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三十年,百廢重興,百姓自戰火中一點點走出來,忘記那段亂戰的血腥殘忍,順應新政,漸漸安居樂業,對獨孤宏政也從一開始的起義亂政的身份轉換成了開國帝王,一代明君的轉變。
秋檢閱兵是獨孤宏政自開國以來的一個習慣,每年這個時候,全國各處駐軍都會在這一日彙集自己最精銳的部隊進行演習,全國上下,精兵們的呼喝聲,騎軍的鐵蹄聲會在大晉國的各個地方響起,如一場不約而同的盛世狂歡。
過去的三十年,獨孤宏政都會親自主持秋檢閱兵之事,主要檢閱的一是晉都皇宮的皇家禁衛軍,另一支則是負責晉都城鎮守的龍虎營,也就是帝都中央集權軍。禁軍負責皇宮安全,龍虎營負責晉都城的安全,皇家禁衛軍與龍虎營,這兩大部隊,一內一外守護著皇帝,也保護著大晉朝最重要的人們。是兩支最靠近大晉朝心臟,也是對大晉朝所有身處都城的人們最直接起保護作用的軍隊。
錦王獨孤錦衣代皇帝秋閱檢兵之事自在早朝之上被宣佈後,在朝中,在晉都城中,甚至在消息靈通的全國各地迅速散開,直到秋閱檢兵開始之日,已經是人盡皆知的消息。
據西南邊傳來消息,有村中百姓聽聞錦王得皇帝重用而聞息起舞,原因早些年錦王路過西南邊垂之地時曾遇到過那個村子,當時那裡百姓受瘟疫疾患之苦,官員用無,也沒有醫者敢入村,甚至是附近村子的百姓為了自己不被傳染,建起了柵欄將那個村子圍起,要村中受病的人自生自滅。
後來是錦王路過,得知此消息後不顧危險,領人入村為百姓醫治,救了全村上百性命。自此,村中有便合力湊錢,請了最好的雕刻師傅,挑最好的石料在村口雕碑刻記傳,以感念獨孤錦衣的大恩。
也不知是誰將這樣的故事傳了出來,隨後便有那碑文的拓本自西南之地傳開了,也將獨孤錦仁心愛民的口碑傳開。而與此同時,這樣的口碑之事也似乎並不只此一件,反而如被繚燃的火星,漸漸全國各地都傳出了各種關於獨孤錦衣行走天下時的軼事,都是關於他對為百做事,為百姓謀善卻不求名,不驚動地方的好事。
從前,獨孤錦衣不過一介閒散王爺,不經辦朝政,只油走天下,自然也無人來巴結彙集此事,加之他也不刻意驚動地方,不上奏,所以沒人知道,而如今這一件件一樁樁傳出來的事,卻沒有經任何朝廷官員上奏,乃是由百姓口口相傳而來,沒有官方的支持,但卻得到了比官方更為有力的支持——百姓。
不出一個月,獨孤錦衣的仁賢美名傳遍天下,任是他從前沒有經辦過大的朝中政務,但他卻在百姓心中,得了滿分,也將那一派總念叨著以百姓為本的文官老臣在無形間收服。對於皇帝把秋檢閱兵這樣的重要事務交與錦王,百姓沒有任何質疑,甚至替錦王終於受到皇帝的重用而高興。
獨孤錦衣不做任何事,不說任何話,只保持一貫的姿態站在那裡,就得到了自己邁向政治舞台的第一股支持力量——
場景分割線————————
大晉皇宮,東宮。
「啪……啪……」兩聲瓷器落地的碎響傳來,讓正領著一行宮人前行的趙皇后微微蹙眉止步,旁邊領著一小隊人隨行於趙皇后身側的禁軍都統趙長年也眉頭微動。
趙長年唇角動了動,隨後側身沖趙皇后行禮,道:「皇后娘娘,下官忽然想起,尚有些事沒有處理妥當,要在檢閱大禮前再去看看,便不陪娘娘用進去了。煩勞娘娘與太子談上一談,若太子還打算去觀禮,便也該動身了。」
趙皇后點點頭,道:「長年,勞煩你特意抽空來找本宮,否則本宮都不知這太子竟任性到連檢閱之禮都不打算去。還有上次之事,本宮知道,是你在暗中幫了太子。」
趙長年微微笑著行禮,道:「皇后姑母客氣了,下官姓趙,自當為姑母分憂,太子能得天下諸人愛戴,下官也喜於樂見。」
「太子若能如你一般識大體,懂全局進退就好了。趙家出了你這樣的後代,父親和大哥在天之靈,也定感欣慰。」
「皇后姑母過獎了,下官先行告退,在皇城樓上恭候太子殿下。
趙皇后點點頭,趙長年行了一禮,隨後帶著自己的人離開東宮。
