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一切發生得太快,等榮王反應過來並且扶穩的時候已經晚了,他的臉上磕出好大一塊紅印,沒多久的功夫就開始變青,破了相倒不至於,但顯然要養上許多日子那印子才會消下去,因為實在是磕得重了些。可即便如此,他也沒能下車去找司徒塵飛,因為就在他一怒之下要下車收拾葉乘涼跟張大壯,以及那個不識抬舉竟敢勾-搭司徒塵飛的人時,那躲在暗處的人又放了一箭,而這一次,那箭不再是對準侍衛,而是直接對著榮王這個人了!
敢對王爺放箭的人,普天之下能有幾個?!
反正榮王沒敢下車,直接喝令走人,居然連司徒塵飛都沒來得及多看一眼。
葉乘涼對此十分不解,榮王這也太慫了吧?因此他問張大壯,「那放箭的到底是什麼人?很厲害麼?」
張大壯給大呆一家子弄了些野果子放進盆裡,「是皇上安排的,至於說到厲不厲害,那要看跟誰比了。」
葉乘涼聽出了張大壯話裡濃濃的自得,一時有些好笑,卻也想到皇上如此安排自有用意,便沒有再問下去。雖說保鏢這玩意兒也是屬於雙刃劍,能護著你就能盯著你,有利有弊,可只要利大於弊也就沒什麼可鬱悶的了,反正他們也沒什麼謀逆之心,也不怕被人監視著。倒是榮王,這一次吃了這麼大的鱉,能不往心裡去?
張大壯入了夜才小聲對葉乘涼說:「他不敢的。他要是敢,剛才他就敢下車了。他不下車定然是察覺了什麼。其實這皇城底下哪有真正的秘密,只不過都是揣著明白裝糊塗罷了。老皇帝在的時候榮王對他有用處,榮王便有些實權,可如今,榮王若不知感恩,遲早要惹來殺身之禍。他心裡當是清楚如今局勢如何,只不過一時還有些順不過氣來罷了。」
葉乘涼拿著自己的手跟張大壯比著,繼續跟他說悄悄話,「你是說他原本也想坐那個位置?」
張大壯搖搖食指,「他不想坐那個位置,但是他又想有一些實權。可這天底下哪有那麼多好事全讓他佔了?想要得到,必要付出一些。這就跟二皇子娶了右丞相的孫女做了夫人一樣,你當他真不喜歡司徒麼?只不過他心裡有更想要的罷了。人啊,不怕野心太大,就怕野心太雜,不然最後只能弄個一無所有的下場。還是咱們好,我就認定你一個,所以這不是就很快過上自己想要的日子了?」
葉乘涼猛地想到張大壯因為自己白白送出去結義村,一時有些無言,過了好半天才說:「嗯,早點睡吧,明天還得想想怎麼讓張大力把那塊地交出來呢。」
提起這個張大壯笑起來,「放心,最遲明兒個晌午,他指定就得把地交出來了。」
葉乘涼一開始沒明白,直到第二日白有生來了他家,他才知道,張廣山家被人放了箭,今早張廣山起來到院外就看見他家門樑上插著三支箭!那箭插-得極深,把成年男人三拳頭厚的木框都給穿透了,拔都費勁!
白有生是來送麥子的,很快就回去了。待他走後,葉乘涼才問張大壯,「你認識那躲在暗處的人?」
張大壯笑而不語。
只有那人知道,他這一晚上根本就沒再對任何人家放過箭!而且他也沒有那麼深的功力!
下午,張廣山便就差人來請葉乘涼跟張大壯了,說是東面那地張大力不要了。張廣山自是覺得這樣做有些丟臉,但是他不能不為自己的小命打算啊!
