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夥人沒到窮途末路的地步,卻已經近了。
雖然昨夜靠著兩條活蛇的血維持的體力,可是今日田洱還是處於昏迷不醒狀態,一夥人天還沒亮就已經離開了那小村落,那一家捨民也起得早,正好那個時間就回到自己家,看到一夥人要啟程,雖有些擔憂卻也沒有要阻止的意思。農忙時他們也是起這麼早的,現在秋末了雖然剛剛忙過了秋收,這些人卻也一時沒有習慣過來,所以才早早起來了。昨晚借住此是以家裡的少爺少夫人出來尋醫遇上山賊為由,儘管這些村民很是好奇也沒得見到這些人的少爺與少夫人,也沒敢失禮要進屋看看,此時正好瞧見段蒼玥抱著用田洱出院上馬車,還是讓眼尖的看到了張有些蒼白卻美如天仙的容顏。
不由得,這些人就感歎了,原是這世間多是紅顏命薄,坎坷多舛啊了。
馬車一路往西趕去,馬車裡田洱的呼吸還算均勻,雖然一直昏迷不醒,但也讓段蒼玥心安了些,不捨將她放在塌上睡畢竟再厚再軟的毯子,在馬車上也是有些顛簸的,摟在懷裡讓她睡得更好一些。
到了響午,段蒼玥給田洱以嘴對嘴地餵了些水,潤潤唇。誰知水才一放下,飛馳奔跑的馬車驟然被勒停,段蒼玥一個不穩,抱著懷中的人險些就撞到馬車頭去了,沒時間去叱喝駕馬車的人為何如此失儀,整個人已經完全戒備了起來。果然,外頭傳來陣陣的廝殺聲,比起昨夜彷彿要慘烈。
撩開馬車簾,前後路都被堵住,看那些人數,居然有好幾百人,大白日的卻黑麻麻的一片。看得人心煩。放下簾子,段蒼玥那從來溫雅的臉上,面無表情,垂下頭看到懷中人有些不安地蹙了眉,想到她可能受到外面廝殺的干擾了。
「你先在此待著,我很快回來。」他輕輕地說了一聲。在田洱蒼白的臉上親吻過後,便氣揚簾如一陣風似的下了馬車。那過於駭人的氣息讓昏睡中的田洱掙扎地睜開了眼,無力地想爬起來,卻試了幾次都沒有成功,最後就這麼滾著掉下了那不算高的軟塌,疼得她皺緊了眉頭卻多少回了些力氣。
「呼、呼……」喘著氣,田洱咬唇的力氣都沒有,如蝸牛一般的速度爬向馬車前頭,這個距離平時只跨幾步便過,可是此刻她覺得自己用盡一生的力氣。花了好長的時間才爬到了馬車夾板頭。從這裡可以看到馬車前的情況,方才一直的廝殺聲讓她著急,這會兒終於可以看見,卻找不著那黛紫色的身影,只看到自己昨夜救治的一些重傷員就圍著馬車前最近的地方,而輕傷或是無傷的全都戰在最前線。
「……人呢?」田洱找不到那黛紫色的身影。心中越發的著急了,以她現在的體力,根本沒辦法下車,往的面來路看的,難道他在後面嗎?
前頭的路上躺了許多屍體,有敵亦有我。
看到有自己救治過的,心頭陣陣地痛著。
這些人。還都很年輕的啊,有些甚至還沒談過戀過吧,看他們昨夜個個都只看個現場吻就紅了臉,可想而知了。還有大好青春的人,卻只能將命斷送在這裡了……
只為了,守護她這個假的聖女。
「……來、來人……」過於刺痛的胸口,給了田洱一些力氣,她喊了聲,卻沒能傳到前面還守著的二人耳裡,因為他們聚精會神地瞪著前方未倒下的敵人,只要一個神情不對他們都要拼上性命。
用力地敲了幾下那夾板,終於讓其中一人聽聞,有些奇怪地轉首,看到田洱時大驚,那雙年輕的眼慌張地看了看四周,確定安全性之後小心地靠了過來,非常擔居,「少……聖女,您還是莫要出來才好。」她這樣暴露在外,不是更若敵眼嗎?本性那些人都還未完全確信她在這馬車裡頭,若她露臉了那些人指不定就直接飛撲過來了。
田洱沒有多餘的力氣,招了招手,讓那年輕的小伙子靠近些,她有話要說,而她的話儘管斷斷續續的,卻聽得那年輕小伙子雙眼都睜大了,田洱看著他,「……可,能做得到?」若他做不到,那麼大家一起死吧。
「……」年輕小伙子過於年輕的眼裡,久久都是田洱的倒映,直到田洱都已經撐不住要趴下去時,他才回過神來,用視死如歸的眼神回視田洱,重生地點頭:「能!」
拚死,他也要辦到。