「啪……」又是一陣兒瓷器被摔落到地上碎裂的聲音,打斷了趙皇后望著趙長年離開而有些出神的背影,轉身望向那東宮的大殿門口,面上升起些怒意,旁邊隨後的嬤嬤眼尖,立刻會意,示意太監唱話。
「皇后娘娘駕到。」
東宮大殿中摔東西的聲音停下來,隨後衣衫有些凌亂的太子獨孤承一路小跑著到了殿門口,行禮迎接趙皇后。
「今日代是秋檢之日,太子不去皇城門樓上觀禮,窩在東宮幹什麼?」趙皇后端攏著雙袖領宮人徑直入殿。
殿中,幾個太監宮女正跪在地上急忙收拾著滿地的殘碎物件,那些精緻的瓷器,把玩的玉件,都被摔的七凌八落。16628286
「太子不去觀禮,就是躲在這殿中發脾氣,好志氣呀。」趙皇后冷語說著,逕直入殿上前,那邊的嬤嬤則趕緊鋪置了墊子讓趙皇后在東宮大殿中的席榻上坐下。
太子走過幾步,沖趙皇后行禮,道:「就算父皇身子欠安,不能出行親為,兒臣身為太子,那也理應由兒臣代勞,哪裡輪得到他錦王代父皇行秋檢閱兵之禮,兒臣不想去城樓觀禮,否則那就太給錦王面子了。」
「是嗎?這就是太子的心裡話,說的好一個道理。那你的意思就是,你不去觀禮,就不給錦王的面子了,那你父皇的面子呢,你是不是也一起不用給了。」
「兒臣不敢,兒臣只是不想見錦王得意,如今這天下皆傳他如何仁善,兒臣就是見得不他那副得意洋洋的嘴臉。」
「現是你是太子,卻連秋檢閱兵都不去觀禮,你要大臣和百姓怎麼想,怎麼看你,你不想見錦王得意,卻不知想想,你若不去這正是那錦王最得意之事。由他一手操辦,獨領了此次的功勞,而你這個太子連面都不露,這傳出去,你以為別人會讚你一句有骨氣嗎,別人只會說太子心胸狹隘,太子忌妒錦王,你從前就不招那些老臣們的好,現在錦王正得他們的意,難不成你還要再幫錦王墊塊石頭。」
「母后……何必弄得這樣麻煩,兒臣……兒臣真想現在就讓人一劍殺了他。」
「殺了他,中秋宴前你辦的事還不糊塗嗎?你以為本宮不知道,是你私自讓人扮太監挾持錦王的事,好在事情最後沒鬧大,否則便是本宮也救不了你。」
「若不是那個夏鏡花插手,兒臣就成功了,神不知鬼不覺地解決了他……」
「閉嘴。」趙皇后打斷獨孤承的話,起身一步步走向他,臉上儘是恨鐵不成鋼的神色,指著他的額頭,道:「兒呀,你什麼時候才能長長心智,除了殺,你就不能動動腦子嗎。殺一個人容易,可你殺人之後的善後之事,你可有想過?此次若不是趙長年暗中幫你把你的人在宮中藏起來,不是他暗中幫你牽制了宮中的侍衛,你可知道你就要闖下大禍了。()一旦讓你父皇知道你對錦王有殺心,便是有本宮,有趙氏一族的勢力,也保不住你的太子之位。」
「那兒臣再想別的法子,別的時機,讓人在宮外動手……」獨孤承辯解著再提方案,趙皇后卻是聽得陣陣心灰意冷,不禁閉目,歎息著搖頭。
「太子,你真的是已經無藥可救了,愚不可及,愚不可及。」
獨孤承臉上的興奮漸漸退卻,面對趙皇后的搖頭歎息,他感覺到了害怕,趕緊跪下,道:「兒臣失言了,兒臣知錯,兒臣全憑母后安排,這就讓人準備著去皇城樓上觀禮。」
趙皇后沒有多說什麼,留下一聲歎息,轉身扶著宮人嬤嬤的手出殿離開。
「太子,你好自為之吧,別再做蠢事。」
望著趙皇后的鳳駕離開東宮,太子也不敢再耽擱,趕緊的起身吩咐殿中的人準備朝服,備駕前往秋閱檢兵的大晉皇城門樓——
小場景分割——————————————————
獨孤錦衣代皇帝秋檢閱兵,地點在大晉皇城前的承天廣場之上,而觀禮的皇親大臣則都立於城樓之上,為顯國威,可允百姓於閱兵廣場外十丈後觀看閱軍,場面極為的熱鬧。
晉都城大半的人都趕去圍觀,想親見閱兵的氣勢,也有的是想見一見那些皇親大臣的長相,雖然因相隔太遠,根本看不到,但圍觀百姓的熱鬧並沒有受到影響減少。
夏鏡花昨夜睡的晚,所以今日就睡了懶覺,起來時已經日上三桿。夏水月昨日就說了想去看熱鬧,所以清早便由蕊兒帶著出門去了承天廣場,夏鏡花不放心,怕人多擠著夏水月,就又讓阿東隨身保護夏水月。
