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陣雨的到來,帶給人間一會兒的涼意,漣漪看著外面在雨中嬉鬧的宮人,有些羨慕,她還從未感受過雨中漫步的感覺呢。
她用手掌支起頭,撐在窗框上,右腳腳尖伴著雨點的節律慢慢的點著地面,胡思亂想到,不知阿嚳還要在邊塞呆多久,戰爭讓多少人離散?……
墨歌已經嫁給哥哥了……等阿嚳回來,一切都應該會變的美好的吧……就要當初她想的一樣。
自己究竟是哪裡不好讓阿嚳不喜歡呢?亦或者是墨歌哪裡好讓阿嚳喜歡呢……她心中其實是不平的,論長相,論身世,她樣樣不比墨歌差,若要說脾氣,她從未對阿嚳生過氣……可是自己究竟輸在哪裡呢?
她知道自己是憤恨的,是嫉妒的。自己從來就不是什麼蓮花轉世,只是一個頑石而已,她從來就不是出淤泥而不染的……
雨下的愈發的大,甚至是看不清百米外的景物,模糊中,一個男子撐著竹傘從大雨的簾子中走來,步伐輕盈。漣漪看不清他的臉,但是知道他是修竹。
他漸漸走近,終於能夠分辨出他完美的五官,墨黑的發縷被雨打濕,貼在他白皙的臉頰上,甚至是貼在他有些蒼白的的唇上。
漣漪就這樣呆呆的望著緩緩走近的修竹,四周是大雨圍成的幕簾,好像全世界只剩下他們兩人。
與世隔絕,兩人互相凝望。
距離上次她對他無理取鬧,修竹已經多久沒來找她了?他……會不會很氣惱?
他是妖界的太子,想必很少有人敢對他的態度這般的惡劣。
她還是漣漪仙子時,便聽說,當修竹還是孩子模樣的時候便開始掌管妖界,一個妖神不滿他,意圖篡權,他便直接與那妖神比試,直到殺死對方為止,妖神見他年紀小,十分不屑,沒想到,修竹一劍便刺死了那個妖神,讓他魂飛魄散。
從此,妖界太子東篁修竹的名聲大振,再無人敢忤逆他。
漣漪心中很是不安,但是卻不害怕,她不安是因為不知修竹是否生氣,不怕是因為她知道修竹不會對她動手。
修竹停在漣漪的窗外,房簷替他遮擋了大部分的雨水,但是還是有不少的雨水打在他的金羅蹙鸞華服上,他輕起唇說:「漪兒。」
漣漪吃了一驚,修竹竟然這般叫她,她回想,修竹好似從未喚過她,他們之間的對話,從來沒有名號。
「修竹。」漣漪打開門,拿起一塊乾淨的手帕遞給修竹說,「如何這般狼狽,明明你可以避開這些雨的。」
「無所謂。」修竹淡淡回答。
漣漪看著修竹精緻的側臉,有些恍惚,他不生氣,他好似從未生過她的氣,不管她多麼無理取鬧,多麼兇惡。
「你為什麼不生我的氣?我每次都對你很凶。」漣漪奇怪的問修竹,修竹看著漣漪的眼睛,嘴角揚起淡淡的弧度,說:「因為我喜歡你,不想要你傷心。」
修竹的嘴角勾起微微的弧度,帶著天然的魅惑,眼睛清明的看著漣漪,漣漪有些微微的走神,盯著他那雙眼睛,感覺周圍的東西都褪了色,只剩那雙深情注視著她的眼睛,還有淅淅瀝瀝的雨水。
漣漪怔住,修竹這般坦然的回答讓她不知所措,她從未想過修竹這樣冷漠如神一般的人會怕別人傷心,會喜歡上別人。
「莫要玩笑,你明明知道,我做了很多不體面的事情。」漣漪嘲笑道,前世自己剪斷墨歌和赤嚳的紅線,今生又做了很多不體面的事情,修竹都知道的,他如何還會喜歡她。
