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姐姐。」
聽到聲音，江小棠轉頭看到陶迎萱站在客棧外面。
她今天打扮得很收斂，一身湖水綠的繡裙，頭上只插了只玉簪，沒用脂粉。身邊帶了個小丫頭，旁邊停了輛低調的小車。
見江小棠不打算理她，陶迎萱急步上前，拉住她的手：「江姐姐，就算我做錯了事，你聽我說幾句話都不成嗎？」
江小棠皺眉道：「陶姑娘，我不覺得我們之間還有話好說。」
陶迎萱紅了眼眶：「不管如何，姐姐當初救了我，這份恩情，我是不會忘的。就算我們之間恩斷義絕，看在當日在船上的情分上，絕交之前，姐姐聽我說說心裡話，也算全了我們的情義，行嗎？」
客棧門口人來人往，江小棠現在算是「名人」，一舉一動都有人看著，這般變故，立刻吸引了許多人的注意力。
被這麼多人盯著，江小棠不自在，再看陶迎萱，她目光懇切。想到當初在船上，她們也曾相談甚歡，心就軟了。
嚴格說來，陶迎萱只是表裡不一讓人不喜，並沒有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
「好吧，你想談什麼？」
陶迎萱大喜，指著旁邊的小車：「這裡不便談話，江姐姐不如上車，隨我走走？」
江小棠也不想在客棧門口讓人觀賞，當下依言，隨她上了馬車。
陶迎萱吩咐一聲，車伕駕起馬車，離開客棧。
車轱轆滾在臨源城的石板上，馬蹄踢踢踏踏，步履悠閒。
「陶姑娘，你有什麼話就說吧，說完我早些回去。」江小棠道。朱奇偉今晚準備了踐行宴，早些說完回去，免得遲了。
陶迎萱抬頭怯怯地看了她一眼，又低下頭扭著帕子：「江姐姐，我知道我沒資格求你原諒，今日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選擇，我……我也不後悔。」
她幽幽道：「或許你覺得，我這麼說是嘴硬，穆大哥不知道比關大公子好了多少倍，但……穆大哥身份越高，我越配不起他。他是高門弟子，金丹、元嬰有望，而我呢？七品靈根，能到融合期就差不多了。日後，他壽元數百，我卻短短百年就要歸天。既然不能相伴到老，何必開始？到時，我死得不甘，他活著寂寞……」
江小棠沒想到她會說出這番話來。如果沒有揭穿，她一定覺得陶迎萱真心為穆遠考慮。可親眼看到她怎麼得意忘形，江小棠已經沒辦法相信她了。
「何況……」陶迎萱低聲道，「我從小生活在陶家，****與俗人為伍，本身就是個俗人。我受嫡母姐姐欺壓，恨不得有朝一日一雪前恥。尋求仙道之事，沒有那麼樂衷，與你們本就不同……」
這番話頗有吐露真言的意思，江小棠聽著，心中覺得沒那麼討厭了。
「不必求我原諒，你又沒有對不起我什麼。至於穆兄，他自己都不在意，我又何必多管閒事？」
「他……不在意？」陶迎萱怔怔地看著她。
江小棠淡淡道：「他很快就會離開，繼續歷練去。你的事，就當大夢一場吧。」
陶迎萱低頭默然。
馬車緩緩前行，小販的叫賣聲傳來，更添一分幽靜。
「我不該太貪心的。」陶迎萱歎息道，「這對他對我都好。我拋不開俗世榮華，本就不是他的良配。他最好能找一個同心同德的姑娘，結為道侶……」
「你要真這麼想就好了。」
聽她這麼說，江小棠的心情也平和下來了。她討厭的只是陶迎萱的表裡不一，明明嚮往榮華富貴，卻裝作不得已。如果只是報復嫡母姐姐，關自己什麼事？陶迎雪和那位陶夫人又不是什麼好人，一報還一報而已。陶迎萱選擇什麼樣的人生，是她自己的事。
「江姐姐。」陶迎萱抬起頭，淒淒地望著她，「我不敢奢求穆大哥的原諒，他現在肯定也不想見我。不見就不見吧，就這樣分道揚鑣也好。穆大哥走了，江姐姐早晚也要走，你們都是胸懷大志的人，以後怕是沒機會再見了。姐姐的救命之恩，我無以為報，今日略備薄酒，希望姐姐能夠賞臉……」
「這倒不必。」江小棠拒絕，「我救你，求的也不是回報，只是力所能及，伸一把手。」
「江姐姐高風亮節，我卻不能知恩不報。」陶迎萱懇切地望著她，「我知道以姐姐的身份本事，不需要我報恩，但我於心不安。姐姐就讓我盡一盡心吧，好歹有始有終。」
見江小棠還猶豫，陶迎萱拉住她的手：「江姐姐，我備下小宴，一則為了請罪，你對我有救命之恩，我卻在你面前作戲糊弄，實在不該。二則為了送別，穆大哥那邊，我無法再去見他，今日當是提前與你踐行，今後，也許無緣相見了……」
「……」江小棠道，「你當真這麼想的？」
陶迎萱注視著她的眼睛，幽幽道：「姐姐就當我矯情吧，明明是我對不起你們，卻還想讓自己安心。」
「你沒有對不起我。」江小棠道，「不必覺得愧疚。」
「但……」
「我只有半個時辰。」
陶迎萱聽出她話中之意，狂喜：「姐姐同意了？」
江小棠默認。她不太會拒絕別人，雖然心中並不信任陶迎萱，但又覺得，她搞不了什麼花樣。她已經融合期了，小月就在天幻園內，陶迎萱能對她怎樣？
打架打不過，下毒的話，她堂堂玉虛宮丹宗弟子，還會辨不出毒？
陶迎萱掀起車簾，吩咐小丫頭一句，不多時，馬車停了下來。
江小棠下車一看，就在陽江邊上。
「江姐姐，這邊請。」
陽江進入臨源的內河，是臨源的風景勝地之一。陶迎萱已經在內河上備好了畫舫。
江小棠踏入畫舫，一掃而過。畫舫裡不超過十個人，除了舟子船娘外，只有兩三個服侍的丫環。上面的佈置一覽無餘，沒有藏人之處。
「江姐姐，請。」畫舫上已經備好了酒席，看來陶迎萱有備而來。
江小棠看了看，席上小菜精緻，都是臨源的美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