也沒地方買了。」

    我搖頭道:「不要了,我都玩了好幾天了,早玩膩了,與其留著佔地方,還不如做點好事呢。」

    趙王躊躇道:「那些值十幾,嗯,值很多銀子的。康兒,你可想過他們為什麼會送禮物給你?」

    我點頭道:「我知道,其實是送給你的,以我的名義就能免掉父王你結交外邦之嫌,可是,真要追究起來,孩兒收下和父王你收下有什麼區別?誰說草原上的漢子單純了,他們送給三伯的真是薄禮啊,三伯他先回去的,怕是會在皇爺爺面前惡人先告狀吧?珠寶饑不能餐,寒不能衣,不如散了買個好名聲。這裡是太祖龍興之地,這的百姓是最支持我們完顏氏的,來過一趟,你該讓這的人都知道你,馮驩就是這麼幹的。父王,你實在捨不得,留下一些也沒人知道,在皇爺爺面前還是可以說那些賄賂都已經全部變賣做善事了。」

    「馮驩?那個給孟嘗君買情義的門客?」趙王展顏道,「康兒,你總是捧著本書,我只道你是玩兒,沒想到你真讀進去了,還會活學活用。」

    我笑道:「是父王教導有方,要不是父王你一直抱著我批閱公文,我怎麼能這麼快就識字了呢?父王,你還沒回答,我們很缺鐵嗎?」

    趙王道:「倒也不能說多缺,但是鐵的產量不大,而要用鐵的地方又多,所以,鐵有多少都不嫌多的。」

    初中地理書上就有煤、鐵、石油、天然氣主要產地的地圖,東北是有鐵礦的,可惜我記不得是在哪了。「這樣啊。」我歪著腦袋想了想,道:「對了,我想起來你曾經說宋國淮南一帶使用鐵錢,那就是說他們有很多鐵了,我們過江拿好了。」

    趙王笑吟吟地道:「你想幹什麼?這可是會挑起兩國戰爭的。」

    我理所當然地道:「就是要打仗啊,農之利一,牧之利十,商之利百,工之利千,戰則無本萬利,我們自己沒有,可以搶別人的嘛。我們的子民可是交了賦稅的,我們就有責任保護他們,讓他們過得更好,至於他國百姓,又不聽我們的,死活跟我們有什麼關係?」國家收賦稅,黑社會收保護費,兩者真的是很像很像,一樣需要搶地盤。

    趙王皺眉道:「康兒,你怎麼能這麼想呢?所謂『以力服人者霸,以德服人者王』……」

    金國建國不到百年,像趙王這樣的上層貴族就完全接受儒家思想了,被漢人徹底同化了,難怪後來元朝時會有「遼以釋亡,金以儒亡」的說法呢。我好笑道:「所謂『順我者昌,逆我者亡』,就是要以戰逼和,打得周圍國家出很重的歲幣,逼他們提高賦稅,那的百姓活不下去,再看到我國輕徭薄賦,百姓安居樂業、物富民豐,自然會來投奔,這才是『近者悅,遠者來』(《論語》)的真解。戰國時山東六國就一直有平民、奴隸跑去秦國定居,圖的就是秦國變法徹底,法制健全,政治清明,軍紀嚴明,賞罰分明。」

    趙王愣住了:這孩子,我從來也沒有教過他這些啊,真不知道他是怎麼想出來的,難道,那個張景淵算的命不是討好我,而是實有其事?康兒真的是上應天命、前來復振我大金軍威的破軍星下凡?那麼他所說的克父克母是怎麼回事?康兒是自私任性,是不喜歡惜弱管他,可他還是很孝順的,每天等我下朝回來一起吃飯,他應該不會害我們——因為,沒有我,他算什麼?

    小廝突然放下茶壺,開口對我道:「我以後跟著你行不?」

    我一怔,笑道:「幹什麼?」

    小廝坦然道:「我家裡窮,爹要給大哥娶媳婦,向這的老闆借了錢,就要我來這當五年小廝,我干了兩年了,大概是看我年紀小吧,很多客人說話都不避忌我的,你們也是。我從沒見過誰像你這麼,這麼,嗯,怎麼說呢,反正你很厲害,你才多大啊,以後一定很了不起的。我還有個二哥,他討老婆還得花錢,我可不想一輩子在這伺候人,你帶著我好不好?我一定聽你的話。」邊說邊小心查看我的臉色,看不出變化,口氣也越來越焦急,「我知道我現在不會什麼,我可以學。我已經在跟這的大師父學配菜了,他說我有天賦,至少我可以給你當廚子,我不會白吃飯的。」

    毛遂自薦?我喜歡,有野心才有向上爬的動力。我歪著頭,笑瞇瞇地道:「如果我就讓你當廚子呢?你還願意拋棄親友、背井離鄉地跟我走嗎?」

    小廝臉上掠過一絲猶豫,隨即堅定,「我願意。我在這頂天了也就是個廚子,而跟你走,是改變我命運的唯一機會,以後,就算我真的不堪造就,只能當個廚子,可你一定能發達的,我多少也能沾你一點光。」

    我笑道:「你對我真有信心啊。我叫完顏康,你要稱我小王爺,這是我父王,大金六皇子趙王。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小廝低下頭,不好意思地道,「我姓楚,沒取名,別人就叫我小三子。」

    「那我就叫你小楚了。」我認真地道:「父王,我要他做我的侍讀。」

    趙王若有所思地道:「行,我考考你,答得好,你就帶上他吧。這次去草原,蒙古部、札答蘭部、克烈部的酋長你都見到了,你覺得他們怎麼樣?」

    我道:「父王,我太小了,很多事你們也不會告訴我,就我看到的而言嘛,鐵木真必除,札木合需防,王罕可扶。」

    趙王道:「怎麼說?」

    我道:「金國對他們都有大量賞賜,其中有絲綢。王罕轉手就賜了妻妾,可見是庸碌之輩,其子桑昆、其孫都史更是一代不如一代,而目前克烈部勢力最是強盛,很合適做我們間接統治草原的傀儡。札木合則將賞賜分給了部下,當然他的部下也是把絲綢送了妻妾做新衣,此人可以名利權位羈縻,只是我們自己必須有足夠強大的兵力,免得反噬。而鐵木真,他見絲綢光滑柔韌,直接做成了貼身衣服再分給部下穿著,箭鏃不易穿過絲製內衣,就是中箭,也能令箭鏃容易拔出,避免傷口因拔箭而增大。我不知這樣做的效果如何,但是鐵木真的野心可見一斑,他是個梟雄,蒙古部在他手裡發展得很快,其妻蒲兒帖忠貞機敏,他那三個年長的兒子也都有將才。父王,這個部落可是幾代造反,鐵木真這回是野心膨脹,想一統草原,才會對我們做出付恭順的樣子。我不會忘記,就是他們,收容叛徒撻懶。哼,國之將亡,人人皆可自尋生路,唯獨皇族當與國共存亡。撻懶只是爭權失敗,就叛逃外邦,謀取祖國,萬死不足以贖其罪,而支持他利用他的蒙古部,不滅之不足以雪國恥。趁著現在他們還弱,我們當盡快剷除隱患。」

    趙王沉默了會,歎道:「康兒,你也會是梟雄。」

    我又恢復了小孩子的形象,撒嬌道:「父王說的好難聽,夜梟又難看叫得也難聽,你怎麼不說我是蒼鷹,會一飛沖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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