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語的驚詫很快收斂了起來,又是一副懶洋洋地樣子,絲毫沒有感覺到自己剛才說的話有什麼不妥之處。
老道士也不介意陸語的口不擇言,大笑起來,那通紅的雙眼裡尚且還有為落下的渾濁淚珠在他一抖一抖的時候,順著眼角落了下來。
「這老頭兒不會是個瘋子吧?怎麼又哭又笑的。」陸語臉上沒有表情,心底裡卻暗自想著。
「小子,我的面相有什麼問題嗎?」玄通平復了剛才的激動,伸手抹去眼角的淚滴,露出一個慈祥地笑容,卻比哭還難看。
陸語點頭,狐疑地再一次問道:「老頭……呃,不!大叔,你今年多大了?」
老道士顯然沒想到陸語會關心自己的年紀,愣了那麼一瞬間,低頭思量了半晌,然後一臉認真地對陸語說:「我仔細算了算,過了今年就399歲了吧。」
陸語剛剛半耷拉下來的眼皮立刻就跳了上去,眼球都差點兒蹦出來:「399歲?!」
顯然,陸語是不相信的。緩緩的,陸語伸出一根手指,放在老道士的面前:「這是什麼?」
老道士毫不猶豫地回答:「手指啊。」
陸語又問:「這是什麼?」
老道士遲疑了下:「食指。」
陸語一臉的憐憫與同情之色,輕歎一聲:「唉,果然是瘋了,居然連1都不認識。」
老道士差點兒一口老血噴出來,你tmd逗我玩呢!不過,即便是沒吐出血來,卻也被氣得夠嗆,咳嗽了老半天,半晌都沒緩過氣兒來。
「唉,算了,我好人做到底,把你送到敬老院吧。真可憐,連1都不認識了……」陸語似乎是善心大發了,也不怕麻煩了,伸手就想將老人扶起來。
可沒想到的是,老人卻抬手就給他腦袋上一巴掌:「兔崽子,你亂說什麼呢!你才瘋了,你全家都瘋了!」
陸語吃痛,沒想到這老道士手勁兒還真大,不過他倒是不介意,在他眼裡,瘋子一般都這樣,罵人打人什麼的不是挺正常的麼。於是,他伸向老道士胳膊的雙手卻是變了個方向,抱住了老人的腰,似乎是想要將他攔腰抱起。
老道士還在罵咧咧地用一根手指戳著陸語的腦袋,看到陸語抱住自己的腰身,立刻就明白了他想做什麼。不過,他卻並沒有反抗,戳在陸語腦袋上的手指上一道淡光閃過,老道士口中輕吐一聲:
風·浮游!
陸語只覺得身子突然一輕,渾身沒了力氣,四下掃視,這才發現自己憑空飄浮在離地一米高的地方,想要掙扎,卻只覺得自己像是整個人進在了水裡一樣,每個動作都承受著莫大的阻力,踢出的一腳根本是寸步難行。先是驚訝了一下,但是連喊叫也沒有,就恢復了平靜。他使勁地踢打著好像不屬於自己的手腳,就這麼掙扎了半天,便沒了力氣。
陸語眼睛掃過那老道士,看到他一臉戲謔地看著自己。他立即就恍然了,自己這是遇到高人了啊。
老道士似乎明白了他心中所想,笑瞇瞇地站了起來,佝僂著背,一翻手,剛才被他裝進褡褳裡的葫蘆就出現在了手上。
陸語甚至都沒能看清老道士的動作。要知道,陸語可是個職業的小偷兒,更是這個行當裡數一數二的傢伙,連他都沒能看得清,這可就有些耐人尋味了。
老道士心情顯然頗好,拔開葫蘆塞子,淡淡的酒香味撲鼻而來。仰頭就灌下一口,老道士咂了咂嘴,看著浮在半空,還在掙扎的陸語,笑呵呵地道:「小子,還當我是瘋子?」
陸語自然明白是自己剛才的戲弄惹惱了這個老道士,立即就搖了下頭:「老……老前輩,小子是真沒看出來,有眼不識泰山,您就放過小子吧。」從小混跡在市井之中,陸語自然明白勢比人強的道理,這時候還死鴨子嘴硬,那不是自己給自己找不自在麼。
收斂了笑容,老道士點著頭將酒葫蘆又塞進腰間的褡褳裡,一揮手,陸語一個不防,跌落在地,也顧不得臀部摔得生疼,立刻就倒退兩步,遠離了老道士。
老道士看著陸語有些戒備的模樣,並不在意,一臉鄭重地問:「小子,想修仙嗎?」
「修仙?什麼修仙?你是騙子吧!」說著,陸語眼裡突然閃過一絲警覺,轉身就要走。
不過,這老道士找了他十六年,怎會讓他輕易就這麼離開,伸出手,一個屈伸,陸語只覺得渾身一沉,就感覺自己好像陷入了泥沼,腳下彷彿有一個巨大的吸盤,根本就抬不起腳來。
而若是細細看去,很顯然的能看到他的小腿以下都是被一層淡淡的白光籠罩著。顯然,又是那個老頭兒在搗鬼了。
