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說是演武場,其實是宮裡的馬球場,就皇宮的東側,從勤政殿偏殿過去並不是很遠。
衡哥兒沒讓抱琴跟著,自己和趙致禮他們一道過去了。
一路上曲廊樓閣,雖然盡顯皇宮的豪華氣派,但是有些建築也透出了一些陳舊,據衡哥兒所知,先皇是個勤勉節儉的君主,他位的八年,完全沒有興建宮室,大約翻修粉刷也沒怎麼做,他駕崩之後,現的小皇帝登基,手裡又沒有權利,自然也沒有發言權翻修粉刷一下宮室,是以有些建築透露出陳舊,也情理之中。
冬日裡,風不小,衡哥兒被吹得不大舒服。
小皇帝本來走最前面的,卻慢了腳步,等到了衡哥兒身邊和他一起走,還問他,「朕見弱不禁風,有覺得冷嗎?」
衡哥兒自然只得說,「多謝皇上的斗篷,並不冷。」
小皇帝道,「那就好。」說著,還把手遞給衡哥兒,要牽他的手,衡哥兒其實很奇怪為什麼小皇帝很喜歡握他的手,比起是一種愛好,簡直就要像是他的一種習慣了。
衡哥兒不好拂了小皇帝的好意,再說,兩年齡都還小,特別是他,才九歲不到,怎麼著也不會讓多想,他就把手給小皇帝牽上了,小皇帝握住他的手,就說,「還說不冷,怎麼手這麼涼。」
衡哥兒只好說,「只是手涼,別的地方不冷。」
小皇帝輕歎了一聲,對身後跟著的小太監道,「柳升兒,讓拿個暖手爐來給季卿用。」
柳升兒趕緊應了,又讓另一個小太監去拿暖手爐。
衡哥兒只好又道謝,不好推辭。
因小皇帝對衡哥兒的無微不至,趙致禮只是皇帝不時對衡哥兒冷嘲熱諷,徐軒則已經是看到衡哥兒就轉開臉了。
衡哥兒知道兩大約是吃味,不過只是沒想到兩會如此吃味。
而皇帝為什麼要對他這麼好,他則是不大明白。
演武場上,給他們做騎射師傅的是羽林軍都指揮使林儀,林儀是將門之後,父輩都還戍守邊關,兩個哥哥也都是地方軍裡的統領,他還未到而立之年,已經是羽林軍都指揮使,可見本事不小,而且長得十分英武,一表才,至今未婚,京城裡,很是吃香,不少大都想將家中閨女嫁給他。
林儀對小皇帝行了禮,小皇帝就親自介紹了衡哥兒,「這位是季衡,他還小,大約拉不開弓,林師傅,看是讓他旁邊看著,還是怎麼著。」
林儀身材高大,濃眉大眼,目光明亮,是很正直的長相,一臉肅穆,不苟言笑,衡哥兒對他行禮之後,他就對他點了一下頭,說,「到了演武場上,沒有還披著斗篷的道理,將斗篷脫了,他們練習騎射功夫,就去跑步吧。」
「?」衡哥兒愣了一下,一雙烏黑的大眼睛將林儀望著,林儀又說了一遍,「把斗篷脫掉,到那邊去跑步。」
衡哥兒只好道,「是。」
就要脫掉斗篷去跑步去,小皇帝這時候對林儀說,「林師傅,他身子不是很強健,這天冷風寒……」
林儀卻對小皇帝一躬身,「皇上,只是跑步沒事。」
小皇帝也不好再說什麼了,衡哥兒對小皇帝一笑,將斗篷脫下來給一邊的小太監拿著,剛送來的暖手爐自然是沒法享用了。
衡哥兒小小的身子,似乎都能風裡被風吹走,好他去跑步之後,跑得還算穩當。
小皇帝看了他幾眼,這時候又叫了另一個小太監去跟著衡哥兒,怕他出什麼事。
林儀沒想到小皇帝對衡哥兒這麼乎,不由多看了衡哥兒跑步的背影一眼。
然後才開始給另外三個學生講課,先是讓三跟著他打了一套熱身的拳,然後再讓他們去練習拉弓射箭,每要射完箭壺裡的箭,而且必須要射到靶子上才算,三射箭,他就旁邊給他們每個指導姿勢。
衡哥兒上輩子這輩子都是弱質書生,所以這樣大冷天吹著風的天氣,讓他跑步,實是很遭罪,他自己不可能喜歡。
好他絕對不是會讓瞧不起的,所以很努力地跑著,看到另外三跟著林師傅打拳,心裡也有點羨慕,不過很快他就跑得上氣不接下氣,自然沒有精力去注意別打拳了。
林儀沒讓衡哥兒一直跑步,一會兒之後,就讓去把他叫了回來,衡哥兒跑得眼前發黑,出了一身汗,面頰緋紅地走回林師傅身邊。
林儀看他身板實是小,就讓去拿了一把小弓來,教他射箭。
衡哥兒手上倒沒像林儀想的那樣沒力,畢竟他每日裡磨墨寫字,也是有些巧勁的。
所以拉小弓,也還算有模有樣,只是準度不行。
時間很快就過了,冬日裡天色暗得早,林儀說大家可以離開時,另外三已經都射完了箭壺裡的箭,箭術最好的是趙致禮,其次是徐軒,然後是小皇帝,根據他們的年齡來判斷力量,有這個結果倒是很合情理。
不過,這時候衡哥兒箭壺裡還有箭沒有射完,衡哥兒本意是要射完了才走的,但林儀卻說,「季衡,好了,是第一次射箭,這樣已經很不錯了。要是再逞強下去,明日的手臂恐怕會抬不起來。」
