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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十二回 李觀察巡行收狀,褚推官執法翻招(三) 文 / 西周生

    又喚小柳青,又似一般的問了,回說的也大約相似。問說:「那珍哥說是和尚道士,還有許多難為那計氏去處,你卻如何不說?你說的俱與小夏景說的不同。拿夾棍上來!」兩邊皂隸齊聲吆喝討夾棍。那禁子拿了一副大粗的夾棍,向月台震天的一聲響,丟在地下。兩邊的皂隸就要拿他下去。柳青忙說道:「我實說就是,別要夾我罷!」四府叫:「且住!等他說來。若再不實說,著實夾!」回說:「那一日是六月六,正晌午,珍姨看著俺們吊上繩曬衣裳。小青梅領著一個姑子,從俺奶奶後頭出來。」問說:「誰是小青梅?兩個姑子,如何只說一個?」回說:「小青梅不是一個。」問說:「姑子怎是小青梅?」回說:「他原是小青梅,後來做了姑子。」問說:「原是誰家小青梅?」回說:「是東門裡頭劉奶奶家的。」叫晁源問說:「那一個姑子是小青梅?」回話:「海會就是。」叫:「說下邊去。」那小柳青再接著說來,說道:「青梅頭裡走,那個姑子後頭跟著。俺珍姨看見,怪吆喝的說:『好鄉宦人家!好清門靜戶!好有根基的小姐!大白日赤天晌午,肥頭大耳朵的道士,白胖壯實的和尚,一個個從屋裡去來!俺雖是沒根基,登檯子,養漢接客,俺只揀著象模樣人接;像這臭牛鼻子臭禿驢,俺就一萬年沒漢子,俺也不要他!』正嚷著,俺爺從亭子上來。俺姨指著俺爺的臉罵了一頓臭忘八,臭龜子;還說:『怎麼得那老娘娘子在家,叫他看看好清門靜戶的根基媳婦才好!』俺爺說:『真個麼?大赤天晌午的,什麼和尚道士敢進來出去的不避人!』俺姨說:『你看昏君忘八!難道只我見來!這些人誰沒看見!』俺爺叫了看門的來,問:『你為什麼放進和尚道士來?』他說:『那是和尚道士!是劉家小青梅和個姑子出去了。』俺爺問:『那個姑子是誰?你可認的麼?』他說:『那個姑子,我不認得。』俺爺說:『你既不認他,怎便知是個姑子?』他說:『沒的小青梅好合個和尚走麼?』俺爺說:『小青梅這奴才慣替人家做牽頭,情管是個和尚妝就姑子來家!』跳了兩跳,說:『我這忘八當不成!快去叫了計老頭子來,休了罷!』待了不多一會,俺計老爺合計舅都來外頭。不知說的是甚麼,我沒聽見。待了一會,俺計老爺合俺計舅從後出來。又待了一會,俺奶奶就拿著一把刀子罵到前面來了。」問說:「怎麼樣的罵?」回說:「罵道:『賊**!昏忘八!姑子又不是從我手招了來的,一起在你家裡走動,誰不認的?你說我養道士,養和尚,赤天大晌午,既是和尚道士打你門口走過,你不該把那和尚道士一手扯住,我憑著你殺,我也沒的說!你既是把和尚道士放去了,我就真個養了和尚道士,你也說不響了!你叫了俺爹合我的哥來,要休我回去!忘八!**!你出來!同著街坊鄰舍合你講理,得個明白,我拿了休書就走!』」問說:「罵的時節,你爺在那裡來?」回說:「俺爺閃在二門裡邊聽。」問說:「你姨在那裡?」回說:「俺姨頂著門,家裡躲著。」問說:「你奶奶罵了一會,怎麼就罷了?」回說:「是對門子老高婆子勸的進去了。明日,還隔了一日,到黑夜,不知多咱就吊殺在俺姨那門上。清早小夏景起去開門看見,嚇得死過去半日才醒過來。」說:「過去一邊。」

    又叫高氏。那高氏走到公案前,拜了兩拜。皂隸一頓亂喊,叫他跪下了。問了前後的話,一句句都與前日縣裡說得相同。

    又喚海會、郭姑子,問說:「你是幾時往計氏家去?」回說:「是六月初六日。」問說:「你往他家做甚?」青梅說:「這是俺的姑舅親,從來走動的。」問說:「那珍哥認得你麼?」青梅道:「他怎麼不認得!」問說:「這郭姑子也是親麼?」回說:「不是。初從北直景州來,方才來了一年。」

