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呢,是如何被算計在內的。8」
「獨孤氏與趙氏都是不想傷你的,甚至我想讓我的兒子娶你,將來你會是大晉的皇后,是大晉的一部分。但是,你卻發現了自己身世的秘密,逃婚離開,最後影子刺客團與熒輝堂因為爭奪你而大戰一場,你被蘇紫堂帶走,他雖忠於獨孤皇氏,但對你卻心懷好意,想要將你送到南商去找你的父親,但最後卻因他重傷失敗,你於亂戰中負傷身亡。」
「不過,奇怪的是,我竟然沒有真的死掉,我又回來了,於是……我就成了獨孤錦衣的棋子,成為他計劃中的一部分,用來牽制趙氏和蚊子刺客團,對嗎?」夏鏡花接過話,不禁有些自嘲失笑,微低下頭搖了搖,拿起桌上的酒盅飲盡一杯,半晌後又接道:「原來,原來如此,蘇紫堂,獨孤錦衣,夏青城,全是你的兒子,全都是計劃的一部分。好一盤螳螂戲蟬的棋,真是漂亮,太漂亮了,我自認為不愚笨,自認為自己從來都是想做什麼,便能做的人。但如今看來,可真是笑話,我不過就是一枚棋子,留觀於側,只等棋局結束,便再無利用價值。」
「青城知道這些事情,可他心地仁厚,或者說是對你多有不忍,所以從來不想插手其中,不肯入朝受職,但他也自知不能阻止改變,便只想躲遠這些事情,當個閒散的自由人,直到四年前的東宮之事,他才受了朕的旨,被捲進來。」
「他不能明白的告訴我真相,所以他選擇了遠走他地,這三年從不見我。」夏鏡花忽然明白了當初夏青城的欲言又止,和臨走時前的絕決不見。
「我記得皇上曾說過,四小義軍乃是獨孤福,也就是蘇紫堂和他還夏青城與另一人一起組織建成的,若我沒有猜錯,這支隱藏於晉都城中的隊伍,當初成立之初的目的就是要與獨孤承這個太子和趙皇后作對而準備的吧。他們當時不過就是孩子,便是有長遠計劃,又如何能如此順利的實行,這幕後太上皇您必然也出了不少力吧。」
獨孤宏政沒有說話,以沉默表示了自己的默認。
「太上皇,你明知道趙皇后的家族對獨孤皇室有著異心,可你卻裝作不知道,因為你在建立新朝時需要他們的支持,你立趙皇后為後,把他的兒子推上太子之位,縱容趙氏一族的一點點壯大,看著趙氏外戚一天天驕奢起來,而讓自己的四皇子隱忍著伏蟄尋找機會,是你把獨孤皇室送到了趙氏一族的陰影下,但你卻要你的孩子來解救,你看準時機製造矛盾,讓獨孤錦衣和獨孤承鬥起來,眼看著自己的兒子們互相殘殺。論到底,就算是皇上其實也只是你盤中的一枚棋子,他受你的安排,當你讓他開始第一次習武,第一次學習謀略之道,第一次學會隱忍的時候,你已經在布這一切的局了。你成就了自己的江山,然後將自己的妻子,兒子全部都算計入了棋盤之上。最後,獨孤錦衣成功了,他將趙氏一族肅清,讓大晉的頭頂上那塊關於趙氏一族和前朝的烏雲散盡。不過太上皇,不要說是四小義軍贏了,更不要說是皇帝贏了,其實真正贏的是你,不論是皇上,還是夏青城,還是蘇紫堂,還有四小義軍,所有的人所有的事,其實都是您的計劃,是您一手成就了現在的一切,如今您大勝,一切如你所願!」
夏鏡花一字一句地說著,到最後不禁有些再次失笑,這個開國帝君,這個總以病重無力,蹣跚於人前,要人攙扶的老者,他才是真正那個操縱一切的人。
「太上皇,讓我再來猜猜吧,當初的夏鏡花逃婚,定遠侯夏遠威被貶,這也是你的計劃一部分,是不是?你要夏遠威的勢力遠離晉都城京城,給趙氏集團最好的機會發展,獨大於朝堂,看起來他們的勢力越來越大,實則也越來越將獨孤錦衣和所有忠於大晉的人逼到無路可退。」
獨孤宏政,這個一代開國帝王,繼續沉默著,面對夏鏡花的置問只是坐在原地,微垂著頭,顯露出了與一代帝王不符合的沒落。
「這麼說來……當初定遠侯夏遠威之死,那個刺客……」夏鏡花的記憶倒退到四年前的月夜中秋,看著面前的獨孤宏政不由的微微驚得睜大了幾分眼睛,接著道:「那些刺客,根本不是李青派的,而是太上皇您,是您殺了自己的義弟,借此挑起朝中的矛盾,讓老臣一派大亂,讓老將手中的兵權被收手,讓李氏將門的勢力更盛,然後與趙氏一族可以直面對抗。然後,你再借我之手殺了李青,看著我把事情嫁禍給趙氏一族,李趙二族鬥起來,您的兩個兒子也斗在興頭之上,在局勢最危難的時候,你又借口離京養病,明知獨孤承在你不在時利用身份之便來害獨孤錦衣,你還故意給了他監國之權。看起來,你是讓獨孤承監國,實際上你是在推他入火坑,你知道獨孤承會肆意枉為,你便將趙皇后也一起帶離,讓那個唯一可以約束他的人也沒辦法再管他。你就看著,讓他犯下大錯,從太子之位上摔下,再無用處,你就成功的解決了趙氏一族的一大力量,名正言順的廢黜掉了這個流著一半趙氏血脈的儲君。所有人只當你難以定奪,為難於父子之情和國之社稷,卻沒有人能想到,這本就是你的計劃。你不能自己提出廢太子,就不勸聲色地挖好坑讓太子跳。」
