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進村子便是一個市集,光是街邊店面的招牌就讓蘇筱落應接不暇了,什麼點石齋、非凡製衣閣、仙影法器屋、精怪萃取坊等等應有盡有,都門庭若市,熱鬧非凡。
而街邊還很多推車的游商,擺個貨櫃案台的小販,地攤的更是多不勝數,擠擠挨挨的都是人。討價還價聲此起彼伏,不絕於耳。
「這裡的買賣好發達啊……」蘇筱落就像一個第一次發現新奇世界的孩子,兩眼不歇氣的看著目所能及的事物。
「那是當然,這裡可是唯一一個直接連接上北斗山的村子,派中師兄師姐們常會在此做交易,非本門的修仙之人長期求購仙影派獨門的丹藥、法器,北斗山特有的精怪、靈草靈果。」煙霞對蘇筱落解釋道,自己也看著眼前的熱鬧,又感慨道,「修仙可是要花很多錢的,一塊靈石一顆靈草一張符咒便是貴得嚇人的,為了盡快提高自己的修為,仙影派的弟子都很瘋狂的賺錢呢。」
「對哦。」蘇筱落恍然大悟,一開始她怎麼會天真的以為入了仙影派,吃喝拉撒全是門派負責呢,門派得花多少錢才能維持啊。
「是啊,不僅是買賣,修仙之人都會接賞金任務,殺怪捉妖尋物什麼的。」煙霞繼續道,「還有啊,白灝閣也會接任務,和別的門派做買賣什麼的,以維持整個門派的吃穿,物品供給,三閣也會協助處理這些事物。」
「對對。」蘇筱落看著煙霞越說越興奮,趕緊點頭,順口問了一句,「三閣是什麼?」
已經聽煙霞提過兩次了,只曉得玲瓏閣是其中一個,還有另外的兩閣卻沒印象。
「雪梅,你失憶了麼?」煙霞探手摸了摸蘇筱落的額頭,沒深究她垂下的眼神,「玲瓏閣,赤水閣和天一閣啊,對了,還有白灝閣,不過白灝閣和這三閣不同,裡面都是正經的修仙弟子,我們要入搖光峰,還要經過白灝閣的挑選呢。」
「哦。」蘇筱落點頭,卻不敢再細問,轉了其他話題。「那裡在幹嘛?敲鑼打鼓,好多人好熱鬧。」
「那邊是精怪交易場,可能有厲害人物捉了少見的精怪。」煙霞道,看著蘇筱落一臉渴望的表情,想了想,又道:「要不,你去看看熱鬧,我帶三小姐去那邊……看到沒,排了很長的隊,唯一沒有匾額的那間鋪子,你逛逛便回來尋我。」
「好。」蘇筱落開心的道,煙霞只得十二三歲卻這樣懂人心。
「拿著,這是我攢的。」煙霞從荷包中摳出一塊的碎銀給蘇筱落,「看到喜歡的小玩意便買了,這是你第一次下山,好歹留點紀念。」
把碎銀塞入蘇筱落手邊,她便牽著穆瑩瑩去排隊了,留下蘇筱落在原地熱乎乎的感動。
「來來來,走過路過不要錯過!」
那邊鑼聲又想起,蘇筱落放好銀子,趕緊過去,不過可惜,她個子小小,根本就擠不進那人堆,在外圍又蹦又跳,也只能看到有個寬大的檯子,台上站了幾個人,還有個罩著黑布的籠子,碩大無比,「這次可是厲害的傢伙,捕蛛人可是廢了一條腿才弄到這傢伙的。」
「滋啦」一聲劃破黑布的聲音,接著眾人一陣低歎——
「沙漠之蛛……竟然如此巨大,怕都不是怪這級的了,若不被捕,多半會成精的,那可怎麼得了!」
「可惜是死了,只怕那蛛眼已被挖去,競買回去只得些毒液,制得毒藥,卻沒那蛛眼制解藥。」
正議論紛紛中,台上之人又說話了:「看——蛛眼尚在,這沙漠之蛛可以一根毫毛都沒少的,買回去,絕對值!」
這句話,引得所有人更奮力的往前擠過去,蘇筱落人小,被硬生生的擠到了一邊,撞到旁邊一個冷清的書攤之上,幾本放在案台上的書被帶到地上。
