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幾日本就因為這贖銀的事,王金花跟那張氏族長的孫媳婦兒們吵過好幾次,這下知道自己的兒子因為那家人又下了大獄,還要拿出三十兩銀子,王金花都要瘋了,恨不得一把火燒了張氏族長全家!
三十兩啊,她拿什麼拿出三十兩?
更叫人糟心的是這三十兩還不一定能完全保住張大力,而是只有在案件沒有最終結果前,張大力可以回家。如果最後查案證明張大力確實有罪,他一樣是要入獄的。
這可把王金花急得團團轉,而那陳秋鳳得知消息後是徹底不回來了,連問都沒問一聲!原來陳家人勸著她回婆家的也不勸了,生怕被王金花開口借錢。沒辦法,誰讓這剛秋收呢,說家裡沒點子錢外人也不信啊。
要說王金花這人,平日裡是很要臉面,不會跟人輕易開口借錢,但是事關張大力的話一切可就沒準了。陳秋鳳自覺還算是挺瞭解這婆婆的。
王金花這會兒的確是把能借錢的人都想遍了。上次陳秋鳳回來之後給了她九兩銀子,她自己手裡原本還有個十一二兩,可是這也不夠啊!
阿紅表面上也是急得吃不下睡不著的樣子,但心裡卻著實太平著。就張大力那樣兒的,就算真回來了也不可能把她扶正的,她知道張大力嫌棄她長得醜,更不待見自己的兒子是她這樣兒的生出來的,那她為什麼還要指望張大力回來?
王金花咬了咬牙,「阿紅,你且在家裡呆著,娘出去看看能不能借點錢。」
阿紅點點頭,一副憨實狀。
王金花想了半天,覺著那一大筆銀子,這村子裡能一次拿出來的就兩家,一家是李金鴿家,一家是司徒大夫家。李金鴿與她素來不合,她就沒指望她能把錢借給她,於是她去了司徒塵飛家。
誰知開門的居然是葉乘涼。
王金花差點以為自己敲錯了門,很是對著門口好好打量了一下。
葉乘涼問:「有事?」
王金花沒好氣地問:「司徒大夫呢?」
葉乘涼說:「出去看診去了。」
王金花一皺眉,「那我找何晏。」
葉乘涼說:「也出去了。」
王金花來的時候想了一大車的話,尋思著無論如何都要把這錢借出來,因為她壓根兒就不相信他兒子會是那身上扛著案子的人,所以她覺著只要孩子能過了這個坎兒,他們以後無論如何都能重新來過的,可是沒想到居然連人都沒見著。
司徒塵飛跟何晏去看小同去了,葉乘涼來司徒塵飛家是為了給兩位爺爺送地瓜干的,他雲清爺爺很喜歡這東西。至於大米啥的,本來想送,但一尋思反正再過個兩三天這兩位跟納德還有莫裡卡就都能搬到他那兒去了,於是也就沒送過來。反正不差那幾天。
王金花暗暗瞪了一眼離開了。有那麼一瞬間她也想著要不跟葉乘涼開口看看,但是她到底沒有把話說出來。
葉乘涼關上了門,繼續跟莫裡卡談及做糖的事宜。郭庭安已經差人來問過兩回了,所以等家裡徹底安頓完之後他們就會開始做糖賣,一切都快準備就續。
卻說王金花從司徒塵飛家離開之後,左思右想也想不出哪裡可以借出銀子來,便尋思上了賣地的事情。家裡有不少地,當初張大壯他爹自己開的山地也有不少,後來有一半都到了她家,這些地這幾年一直沒交過畝稅,所以她才能攢下十多兩銀子來。但是現下看來確實只有賣了地才能解燃眉之急。反正差得不算多,只要賣個一畝,再加上賣糧食的錢差不多就夠了,畢竟田地可不像宅基地那麼便宜。
打定了主意,王金花直接去了裡正家,把自己的想法那麼一說。裡正當然沒啥反對的,反正賣的又不是他家的地,於是這事他說了,只要王金花找著買主,他就幫忙辦理過戶證明。王金花這下滿村子問誰家要買地,可事實上這村裡沒幾家有那麼富裕。她一畝一等水田要七兩銀子,誰買得起?