「你如你的母親一樣,總是那麼的聰慧,所有的事情,一點就通。」有一個聲音不急不徐地自大殿一側響起,是個女聲。
夏鏡花側首看過去,見到有一身黑衣短打夜行服飾的女子不知何時已經立於柱下,當她自柱後走出來之際,夏鏡花一眼認出,她就是影子刺客團的首領,青儀。
那日宮變,影子刺客團損傷慘重,僅有數人逃出去,想來這青儀就是其中一個。
「你來了……」獨孤宏政抬首,看向那遠立在對面的中年女子。
「如你所願,趙氏一族已經全盤倒下,影子刺客團當年對公主的承諾已經完成,明日一早我們所有的人都會撤離大晉,今後再不會對你獨孤皇室有半分威脅。」青儀望著獨孤宏政,目光平靜,沒有任何波瀾。
從獨孤宏政的眼神間,夏鏡花已經基本確定,這就是故事裡,公主的那個好姐妹,夏青城的生母。
「你一定恨極了我吧。」
「不,青儀還要謝您,若不是您有如此精心安排,趙氏一族就不會消亡的如此乾淨徹底,只要趙氏一族還在,影子們又怎能自由。如今趙氏一族沒有了,影子刺客團再不必受誓言的約束,青儀感謝都來不及,又何來恨。」
「若真不恨,那你為何從不見青城,他是你的親生孩子,你卻從不見他。你將三皇子獨孤福帶走,將他更名蘇紫堂,要他與我為敵,這難道不是恨嗎。」
「青城是你的孩子,沒有我,他這二十幾年,活得更好,不是嗎。我讓獨孤福更名蘇紫堂,那是因為他也是公主救下的孩子,隨公主之姓,毫不為過,這不是恨,只是理所應當。」
那個叫青儀的中年婦人一字一句,說得平淡而自然,沒有絲毫的異樣情緒,仿若一塊平整的青石,冰冷中帶著些無情的堅硬。
獨孤宏政的一頭白髮在燭火的映照之下泛著些光潤,他望著青儀,久久的沒有移開目光,許久之後又漸漸的笑了,可是那笑卻沒有溫暖,只是沒落和悲涼,歎息一聲,道:「如今,你就要將一切都清得如此清楚,連恨都不留一分與我了。」
「我們已都不是當年青首稚顏的年紀了,一切種種已如煙雲散盡,不憶不留是最好的。」青儀平靜地說著,轉而看向夏鏡花,道:「若你現在改變心意,接手刺客團,承認是刺客團的主人,我能帶你離開皇宮,就算是皇帝也不能阻止。」
「不必了,我自己的事,我會自己解決。影子刺客團,我不會接手,我不喜歡別人左右我的生活。」
「好,那你自己保重吧。」青儀沒什麼表情地說完,伸手取過桌上的那半支玉簪,轉身離開。
「太上皇,恭喜您,您苦心經營的計劃,如今大勝結束,大晉終於完完全全是獨孤氏的天下了,再沒有了趙氏外戚的威脅,也沒有了前朝的糾葛,就連那些暗隱的刺客勢力也終於被清除,恭喜太上皇,賀喜太上皇,。」夏鏡花笑著,帶有些諷刺意味地端起桌上的酒盅,抬腕對獨孤宏政作了個手示,然後仰頭將手中的酒一飲而盡後起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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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麗華園中出來,已經是一更天時分,夜風淒寒,月光冰冷如霜,夏鏡花走在宮廷的迴廊之間,茫然地向前,卻不知道自己要去哪,直到走得累了,就在一處迴廊下坐下,盤著膝背靠著柱子望著月亮發呆。
輕緩的腳步聲靠近,最後在她旁邊站定,夏鏡花不抬頭,也知道那人是誰。
「皇上不在德政殿處理政務嗎,倒有心情跟蹤起我了。」夏鏡花頭也不回地諷刺。
「朕去你那看你,你久不回來,怕你迷路,就來尋你。」
「哼……」夏鏡花冷冷一笑,沉默半晌後,她道:「皇帝,放過燕王吧,想想當年在嶺城時,那年新雪夜,你方才脫困於難,大雪封城的時候,你和燕王在屋內把酒言歡,多好的記憶。就當……就是有意的留下一些美好的東西吧,不要那麼狠心的將一切的好,全部扼殺。」
「這是政事,並不是朕能憑一已之情感所斷定的,大晉已經經歷了一次肅政之變,再經不起第二次了。」
我內大秘最。「那殺我的事呢,不也是那麼多人反對我活著,你卻還是留了我的命。」
「這不一樣。」
「在我看來,都一樣。」夏鏡花淡淡地說著,停頓一下,後道:「你知道嗎,只要你在我面前出現,我就有一千個,一萬個理由殺你。」17281747