「對不起,對不起。」蘇筱落一邊跟那攤主道歉,一邊去撿書。
撿起最後一本卻被書皮上兩行小字引住了目光,「術為何?曰:廢物。萬物靈氣豈止術?探靈眼者方窮其本源,是為悟」
「小姑娘,對這書有興趣?」攤主是個怪老頭,像極功夫中賣《如來神掌》的那位,「我跟你說,這書可好得很,是不癲真人所著,這本可是手跡呀,想要嗎?」
蘇筱落點點頭,目光停留在「探靈眼」三個字上,然後翻開了第一頁,上面也只得四行字「妖有妖穴,仙有仙位,人有中靈,物有物谷。」
「你別哄人家小姑娘了,不癲就是個瘋子,被逐出仙影派還能自稱真人?」鄰近的一小販也沒生意,聽著怪老頭的推銷,立刻反駁,「小姑娘對修仙有興趣,不妨看看這本,是白灝閣閣主心隨真人所著,她可是已經金丹期的高人了,聽說,這就準備去問仙台接受試煉了。」
「心隨就是個沒有表情的木偶人,無趣得緊。」怪老頭不甘示弱的還擊,「這樣靈氣的小姑娘看她的書,簡直是暴殄天物。」
小販白了怪老頭一樣,繼續對蘇筱落介紹:「莫聽他胡說。這心隨真人可是仙影派招弟子的第一道關口,看她的書,定能通過她的考核,你到時候就能修仙了,買這本吧。」
「謝謝。」蘇筱落禮貌的道,然後揚起手中的書,看向怪老頭,「老伯伯,這本書需多少銀子?」
「五十兩。」怪老頭一口報出一個天價,蘇筱落心中一顫。
「小姑娘,讓你不聽我的,這糟老頭分明就是訛你。」旁邊的小販鼻子一哼,翻個白眼,抱了手臂看好戲,「不癲離經叛道,早就被主流修仙所唾棄,他的書一文不值。」
探靈眼,以及第一頁的四句話,已經讓蘇筱落下定決心要買了這本書,她摸索著書皮,小聲問道:「老伯伯,能少些嗎?」
「這可是手跡,五十兩不算貴了。」怪老頭道,「你真的很想買這本書?很喜歡很喜歡?」
「嗯!」蘇筱落點頭,很喜歡談不上,她只是很想買,但說很喜歡的話也許這老伯伯能鬆鬆口。
「你有多少銀子?」
蘇筱落伸出小手,攤開在怪老頭面前,小小的一塊碎銀,只怕五兩都沒有,怪老頭臉上露出了為難的神色。
「啊,對了。」蘇筱落突然想起一物,伸手在袖袋中摸索一陣,摸到那塊拳頭大小的菱形石頭,脆生生的道,「我用這個跟你換,這是日耀石。」
「日耀石!」旁邊的小販一陣驚呼,「這這……你騙人吧,日耀石是仙界才有的東西!」
「北斗山上也有,我就在那山上撿到的。」蘇筱落利落的答道,豆沙包說的,這玩意兒不稀罕來著,而她的仙域中,這種石頭滿地。
「真是日耀石……」怪老頭拿過石頭,看了一陣,做出結論,「看來最近日耀石要降價了,遍地都能撿到。罷了,算老夫虧一點,和你換了。」
「虧!你還虧!」旁邊小販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眼睜睜的看著怪老頭把日耀石收入懷中,又看向蘇筱落,「小妹妹。你別和他換,你這日耀石,就是把他的所有書,不,再加上我的書買下來都綽綽有餘了。」
怪老頭嘿嘿一笑,正準備說什麼,卻又被精怪交易場那邊的一陣驚呼打斷了,剛才沙漠之蛛是低歎,這會兒是驚呼,蘇筱落很想看,踮起腳,蹦了蹦,還是看不到。
正鬱悶著,她雙腳突然就離地了,那怪老頭抱著蘇筱落的雙腿,讓她側坐在自己的肩上,朝那人堆擠過去,一邊道:「這樣能看到了吧?「
「……呃……能。」蘇筱落應道,現在人堆中就數她最高了,什麼都能看到,「老伯伯你力氣好大。」
