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郊外,一片荒涼,雜草叢生裡,一條容得下一輛小車通過的土路橫亙在中間,點綴著幾棵行道樹。這種地方恐怕三五天都不一定能碰到一個人影。
可此時,路旁的一棵大樹下,卻站著兩個人,一男一女。女子看起來衣著頗有些古怪,長衫飄飄,背上一柄長劍,儼然一副古代女俠的模樣。而那個男的卻光這個膀子,下身的褲子帶著好些個窟窿晃蕩著,說他不是乞丐都沒有人相信。
毫無以為,這兩人自然就是昨夜「美麗邂逅」的陸語與陶陶。
陶陶從小生活的環境決定了她從未遇見過陸語這樣的市井之徒,蜀山上下,哪裡有人膽敢昧了她的東西?可陸語不僅「撿」走了自己的東西,不還給自己也就罷了,竟然還威脅意味十足的非得自己收他為徒。要不是顧忌著修真之人不能對凡人出手,她早就一巴掌將這個死皮賴臉的傢伙拍死在地上了。
顯然,在陶陶的眼裡,陸語已經拓上了無恥之徒的標籤。可是,想到自己的歷練任務,她就又是一陣苦惱,不由就瞪著陸語。
陸語見陶陶氣鼓鼓地瞪著自己,心思轉了轉,換上一臉討好的笑容:「嘿嘿,陶陶大小姐,只要你肯收我為徒,我陸語一準兒是立馬把書還給你,有違此誓,天打雷……」說著,手指向天,立下誓言。
可不待他話講完,天空就一聲炸雷響起。這可是大晴天啊,天空裡一片瓦藍瓦藍的,連個雲影子都看不到。陸語登時就住了聲,眼睛瞄了瞄天上,罵了聲賊老天。但從昨夜到現在,他所遇到的都是些光怪陸離的事情,如今又遇到晴天霹靂,還真是不敢再多嘴了。
在昨夜之前,陸語幾乎用盡了所有的方法去尋找自己的父母,卻一無所獲。如今,就有一條康莊大道擺在面前,他無論如何也是不會放棄的。
此刻,他腦子轉的飛快,這個蜀山的少掌門顯然涉世未深,一定要抓住這個機會,拜入山門才可。
「收你為徒的話,倒也不是不可以……」就在這時,陶陶卻鬆了口。
陸語一聽有門,立即就來著精神,臉色一正,就如同一個認真的小學生,連平日惺忪的睡眼也睜得老大。
看到陸語態度的轉變,陶陶也是臉色稍好:「不過,你得告訴我,你一介凡人,到底是為了什麼,要踏入修真之門。修真可不是你想像的那般簡單的。」
「為什麼嗎?」陸語看起來有些茫然,往日的一幕幕再次湧上心頭,咬了咬牙,坐在了地上。
於是,陶陶就聽到了一個無父無母的流浪兒,為了生存,歷經世間所有的苦痛的故事。
「我很想知道,他們的樣子,他們過得好不好,我只想有個家而已。」
不知何時,陶陶也坐在了地上,傾心而聽。從頭到尾,陸語都說的輕描淡寫,聲音平穩,不帶有任何的語氣,彷彿過往的艱難與困苦,都不過是別人身上發生的事情而已。
直到陸語完完全全的告訴了陶陶自己所有的過去,兩人一時間都沉默了下來。
也許是兩人所交談的內容頗有幾分沉重,都是沒能發現,一個身影搖搖晃晃地衝著二人所在的大樹下而來。
「嘔!」
耳邊的嘔吐聲突然打破了陸語與陶陶二人的沉默,緊接著就是一陣刺鼻到令人作嘔的惡臭。
二人不約而同地抬起頭,看到不知什麼時候來到身旁的醉鬼,吐地死去活來。這個醉鬼的身材並不高大,甚至個頭比嬌小的陶陶還要低些,渾身上下衣衫襤褸,勉強能夠看出是個長袍的樣子,也沒有束腰,直通到腳底,兩袖已經破爛,露著不少線頭。一陣陣異樣地氣味從其身上散發出來,不知是酒氣還是往日就已經是這般。
不過,奇怪的是,這個醉鬼的頭髮確實梳理的極為整齊,在腦後攢成發鬏,花白的頭髮顯示著他的年紀恐怕並不小了,而這一身打扮,似乎是個道士的模樣。
此時,這醉酒地老道左手尚且還提溜著一個磨得珵光發亮,一手可握的葫蘆,另一隻空著的右手則是抱住大樹樹幹,整個身子軟綿綿無力地靠在上面,嘔吐不停。
陶陶連連躲避,一臉嫌憎地用手摀住口鼻:「喂,臭老頭,你要幹嘛!」
陸語倒是並未有任何的一樣表情,站起身來,走到醉酒老道的身後,一手扶在他的肩膀上,一手在他背部輕輕拍了拍,輕聲道:「老人家,酒量不好就不要喝那麼多。」
醉酒老道嘴裡哼哼著,卻聽不清在說些什麼。
