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通看到陸語昏倒,急急把他抱在懷裡,卻實在看不出他有什麼異常,只能氣呼呼地瞪著霍黃天問:「這到底怎麼回事兒,你跟小孩鬧著玩兒,怎麼比我還沒輕沒重。」
霍黃天傻傻地站著不動,彈著雙手說:「不是我啊,我沒用力啊!!」
莫黃川倒是不急不躁,依舊是一臉笑意,搖著扇子走到玄通身邊說:「不怪老四,看小師弟的剛才的樣子倒像是修煉走火入魔,不過他又不曾修煉過,應該是中了幻術之類的,現在看來是沒有大礙了。」
說著,他將手輕按在陸語後背上一探。就是這一探,連泰山崩於前而不見的金眼掌櫃莫黃川也收起笑容,意味深長地看著玄通。
玄通知道什麼都瞞不過這個人精,只得點了點頭,歎出一口長氣。隨後又看了眼床上平躺著的陶陶,一揮手,一道淡白色的光罩將三人籠罩在其中,當然也包括陸語。
霍黃天看著兩個人在那裡打啞謎,不禁激惱起來:「你們兩個這是幹什麼,剛剛還說沒有大礙,現在又在這裡唉聲歎氣,小師弟到底怎麼樣了?」
見兩人並不回話,霍黃天耐不住性子,乾脆自己也把手搭了上去。他畢竟是個火爆性子,這一摸居然差點兒跳起來,先是大叫一聲「八脈全開!」接著又用更高的音調,像小公雞打鳴一樣從嗓子裡擠出一句話:「不對!沒有脈網,脈門也全封著吶!」
修仙問道,各門各派都有自己的一套辦法,打坐唸經可以,煉丹服藥可以,琴棋書畫也可以,甚至有人以殺道悟本我,最終得道。
但是,這修煉大抵都是以天人八脈為基礎的。無論以何種方式修煉,有了些感悟之後,就可以漸漸將體內遊歷的星星點點的天地元力收攏,衝破第一脈門,在體內形成單一的閉合脈絡,即打通根脈,修成了根脈第一重的周合境界,之後還有生發,滋生,盤結三重境界。
當完成根脈第一重境界之後,第二脈門就會出現,衝破脈門則進入竅脈的四重修煉境界,然後是咒脈,念脈,這是人四脈,之後又有天四脈。
可是,只有打通一個脈門,下一脈門才會出現,如果沒有開啟第一脈門的話,那麼你連第二脈門在哪都不會知道。
而陸語的奇怪之處在於,他既沒有打通任何一處脈門,也沒有結成脈網,甚至體內連一絲脈絡都沒有,八處脈門竟然全部出現了。
雖然開啟天人八脈是每個修仙人的最終目標,但是既沒有脈網連接又處在封閉狀態的八個脈門,完全沒有一點兒用處。真不知該說他是天才還是廢柴。
看著霍黃天一驚一乍的樣子,莫黃川已經恢復了他招牌式的微笑,輕描淡寫地對霍黃天說:「他是老七的兒子。」
這句話給霍黃天帶來的觸動顯然比陸語的脈勢更大,但是這一次他很快壓制住了自己的情緒,表情嚴肅,眼睛精光內斂,冷冷地說:「這小子被老七從星羅峰頂扔下去,從雲海石林掉到凡界居然沒死,真是個奇跡!」
奇跡兩個字,根本就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果然什麼都瞞不過你金眼掌櫃。當年青鋒伏法之前,求我唸唸這些年的師徒情分,一定要找到他兒子,撫養長大。我根據他描述的脈勢找了整整十六年才找到。」
這青鋒,自然是指陸語他爹,也就是莫黃川口中的老七。
莫黃川苦笑道:「我也只是瞎猜,老七死後,師叔十六年沒回嶗山,一回來就帶著個小徒弟,我就有些起疑。再看這小子相貌上雖不及老七,但也算秀氣,眉眼之間帶著些老七的影子,尤其是發狠時的眼神,簡直和老七一模一樣,年紀上也合適,疑心更甚,沒想到真的被我蒙中了。只是不知道他這脈勢是怎麼回事兒?」
「第,九,脈,門。」霍黃天瞪著玄通一字一頓地吐出來四個字。
莫黃川用詢問的眼神瞟了玄通一眼,見他點頭承認了才說:「當年老七叛出嶗山,自稱打開了天人八脈之外的第九脈門,這些年來,大家都在琢磨第九脈門的事兒,卻連脈門在哪都沒找到,更別提開啟了。如今大多數人都認為所謂的第九脈只是老七撒下的一個彌天大謊,說所謂的第九脈就是在打開玄脈之後強化單一脈門。他們誰也不會想到第九脈門真的存在。」
「第九脈門是真是假姑且不論,老七的實力你我是見識過的。雲海石林一戰,諸道仙法,也不論出自何門何派,他是信手拿來便用,威力絕對不下於專門修煉此門法術的人,又以一人之力鬥殺八大門派百名天脈高手,連天柱峰都被他削去了一半,說是毀天滅地也不為過。那種威力絕對不是現在那些庸人鼓吹的什麼偽第九脈可以比的。」霍黃天摸著自己的廢眼,彷彿又回到了雲海石林的那場血戰。