修竹搖搖頭,說:「碕兒,你不壞。」修竹頓了頓,又說,「我才是,我為了墨歌,改變了一個女子的命運,今生欠她的,只能等她來世還她,給她一個她想要的人生。」
他從來都是肆意的改寫別人的命運,不管別人的感受,當初他只是想要墨歌在人間過的好些,知道墨丞相只有一個女兒,本以為只有一個女兒的墨白會對墨歌疼到骨子裡,卻沒想到唯一的女兒自然是要做到最大的利用,卻沒有想過甄哥要面對怎樣的未來。
更沒有想到因他,所有人的命運都發生了改變。
「既然我不壞,那麼為什麼阿嚳不喜歡我呢?」漣漪眼神黯淡,看著窗外的大雨說,「阿嚳究竟喜歡墨歌什麼呢?我想知道他們在邊塞發生的一切……」
修竹皺了皺眉,他不想要看到漣漪再為赤嚳煩惱,更何況,赤嚳要殺了她的父親,她知道了,又該是怎樣的絕望。
「我真的很想知道……自己究竟輸在哪裡了,修竹,你告訴我,好不好?」漣漪的眼中閃爍著淚水,卻沒有一顆眼淚滴落,修竹看到了漣漪眼中自己蒼白的臉龐。
她……還是想要嫁給赤嚳……不……她會喜歡上他的……他的生命那麼長,終有那麼一輩子,會的。
他說過,這世上,沒有什麼他得不到的。
「好。」修竹最終還是答應了,他垂下眼睛,走至盛放冰塊的大陶瓷盆,裡面的冰塊大都化成了水,只剩幾塊小冰塊在水面上起起浮浮,不甘這樣消融。
修竹閉上眼,手輕輕點在水面上,泛起朵朵漣漪。水面忽然開始變得有波動,一個荒蕪的場景進入漣漪眼中。
「邊塞與他們有關的一切,水面都會顯現。」修竹拿起他的竹傘,走至殿門口說,「妖界還有事情,我先走了,那畫面只有你能看得到,你放心看吧。」說完漸漸消失在大雨的簾幕中。
漣漪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忽然有些不忍,但最後還是轉頭看向水面。水面裡的男子看著一幅公子無雙的畫沉思著,然後走至大雪紛飛的邊塞裡。最後,他躺在雪地裡,一動不動。
漣漪摀住了嘴,她的一幅無心之畫,竟然讓阿嚳這般傷心……阿嚳是喜歡她的,是喜歡她的!
畫面裡出現了一個紅色人影,身披紅色披風的墨歌為赤嚳披好披風,赤嚳卻沒有絲毫動容的反應。
畫面緩緩的變幻著,墨歌親自上陣指揮,被赤嚳責罵的畫面;墨歌做壞事被赤嚳發現,赤嚳無奈的畫面;墨歌堅持的呆在寒苦的邊塞,赤嚳眼神敬佩的畫面……
然後便是墨歌為了救赤嚳割腕的畫面,還有她摟著赤嚳互相取暖的畫面……漣漪的手緊握,她感覺她好像又回到了前世,看見了赤嚳為墨歌簪花的場景,那種妒火,讓她自己都覺得害怕。
赤嚳醒來時,用探究且奇怪的眼光看著墨歌,然後是他為墨歌包紮,墨歌呆呆的看著赤嚳。
最後一塊冰也消失殆盡,漣漪長長的指甲摳在她掌心。
赤嚳抬頭看著呆呆的墨歌,臉上湧起潮紅,他說了幾句話,墨歌則是一臉呆滯。
漣漪知道,以赤嚳的性子,他會對墨歌負責的……就是這樣,她才輸了嗎?
她猛地推翻盛冰的陶瓷盆,水流了一地,染濕了她的鞋子和裙擺,她竟然是輸在這裡……墨歌的勇敢奔放確實是她沒有的,而赤嚳的負責本性也讓她輸的一敗塗地。
若是他喜歡那樣性子的,她也可以啊!