「好了好了,不要說完話了,小心嗆死了,我可沒錢賠給你。」陸語撇嘴,卻並未離開醉酒老道,仍舊輕拍著醉酒老道的後背,似乎是想讓他好受些。
「你管他做什麼,我們快走。」陶陶臉色一陣不好,顯然那刺鼻的嘔吐物已經讓她的胃裡有了些許的反應了。
陸語回頭看了她一眼:「你去那邊等我,等這老頭兒好些了,我就過去找你。」
「那你快些。」陶陶不耐煩地開了口,轉身走到了十多米外,這才輕舒了口氣,回過頭看向陸語,卻發現他仍舊耐心地照顧著醉酒老道,也並未多嚷嚷,靜靜地等著。
醉酒老道吐了半晌,似乎是舒服了好多,轉身過,在陸語地攙扶下,坐在了地上,將手裡的葫蘆塞子按緊,放進了腰間的褡褳裡。
「謝謝你了啊,年輕人。」嘔吐乾淨,老道士說話也清楚了許多。
陸語則後退兩步,臉色漲紅,長吐了一口氣,看來方纔他也是屏住呼吸許久了。此時,他才有空仔細打量這個醉酒地老頭。
這老頭是個道士無疑,陸語看到他左邊腰間的已經有些發慌的白布褡褳,就更加確定無疑了。
陸語的目光掃過老道士的褡褳,上面用紅線穿著三個陰陽魚形的小墜子,一藍一青一黃。而與褡褳相對的另一邊,則是一口破劍,之所以說是破劍,是因為這劍不僅沒有劍鞘,而且表面黑不溜秋的,裂紋滿佈,劍刃上滿是豁口。
更奇葩的是,這是一柄斷劍!將它稱作劍都是高抬了不少,且不論其鋒利程度,僅就長短而言,說是匕首的話倒是更為貼切,不過詭異地是這短劍的斷口處,竟然平滑無絲毫的鐵茬子。
老道士清醒了幾分,抬頭看向陸語,渾濁的眸子滿是歲月留下的痕跡,可詭異的是,看他的頭髮,至少也是年過半百之人,可面部莫說是老年斑,就連絲毫的皺紋也找不到,臉色紅潤,看起來竟然頗為年輕,倒是那一個紅紅的酒糟鼻污了這一副好面相。
不過,好在陸語並未看向老人的面部,否則定然會以為遇到了老妖怪。只是不知為何,雙目緊緊注視著老道士腰間的斷劍的他,突然間感覺到體內的血液有一種沸騰之感,腦袋裡突然就有著撕裂般的疼痛感襲來,眼前一黑,幾乎將他折磨的暈厥過去。
他並未發覺,就在腳下的老頭看向自己的一瞬間,那渾濁的雙眼竟然猛地睜開,精芒閃爍,空著的雙手霍然緊握成拳,原本垂下的破爛道袍竟然無風自動,一股無形地氣息露出。
十多米外的陶陶原本背對二人站著,突然間轉過身來,看向身後的陸語。卻看到此時的陸語一手搭在老人的肩膀上,一手垂在身側,低著頭,似乎在聽那老道士說些什麼。
狐疑地掃視了片刻,隨即回轉過身,陶陶皺眉嘟嘴,眨了眨眼,輕聲嘀咕:「怎麼回事兒,剛才好像有什麼奇怪的東西啊那種感覺怎麼……」
陶陶並不知道,此時的背對著自己的陸語已然是雙目緊閉,顯然是疼暈了過去。他之所以能保持站立的姿勢,是因為那老道士一隻手掌撐在了他的**的胸膛,隨即一擺手,一道無形地透明罩子將他與陸語圍了起來。
似乎是發現了什麼,老道士的臉色滿是凝重,身子憑空浮起,一手撐著陸語的身子,另一隻手則並指成劍,口中唸唸有詞,對著陸語輕輕一點。
隨即,彷彿是迫不及待了一般,兩手在陸語身上摸索了起來。
更為詭異地是,陸語在失去了老道士的支撐,竟然仍舊保持方纔的姿勢站立著。
老道士的雙手動作如同穿花,上下其手一番,很快就講陸語渾身上下都摸了個遍,若是沒有方才詭異地一幕,恐怕只要是個人都以為這個老頭有些不良嗜好了。
而更詭異地是,老道士摸著摸著竟然眼睛都發了紅,最後竟然哭出聲來。不過,或許是因為老道士先前的揮手撒下的透明罩子起了作用,陶陶並沒有任何的反應。
「十六年了,我找了十六年了啊。」老道士哽咽著,「大半個地球啊,我以為一輩子都找不到你了啊。」
這時,陸語悶哼一聲,醒了過來,入眼,竟然是一雙通紅的雙眼,一隻通紅的酒糟鼻。當即一驚,掙扎著站直了身子,隨後才看清面前的人乃是方纔的老道士,這才鬆了口氣。
不過,當他看到老道士年輕的面相,立刻就愣住了,有些結巴地道:「老……老頭,你是怎麼保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