陸語雙腳不懂,擰過身子,訕訕而笑:「嘿嘿,老前輩。一看您就是世外高人,放開我吧,我願意跟你修仙。」
老道士身子佝僂著,雙手背在身後,笑瞇瞇地看著陸語:「哈哈哈,小子,挺識相的。你願意跟我修仙,那你倒是說說什麼是修仙啊!」
「不知道,不過應該就是可以變得像您這麼厲害吧,我願意,我肯定願意。」陸語這小子竟然賣起了萌,一點兒也看不出是個南城的偷兒頭頭。
老道士笑了笑,也是一副潑皮樣兒:「小子,跟我裝你還是嫩點兒啊,我告訴你,我在你身上下了咒,你要是不老實點兒,可是要一輩子呆在這兒了啊。」
陸語真的是打出生就幾乎沒這麼跟一個人耐心說過話,這真是太麻煩了,於是他也上了火氣:「md,死老頭,有種你放開小爺啊!」
老道士神情一凜,依舊是左手二指,向背後隨便一指:「雷·飛蝗。」那二指所點的地上,當時炸出一道白光,將黃土的路面破出一道長三米寬半尺的深痕。陸語當時就不說話了,只是憤憤地看著老道士。
「你聽著,我是嶗山派玄通,我們嶗山專在各地收養有天賦的孤兒,我看你有些慧根,有心收你為徒。你要是願意,就跪下叫我一聲師父,我便帶你回嶗山,教你本事。你要是不願意,我就跟你留下些錢,你自己做打算吧。」
「小爺才不去!!!」陸語打小從來沒有相信過會有人對自己好,也確實沒有人對他好過,他才不信有這樣的好事兒落到自己頭上呢。昨夜驚魂一幕尚且歷歷在目,陸語更是覺得這老道士八成是什麼妖怪,假扮成人樣兒,等著騙了他,挖他的心肝下酒。
「好吧。」陸語只覺得腳下一鬆,小腿上的的白光暗淡下來,整個人輕鬆了不少,偷偷看了一眼玄通老道士。
玄通老道士好像一下子到了老了許多,眼裡也沒了神采,他掏出一些錢來,塞到陸語手裡,說:「我給你錢多了,反而會給你惹來麻煩,你就先拿著這些吧。以後我會常來看看你,直到你願意教我師父為止。」
說著,他揮手撤去了那無形地光罩,回頭就要走,十分落寞。
不由得,陸語心裡竟然真的就有些難受,他沒見過父母,也沒有兄弟,他甚至不記得自己是如何長起來的,從記事兒起,他就在流浪,為了活下來在垃圾堆裡刨食兒,和瘋狗打架,所有人都厭惡他,都躲著他,這第一次見面的老頭兒,給了別人從來沒有給過他的感覺,想哭的感覺。
撲通——
「師父。」陸語一下子跪在了地上,表情虔誠地給老道士磕了三個頭。老道士顯然是有些大喜過望,一下子衝到陸語面前,身子尚且有些顫抖的將手按在陸語地頭頂,無語輪次地大叫。「你認我當師傅了,哈哈。」
「我又有徒弟啦!」
陸語被他身上所攜帶的臭味悶的差點兒喘不過氣,雙手抱住老道士玄通的雙腿,極力地想要往後縮,卻不料這玄通看起來是個瘦弱的老頭兒,但力氣竟然頗大,陸語怎麼也掙扎不開。
陶陶原本在遠處等的無聊,正抱怨著什麼,卻突然聽到身後傳來一聲大喊。立即轉過頭去,眼看著陸語雙膝跪地,抱著那老頭的雙腿,腦袋不斷的搖晃著,還不時地發出「嗚嗚」地聲音。(怎麼有些熟悉?)
疑惑的她聽清了老頭嘴裡喊著他又有徒弟了。那大樹下,就只有陸語與這個老頭兒兩個人,顯然那個徒弟就是陸語了。陶陶顯然是腦子都反應不過來了,這個無恥的傢伙剛才還哭著喊著要自己收他為徒,怎麼一轉眼的功夫就變成了別人的徒弟了?
真的是自己不明白,還是世界變化快啊?
不過,想到陸語拜別人為師,自己倒是省去了不少的麻煩。按照爺爺囑咐自己的,只需要暗地裡關注著這個無恥的傢伙就可以了。可是轉而,陶陶想到了打小就陪著自己的二胖,心裡立刻就有幾分不妙的感覺。
於是,她三步並做兩步,小跑到正激動地又哭又笑,語無倫次地玄通老道士面前。這才看清陸語的腦袋在老道士雙腿之間,即便是純潔如她,也覺得這個動作是非常的不雅。但她還真沒看出來,陸語不是自願的。
「喂,陸語!」
陶陶的聲音不大,卻驚醒了玄通老道,他這才感覺到陸語極力地掙扎,放開了陸語的腦袋。也許是實在被悶得不行了,陸語的嘴大張著,口水流的到處都是,就連玄通老道那破爛的褲子都沒能倖免於難,中央之處,一大團濕滑。
不過,這個時候卻沒人關注玄通老道的褲子,只因為陸語已經翻著白眼,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