「朕知道。」
「但是,現在有些不一樣了。早先一直恨你,但現在,我同情你。我一直以為,只有自己是被利用的棋子,原來你也一樣,你也不過就是一枚在自己父皇江山局上的一枚棋子。若論被利用,我不過是被一個外人利用,而你卻是被自己的父親利用,相比之下,你要可憐的多。」1avlr。
「現在朕是皇帝,朕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你如此這樣對朕說話,若是旁人,現在已經是具屍體了。」
「不,你不會殺我,因為我還有用,不是嗎?」夏鏡花笑了,側轉過頭斜看著他,接著道:「我可是你獨孤錦衣在落難之時的糟糠之妻,你剛才登基為帝就殺了共患難的妻子,你這個以賢名而得民心的皇帝要如何解釋。還有,別忘記了,我也是你奪回政權之時,那三萬南方兵力的統帥之一,我若要與你拚個魚死網破,就算不能贏得什麼,但要大晉一亂綽綽有餘。」
「你不會這麼做,因為你不會想要其他人都陪你死,比如你身邊的人,比如……夏青城。」
聽到提及夏青,夏鏡花臉上的笑意消退,變得冰冷,道:「夏青城是你的兄弟,你自己應該知道,他在北邊牽制趙氏的駐軍力量,你才有機會如此輕易的贏得政變,你難道連他都要算計了嗎。」
「正因為他也是流著獨孤皇室的血,如今又手握數十萬大軍,朕才要防他。」
夏鏡花望著眼前這個如今一言一語皆有理有據,嚴謹理智到冰冷的男子,有片刻的出神,然後薄涼一笑,側轉過頭望向天際的明月,道:「我懂了。皇帝你果然你越來越有帝王之風,冰冷,絕情。不過,皇帝,就如你所說,夏青城他現在手裡的兵力足夠再發動一次政變,你如果敢對他有害心,別忘記了……他也是你父皇的兒子。而我,現在已經不站在你這邊了,我若到戈,皇帝可要小心了。你沒有殺我,還想讓我當你的皇后,就是為了籠絡民心,別逼我把窗戶紙捅破。」
肩膀被人扣住,拉扯著,夏鏡花被獨孤錦衣一把扯起來,轉過臉來與他對視。
「朕要殺誰,誰就不會多活一天,而朕不殺你,你會是朕的皇后,那是因為朕不想殺,朕想讓你當皇后。朕的確是利用了你,可朕這幾年來對你的感情,卻也不是假的。」
「皇上這是在為自己抱不平,為自己鳴冤嗎?不好意思,我不是個清官,我相信的只是自己所見的,所聽的,我所記得的就是那夜你於萬人中央,看著他們要來殺我,我所聽到的就是那日你威脅我,我若敢死就要我的親人也全部死去。如果這就是皇上的愛,那麼我現在告訴皇上,收起你的愛吧,我不稀罕,我寧願相信我從前所認識的,所愛的那個人已經死去。」
看著夏鏡花近在眼前的面容,聽著她一字一句的冰冷話語,獨孤錦衣的手都在發顫,五指握得發緊,一揚手狠狠朝夏鏡花揮過一掌。
夏鏡花微抬著下巴,迎視獨孤錦衣,面對他的出手沒有半點閃躲,凌利的掌風自夏鏡花臉頰一側劃過,卻沒有傷她半分,而是她身後的迴廊柱子發出砰的一聲,然後是一聲裂響。
「皇上總能給我意外的驚喜,現在又給了我一個。您這一身的好內力,好功夫,竟也瞞了我這四年之久,是當初防著防著我對你只是假意接近,也如你對我一樣,只是利用而已,所以隱瞞的吧,就算是與我耳廝鬢磨時,也,留了最後一手防備我,對嗎?好,好的很。」夏鏡花笑了,帶著悲哀,沒有看獨孤錦衣一眼,沿著迴廊獨自離開。
月下迴廊,一身帝服的獨孤錦衣立在原地看著,那個清瘦的女子背影漸漸消失在迴廊下,他卻無力挽回,伸手狠狠再在迴廊柱上一擊,那廊柱竟生生折斷,許多瓦片簌簌落地,碎了一聲不可收拾,他才轉身,獨自沿著迴廊朝背對著的另一個方向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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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的最後一天,獨孤宏政下旨,冊封夏鏡花為皇后,緣因於當年與夏鏡花未行成親大禮,由欽天監挑選日子,決定於十二月行大婚之禮。
在這個年代來講,先成親後辦婚禮,是一件破天荒的大事,從未有過的稀奇說法。但在聽過鏡花夫人與晉元帝這些年相濡以沫共渡難關的故事之後,所有人又都覺得獨孤錦衣要這樣做,絲毫不為過,甚至還理所應當,十分的浪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