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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9第九章 那時少年(二) 文 / 南枝

    第九章

    又進了幾家書局,衡哥兒將要買的書都買了,而且還去翻了一下許七郎翻過的那本《梅娘子》,草草翻了翻,就知道梅娘子是《媚娘子》的諧音,講一個歡場紅牌的故事,裡面內容自然是十分香艷。

    衡哥兒在心裡歎了口氣,將書默默放了回去,許七郎轉過身看到他放下的是這本書,瞬間就睜大了眼,湊到他耳邊去小聲說,「哎呀,你不要看這種書。」

    衡哥兒瞪了他一眼,「你才多大呢,就看這種書。」

    許七郎紅著臉和他對峙,「我比你大,衡弟。」

    衡哥兒轉過身就走了,不再理他。

    之後進了文房鋪子,衡哥兒還不和許七郎說話,許七郎就覺得不安起來,衡哥兒挑著毛筆,鋪子裡的學徒雖然看衡哥兒很小,但是見他穿著精緻,滿身貴氣,便絲毫不敢怠慢,和他介紹起毛筆來,衡哥兒只是隨意聽著,在手掌心裡用筆上的毛刷著感受軟硬度。

    一隻好的毛筆才能寫出好字來,不同的筆,寫不同的字,衡哥兒每天寫字多,耗筆也不少,他買筆從來就是自己挑,這樣才能買到順手的。

    想著要進京,說不得進京了一段時間不能出門買筆,他便挑了好些支,這些筆價格都不便宜,夥計看他小小年紀,倒是個大主顧,於是非常開心,一直在衡哥兒跟前說話賣好。

    衡哥兒又去挑墨,夥計就又給他介紹起墨來,從徽墨中一等一的貴重的歙縣墨,到一般文人喜歡用的休派墨,他還沒說完,剛才一直插不上話的許七郎就說,「這麼多話做什麼,倒把我們當成了沒見識的人了,誰不知道這些嗎。讓你們掌櫃的將好墨拿出來,又不是買不起。」

    這一席話把那個夥計說得臉上笑容也勉強起來,在文房鋪子裡做夥計學徒的,一般都是長相清秀識文斷字的小年輕,也只有十來歲,面皮還挺薄的。

    衡哥兒就瞥了許七郎一眼,輕歎了口氣,對夥計道,「這些墨品次太差了,再拿好墨來吧。」

    夥計訕訕的,趕緊去辦了。

    等買了墨出門,衡哥兒就小聲說許七郎,「你看你對著一個夥計說話那麼沖,有禮貌沒禮貌?」

    許七郎在衡哥兒面前,總覺得反而自己是弟弟,衡哥兒是哥哥,有點不服氣,但是想到之前衡哥兒和他冷戰,就只好忍了,說道,「本來就是,他在我們面前賣弄學識,好像誰是鄉巴佬不懂那些一樣,還拿次墨來充好墨,真是過分。」

    衡哥兒只好不說他了,許七郎又問他還要買別的東西不,衡哥兒看跟在後面的管事和小廝手裡都提滿了東西,便說道,「不了,回去吧。」

    太陽已經烈起來了,衡哥兒不是很喜歡曬太陽,容易頭暈。

    剛走沒有兩步,就見從前面的古玩鋪子裡閃出光芒來,好些人圍在那裡看,許七郎是個愛熱鬧的,就也要湊去看,衡哥兒趕緊讓小廝過去把他護著,怕他出事。

    一路跟著付賬的管事則守著薄胎瓷器一般易碎的衡哥兒,又問從人圈子裡出來的人,「裡面這是看什麼呢?」

    對方捻了捻鬍鬚,笑著道,「是一扇落地屏風,用三色金繡了九龍出海,端的是漂亮壯觀。」

    他這麼一說,讓衡哥兒都感了興趣,但是又自恃身份,不想過去擠,幸好管事很有心,就把衡哥兒抱了起來,衡哥兒最開始還很彆扭,但是坐在管事的肩膀上,人就高很多,一下子看到了店子門口的屏風,果真是十分漂亮的三色金繡,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衡哥兒讓管事將他放了下來,又有人小聲討論著,「說是要送給首輔李大人做壽禮呢,九龍出海,這種禮,有人敢送,李大人還不知敢不敢收。」

    就有人笑道,「怎麼不敢收。現在小皇帝十歲都沒有,朝堂上下,還不都是李大人說了算。」

    後面這句話,聲音還不小,不少人都聽到了,大家也只是笑笑,不以為意。

    大雍朝雖然要求一般民眾不得妄議朝政,但朝廷裡忙著黨爭,皇位上坐著一個十歲的小孩兒,有發言權的太后顧著為娘家爭權奪利,而且她還不是皇帝的親娘,由此可見,很多大逆不道的話,隨口說了,也沒人管。

