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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十四章 往事 文 / 如意結

    第二日的朝陽斜射入偏殿,甄哥嬌嫩的手指動了動,睜眼看著暖風吹拂著綾羅床簾,身邊的人早已經不在,她撐起身體,回憶起昨日的瘋狂。

    赤瀲是溫柔的,溫柔的差點讓她沉醉。

    透過床簾,一個人影走近,然後是赤瀲溫柔的聲音,「哥兒,醒了?」赤瀲掛起床簾,微笑的對甄哥說:「想吃什麼?」

    甄哥冷眼看著赤瀲,不說話,赤瀲便微笑的走到床畔,為甄哥梳理長髮,甄哥躲開赤瀲的手說:「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赤瀲坐在床畔,拿起甄哥的手,一點一點的為她染蔻丹,並說:「因為你是我的妻子啊。」甄哥的手是白嫩的,嬌嫩的似嬰孩一般,一點也看不出她受過怎樣的苦,原本鮮紅的蔻丹一夜過後已經褪色許多。

    甄哥抽出她的手,說:「可笑,那墨歌呢?」

    「她不喜歡我,我對不起她,我只能給她我能給她的最大的自由。」赤瀲再次拿起甄哥的手,為她染蔻丹。

    甄哥瞇瞇眼說:「哦?你喜歡過她嗎?」

    「喜歡自然是有過的,但是她告訴我,我並不愛她。」赤瀲為甄哥染好一個蔻丹,然後用布仔細的包裹起這個指甲,這樣便數月都不會褪色。

    甄哥看著低頭為她仔細塗蔻丹的赤瀲,這個角度,看不見他的臉,只能看見他高挺的鼻樑,甄哥閉上眼,感受著指尖的溫柔。

    既然躲不掉,那麼便接受吧。

    夏日的燥熱遍佈各地,東宮的宮女們都躲在涼爽的地方瞌睡去了。全世界裡好像什麼都睡著了,花睡著了,荷花玉蘭樹睡著了,就連書都睡著了,赤瀲無趣的隨意翻動著書頁。

    今年的荷花玉蘭還未開,不知是不是因為自己沒有照看好它。赤瀲起身,出了書房,站在荷花玉蘭樹下的陰處。好像,第一次看見墨歌,她便是站在這個位置。

    那年是荷花玉蘭第一次開花,花期不長,朵朵白花隨風飄落在地,任人踩踏。墨歌彎腰一朵朵拾起那些落花,放置於荷花玉蘭扎根的泥土中,赤瀲就在書房裡面看著這個小女孩做的一切,忽然覺得,母后給他選的妻子,他能夠接受。

    他問她,為何拾起那些落花,可是因為希望它們化作春泥更護花?

    墨歌想了想說:「我爹爹常常拾起花園裡的樟樹果子,放置泥土中,我覺得父親這樣的動作很漂亮啊,所以我想學父親,希望和他的動作一樣漂亮。」

    赤瀲笑出了聲,沒想到,這只是一個小女孩的小心思,看到好玩的事情都想要學一學而已。

    或許,哥兒以前也會有這樣可愛的舉動吧,想要模仿一些好玩美麗的事情。

    又或許,她做不了,因為,她的環境不許。

    聽說,她都沒有穿過女裝,沒有戴過首飾,沒有過過一天她本來應該享受的生活,如今卻要忍受墨家的安排。

    明明,錯的不是她,可是錯誤的結果卻要她來承受,她是恨的吧……

    恨自己,恨墨歌,恨墨家,或許,憎恨這個陰差陽錯的世界。就像自己,不願意當皇上,卻成了太子;就像墨歌,不願意當皇后,卻成了太子良娣;就像容璧,不想參與朝堂,卻還是為他做了那麼多。

    荷花玉蘭上結著的護花鈴叮叮作響,驚走停在樹梢上的鳥雀,赤瀲抬手小心翼翼的扶住搖擺的護花鈴,防止剛剛發出的花苞凋落。

    容璧來到東宮便看到這樣的一幕,太子赤瀲站在荷花玉蘭樹的陰影處,單手扶著護花鈴,表情溫柔,不知在想些什麼。

    他總是這般溫柔,可是作為太子,怎麼能乾淨如此?一些赤瀲不願意做的,作為太子伴讀的他只能幫他做。一些赤瀲不願意看到的,作為太子伴讀的他,只能幫他面對。他太乾淨,乾淨的讓不乾淨的他,甘願維護他,替他做一些骯髒的事情,不想讓他變髒。