她也可以那樣的!若是阿嚳喜歡的話……
不過還好……漣漪笑笑,墨歌已經嫁給哥哥了,再也不可能和阿嚳見面了。
她會成為真正的豫章王妃的。
看著一地的水漬,漣漪忽然想起修竹,她嘲笑道:「我其實真的很壞。」
天氣悶熱的駭人,整個長安都悄悄。
東宮的偏殿,是甄哥的寢宮,她的身份很隱蔽,沒幾個人知道東宮有這樣一個女子。
皇后對甄哥的行動看管的很嚴,好像生怕她被人發現被殺害似的。
甄哥坐在梳妝台前,殿內的冰塊很足,絲絲涼意入骨。甄哥看著自己嬌嫩的手指,雪白如新生嬰兒,梁子塵的醫術果然高明,連多年的疤痕老繭都能去掉。
她唇畔勾起,鳳仙蔻丹染的手指挽了個蘭花,翻手舞動,雙手靈活的旋轉跳躍,雪白的肌膚和鮮紅的蔻丹描繪出一場別開生面的手指舞。
「哥兒。」赤瀲站在門口,看著玩得不亦樂乎的甄哥說。
甄哥的視線從手指上離開,但是手指舞依舊靈動,她說:「最近無聊的很,聽說京城最大的妓院倒閉了,可是發生什麼大事了嗎?」
赤瀲搖搖頭說:「並未,或許是惹到哪個達官貴人了吧。」
甄哥停下指尖的舞蹈,眼角上挑,是多年在青樓裡學到的勾人方法,她看著赤瀲,然後嫵媚的摟上赤瀲的腰說:「那個人,你可知道是誰嗎?」
「不知。」赤瀲拉著甄哥嬌嫩的手說,「怎麼了?」
甄哥繼續摟住赤瀲,把頭埋在赤瀲的懷中,身體顫抖的說:「謝謝你……」
能夠在京城開那麼多年的青樓,怎麼可能在一夜之間倒閉,背後那樣錯綜複雜的人際關係,只有權利極大的人才能夠一下子把他們全部解決,而有能力這樣做的人,只有她眼前這個看起來溫柔的毫無魄力的太子。
或許,所有人都看錯他了,他能夠在坐穩太子這個位置這麼多年,自然是有一定手腕能力的,不是表面上那麼軟弱無能。
赤瀲摸摸甄哥的頭說:「我只是處決了他們背後的官員們而已,滅掉他們的其實另有其人,不必謝我。」
甄哥只覺得一種從未有過的溫暖籠罩著她,她不願意捨棄,可是,甄娘的話還在耳邊盤旋,不要愛上男人,你只能利用他們!
甄哥按照墨皇后說的哭法哭了起來,輕微皺眉,淚花閃爍,雙眼朦朧的看著赤瀲,紅唇微微顫抖,誘人犯罪,哽咽道:「你不厭惡我的出身?」
赤瀲搖搖頭,從袖子裡抽出手帕,輕輕放在甄哥手心,說:「別這樣哭了,若是想哭,便大聲哭吧。」
甄哥呆了呆,赤瀲這樣乾淨,不受外界的任何干擾。這樣的乾淨,讓不乾淨的她心生厭惡,厭惡自己,也厭惡他,心口一種渴望在叫囂,拉著他,一起入地獄。
甄哥摟住赤瀲的脖子,一下子把他推在床上,解開他繁複的太子服,赤瀲按住甄哥的手說:「不必如此,哥兒,你想要什麼?」
甄哥哈哈一笑,繼續拉扯著赤瀲的外衣說:「我想要墨歌擁有的一切,你給嗎?」
赤瀲翻身,摟住甄哥纖細的腰說:「給你我的愛好不好?」
「好啊!」甄哥笑的嫵媚。
赤瀲輕輕揉揉甄哥的臉,甄哥呆滯,赤瀲把那個模仿的惟妙惟肖的笑容抹去,說:「哥兒,我不喜歡你這樣笑,自然一些,會更好看的。」
她如何想這般笑?……為何身為太子的他,明明生長在最污濁的皇宮裡,卻擁有一顆乾淨的心?她掐住赤瀲的手臂,為何自己卻變得如此骯髒?她心中的聲音就如猛獸一般叫囂著,拉住他,帶他一起下地獄!
赤瀲的手臂被甄哥尖銳的手指掐出鮮血,溫熱的血流在甄哥雪白如嬰兒的手背上,和甄哥手指上的蔻丹一樣美麗。甄哥忽然摟住赤瀲的脖子,讓自己的身體上揚,吻上了赤瀲溫熱的唇。
赤瀲的身體是火熱的,僵硬的。甄哥把僵硬的赤瀲按在床上,扯開他的衣服,任由心中的惡魔放肆。
赤瀲極力控制著體內洶湧的火焰,他的眼神開始深邃,身體漸漸不再僵硬。當上身全部暴露在空氣中時,他翻身按住甄哥說:「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
甄哥開始胡亂的扯開自己的衣服,眼神迷亂的說:「知道!我想要一個孩子,一個男孩!」
赤瀲眼神變得暗淡,這樣深邃的眼神讓甄哥不知所措。
「好,只要你想要……」赤瀲拉下床簾,他混亂極了,只能靠身體的本能行動,意亂情迷,一響貪歡。
殿內瀰漫著赤瀲身上特有的龍延香,室溫適宜,如醉的低喃…………外面開始下起陣雨,打著窗外的荷花玉蘭,發出催眠一般的歌謠,像母親的低語。
赤瀲在甄哥睡著之後,看著她如嬰兒般蜷縮的睡姿,歎息道:「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