用完妞子備好的早膳,夏鏡花例行的去夏青城那邊看他。
夏青城住在府裡一處很清幽的地方,叫竹苑,苑如其名,種了許多竹子,四季都有著碧翠之色,就算是現在初冬時節也依舊,一進苑,看在眼裡都覺得舒服。
夏青城坐在廊下的搖椅上,胳膊搭在椅邊,搖搖晃晃地望著廊簷下的天際,顯得有些無聊,看夏鏡花進院,也不客氣,就道:「你來的正好,我剛覺得口渴了,想喝茶,快去給我沏一壺來。」
「你這少爺脾氣還真是欠揍,我又不是你的丫環,你身邊的丫環呢。」
「不知道,她們……好像是走了吧。」夏青城撇嘴。17lma。
「走了?你是不是又調戲人家,把人氣走了。這都是你回府後的第五拔兒丫環了,不是被你調戲就是被你折騰,就沒一個肯留下來,你到底想怎麼樣。」夏鏡花上階,一邊沒好氣兒地質問一邊進屋,取了茶壺試了試溫度,發現水不夠熱,就取了煮茶的小泥爐擺上桌,打算再煮茶。
「我可是冤枉,那些你挑來伺候我的,就沒幾個漂亮的,我雖說現在行動不便,可審美的要求還是沒有降低的。」
「你是要丫環伺候起居還是要花姑娘陪你作樂,我尋幾個嬌滴滴的姑娘過來,你倒是看著順眼,什麼都幹不好,你樂意不。」夏鏡花邊在屋裡反駁說著,邊麻利地升了小泥灶煮茶,在茶水燒煮的功夫間隙,看到旁邊屏風上搭著的石青的百枝梔子軟緞細毛披風,就順手取了下來出屋。
屋外,夏鏡花拿著披風上前,替只著了一身單衣的夏青城蓋到身上,因覺得他麻煩就動作有點粗魯。
「我現在是病人,對我態度好些,溫柔點。」
「要不是看你是病人,我才懶得理你。」夏鏡花白了夏青城一眼。
「不要這麼狠心嘛。」夏鏡花一臉賴皮笑意,邊自己拉了拉披風的邊,邊輕輕撞了一下夏鏡花的胳膊,彎起一雙好看的眼睛,笑道:「我知道你是關心我的,可捨不得不理我。」
不得不承認,夏青城對著人笑起來,那可真是感覺電力十足,好看的面容,配上那種帶著誘惑的語氣,要不是夏鏡花與他相識已久,真是也要被迷得三魂五道找不著北了。這鳳凰公子的風流之外,當真也不是蓋的。
「夏青城,還拿這套對付我,我可不是那些對你癡情的姑娘小姐,沒用的。」
「不試試怎麼知道。其實吧,我覺得呀,你也別費心再找什麼丫環來伺候我了,要不你就搬到我這兒來,每天你來照顧我,我肯定氣不走你。」
「夏青城,你可真是厚臉皮。」夏鏡花一翻白眼,起身進屋去看煮茶的爐灶。
「唉,夏鏡花,要你留在我身邊,你就那麼討厭不樂意呀。」夏青城在外面質問。
夏鏡花在屋內取水沏茶,道:「我現在與主在一個府裡,就隔著幾步路,不在你身邊還在哪。難不成,你要我每日不干其他的事,就粘著你後面嗎,你又不三歲孩子。」
「那以後呢,以後你還會不照樣嫁人離開。」
「大少爺,那你想怎麼樣。」
「你能不能就留在我身邊,一直都這樣。」
「我說,你果然是最近躺太多,腦子都躺壞了,這都想了些什麼問題。」夏鏡花端著沏好的茶水出屋邊擠兌夏青城邊將茶水遞給他。
「我手疼,抬不起來,你餵我。」夏青城一臉痞笑的看著夏鏡花。
夏鏡花一翻眼珠,但也沒有不高興,就在夏青城旁邊坐下,小心地替他將茶水送到嘴邊餵他。三興身份戰。
「夏青城,不管將來怎麼樣,你呢都會是我的好朋友,信任的人,這種感情不會變。別想些有的沒的,趕緊好好的把身體養起來,等你能活蹦亂跳地出府去尋風流的時候,見著那些漂亮姑娘,保準兒你就不會無聊了。」
「你倒是為我想的周全。不過,你要是肯一直留在我身邊呢,我可以保證以後不找其他姑娘的。」
「你這臉皮還真是厚到極點了,我好心照顧你,你還真是登鼻子上臉了。自己喝。」夏鏡花沒好氣地瞪了夏青城一眼,把手裡的茶盞塞進夏青城自己手裡,起身就下階離開。
「唉,你幹嘛去呀,我喝了茶就餓了,餓了我就想吃東西,我身上有傷走不了。」
「我去外面再給您找漂亮的姑娘來伺候照顧你,少爺。」夏鏡花回應了一句,隨後出了竹苑。