    從來都是仁政的赤瀲卻殺了幾個高官,只因一個女子,不知道,那個女子是否值得赤瀲這樣對她好。

    在京城殺一高官便是牽一髮而動全身,哪有那般簡單。

    「在想什麼?」容璧拍拍赤瀲的肩膀說。

    赤瀲回頭,給容璧一個大大的微笑說:「小時候的事情。」

    小時候的他總是喜歡學容璧的行為舉動,就像墨歌一樣,希望能夠做到和容璧一樣不凡。

    即使他是太子,他還是會學容璧的行為,一人坐在角落,低頭沉思,卻被墨契嘲笑為傻子。

    那時候的他,也是不能明白容璧為何喜歡坐在角落思考的原因。

    赤瀲想起許多好玩的回憶,眉眼彎彎的說道:「還記得小時候的你,可壞了。」

    容璧勾起赤瀲的下巴,笑的邪氣:「哦?哪裡壞了?」

    赤瀲拍開容璧的手,搖頭道:「你啊,就是喜歡裝作什麼都不在乎,其實你最在乎了,對家人,對朋友……還有對蒼生。」

    容璧他從來就不想當什麼太子伴讀,可是他也不知道他到底喜歡什麼。

    若是他不努力,別的容家的人就會把他們給擠下去,欺壓他們,父親的榮耀不再,家族的輝煌不再,容嬖找不到好的親家,一切都會被顛覆。

    他為了家人,選擇踩下別人。

    「我可是立志把你襯托成一個心懷蒼生的好皇帝呢。」容璧收起紈褲的笑,「以後,那些骯髒的事情,還是交給我做吧,你不要髒了手。」

    赤瀲搖搖頭,千言萬語化成一句:「謝謝你……」他不能再做那個總是躲在容璧後來的懦弱太子了。

    容璧不知是應該開心還是應該悲傷,從小守護那雙乾淨的手最終還是要染上血污,那血污卻代表了成長。

    赤瀲是太子,終是要如此,才能擔當重任。

    容璧忽然道:「如果有一天,為了蒼生百姓,你必須要犧牲你心愛的人,我逼迫你這麼做了,你會恨我嗎?」

    赤瀲呆滯了一會兒,他不明白容璧說這話的含義,他首先想到的人是甄哥,若是為了天下蒼生犧牲甄哥……他會?

    容璧看著赤瀲,靜靜的等待著答案,他知道,赤瀲是優柔寡斷的,太過善良的他,做不到狠下心去拋棄任何一個……可是,自古千古帝王都要學會狠心,放棄最心愛的,去守護江山。

    當戰爭和和親之間選擇,當遍地哀鴻和一個女子之間較量時,那個女子顯得多麼單薄。

    這也是帝王的悲哀,在心愛和江山面前,只能選擇江山。所以,不如一開始便沒有心愛,或者把江山看作是最心愛的。

    寂寞帝王心,他不希望赤瀲如此,又希望赤瀲如此。他希望赤瀲能夠和心愛的人永遠在一起,又希望赤瀲能夠成為千古留名的帝王……可是江山美人哪裡那般容易一起獲得。

    赤瀲說,他喜歡的那個女子,是墨家的女子。這個女子的到來,就連皇上也不知道。

    墨家,讓墨歌嫁給赤瀲之後,又塞了一個女子給赤瀲,說明他們已經知道墨歌不能再生育……他們如此執念於後位和孩子,究竟是為何?

    他們的權利已是達到巔峰,就剩墨契一人未被皇上賜婚,便是憑著前鎮遠侯的因素,皇上也不會讓墨契受到半點委屈。

    皇上對於外戚的態度表現的一直很清楚,便是不希望墨家再嫁入皇家。這樣明顯的態度,滿朝大臣心中幾乎都已經明瞭,可是作為丞相的墨白卻還是要偷偷讓墨家女子嫁入皇家……

    他不能明白墨家的所作所為,當初是他們把不受重視的皇上推上皇位,讓一直中立的容家感到恐慌,生怕皇上偏愛墨家,所以讓他的姑姑容宓嫁給皇上,希望以此來博取皇上的一點重視。