張大力本來有些不情願,卻不得不多想一層。先前帶著官兵來的那人既然能帶那麼多人,顯然身份尊貴,可就連這樣的人張大壯都不買賬,那他還有戲唱嗎?!他必然是用錯了法子,搞不好真的連現有的都保不住了,所以這一點必須從長計議。
把那張訂契毀了,張大力就回了家。陳秋鳳把臉拉得老長,覺得張大力有些太沒能耐了,這不是張大壯跟葉乘涼還沒說什麼呢,怎麼就把那張訂契毀了?留著說不得還能在張大壯跟葉乘涼身上摳點油水呢,他們現在那麼有錢!
陳秋鳳直覺得心裡堵得慌,原來嫌棄張大壯家裡窮,現在倒好了,人家過得越來越富了不說,娶個男媳婦兒都能對他那麼好!當年要不是她反悔了,這些還不都是她的啊?現在倒好,她要錢錢沒幾個,要名名也不好聽!現下張大力還弄了個妾,且連張家的長子都被那妾生了!最可氣的是她想再要一個卻總是懷不上!想到這兒她便氣不打一處來,狠狠戳了戳襁褓裡的孩子,「哭哭哭,就知道哭!」
阿紅眼裡閃過一絲不忍卻悶著頭繼續抹著桌子,也沒說話。倒是張大力有些看不過去了,把兒子抱起來說:「小孩子哪有不哭的?你拿他出什麼氣!」
原本張大力是不喜歡這個兒子的,但是這孩子長開了之後跟他越來越像,他就有點上心了。再怎麼說也是自家兒子不是麼?那一對元寶似的耳朵跟他長得一模一樣,簡直跟一個模子印出來的似的,想否認都難了。於是他一興起便在孩子滿月那日給孩了起了名叫張耀祖。
張耀祖到了爹懷裡就不哭了,可這倒讓陳秋鳳氣得更甚,她覺得這孩子就跟他那個賤貨娘一個樣專門就來跟她過不去的,於是她不知哪來的膽氣,嘩啦一聲就把茶杯摔了,「張大力!當時你去求我的時候是怎麼說的?這才多長時日你便這般臉色!你這到底是護著誰呢!」
「我護著我兒子!」張大力也有些受夠了,自打阿紅進門之後這陳秋鳳是沒日沒夜的作,他念著往日恩情去陳家把她請來了,她不知感恩倒還變本加利!一次兩次倒罷了,次次如是誰受得了?本來看著挺好個人,如今卻也讓人提不起興致和愛護之意了,「我告訴你陳秋鳳,以後休要再對我兒子動手,不然別怪我不念舊情!」
「你!張大力你好,殺千刀的,我跟你沒完!」陳秋鳳啪啪啪,把餘下的一套堂姑姑送的茶杯全都摔到了地上,有一個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直直砸到了阿紅頸上。
阿紅「嘶」一聲,撫了撫之後確定沒破便繼續埋頭收拾起地上的髒亂來。
王金花聽得聲音過來一看,臉當下拉得老長,「這、這是誰摔的?!」其實根本不用看,屋裡一個悶不坑聲拾東西,一個抱著孩子,而且就屬陳秋鳳離桌子最近,還能是誰摔的?!王金花心疼地看了一眼地上的瓷器,「陳秋鳳你又作什麼作?這日子不想過你便回你娘家好了,咱家可養不起你這麼敗家的媳婦兒!」
陳秋鳳氣得喊:「走就走!」說罷叫過站在門口不敢進來的女兒便出了門。
葉乘涼跟張大壯正好從張大力家門口路過,陳秋鳳一出來見著兩人有說有笑的,頓覺被刺得眼生疼,幾乎是下意識地就去喊了張大壯的名,「大壯……」
張大壯就跟沒聽到一樣,帶著葉乘涼繼續往前走,沒一會兒拐了彎,便消失在陳秋鳳的視線中。
葉乘涼學著陳秋鳳的語氣,哀怨地叫了聲:「大壯……」
張大壯聽這聲感覺骨頭都要酥了,他斜瞅了葉乘涼一眼,「大白天發什麼浪?」
葉乘涼氣得直磨牙,還能不能有點兒情-趣了!