怕是只有張大壯家跟司徒大夫家,以及跟這兩家走得近的那幾戶人家了吧?可是人家會買嗎?
當然不會。
慢說就一畝,就是十畝,這些人也不會動下眉毛。誰讓他王金花一家一直跟葉乘涼過不去?活該有今天!
葉乘涼吃著張大壯給他弄的松子,樂了。而這時張大力卻瞪著牢房外的窩窩頭直嚥口水。這些人一天就給他吃一個窩窩頭,可是這哪裡能夠!
官差喝著酒說:「反正我可是跟你娘說了,把銀子備好。那張廣山回去當是告訴你娘三十兩銀子就能把你贖出去。你還是問問你自己,在你娘心裡你值三十兩麼?」
張大力知道,他娘定然會把他贖出去,只是眼下他家不太可能一下拿出三十兩來。他每年趕考的時候都是他娘給拿的錢,她娘怕是也不會有太多銀子。
看來唯有一等了。
張大力餓得兩眼直冒金星,越發地恨張寧了。他更恨自己當初居然還有要把她贖出去的想法!
張寧縮在一邊,如今也算是看明白了。這家裡秋收都過了還沒人來贖,她也沒什麼可盼的了。
王金花倒是沒放棄,不過她把地的價格降了降,變成了兩畝地賣十二兩。
這價格其實挺划算的,老實說葉乘涼有點兒動心,因為那地是張大壯的爹留下的,他總覺著應該弄到手裡。不過想到王金花跟張大力做下的事,他又有些猶豫。
這日,讓人意想不到的是,孫傑登門了,並且還給葉乘涼帶了主意。他說:「那地你買吧,我保證這銀子最後還能到你手,張大力也回不來。」
葉乘涼眼前一亮,「如果我全部都要買呢?」
孫傑翻白眼,「那就所有地的銀子都能到你手。」
葉乘涼樂了,「行!那我吃了飯就去找王金花。」
王金花一聽葉乘涼要買她的地,雖然不想賣給他,但是這都已經過了好些天了,一想到她兒子在牢裡吃不飽睡不好,她這頭髮一把一把掉,哪裡還敢說不。只是一聽葉乘涼要買多少,她當下嚇壞了,「你、你說要買我家所有的地?!」
葉乘涼點頭,「對,六畝一等水田,一畝一等山地,四畝二等山地,正好十一畝,我給你五十兩銀子。」
五十兩!
王金花覺得這錢真是多,她這輩子還沒見過這麼多的錢呢。可是,可是農家人地是根本,把地都賣了她以後吃什麼?!
葉乘涼說:「行是不行你給個話,我沒你那麼多時間在這兒閒扯。」
王金花一咬牙,「好,賣就賣!」她就不信她兒子以後不能把這錢再弄回來!這眼看就要入冬了,她不能讓他兒子再在牢裡受罪!再說了,五十兩銀子用掉三十兩,回來她一樣可以找別人買地!
葉乘涼當下跟王金花去裡正家立了契,不過這還得到鎮守那兒補一份手續。王金花反正都要拿銀子進縣城,自然沒啥反對的,而葉乘涼這邊,既然跟孫鎮守說好了,那也好辦。於是葉乘涼跟王金花便進了鎮上。
卻說這會兒,孫傑跟張大壯就在孫傑的宅子裡。張大壯本來是取了模子要回去,誰料想半路的時候見到了孫傑,孫傑告訴他一會兒阿涼就得過來,所以張大壯就乾脆來了孫傑在鎮上的家。
孫傑斜眼看張大壯,「我說,咱倆好歹從小一塊兒玩兒到大的,這回我幫你把地弄回來,你就不能給我支個招怎麼把司徒塵飛弄到手麼?!連阿涼你都能娶了,司徒塵飛不是簡單多了?!」
張大壯樂了,「簡單多了你到是娶回家呀。」
孫傑怒,「他不是不買賬麼!」
張大壯知道原因,這會兒就是想看孫傑炸毛。半晌他問:「為啥你覺著阿涼不好娶?」
孫傑沒好氣地說:「他眼光高著呢,又不差錢,自然不好娶。而且他要的就你身上有。」他以前問過葉乘涼為啥就認準張大壯,葉乘涼自己說的,他想要的就在張大壯身上才能找著。
張大壯說:「那不就結了麼,你讓自己身上有司徒塵飛要的,不就行了?」
孫傑一想也是啊,「那他想要的到底是什麼?」
張大壯啜了口茶水,「流氓。」
孫傑「噗!」一聲一口茶噴老遠,「我說正經的呢!」
「我也沒說假的啊。你原來用的方式挺對的。像他那種小不要臉,你就得比他更不要臉才能得到他。」張大壯突然淫-笑一聲,「這可是阿涼說的。」
「……你們兩口子真不是拐彎抹角罵我跟塵飛麼?」
「怎麼會?」張大壯義正言辭地說:「我們可是好兄弟!」
孫傑將信將疑了,不過從此他打定主意,要跟司徒塵飛耍無賴,耍大無賴!!!
