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別少年,豫讓回到絳都城內,吃過早飯,已經是日上三竿;稍稍收拾一下,按照下山前師傅給他的地址,豫讓來到絳都城一處僻靜的府邸,這裡是師傅雲溪老人的好友屈大夫的住所。
寒暄之後,豫讓向屈大夫遞上師傅的書信。
看完書信,屈大夫輕輕的歎了口氣,「你有為國出力的志向,真是難能可貴,但是今天的晉國卻不是當年的晉國了。你知道晉國六卿嗎?」
豫讓搖搖頭。
「我們今天的晉國早就被范氏、中行氏、智氏、趙氏、魏氏、韓氏六大家族控制,也就是常說的晉國六卿,這六大家族之間相互利用,相互爭鬥,任何人在晉國要想發展必須要依靠這六大家族中的其中一家。」
屈大夫的話,讓年輕的豫讓有些吃驚,「晉國這麼大,為什麼單單只有六卿?」
「這還得從文公時期說起,先祖晉文公深受晉國公室之害被迫流亡十九年,後來在秦國的幫助下才得以回國當上國君。當上國君的文公為了打擊公室權力,在晉國建立了三軍制:中、上、下三軍,每軍各設一名將、一名佐,按地位高低分別是中軍將、中軍佐、上軍將、上軍佐、下軍將、下軍佐六人,由他們主持晉國的軍事、政治。中軍將又稱為元帥、執政。最初擔任軍職的這些人都是霸業的建設者比如:先軫、欒枝、荀林父、趙衰等,正是因為有了這些非常優秀的人,我們晉國才成就了當年的霸業。」
聽著屈大夫的講述,豫讓不斷的點頭。
「但是隨著這些人在晉國的勢力一天天做大,幾十年後他們的下一代在維護著晉國霸業的同時,也在蠶食晉國國君的君權。幾百年後的今天,這些人的子孫就成了晉國的世卿,也就是今天的六卿。今天說來晉國是一個完整的國家,但事實上已經分成六份了。」
說完這些,屈大夫稍作停頓,惋惜的說道:「你現在要在晉國發展,難啊!」
聽完屈大夫的話,豫讓有些失望,但轉眼又一想自己少年學藝,又不遠千里的來到都城,總不能因為晉國六卿的存在再回恆山吧,隨後就產生了既來之則安之的想法。
心想管他六卿八卿,既然已經來到都城,就先適應一下這裡的情況再說。於是說道:「既然已經來到都城,還請大夫給我把六卿的情況說的更清楚一些,我也好有個準備。」
屈大夫聽完豫讓的話就知道這孩子是立下心要在絳都待下去了,繼續說道:「現在晉國六卿中智氏的宗主智躒雖為正卿但他的勢力不在都城,目前在都城主要是范吉射、中行寅的勢力,智氏的勢力主要在郇城一代,趙氏的勢力大多在北部汾水一代,魏氏的勢力主要在安邑,韓氏的勢力在陽翟一帶,所謂為國出力也就是為這幾家效力罷了。在這六家中你想為哪家效力,我可以為你引薦。」
一聽到智氏的勢力主要在郇城,豫讓心裡納悶到難道白衣少年是智氏的族人?雖是納悶,但是豫讓還是沒有說出來,「我初來乍到,情況不明,還請大夫為我定奪。」
「也罷,既然你已經來到絳都,那我就引薦你去范氏那裡。今天晚上就在我府上安排晚宴,咱們好好坐坐,也算是為你接風洗塵。」
「多謝大人美意。」
晚上,屈大夫在府上為豫讓接風洗塵,二人一起回憶過去暢談未來,喝了點酒的屈大夫,也不再那麼悲觀,高興的與豫讓對飲到深夜。
第二天大清早,屈大夫早早帶著豫讓來到范府,拜見了晉國的六卿之一:范吉射。
范吉射,亦稱士吉射,時任晉國下軍佐,前任執政士鞅的兒子,此人陰險狡猾,詭計多端,與上軍將中行寅關係密切。
「屈大夫,你老今天這麼有興趣來我府上。」見到屈大夫後,范吉射擠一絲笑意打著招呼。