兩人很快到了裡正家,葉乘涼昂著頭進了門,決定暫時不理蠻牛了。裡正一開始臉色不太好看,但是見著葉乘涼跟張大壯來,很快就把郁色收拾得乾乾淨淨,和顏悅色地說:「大壯,阿涼,你們來了。」
葉乘涼心說這態度變得可夠快的,「裡正大叔您也是忙人,閒話咱就不多說了。那地既然張大力不要了,我們就要了,不過我們不止買一畝,往東的那塊荒地全部加起來能有兩畝半,我們全要了。銀子我也帶來了,您看什麼時候能幫我們把地契弄好?」
張廣山憋得臉都青了,不過一想到門框上的三個大窟窿,他除了說盡快還能說啥?葉乘涼於是留下訂錢拿了訂契,確定了沒有問題之後才跟張大壯回的家。
「這次榮王來倒是做了件好事,要不我還真要好好想想怎麼才能把這地弄來呢。這下好了,趕緊忙活起來入冬前就能把房子蓋完。」
「嗯,不過這次咱們得找人。」張大壯在心裡盤算了一番說:「房子太大,光咱們村裡的人蓋可就太慢了,再說到秋了大伙還得收莊稼,你不是說了今年這些活咱們自己幹?」
「是啊,種地最大的樂趣就是看著自己種的東西一日日長大,然後收穫的過程,去年沒收成,今年怎麼也要自己收。」雖說今年這莊稼地不是自己種的,不過到底是長在自家地裡的東西,而且種得還挺好,也就差不多的感覺了,「對了,一會兒咱先不回家,去趟司徒大夫那兒吧,他跟孫傑回來了,也不知爺爺他們還能住得慣不。」
「你真沒猜出孫傑為什麼就趕這個節骨眼兒跟過來麼?」張大壯笑得意味深長。孫傑這小子也是跟他從小一塊兒長大的,他可太瞭解這人了,心眼兒不壞但是特別多,這要不是算好了司徒塵飛家裡住滿了人,他能跟過來?而且為什麼何晏沒過來呢?
「你是說……孫傑是想藉機會跟司徒大夫同住?」葉乘涼撫著下巴猜測。
「不然呢?」張大壯抬手敲門,不一會兒便跟葉乘涼進了司徒塵飛的屋,因為莫裡卡跟納德隨米素清和雲清進山裡採藥去了。
「他們約莫快天黑時才能回來,阿涼你有事麼?」司徒塵飛臉色不太好看,不過這應該是針對孫傑的。孫傑臉色也沒比他好到哪去,卻是無奈居多,「塵飛,這裡現下不是有雲清大夫了麼,你就跟我去黃平縣裡又如何?」
「我不跟你說這個,你趕緊回去把何晏換來吧。」司徒塵飛說完一臉不欲與他多說的樣子,直接問葉乘涼,「阿涼,今年還做糖麼?」
「秋收完之後做,怎麼?」
「郭胖子讓我問問你糖方能不能賣給他。」司徒塵飛這次回來也是因為這個。他去黃平縣的事情郭庭安知道,就把消息傳那兒去了。其實這事本來讓何晏回來問一嘴就好了的,但是他不想再在黃平縣留著了,便趁機回來。哪知孫傑這混蛋得知後居然把何晏支走了自己跟來了!
「賣是肯定不會賣的,但是到秋之後再做糖肯定就會一直做下去了。」葉乘涼說完也有點兒不太確定,便問張大壯,「能吧?」
「能!」張大壯很肯定地給了答覆。媳婦兒就這點兒願望都不能實現,那還算啥老爺們兒?!
