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碩雍親王的儀制裡至少還有一名側福晉的空缺,現在的雍王府只有一嫡一側和幾位格格及侍妾使女若干,孩子又只有兩子一女,多少人看在眼裡。關於雍親王胤禛會在下次選秀時新納側福晉之事隨著封王已經傳得不是秘密,其實只有雲煙不知情被蒙在鼓裡而已。但從他夜歸,從某天夜裡他衣料袍角的氣息,也許她也早就知道他在回家之前做了什麼。
雲煙起了床洗漱時發現來了月信,時準時不准的月信每每都是頭疼事。又是一番折騰穿戴好,剛把偌大的屋子略收整一遍發現已經天色不早。自回府來胤禛往往不在,四宜堂在後院子裡又擴建了小廚房,她便常不用小順子送餐盒來了,吃不完那些金貴菜色又浪費。自己簡單的煮點白粥,一碗也就飽了。
小廚房裡收拾的很整潔,櫃子裡放了些常備的米面作料。由於前世肩負家計,雲煙對柴米油鹽之事顯得並不算生疏,她舀了一碗東北進貢來的大米洗淨,又加了四碗清水在小鍋裡,兌了小灶煮上。一個人端了小凳子雙手不自覺的抱著小腹坐在一邊看火,不時照看著鍋中白粥,靜靜的臉上看不出表情,和前一日酒醉後判若兩人。
待她端了一碗白粥出來進了小廳裡,已是黃昏了,清淺的白粥香氣頓時淡淡的溢滿了四宜堂裡。
她淨了手,正**坐下。外廳的門卻被推開了,胤禛一手取下頭上頂戴,一邊瞇著眼聞香氣朝鏤花隔扇後的小廳內走過來。
「這麼香……我不在家你只吃這麼少?」
雲煙只端一碗白粥一個調羹坐在原位,突然顯得有些不符合華麗環境的粗陋。她沒想到胤禛會突然這麼早回來,一時間有些愣住,只有輕輕放下碗勺。
胤禛走到她身邊坐下,自然的摟住她腰肢,頗為認真的看了碗中白粥,眼睛裡一閃。
「起來身子感覺還好麼,自己煮的?」
雲煙點點頭,面上有些赧然,扶額淺淺道:「我沒想到羊羔酒勁這麼大……我是不是鬧夜了」
胤禛唔了一聲,揚眉看她。「可不止……就曉得你忘了」
雲煙心下漏了一拍,看他道:「我……還做什麼了」
胤禛薄唇微翹,眼神暗示道:「真要聽?總得先把我肚子填飽吧」
雲煙反應過來,「嗯,那我去讓小順子送點來。」
胤禛捏捏她下巴,搖搖頭,深深聞了粥香。「這幾日宴客喝了不少,白粥甚好,正好養養胃。」
雲煙頓了下,就點點頭**站起來。「那我去給你盛一碗來。」
胤禛抬手捻捻她耳垂,努努嘴。「我就吃這個」
雲煙見狀只好把自己碗勺推到他面前,**再次站起來。「那你吃吧,沒動過的。我再去盛。」
胤禛又把她按下來,道:「吃完再盛」
雲煙一時不解的看他,有些無奈,只好坐著,肚子裡益發飢腸轆轆。
胤禛姿態悠然的端起碗勺,輕輕撥弄碗中白粥,舀了半勺輕吹。「餓了吧」
雲煙還沒反應過來,只見勺子已經伸到嘴邊,本能的張嘴,愣愣的入口一勺溫熱的白粥。
胤禛倒興味的問:「好不好吃?」那口氣像粥是他做的一樣。
雲煙入口才反應過來,忙嚥下去。「你……」
胤禛低首又去悠悠舀了一勺送入自己口中,緩緩嚥下去後才開口道:「不錯」
雲煙臉頰一熱,不想已然被胤禛發現,他一邊又餵給她一勺,一邊勾唇道:
「羞什麼」
雲煙聽了差點嗆到:「咳……我……」
胤禛一邊輕撫她背道慢點吃,然後又閒適的舀了往自己口裡送入。
雲煙順過氣來吶吶道:「不和你說了」
胤禛挑眉又繼續餵她一勺,面色平靜的胡說八道:
「你不是問還做了些什麼?晚上回屋裡歇息,慢慢說給你聽。」
雲煙一聽出他意思,窘得忙含著粥就搖頭,嚥下去後忙道:「我只是隨口問問」
胤禛唔了一聲難得不強求,倒認真的喝起粥來。你一勺我一勺的,粥碗很快見了底。雲煙去盛了剩下的粥來,大半都給了胤禛,他將粥吃的一粒不剩。幾日裡封王的忙碌不周,似乎從未有過。
人在一起久了,很多事情都是默契使然。
擴建修葺後的四宜堂形制比從前更精巧複雜了,廳裡隔斷了最隱秘的裡間出來與內室相通,是讀書最好的私密天地。一個人自在,兩個人恰好,再多就顯得擁擠了。
晚上胤禛在書桌前的時候,雲煙如常給他撥一撥燈芯,熏一籠檀香,添一盞清茶。他看早看晚,她也如從前一樣不催促,不打擾,不黏膩,話也很少。
雲煙不知道,她默默低著頭研墨時,胤禛會抬首看她。他的眼神劃過她沉靜的睫毛,柔嫩的唇角,在她抬眼前收回目光於筆下。
彷彿,還是我未娶,你未嫁之時。
她,孑然一身,從未改變。全然給了你,又似什麼都沒給。