    許七郎鑽進了最裡面看了屏風,又鑽出來,回到衡哥兒身邊,撇撇嘴,說,「我還以為是什麼,原來不過是個屏風,在買主面前展示一下陽光裡的光澤。」

    很是不屑的口吻,又拽上衡哥兒的手,道,「太陽這麼烈,你看你都出汗了,趕緊去上馬車,回去吧。」

    衡哥兒由著他拉著自己,走到一邊的柳樹下面去,他們的馬車已經過來了,他們被管事托著上了馬車,衡哥兒用手巾擦擦汗,又遞給許七郎,許七郎一邊擦汗一邊說,「那個屏風,是三色金繡的,以前說是皇家才能用,現在誰管呀,我們家裡就不少呢。」

    衡哥兒看他叨叨不絕,就道,「但是你家繡的是龍嗎?」

    許七郎笑了笑說,「當然不是。其實我剛才仔細看了,是繡的三爪金龍,不是五爪的。三爪只能算是蟒,也不算是逾矩了。」

    衡哥兒笑道,「你懂的倒多。」

    許七郎目光灼灼地盯著衡哥兒,「那是當然了。這下,你也有佩服我的地方了吧。」

    衡哥兒抿了抿唇,點頭,「是啊。」

    兩人回了家,許氏叫了管事去問了話,衡哥兒進了自己房裡洗了澡換了衣裳才出來,許氏就說,「你大舅母說去她那裡用飯,我們就過去吧。」

    衡哥兒不耐走來走去,但是也只好跟著母親過去,大太太將午膳就擺在她住的正房裡,許大舅居然也在。

    許七郎就又把在街上眾人圍觀三色金繡的屏風的事情說了,許大舅很是淡定地說,「雖然在我們這些人家,三色金繡這樣的東西常見,在外面,倒不定是常見的。」

    大太太也點頭,「倒是這樣。」

    許氏倒是注意力不一般,說,「這是誰送這種禮給首輔大人,不是故意惹來天家的不快麼?」

    許大舅說,「這不是還沒送出去,就來弄得人人皆知,恐怕是故意而為。不管是誰要去送,這都是故意不討好。」

    衡哥兒什麼也沒說,只是默默地想著事情,他所處在的家庭,可算是大雍朝最上等的富貴之家了,所吃所穿所用無一不精,但他也知道,這個國家,吃不上飯的人也還多著呢。

    說國事也沒什麼意思,大太太身邊的丫鬟又問可否上菜了,大太太就說上菜,大家也就收起了話題。

    晚上許大舅在了大太太正房裡留宿,這實在難得,大太太還正高興呢,許大舅就和她說,「讓七郎跟著妹妹上京去,和衡哥兒作伴。」

    大太太當場就愣住了,「讓七郎跟著明瀟上京去?」

    許大舅點點頭,「是這樣。七郎在家裡上學,哪裡學得到什麼東西,他只服著衡哥兒管教,跟著衡哥兒的時候,他才是向學的。再說,去了京裡,妹夫怎麼也會給找好夫子,衡哥兒有什麼,難道七郎還會沒有?都放心吧。」

    大太太哪裡樂意,七郎就是她的心肝肉,「七郎在家裡怎麼就學不好了,京裡有什麼好的,讓七郎跟著去。他在我跟前,我看著才能安心吶。」

    許大舅已經定好了主意,「已經這麼定下了,你這些天好好給七郎準備行李,到時候他就跟著妹妹一起走。」

    大太太又要鬧,住在抱夏裡的許七郎不知怎的卻來了正房,在門口問候道,「母親?」

    大太太聽到他的聲音,就從羅漢榻上起了身來,「七郎,什麼事,進來吧。」

    七郎只穿著中衣,笑著跑到她的面前,又埋進她的懷裡,「母親,我可以跟著衡弟他們進京去嗎?」

    大太太看他這麼高興,就板了臉,道,「你怎麼知道的。」

    許七郎看了她一眼,又看許大舅,笑說,「難道不是的。」

    許大舅說,「是這個意思,不過不是讓你上京去玩的,是上京去好好讀書。等你讀得差不多了,還要回祖籍來考試。」

    許七郎根本沒有看他母親那難看的臉色,就已經歡興鼓舞,說道,「我還沒去過京城的呢,母親,我去了京城,就去看看有沒有什麼好玩好吃的,要是有,我就讓人帶回來給你。」

    大太太哭笑不得,又在榻上坐下了,忍著一腔怒氣看著許大舅,許大舅卻只是說道,「無論怎麼想,七郎跟著去京城,只有好處沒有壞處。老大老四都已經在外做生意,家裡現下只有他一個男丁,跟著一群內眷廝混,我看不出他能有什麼出息,讓他進京,他反而能夠學好。」

    許七郎點頭道,「父親,母親,我一定會刻苦學習的。」

    大太太歎了口氣,又把兒子揉在懷裡,「都說女大不中留,現在兒大也不由娘了。」

    許大舅說,「慈母多敗兒。」

    許七郎瞥了自己父親一眼,就又笑著膩在大太太懷裡,「母親,我一輩子都最在乎你,等我有出息了,就好好孝順你。」

    總算是把大太太逗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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