    叫晁源,問說:「你認得這兩個姑子麼?」回說:「止認得海會,不認得那郭姑子。」問說:「海會你既已認識的,那一個你還不認得他是姑子,你怎便輕信他是和尚?輕聽了妾的話,就要休妻?」回話:「乍聞說是和尚,心實不平。後來曉得實是個姑子,也就罷了。監生的妻素原性氣不好,自己不容,所以吊死。」問說:「這是實情。惟其曉得他性氣不好,故將此等穢言加之,好教他自盡。計倒也好,只是枉了人命!這計氏的命要你與珍哥兩個人與他償!」

    叫珍哥上來,問說:「你那日看見從計氏後邊出來的,果然是和尚道士麼?」回說:「只見一個雄赳赳的人,戴了唐巾,穿了道袍,又一個大身材白胖的光頭,打我門前走過,一時誤認了是和尚、道士,後來方曉得是兩個姑子。」問說:「你既然還認不真,卻怎便說道鄉宦人家,清門靜戶,好有根基的小姐,又說是赤天晌午,肥大的和尚道士陣陣從屋裡出來?你自說登檯子,沒根基,要接好客,不接和尚道士,你又罵晁源是烏龜忘八。你一面誣執主母姦情,一面又唆激家主;這雖是借了別人的劍殺人,這造謀下手都是你!」回說:「我只說了這幾句話,誰知晁源就喚了他的爹來,要休他回去;又誰料他自己就吊死了?他來前邊嚷罵,我還把門關上,頂了,頭也沒敢探探,這干我甚事?」問說:「你說得和尚道士從他屋裡出來是鑿鑿有據的,那晁源豈得不信?你既說得真,晁源又信得實,那計氏不得不死了。你說計氏出來前邊嚷罵,你卻關門躲避了,這即如把那毒藥與人吃了,那個服毒的人已是在那裡滾跌了,你這個下毒的人還去打他不成?那服毒的人自然是死的了。這計氏的命定要你償,一萬個口也說不去!」

    叫計奇策上來,說:「這已是叫珍哥抵償你妹子的命了。你狀上說伍聖道兩個過付枉贓,有甚紅票?取上來看。」計奇策將原票並那發落的票遞將上來。四府看了票,道:「怎麼這一干人也不分原告被告,也不分干證牽連,一概都罰這許多東西?都完過了不曾?」回說:「都完過了。上面都有銷訖的印子。」問說:「計都是誰?」回說:「是小的父親。」問說:「你兩個的紙價怎還不完?」回說:「妹子有幾畝妝奩地,斷了回來,指望賣出上官。晁源不肯退出,差人也不去催他,故意要凌辱小的,每日上門打罵,屢次要拿出婦女去監比。」又看那稟帖,問道:「怎麼這稟帖上硃筆卻寫換金子話?卻是何說?」計奇策道:「那朱判的日子下面還有『五百』二字,翻面就照出來了。是嫌五百銀子少,又添這六十兩金子。」問說:「你狀上是七百兩,這卻是五百,那二百有甚憑據?」回說:「這五百是過付的,那二百是伍小川、邵次湖兩人的偏手,不在稟帖上。」四府說:「這就是了。他沒有肯做干倒包的禮,少了依也不依。但這個票與這稟帖卻如何到得你手裡?」回說:「伍聖道來催小的紙價,說別人的都納完了,止有小的父子兩人未完。因取票與看,收入,卻不放在靴內,放在空處了,小的所以拾得。還有這一牌夾哩。」四府都取上去看了,內中倒有四五十張發落票,通共不下萬金。四府點了點頭,歎息道:「這等一個強盜在地方,怎得那百姓不徹骨窮去,地方不盜賊蜂起哩!」將牌夾收在上面,也就不發下來。

    又叫伍聖道、邵次湖。有兩個人把兩個背了上去。問說:「你換的金子交了不曾?你那七百兩銀子交到那裡去了?」回說:「不知換甚麼金子,又不知是甚麼七百兩。」刑廳將他那稟帖遞將下去,問說:「這是你兩個那一個寫的?」兩個睜了眼,彼此相看,回不出話來,只是磕頭。四府問說:「這稟帖日子底下的五百兩罷了;那其外的二百兩,是你幾個分?」回說:「並不曾有其外的二百兩。」四府問道:「前日巡道老爺曾打你的腳來不曾?」回說:「打了五十大板,不曾打腳。」四府道:「這等,腳也還得夾一夾。拿夾棍上來!」一齊兩副夾棍,將這伍小川、邵次湖夾起。又說:「也還每人敲兩棒方好!」又每人敲了二百,放起來。

    一干人犯都取了供。珍哥絞罪;晁源有力徒罪;伍聖道、邵強仁無力徒罪;海會、郭姑子贖杖;餘人免供帶出,領文解道。又說:「晁源、珍哥本還該夾打一頓,留著與道爺行法罷。」一一交付了原差。這晁大捨與珍哥,這才是:

    從前作過事,沒興一齊來;早晚應須報,難逃孽鏡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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