明明握在手心裡,卻還是像隨時會掉頭消失不見,讓人愛恨不能。那酒醉後的樣子,又像是曇花一現,隻言片語足以翻天覆地。
雲煙獨自時喜歡微蜷著身子向裡側睡,據說是一種缺乏安全感的睡姿。這一段時間裡的早出晚歸,讓雲煙在床幃裡睡覺總是顯得離胤禛更遠。
胤禛洗漱完吹燈上床時,自身後輕輕環住,她也不吭,只有模糊一聲喘息微微蹭下枕頭,最終還是像一隻貓咪般由著被他大掌握住十指放在腹前。兩人裡衣相貼,還帶著洗漱後的微微濕潤香氣,安睡到天明。
胤禛漸漸正常不再夜歸,白日裡倒是常在四宜堂外廳見客。幾日裡因雲煙例假體虛,一連幾日又精神倦怠。他往往只能哄她早些上床歇息,親近之事也只有淺嘗輒止。
這時,隔壁八府竟突然傳出驚人喜訊,八貝勒胤祀連得一子一女,卻傳好似已有幾月樣子不是初生。因為是地位極其卑賤的奴婢所生,所以一直未報宗人府入玉牒。而因無子嗣之事此前在廢太子時已被康熙拿出來指摘過,這次胤祀親稟了康熙,將此一子一女正式報送入了皇家玉牒,連兩位卑微的生母也破天荒給了侍妾的名分。寂靜了許久的八貝勒府,八貝勒胤祀帶著嫡福晉郭絡羅氏為一雙子女擺酒,也是熱鬧非常。
胤禛出門赴宴時,只告訴了雲煙大概。她聽了微微一愣,淡淡應了聲,便送了他出門。
說起孩子,難以懷娠的事情平日裡不想便罷了,一旦觸及,心又像是被生生擰了一角,半晌才能回過來,手腳冰涼。這種疼,不知道何時,也許是知道他應該會是雍正,會有愛妃生多子那刻變得更深入骨髓。
雲煙也不知道這麼多風波後,胤禛與胤祀如何還能虛與委蛇,兩人均表面功夫做到十足。皇家裡這樣特殊的相處方式,不是一般人所能做到,但相信他們可以,也許這二人本就是天生的演技派和掠奪者。
胤祀有一位嫡福晉一位側福晉,侍妾使女的數目更不算少,才剛得子女,而且一得一雙,卻不得不說是別人茶餘飯後私語的談資了,哪怕是各府裡的奴才丫鬟私下隱蔽的竊竊艷羨也是有的。
這一回他突如其來的生子得女對雲煙來說實在無關,但心底也隱隱知道年裡八福晉郭絡羅氏的無名火怕也與此有關,只是一齊發洩到她身上而已了罷。此時的她還不知道,這裡面與她有多麼千絲萬縷的聯繫。日後某天知道了,才是難以形容。
胤禛晚上回來的時候,難以避免的喝了些酒,且面色陰沉。雲煙扶他回來躺下,悄悄問了小順子有沒有何不快,小順子一臉無辜的搖頭低聲附耳說沒有。雲煙回房裡看了胤禛樣子,伺候他洗漱安寢。他不主動說,她便也不問。夜裡睡覺時,卻把人抱的死緊,直到雲煙溫言摟他才漸漸睡去。
翌日,許久不見的年羹堯坐到了四宜堂外廳裡,一身纖塵不染的官服端端正正恭立於坐著的胤禛和胤祥身前,他二人正喝著茶,一邊說話。年羹堯不時答話,頸項標準的微低,神情恭謹。
雲煙午睡後從屋裡起來,輕撥了簾角看到外廳熟悉的人影,才知年羹堯已經進京,封王宴席看來定是參加了。幾日裡,年羹堯常在四宜堂倒是頗為頻繁的一來二去,雲煙一直懶於見人,從未出來與他打過照面。
春日裡一身居家單衣樸素,雲煙簡單的紮著馬尾,蹲在院子裡正收拾花草,恰好抬頭見遠處年羹堯下了曲橋走進院門外和親兵隊長傅鼐說著話。雖是遠遠隔著,雲煙也能感到年羹堯的視線落到自己身上,臉上神情晦暗不清。
小順子已經先一步走進來院裡來通報,看到雲煙叫聲夫人。雲煙淡淡答,在小書房裡,你進去吧。小順子應了聲進去,她又低下頭,繼續默默侍弄手上花草。
待小順子出來,帶了年羹堯進來。他衣袂帶風的走近,神色莊重而恭謹,在路過雲煙時微微緩了步子。雲煙拍了拍手中塵土,一如從前喚了聲年大人。好似,他的官服已變了樣子,補子上是神采奕奕的錦雞,穿在他這樣不滿三十的人身上實在稀罕。
小順子在一旁笑著解釋道:「年大人升任四川巡撫,是來向四爺辭行的。」
雲煙聽了微微笑了下淺淺道:「恭喜年大人」
年羹堯雖是一身嶄新官服但仍態度十足的道了謝,才隨小順子進了屋裡。
雲煙忙好了,就打水淨手,回房裡換衣,靠在榻上打盹。
年羹堯走後,胤禛從小書房裡進到內室,抱了在榻上春困打盹的雲煙說:
「明兒帶你去踏青可好?」
雲煙迷糊應了聲說:「你忙好了。」
胤禛將她抱過身來,用大拇指輕輕劃她眉目。「給我親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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