「范大人,這是下官的老友雲溪老人的高徒豫讓。」豫讓望去,只見眼前的范大人40歲左右,高高的個頭,不大的眼睛透漏出一絲狡猾,顯得精明能幹,臉上掛著硬擠出來的笑意,見到屈大夫時稍稍顯得有些不耐煩。
「豫讓拜見大人」豫讓跪拜。
「嗯,起來吧!說說找我有什麼事?」范吉射道。
屈大夫道:「豫讓有為國立功的志向,想在大人手下謀個差事。」
「哦,這樣啊。你看我這裡人多馬肥,也沒個什麼好差事。」
屈大夫繼續道:「豫讓一身武功,苦於無處效力,大人不妨給他一個歷練的機會。」
見屈大夫如此誠懇,范吉射說道:「既然你這麼說,那我就先把他留下。屈大夫,還有什麼事情嗎?」范吉射的話裡已經有了送客的味道。
於是屈大夫道,「沒有了,下官告退。」
臨出門前,屈大夫拍了拍豫讓的肩膀,「好好跟著范大人。」
屈大夫離開後,范吉射冷漠的看了看豫讓,對這精精幹干的年輕人他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好感,「其實我這裡也沒什麼好差事給你。既然屈大夫引薦,我也不好推脫。這樣吧,你就先去馬房餵馬,等以後有了更好的機會,我再作考慮吧。」
從此,豫讓有了自己出道以來的第一個職業——馬伕。
雖然這個職位對於滿腔熱血的豫讓來說,無疑是一盆冷水,但是他依然對生活充滿著熱情。畢竟他還年輕,還有理想和抱負。豫讓心想:馬伕就馬伕,誰說馬伕就不能幹成一番事業,儘管有些不如人意,但他還是跟著范府管家來到了馬場。
范氏的馬場在絳都城外一座小山的緩坡處,佔地數百畝,周圍用籬笆樁圍著。由於是冬天,馬場裡沒有看到有人出入,只有幾百匹馬站立在寒風中,時而有馬匹跑來跑去,不時高聲嘶鳴。
敦敦實實的范府管家領著豫讓來到馬場,高傲的對手下說道:「進去看一看,人都死了嗎?」
手下衝進馬場,朝裡面大喊道,「你們都是死人嗎,管家大人來了,還不出來迎接?」
聽到有人喊,這時從周圍幾間矮小的房屋裡出來幾個快縮成一團的人。其中一人走上前對著來人露出討好的笑容,「大人們來了,快請裡面坐。」
「不坐了,你們的狗窩,還想讓管家大人坐嗎?快去見過管家大人。」
「好勒」縮成一團的人趕緊來到管家跟前,露出討好的笑容,「馬伕長見過管家大人。」
管家瞥了一眼來人,「是你小子,最近偷馬料沒有?」
「大人見笑了,哪能呢。您看小人瘦的跟猴似的,要是偷吃的還能長成這樣嗎?」隨後來人的身子更低了,自顧自的笑著。
管家看也不看說道:「這是新來的豫讓,今後就跟著你養馬了。豫讓,過來見一下馬伕長猴三,以後你就跟著他好好學學養馬。」
豫讓抱拳說道:「豫讓見過大人。」
話音剛落,眾人哄堂大笑。
「哈哈哈,一個養馬的,還叫什麼大人。」
笑完管家領著人頭也不回的走了。
豫讓跟著猴三來到馬伕們的住處,也就是管家手下稱為「狗窩」的地方,幾間矮小的房子,裡面黑的跟地窖似的,幾個縮成一團的人正圍在火堆旁烤火。看到猴三領著人進來,就往邊上挪了挪,給二人騰出一塊地方。
「兄弟坐,離火近點,暖暖身。」
就這樣,在這個寒冷的冬天,豫讓跟一群地位低下,滿臉堆笑的馬伕們在矮小的屋子裡烤火,談世間萬物。這裡沒有金戈鐵馬的戰場,這裡沒有鐘鼓樂之的晚宴,這裡距離他的理想差了十萬八千里。但是這裡卻是實實在在的,是他要面對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