「制糖是在結義村還是在紅沙村?」孫傑說:「在結義村至少我們還能行個方便。」
「自然是在紅沙村,家都安這兒了,不會再換地方的。」當時看風水的人都說了,他家那塊地是塊好地,所以他們沒什麼要搬的想法。葉乘涼想著以後就在這裡養老了,除非有什麼大變故,不然是不會想著搬家事宜的。他跟多數喜歡生活便利而更嚮往城市生活的人不一樣,他喜歡鄉下,喜歡自己種東西自己吃,「下午還要給菜園子澆水,那我們就先回去了。」
「等下,阿涼我去你那兒摘點樹莓。」司徒塵飛說罷跟了過來,葉乘涼心知這是司徒塵飛在趕孫傑了,卻也沒什麼立場替孫傑說話。雖然大家都是朋友,但感情的事總不好過多干預了。
「他那人倒是挺好,但是他家就他一個兒子。」到了菜園子的時候,司徒塵飛如是說。
「孫傑爹娘知道?」葉乘涼不由想起自己當初跟張大壯剛好的時候,李金鴿也是不贊同。其實說起來李金鴿還算通情達理了,雖說張大壯不是她親生的,但她一直當親生的看待,哪個當父母的希望自己的獨子絕了後?二十一世紀都困難,更別說這個時候了。
「他從來不遮掩,哪裡會不知道。」司徒塵飛說罷看著碗裡幾個樹莓,瞪葉乘涼,「你這也摘得太狠了,我這連半碗都湊不上!」
「家裡孩子多啊。再說我這不是看出來你心憋屈才給你個由頭來我這兒麼,你還嫌上了。不吃滾蛋,就這幾個我拿給小李子吃。」
「得得得,都給你。」司徒塵飛把碗往葉乘涼懷裡一擱,也不管髒不髒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見葉乘涼拿東西走了,又鬱悶地喊:「你還真走啊!!!」
葉乘涼是走了,不過是去洗樹莓,而司徒塵飛卻是真走了,回了黃平縣。葉乘涼聽張大壯說的時候也有點兒摸不準這孫傑到底是幾個意思了,不過到底不是自家事,他們也沒法說。他把雞餵了,趁著李金鴿做飯的時候在門口看了會好一會兒二呆。
二呆是大呆的媳婦兒,葉乘涼總覺著這傢伙最近胖得太厲害了,走路跟以前都不是一個樣,大屁股一扭一扭得顯得特別笨重。夏天不是該比冬天瘦的麼?
「你說它是不是揣崽子了?」張大壯看了半天說:「我覺著像。」
「可是也不光二呆自個兒胖,我看其它好幾隻也都胖了,是不是吃太多或者吃太好了?」野生的熊肯定不能天天吃肉吃魚吧?可大呆它們到了紅沙村之後幾乎就沒斷過這些,時不時還吃些草藥吃些山裡的野果,生活得不能更滋潤了。
「要是真有崽子了你打算咋辦?」
「養唄,能咋辦?!」葉乘涼想到這一家子的花費,忍不住捶了兩下胸。別看張大壯給的錢多,他從萬絕山回來時又順了一把金子,但是相比起家裡現在的開銷,還是叫人頭疼。回來之後一直是赤字,所以這糖是必須做起來,不光做,以後還要做出規模,反正坐吃山空是肯定不行的。
張行知說:「義父,咱們為什麼不買一塊帶河的地啊?這樣大呆它們不就能隨時捉魚吃了?」
瞧,這還有個想給熊包池塘的兒子,你不賺錢能行嗎?!
張謙知卻有不同看法,「那乾脆把這整個村子買下來好了麼,大呆想去哪就去哪。」
小李子本來吃糖包吃得好好的,聞言立馬大叫「那可不行!妞妞姐姐咋辦!」
張謙知想了一會兒,特別闊氣地說:「讓義父給妞妞姐姐買個新村子住!」
葉乘涼聽到這兒簡直面無人色,「為什麼不是你們的爹或者大哥買?!」
張行知特別認真地說:「因為爹說咱家的錢都是義父您管的呀。」
小李子聽完當即反駁:「才不是呢!」他鼓起包子臉怒瞪著張行知,「爹說,唔,爹是這麼說的,你爹的命根子都歸你娘管,更何況銀子了!」
葉乘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