衡哥兒一想,事情的確是過猶不及,便將弓放下了,又對林儀行了個禮。
從演武場回勤政殿偏殿,然後從這裡出宮,路上,幾個都比較累,也沒怎麼說話,要到勤政殿偏殿了,趙致禮突然說道,「林師傅是以馬上箭術和雙劍聞名,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才教們馬上箭術和雙劍。」
徐軒和他一向是不對盤的,就說,「還沒學會爬就想要跑了。」
趙致禮很不服氣,「是還沒有學會爬吧。」
徐軒沉了臉,「又有多好。」
小皇帝看兩又要吵起來,就趕緊道,「不要吵了。林師傅覺得可以教的時候,自然不會藏私。」
兩只好停下了嘴仗,不理睬對方了。
這時候,小皇帝又看向衡哥兒,「季卿,還好吧。」
衡哥兒覺得很累,腳都要抬不動了,但是也只能說,「嗯,挺好。」
小皇帝說,「朕記得朕第一次去,也是先跑步,然後練箭,後來就覺得非常累,全身酸痛,朕看這次也不會好到哪裡去,回去了,記得用熱水好好泡澡,這樣會好很多。」
衡哥兒趕緊道,「多謝皇上指點。」
小皇帝就對他笑笑,眼神溫暖。
之後小皇帝回了他自己的寢宮去,離去前讓衡哥兒將他的那一件斗篷披回去,路上注意不要凍著了。
出宮的時候,趙致禮、徐軒和衡哥兒,自然就是一起,後面跟著拿著三東西的書僮,衡哥兒看抱琴拿著自己髒的斗篷,又抱著自己的書,就將書接到手裡自己拿著。
於是就又遭到了趙致禮的看不慣,說他,「對的奴才倒是不錯。」
衡哥兒默默地不回話,讓趙致禮一拳打棉花上,他覺得沒意思,也就只好不說了。
從丹鳳門出去,因為大臣早上都從這裡來上早朝,丹鳳門外面,往南不遠,又是六部、都督府、宗府和翰林院等的官署,這裡往前就有專門的車馬驛站,供那些要使用的大臣使用,當然,是要另外付費,而且,大臣家等的馬車轎子等,多也這裡等。
三便又一起去車馬驛站,趙致禮家下的小廝,看到他來了,已經牽了馬出來,這麼冷的天,趙致禮居然是騎的馬,他上了馬,書僮和小廝跟他的後面,他打馬就走了,也沒有和徐軒衡哥兒道別。
徐軒沒有趙致禮那麼高大,大約家裡沒有願意他騎馬,他多看了騎馬離開的趙致禮兩眼,才上了自家的馬車,也沒有和衡哥兒道別,離開了。
衡哥兒家裡也有馬車等他,他小,得等小廝將馬凳放好之後,才慢慢爬上去,然後讓抱琴也上了車。
馬車慢慢地從車馬驛站離開了,轱轆聲裡,行向小喜鵲胡同的季府。
車裡,衡哥兒雖然覺得很累,但是還是打疊起精神來問抱琴,「那個斗篷,到底是怎麼回事?」
能夠被季大派來給衡哥兒做書僮的,自然並不是怯懦呆傻之輩。
抱琴將那件疊好的斗篷打開來給衡哥兒看,說道,「大少爺,您看,這分明是故意潑的茶上來,茶葉還上面,這鞋印也忒多了些,也都是踩裡面,這風毛是白狐毛,一弄髒就很難看,當時奴才是想隱瞞的,當時看到是這個樣子,拿出來給大少爺您穿,更是不好。」
當時抱琴那麼做,說是自己弄髒的,本來皇帝也不該多說多問了,最多覺得他這個奴才做得不好,而他又是季府的奴才,皇帝也不會拿他怎麼樣,沒想到皇帝卻要死究到底。
衡哥兒看著斗篷,因為天氣冷,茶水披風上,這麼半天過去了,也完全沒有干。
抱琴還將上面的鞋印展示給衡哥兒看,說,「奴才知道要留著這個鞋印做證據,當時就直接將斗篷給疊起來了,鞋印還上面。看這個鞋印,就不是宮裡的公公們的軟底鞋的鞋印,而是皂靴的鞋底樣子,奴才注意著看了,這個大小,更像是平國公府徐世子的書僮安順的尺寸大小,不過當時奴才看大少爺您不想將事情鬧出來,就沒有說。」
衡哥兒點了點頭,道,「這樣做很對,說出來,平白得罪了平國公府。將這個斗篷拿回去後看能不能將它弄乾淨,不要讓父親母親知道了才好,就說是自己喝茶不小心灑了茶水上面。這件事,還要替隱瞞了。」
抱琴應了,又說,「奴才倒沒想到皇上居然會追問這個事,皇上對大少爺您,可真好。」
衡哥兒淡淡笑了一下,道,「這世上,可沒有無緣無故地好,再說,這才是第一天呢。」
抱琴聽他這麼說,就愣了一下,然後問道,「那皇上是有什麼深意麼。」
衡哥兒發了一陣呆,才淡淡說道,「大約是想讓知道,讓大家都知道,他很看重吧。或者就是想要用來轉移別注意力。」
說到這裡,衡哥兒就打了兩個噴嚏,身上一陣發冷,他不得不將身上的斗篷裹得更緊了,又接過抱琴遞過來的手絹,擦了擦鼻子,精神懨懨地說,「回去了的確要好好泡個澡,不然可得病了。」
作者有話要說:之後還有兩章,謝謝大家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