安慰微微點頭,田洱將東西摸了出來,交到他的懷裡,輕輕地拍了拍他的手,驚得他臉微紅了起來,趕緊微後退著,「那屬下這就去辦。」他深深地頷首,似乎已經將田洱當作了自己的主子之一,恭敬是發自內心的。
「……等等。」田洱喚住了這年輕的生命,在看疑問的目光中,田洱喉處發苦,「你……叫什麼?」至少,可以讓她記住他的姓名。
「屬下彭雲。」回了田洱的問題,年輕小伙子的身影終於消失在了田洱的視線裡,趴在夾板與馬車內的那兩層台階處,田洱實在是一步都動不了,前不得退不了,臉貼著夾板,正好被那車簾給擋住了她的頂頭,看不到外頭的情況,她心急如焚又有種無能為力的無力感。
漸漸的,她的神智越來越模糊,外頭的廝殺聲也離她遠來越遠……是不是,因為已經接近尾聲緣故?混混沌沌之中,田洱彷彿聽聞自己被人搬動,離開馬車,感覺到嘈雜聲,最後再次陷入了極度昏迷中,不醒人世。
再次睜眼,不知是多久了,只看到一片黑夜,還有一堆篝火。動了動腦代,沒有看到誰在,她呻吟了一聲,爬了起來,才發現自己躺在草堆上,連平時用的軟毯都沒有,身上蓋著她的那件大袍以軀寒。再看看四周,除了旁邊不遠處的一匹馬之外,什麼都沒有了,這個時候,夜還未深。
想起自己昏迷之前的那一場廝殺,儘管她沒看到全貌,卻一直聽到那些慘叫聲,明明都是生命,為什麼要為了一些根本可有可無的東西而使這麼多人喪命呢?
她想不通,真的想不通啊。
坐在火堆邊,田洱抱著自己的雙溪就像個害怕夜晚的小孩子,纖細的身子微微地發著抖,那麼的纖弱那麼的無助。
「田兒?」聞得聲音,田洱抬起了頭,看到的仍是那個溫雅俊美的段蒼玥,只是他看起來並不好,衣服有些破爛,看得出是被鋒利的刀風所割……他受傷了嗎?
「怎麼了?抱歉我不應該放你一人在此的。」段蒼玥被田洱那雙眼裡氤氳的霧水給嚇得一臉的愧疚,放下尋來的東西趕緊過來抱著那縮成一團的人在懷,一邊道歉一邊責怪著自己。
段蒼玥就在這附近,也沒敢走太遠,他以為不會有什麼事的,沒想到田洱會醒過來。她大約是醒過來之後誰也沒有看到,才感覺到害怕的吧?
「抱歉……」緊緊地抱著懷中人,他只說得出這一句。
好容易回了神,田洱努力地吸幾口氣,被鬆開之後她想笑一個的,卻沒笑得出來,「……我沒事。」這個時候她怎麼能再讓這個男人分神擔憂自己?「我只是……有點餓了。」
一聽,男人溫柔地笑了笑,將自己找到的野果遞給田洱,因為不敢走太遠,所以他沒辦法打獵,只能憑著這些食物來補充營養體力。接過男人遞過來的野果,田洱很乖地咬著,慢慢地嚼著,也不問自己昏睡多少了,更沒有問……那一戰,如何了。
她,是不敢問啊。
只聽到啃果子那「喀嚓卡喀」聲,二人並排對面對著火堆坐著,卻沒有誰先開口,吃了野果,還有些乾糧,田洱實在是沒有胃口便讓段蒼玥自己多吃些。
「你身上……的傷?」夜色越來越重,有力氣坐起來的田洱,想給男人把把脈的,怕他不同意就一直沒作聲,這會兒終是要問一問,不安她難安心。
「……」一隻手伸了過來,田洱有些奇怪地看看面前的手,又抬首回視溫和的男人,卻聞他說:「你把一下脈便知了,不然我說什麼你大約都不會信的。」這是大夫的通病吧,加之田洱又是個十分固執之人,不得個明白很難死心的。
伸出手,田洱很認真的幫著他把脈,脈博平穩有力,不像有傷在身。
這下,安心了些,「我們到哪兒了?」田洱收回了手,藏是自己的袖裡,補補暖,這種時候她也不想讓這個男人還為自己掛心。
加了根干木,段蒼玥回答:「離雨時城還有半日的路程。」如果連夜趕去的夜,半夜到那裡也得不到城門入,很多邊城都是卯時一到便關閉城門了。
而且連夜趕路並不安全,田洱的身體狀況也不適宜顛簸勞累。
點點頭,田洱沒再說什麼。只是那有些搖搖欲墜的模樣讓男人明白,她方才也不過是死撐著,伸手將人摟進懷裡,「靠著吧,省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