    容家自古在皇子奪位時保持中立,他的父親容寂是皇上的伴讀,而他的叔叔容與是洪都王的伴讀,兩邊都不得罪。

    或許兩邊都不討好。

    因為墨家的介入,大皇子赤玏的勢力已經不是二皇子赤玓能夠抵抗的,先皇也明白二皇子赤玓只是適合當將軍,而皇位更適合大皇子赤玏。

    昇平一年,大皇子赤玏登基。

    墨白在皇上登基之後成為史上最年輕的宰相,皇上原配墨嬌改名墨皎為皇后,入族譜,皇后的孩子赤瀲為太子,墨魄為鎮遠侯。

    先皇下聖旨,二皇子赤玓為洪都王,戍守邊疆,擁有少量兵權。

    洪都王王妃一直陪著洪都王,天涯永隨,卻因生世子而死,之後,洪都王再也沒有娶親。

    皇上體恤太后和洪都王,讓世子來到京城,太后躬親撫養。一是為解太后思念洪都王的仇怨,二是為了讓洪都王可以無負擔的守衛邊疆。

    也是為了挾制洪都王吧。

    洪都王毫無怨言的接受了皇上給他安排的一切,他從來都不想和皇上爭,容璧知道,作為洪都王伴讀的容與也是個不爭不搶的性子,所以他們才能夠相處甚歡。

    皇上登基之後,墨家如日中天,容家開始恐慌,最後,他的姑姑容宓嫁給皇上,為容貴妃。

    可笑,男子無用便葬送女子的一生,容璧不屑。

    容貴妃在第一年絲毫不受皇上重視,甚至可以算是銷聲匿跡,當容家旁系打算看直系的笑話時,容貴妃突然備受盛寵,不久便懷孕。

    傳聞,容貴妃生下漣漪公主的那天,京城的赤蓮提前開放,皇上當天便給公主賜號漣漪,取名漣。

    那年冬天,鎮遠侯在邊塞受到圍困,因為遭受嫉妒,求救的信息被推遲許久,皇上派兵去救鎮遠侯時,鎮遠侯已經奄奄一息,即使救回之後,也只活了幾個月。

    墨白血洗朝堂,為墨魄的死報復,皇上沒有說什麼。

    那件事之後,所有人都開始重新認識這個看起來瘦弱的丞相,那段時間,墨白在朝堂的地位無人能夠相提並論。

    來年,皇上重用容家的人,甚至沒有厭棄洪都王的伴讀容與,讓容與做太子太傅,倚重容寂,為內閣大學士,寵愛容貴妃。

    容家的地位又能夠和墨家相提並論。

    轉年,容貴妃身體有恙,久治不愈而死。

    容家和墨家的關係變得微妙,暗湧潮動。

    這些不過是皇上的制衡之術罷了。

    容璧能夠明白,那時的皇上已經難以壓制墨家,所以讓威望不低於墨家的容家與之互相壓制。

    容璧望向依舊在沉思的赤瀲,心想,赤瀲一定不會用這樣卑劣的手段,他會用更加高明的手段來俘虜人心。

    但他也是心甘情願臣服。

    赤瀲終於想好了如何回答容璧的問題,他抬頭,用力抓緊容璧的手說:「我不會恨你……但是我會厭惡我自己,因為我沒有能力保護我心愛的人,要犧牲她來成全我……」

    作為太子的他,必須為了蒼生放棄心愛的人……忽然,他心中靜寂了多年的**再次浮起,不要做太子,不要做皇上!

    可是……他不做,誰做?他已經不是小時候那個幼稚的孩童了,不再抱怨,他一點也不喜歡當太子。

    若他不是太子,他又會做什麼,用什麼養活哥兒?

    容璧透過荷花玉蘭,看著湛藍的天空說:「我小的時候啊,經常欺負你,你不但不告狀,還經常掩護我,我是你的伴讀,若你回答不出皇上的問題,我便要挨打,你竟然因此徹夜讀書……常常在想,你為什麼那麼乾淨呢?我其實嫉妒過你的……因為我也想要那麼乾淨,可是啊,現實多麼殘酷,不願意長大的我們,終究還是長大了,終究還是,成了這個樣子。」

    赤瀲忽然笑的很壞,說:「我不告狀,是因為我知道要是我告狀了,你會變本加厲的欺負我,而且你那麼聰明,我需要你幫我!拉攏人心可是必修課。」

    容璧非但沒有生氣,還笑著說:「嗯,我會幫你的,幫你成為千古流芳的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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