擺了擺手,示意冬晴起來,「不用動不動就嚇成這般,我又不是段家那些人,不興這種大家族那套,總之在我這兒可以隨性一點。」有一半心思,還在那個男人身上,田洱說這話時,藏不住的有了一種特別的感覺在,明明是安撫的話,卻讓冬晴有一種非聽不可的威嚴在裡頭,也只好硬著頭皮福著身:「是,奴婢記住了。」
還未梳頭,段蒼便已出現了。他換去了原來的一身風塵撲撲,著上的依舊是一身的黛紫;長長而柔順的青絲,未有束髮冠,只是耳鬢兩旁仍用紫金瓔珞分別束了兩鬢髮,一身華貴中帶著難以言喻的倜儻風雅。面如玉,眉如黛,鬢如刀削,身如樹直……果然是翩翩公子玉樹臨風。
揮了揮手,讓冬晴先退了下去,段蒼來到田洱身後,道了一句:「你仍還是不喜歡束髮。」那聲音並沒有責備,只是淡淡的,在闡述著。
本想回他一句:你自己不也不喜歡束嗎?可是,田洱卻並沒有說,只是淡淡地應了一句:「你介意?還是,你認為你娘親會介意?」她倒是希望所有人都介意的,最好所有人都反對她如今的身份,這樣她便可以脫身了。
只是,田洱自己也是明白的,他娶自己的目的一日不明,她便一日不得解脫。
段蒼不介意田洱帶著諷刺的話,溫和地回了一句:「我不介意,我想,母親也不會介意。」
田洱不說話,感覺身後的男人,一下一下地為她梳著,忽然想起了一句:一梳梳到尾,二梳白髮齊眉,三梳生世亦相隨……不禁,笑了。
「何事,笑了?」側首的段蒼,正好瞧見了田洱那多日的見的笑容,微微怔了一下,問得有些好奇,可田洱卻只是含著笑,並未有回答他的問題。
二人,一人黛紫殷紅,一人銀白如雪;一人俊美傾城,一人閉月羞花;一人高雅清瘦,一人嬌美迷人……
這二人走在一起,遠看近瞧,都是一道美麗的風景農女吉祥。就連極不喜歡田洱的段府管家段富吉都忍不住感歎一聲:少當家人俊美,找到姑娘也貌美得叫人心迷……
啊呸……美是美矣,就是太敗家了。
在睿仁堂,守站的丫鬟並不多,很清靜,田洱很從容地隨段蒼到了這裡,看著段蒼含首道了一句:「母親。」於是,她也有模有樣地鞠首,道了一句:「老夫人安好。」
段老夫人抬了眼,情緒波動並不大,也不過是點點頭,田洱這一看才發現攙扶她的不是丫鬟,而是先前警告過自己的那位段家二小姐。看她的視色有些飄忽不自然,想必仍提心著上次之事,不禁笑了。
「原來二小姐也在。」田洱率先開了口,段碧瑜躲無可躲,只得硬著頭皮,先向段蒼含首掬禮,「大哥你回來了?我和親都很想你。」本本份份地道完,這才轉眼向田洱,「田姑娘。」
瞧這狀況,田洱就好奇了,這段碧瑜怎的就沒了先前的活潑飛揚?而且,她原來分明就表現得挺喜歡她的大哥,怎麼在本尊面前,又顯得如此拘謹,比尋常姑娘見到嚴父還在緊張的模樣,實在是叫田洱驚疑。
「人也齊了,都入座吧。」段老夫人先開了口,幾人不再說什麼,跟著紛紛圍著早準備好的餐桌而坐。田洱也不管這一家人奇怪詭異的氣氛,自己執起筷子吃自己的。
段夫人瞧了一眼給田洱夾菜的段蒼,神色仍是平和,開了口,聲音緩慢清柔,「兒這一離府就是近半年,可都好?」
從容自然地收回筷子,段蒼神色平淡回道:「都好。」然後看到埋首吃飯的田洱,偷偷地將不喜歡的菜放到自己的碗中,也不甚在意,繼續說:「在京城置了幾套產業,再來……」他看了看田洱,「給您找了兒媳。」
假意沒聽到這對母子那詭異的談話的田洱,聽到這兒微微一頓,繼續吃飯。
段夫人這也看了一眼田洱,田洱無奈,只得抬眸衝她咧嘴傻笑一聲,然後事不關己繼續埋頭吃,心道:跟我無關,跟我無關,不關我的事,不關我的事,我是局外人,我是局外毫不相關的人……
「哦……」段夫人也不知那一聲是何意,因為她的神態一直未有過變化,「我與田姑娘談過話,聽她談吐,不似京城人,也不是我雨容城本土人。」意思是,是哪兒人啊?
段蒼看田洱,因為他也是不知的,田洱卻假裝沒看到,繼續吃。無奈,段蒼這才又開口:「田兒家世清白,請母親放心。」反正,現在她的戶籍處,是段家就行了。
他都這麼說了,段夫人似乎也不提什麼意見,更沒有田洱設想的那種驚天動地的惱怒啊,拒絕啊什麼的,只聞她仍是淡淡一句:「兒說好,便是好的。」真是好母親……
「……」田洱都在心中嘀咕不夠,想咆哮了。這幫大宅子人家怎麼一點都不像大宅子!好歹給個囂張啊,藐視之類的眼神吧,好歹來句諷刺啊,斷然拒絕的話吧?
鬱悶。
段蒼不知田洱此刻的心思,可看她狠狠地戳著碗,就知道她似乎又有些不高興了。想了想,他笑了,心知田洱大概是想鬧出些什麼吆蛾子,卻一切都風平浪靜,使她不高興了。舉手又夾了一筷子的菜,輕輕放於田洱的碗中,那般自然而然,從容悠然體貼。
這一抬首,就瞧見一張絕美的臉衝著自己笑,田洱嚇了一跳,張嘴就不客氣道,「幹嘛衝我笑得這麼噁心?」好像又在算計她了,這人怎麼一刻都離不開詭計?
「多吃些,母親也說你清瘦。」邊含著溫雅的笑容,邊夾著菜說道,一臉寵溺的模樣,可田洱卻不信他,很警惕瞥他一眼,「我可沒聽老夫人有說過這句話。」這分明就是睜眼說瞎話,從頭到尾,段夫人就說了那麼兩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