有了孫傑的關係,地契轉讓的事辦得很快,王金花拿到了五十兩銀子也顧不得其它,出了門之後就奔著縣城裡趕。
葉乘涼望著那道背影說:「這婆娘不會半路被劫吧?五十兩可真心不少了。」
張大壯卻說:「那可就不關咱們的事了。」
孫傑笑,「劫不去,不然真就關你們事了。這銀子她得送到縣太爺手裡才行,不然最後絕對到不了你們手。」說罷見葉乘涼面有憂色,便說:「放心,我安排人跟著呢,銀子是不會丟的。倒是縣太爺的烏紗帽要丟。」
要不是因為阿紅有孩子要帶,王金花肯定帶上她一道進縣裡,揣著五十兩銀子在懷她不是不緊張的。王金花已經想好了,到時候進了縣城她先看看能不能見到她兒子,若是能見著,她便問問到底要咋辦。若是見不著,那這三十兩銀子只能認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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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平縣縣太爺今日心情良好,因為他已經從一些人口中得知王金花賣了地,如此一來那銀子顯然是離他的荷包不遠了。
小廝笑說:「大人,您說這銀子到手之後,放張大力回去幾日再捉回來最為適宜?」
縣太爺撫了撫兩撇小鬍子,「那要看你家大人我高不高興了。」
小廝連忙說:「那是那是。」俯下身子倒茶水時卻暗暗冷笑,心裡罵貪心不足蛇吞象,有你的好果子吃。
王金花摸了摸懷裡的銀子,一陣肉疼。她沒見著兒子,但是官差說的話倒是給她提了個醒。這銀子她不能放一塊兒,縣太爺可是個見錢眼開的主,萬一要是坐地起價又當如何是好?於是她把銀子分成了兩份,一份三十兩的放進懷裡,還有二十兩則收進了袖中。
縣太爺今日不辦公,王金花直接到了縣太爺的府上。縣太爺的府上向來只歡迎一種人,那便是來送銀子的,王金花帶著錢,自然被請進了屋宅。
「去,把張大力帶過來。」縣太爺甚至沒有打官腔,見著銀子便朝下人放了話說:「記得快著點兒,爺還趕著用膳呢。」
「縣太爺,這,這我們家大力他不是做壞事的人吶。您說以後案子有了結果才能確定我家大力到底能不能再繼續趕考,那,那案子啥時候有結果?」王金花跪著,話都不敢大聲說。但一想到事關兒子前途,她又不能不多問一嘴。
「這可不好說。」
大牢離著縣太爺的府邸不遠,因而張大力沒多久就被人帶回來了。才不過十餘日光景,本來就瘦的張大力如今只剩下皮包骨,乍一看不像二十幾歲的秀才,倒像是常年連飯都吃不飽的乞丐。身上又臭又髒不說,走路還直搖晃,站都站不穩。
「娘∼」張在力喊了一聲,卻跟蚊子叫的聲音差不遠,王金花楞是看懂了唇語沒聽著聲!
「大力啊,你可受苦了。」王金花咬牙忍住眼淚,趕緊跟縣太爺打了招呼要離開這地方。然而就在此時,原本挺安靜個宅子裡突然衝進來一大批官兵!為首的大喝一聲:「把所有人通通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