夏鏡花的背影漸行消失在竹葉之間,冬風輕拂,竹輕翻飛,風中包裹著寒意撲面。夏青城臉上的笑意漸漸淡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失意和沒落,垂眸看向自己手中的茶水,自己抬起來償了一點,微苦。
「有時候,真話也是最不經人聽的。」夏青城兀自笑了笑,轉手將那餘下的半盞茶水放到了迴廊的欄杆上,自己自搖椅上站起身離開——
華麗的分割線——
府裡的丫環下人基本都被夏青城都溜過一遍,全被夏青城折騰著再不肯去伺候,夏鏡花沒辦法,只能換了身兒男裝,帶妞子一起出府上街去了招用下人的市場,親自再挑兩個漂亮的丫環談好了月錢,然後讓妞子帶回府去。
隨後,夏鏡花自己在晉都的街上閒逛了大半日,直到天色將黑才找了一處靠近街邊的小茶位坐下來喝茶聽書,順便等人。
年老的說書人正在講時下的故事,說的是獨孤錦衣的事兒,夏鏡花聽了聽,發現竟然是將獨孤錦衣這些年在民間做過的好事編成了傳奇演義般的經歷,引得其他喝茶聽故事的人好有興致,連夏鏡花自己都被吸引了。
大概將近子時,說書人要收攤了,夏鏡花要等的人還沒來,就付了錢離開,才走出茶攤兒就看到一輛馬車不知道何時停在了對面的街邊。發現夏鏡花的注意,馬車之後走出了一個人,上前來向夏鏡花行禮,道:「五小姐,王爺在等你了。」
來人正是樊虎。
夏鏡花上前,坐上馬車,獨孤錦衣果然坐在裡面,一身的朝服,顯然是剛從宮中出來。
「怎麼深夜還在外面。」
「知道你出宮必要經過這裡,就來這兒試著等等,想著能遇到你經過。」
「今日檢閱之事有些忙,留在宮中向父皇匯報耽擱了許久。」
「一切可還順利?」
獨孤錦衣點點頭,道:「都好,就是太子不怎麼高興。」
「太子……他現在應該是恨死了你吧。」
「他是嫡長子,自出生便是太子,這些年來他所想的所做的就沒人敢忤逆,養成了驕縱的脾性,便是他的同胞弟弟二皇子他都不曾親待,如今父皇用我,他又怎能不恨。」
「那也不必怕他,他若敢算計你,也絕不讓他有好下場。」
「你這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有時候還是改改的好。」
「放心,我可不是太子,沒他那麼沉不住氣,我若想對付誰,越是想,我就越分冷靜。比如李青,我會讓他一點點的瓦解,最後把從父親手裡奪走的全還回來,還附帶利息。」
「你想怎麼對付李青?」
「我自有計劃,放心,很安全。」想到李青,夏鏡花的臉有片刻的陰沉,隨後發現獨孤錦衣的眉眼間有些許的憂慮,才意識到自己與獨孤錦衣說這些有些不太合適,就又收起了陰鷙,恢復了自然的面色,笑著拉了獨孤錦衣的胳膊,道:「對了,我今日逛了一天的街,看中了一件東西。」
「看中什麼,我讓人送到你府上。」
「不用,這次我自己能辦好,現在夏府不是侯府了,總要有些生計的。」
「你有何打算,可要我幫忙。」
「不用,你等著看我的本事就行了。」夏鏡花故弄玄虛地擠眼。
夏鏡花不願意說,獨孤錦衣也不勉強,拍了拍她的肩膀,另一隻手輕輕覆上夏鏡花拉著自己胳膊的手,任憑馬車搖晃顛簸自黑夜中獨孤前行,兩人相伴一路,就不覺得冬夜寒冷——
華麗的分割線————————————————
建安十三年,十一月初一,天晴。
太子與燕王同時大婚,才四更天,晉都皇城中已經人聲靡然,紅綢結花,掛滿了皇宮的內外花樹和廊柱。鮮紅的燈籠高掛,將整個宮殿映上一層紅色的紗霧。
大娘早在前三日便入宮伴嫁,夏鏡花本是沒有資格入宮赴宴的,她也不想入宮,就留在府裡照看夏青城。
夏青城身上的傷大半好了,但腿上的傷卻因為趕回晉都城時裂開了兩回,至今都不能痊癒,走到哪都要有人扶著才行——
好久沒人打賞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