「那是自然。」怪老頭笑道,「喜歡台上籠子中的那東西嗎?」
蘇筱落這才把目光定格在台上,一個美麗的女子手捧托盤,盤中放著一個小小的金色籠子,籠子有兩隻依偎在一起的小動物。
好漂亮的藍色兔子,這是蘇筱落的第一反應,目光便再也移不開了,籠中的動物,樣子很像兔子,不過卻是一身淡藍色的毛,眼珠則是黑溜溜的,而且身體比起兔子來要短,但是卻肉呼呼的圓得厲害,像兩團小球。
「連那木偶人的心隨都喜歡,誰會不喜歡呢?」怪老頭自言自語的道,又大聲些,對蘇筱落道,「這戈蘭可是高等的精,且數量稀少,可遇而不可求的東西,更何況這一對還是活的,它體內藏有的戈蘭魄,修仙之人求知若渴。這回,競的人不知道多少,運氣真不好。」
戈蘭,原來這藍色圓兔子叫做戈蘭,蘇筱落聽著怪老頭的話,不動聲色的用了探靈眼,果然看到淡藍色的氣繚繞在兩隻小動物的身邊,但是只在金色籠子的範圍內,似乎那籠子能阻絕妖氣的發揮。
「我出一雙青眼牛的牛黃!」有人開始叫價了。
「切,那玩意兒你也好意思拿出來丟人現眼?」有人嗤笑,「雪地狼王皮一張,再加四張雪地狼皮。」
「漠北琉璃果十個,不,三十個!」
「綠品一級靈石五塊!」
……
叫價的很多,都是物品,原來這精怪交易所是以物易物的。隨著物品越來越珍貴,叫聲越來越少。
「夜魅獸標本。」這個聲音之後,便再無聲音。
「沒想到夜魅獸都出來了,不容易,這新豐村的檔次提高了,我得出點血本了。」怪老頭絮絮叨叨的說著話,「我該拿什麼呢……」
蘇筱落並沒留心怪老頭說的話,她沒想過自己能競下這對戈蘭,只看著那一對可愛的小傢伙,想著等待它們的命運卻是開膛取魄,心裡一陣陣的難受,低下頭,正想說不看了,卻被怪老頭一聲中氣十足的聲音驚到。
「白品三等妖丹一顆。」
話剛落有,所有的目光全部集中在了怪老頭的方向。
「是、是……妖丹?」台上的主持人顫抖著道,打量著這貌不驚人的怪老頭,順帶也多看了兩眼坐在他肩頭的蘇筱落。
雖然是白品的妖丹,可是是妖丹就意味著這怪老頭殺了已經修成丹的妖,無論妖丹是幾品幾等,修成丹的妖已是最高級的妖。且最難在於妖死前會毀去體內妖丹,若不是高手中的高手根本無法在妖怪失去反抗力之後而自毀妖丹之前取出。
「嗯,白品的,三等,比最低劣的妖丹就好那麼一點,沒什麼用。」怪老頭隨意的道,「競下這對戈蘭,給我肩上的乖徒兒養著玩。」
聽著他滿不在乎的口氣,周圍一片吸氣聲,蘇筱落回過神來,什麼時候,她就成了這位老伯伯的乖徒兒了?
「拿著,就當找給你日耀石的價。」回到書攤前面,怪老頭把戈蘭籠子遞給蘇筱落,又看了看旁邊目瞪口呆的小販,「這樣她便不虧了吧?」
哪止不虧,簡直賺翻了,妖丹是要搏命斬妖而得的,日耀石前往有靈礦的地方運氣好就能尋得的,這兩者有可比性嗎?不過眼下小販的嘴合不上,所以便沒有說話。
「糟老頭,什麼時候多了個徒兒?」一個清朗的聲音傳來。
蘇筱落循聲望去,心猛然一跳,目光再也挪不開了。
說話的少年,穿著白色的袍子,袍子後有個連衣帽,那帽子很大很寬鬆,他拉了帽子戴在頭上,遮住了他的額頭、眼睛和鼻子,薄而性感的嘴唇彎出一抹微笑。
這人分明就是……就是她在業火中看到的那人,就是輕拍她的背告訴她別怕的那人!一定是他,這感覺,不差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