「第九脈門是存在的,雖然我也不知道第九脈門是什麼,在哪裡。但是青鋒死前說過,他為這小子打通了意脈,也就是第九脈。」
玄通說完閉上了眼睛,他應該也想起來那天的慘烈場面,想起自己的師兄弟和摯友被自己的徒弟轟殺,想起自己從小養大的徒弟滿臉淚水跪在自己面前,求他撫養兒子,想起自己把手放在他頭上,一招將他……
「什麼第九脈門的我不管,我只要師叔一句話。他爹當年也是師叔的弟子,搞得咱們嶗山派人才凋零,顏面盡失。直到今日咱們被其餘六道笑話就不說了,見了人道同仁都覺得矮人家一頭。老八的右手和我的左眼也是壞在他爹手上,如今,你又要收他為徒,是個什麼想法?」
霍黃天能把眼睛瞪出血來,一動不動地盯著玄通。
玄通留下兩行渾濁的老淚,他低頭看看懷裡的陸語,那小子臉上還是沒有一點兒血色,但是神色已經變得寧靜,就像睡著了一樣:「當年是我教導不嚴,才使他爹誤入歧途,夫妻殞命。如今我只是想養大他的兒子,贖我當年的罪過。他爹說了,這小子開了意脈,就不能以普通功法修煉,除非有大造化,不然他連根脈都打不開。一個連根脈都打不開的人,說白了就是個廢人,能幹什麼?他來嶗山,不過是多一個吃飯。我只求你們能讓他留下,別再回去過那沒人疼,沒人愛,豬狗一樣的生活!」
正說著,陸語忽然醒了過來,他臉色慘白,看到玄通臉上掛著淚,無奈的一翻眼睛,這老頭兒都一大把年紀了,怎麼說笑就笑,說哭就哭,不過他也只是心中腹誹,臉上卻關心地說:「師父怎麼老是哭啊?小子我不疼了,您不要哭了。再哭我都要笑話您了!」
說著,為玄通擦了擦眼角的淚水,心裡卻嘀咕著:「怎麼跟個娘們似的。」
看到這兒,霍黃天這條鐵打的漢子倒是有些動容了,他自幼和陸青鋒一起長起來,是師兄裡最要好的。看著陸語,想起了小時候的種種,眼圈不由得發紅,嗓子也發了干。他盡力讓自己的聲音不去發顫,對莫黃川說:「不管這小子是誰,他爹又是誰,就讓他留在嶗山吧。」
莫黃川點點頭,摸著陸語的頭說:「小師弟啊,你將來可能會很厲害,也可能會不那麼厲害,但是不管怎麼樣,一定要走正路,知道嗎?」
玄通又是兩行淚下,低著頭不斷地向霍黃天說:「謝謝你不記恨青鋒,謝謝你不記恨青鋒。」
陸語想要點點頭,不經意間瞥見霍黃天的獨眼,竟又昏了過去。
莫黃川想要看看陸語到底如何,卻不料霍黃天一把將他推開,抓住了陸語的手腕。這個性格暴烈的男人不僅是煉丹好手,對於醫藥病理也有幾分瞭解。
不過幾個呼吸的時間,霍黃天皺著眉頭,鬆開了陸語的手,玄通急忙問道:「怎麼樣?」
霍黃天輕輕搖頭:「他的身體似乎並沒有什麼傷勢,連半點的異樣都沒有。恐怕就是初入修真之門的修真者都不見得有他的身子硬氣,必然是不會有什麼生命危險。只不過……」
「只不過什麼?」玄通與莫黃川異口同聲地問道,眼裡都有著關切。
霍黃天沒有緊皺,思索半晌。
玄通等的有些焦急:「你倒是說話呀,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莫黃川倒是理智許多,看著自己師弟有些為難地樣子,沉著聲音道:「老四,你只管將陸語的情況告訴我們,剩下的事情我們一同解決。」
聽到師兄的勸解,霍黃天顯然放鬆了些:「並不是這小子身體有什麼不妥,而是他的腦力似乎遠遠超出常人的發達,已經覺醒了念力。」
念力,俗稱精神力,在荒古的大修真時代,則是被稱為神識。只是這念力,通常只有修真者在衝破人脈的第四個脈門,也就是念脈的時候,才能有擁有。
此前,的確是有人能夠在未重開念脈脈門就覺醒了念力的修真者,可這些人無一例外都是踏入了修真的大門,至少也是根脈的修真者。可是陸語一個從未修行的凡人,怎麼會覺醒念力?
即便是玄通三人也是完全不明白,最終只能歸結於虛無縹緲的「第九脈」了。
念力的重要性對一個修真而言,絕對是不下於元力的。念力強大,意味著一個人的領悟能力更強,在修真一途上能夠走得更遠,而除此之外,念力更是有著探測的作用,而念力越強大的人,釋放出的念力所覆蓋的區域就越大……總而言之,擁有念力,對於修真者而言,的確是好處多多。
可是,這並不意味著提前覺醒念力就是一件好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