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氏裝傻充愣:「不是你娘說的,只要三貴應允了就成嗎?」
她說著話,一雙眼睛可憐巴巴地看著林氏:「大嫂,你說對吧?」
林氏心道:我啥時候說了這個話呀?
但她是個厚道人,先不反駁胡氏,而是勸道:「家裡有田有地,三貴幫著老二加工田鼠干,也是有錢拿的,你何苦一定要拋家散口跑來鎮上呢?」
胡氏不服氣地說:「年年侍弄那幾畝田地,累死累活的,也沒見發財!你和老二家的都能來鎮上,我咋就不能來啦?」
敢情還是妒忌心在作怪吶!鳳來想:她還不就是看不得自己家和二叔家過得比她家好唄!
哦,她以為削尖腦袋擠到鎮上來,就必定能過上好日子?
「三嬸想來鎮上,我們肯定不能攔著你!只是,我家的米豆腐店人手已經夠了,不能白養著閒人不是?」鳳來撲閃著長長的眼睫毛,一臉認真地說。
「哎呀,那你辭掉一個人,讓我頂上不就成了?不管咋說,自家人用著,總要放心得多不是?」胡氏厚顏無恥地應道。
勤來不曉得啥時候到了廳堂,接過胡氏的話道:「三嬸,誰說自家人就一定比外人強的?我記得可清楚啦,在蔣家村時,外人沒害過我;三嬸卻哄著我吃那有毒的馬桑果。要不是運氣好,正巧遇見石郎中回村,我這條小命啊,差點兒就保不住囉!」
勤來舊話重提,胡氏不禁白了臉,辯解說:「都過去恁久的事兒了,你咋還記著呢?當時我眼花了,把馬桑果當了桑果嘛!」
鳳來冷笑一聲:「三嬸人還沒老呢,以前的啥事兒,咋就都不記得了?若是你來米豆腐店,再眼花可怎麼辦?那時害的,可就是一個店裡的吃客呢!我們可擔待不起!」
蔣大栓和林氏聽了鳳來的話,心裡都在想:這胡氏心胸狹窄,善妒要強,要是自家一個不小心得罪了她,她再在米豆腐裡頭做點手腳,那可就不是小事啦!一家人都要跟著遭秧的!
所以啊,絕不能讓胡氏在這裡落腳。
蔣大栓清了清嗓子,就一五一十地對胡氏攤牌了:「三弟妹啊,你若是真想來鎮上,我們也干涉不了。但米豆腐店,不適合你呆。要不,你再去瞧瞧別的地兒招幫工不?」
蔣大栓此話一出,胡氏立刻眼露怨恨,她曉得他們是不肯收留自己了。
不過蔣大栓不是那種做事做絕的人,立刻又接了一句:「哪怕我們貼補些工錢給你也成!」
他的意思是,不要你幹活,哪怕白給你幾個錢也行!不過是花錢消災的意思。
鳳來看了她爹一眼,暗道:這種貪心不足蛇吞象的人,你再貼補她,她還是不會滿足;她過得不如人,還是會心懷憤慨。
只是,鳳來曉得她爹是個老好人,即使說了他,他行事還是這般。
胡氏打蛇隨棍上:「大哥此話當真?米豆腐店來不成,我去別處也行!」
她打得響噹噹的算盤,別處拿一份工錢,蔣大栓這裡再貼補她些,那可是雙份吶!
蔣大栓點頭:「不騙你,我說話算數。」
就這麼著,把個胡氏給弄出了門,不然的話,還不曉得要賴到什麼時候。一張嘴得巴得吧的,能把人耳朵磨出繭子來!
林氏無奈地看著胡氏的背影,鬆了一口氣道:「總算是把個瘟神送走了。」
鳳來瞥了她娘一眼說:「咱娘就是好說話。那三嬸左繞右繞的,差點就把娘給繞進去了。到時你心一軟,讓她來了,嘿,淨等著哭吧!請神容易,送神可就難囉。()」
林氏不好意思地笑:「哎,我這人就是這樣,當著人的面拒絕,挺難為情的。」
鳳來又表揚勤來:「二哥今天表現不錯,那番話說得是有理有節,也提醒了咱爹咱娘不能引狼入室。」
福來抿著嘴兒笑:「今兒三嬸的臉,跟個七綵球似的,不停地變換顏色,一會紅來一會兒黑,一眨眼又白了,一眨眼又青了……」
說得蔣家人一個二個的都笑了起來。
蔣大栓總結道:「咱寧願花兩個錢吧!總好過讓她上咱家折騰。就她那個性子啊,同誰也合不來,進了店,肯定三天兩頭和巧姑她們吵鬧。」
林氏嗯了一聲:「只要她離了我的眼,我心裡就塌實了。」
可不是嘛,胡氏這個女人,臉皮厚得堪比臭氧層,心眼呢,卻小得用納米技術都測不出來,誰跟她在一起壓力不大啊?
現在,胡氏已經打消了進自家米豆腐店的幻想,就不曉得她將要去禍害哪一家店舖囉!
再說胡氏,回到自己屋裡,挽起袖子下廚,煎了一條魚,來個小蔥炒雞蛋,再扯把菜園裡的青菜炒熟,另煮個鹹菜湯,又扔了幾隻蝦進去,擺在桌上,倒也齊齊整整的三菜一湯。
見蔣三貴來了,胡氏還招呼他:「吃飯嘍!」
蔣三貴一瞧:喲呵,這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嗎?
自從揍了胡氏一頓,兩人好些日子沒說過話了;雖是一個屋簷下呆著,卻你不看我,我不瞅你的,跟不認識差不多。
多好見桌上的菜蔬豐盛,喜得咧開嘴,一迭聲地說:「我要吃魚,我要吃蛋……」
蔣三貴心道:這不會是鴻門宴吧?咋總覺得不對勁哩?
所以他先不下筷子,怕胡氏在飯菜裡擱了毒藥,回頭把他毒死了怎麼辦?
待見得胡氏給多好舀了飯,挾了菜,自己也嘗了嘗味兒,這才放心下來,據案大嚼。
吃完飯,胡氏收拾好桌子,洗了碗筷,又把多好也弄到床上去睡下,這才對蔣三貴說:「同你商量個事兒!」
蔣三貴想:終於要說到正題了。不曉得這娘兒們打的啥主意?
他已經發現多寶不見了,而胡氏也沒問,想必她是知道多寶下落的。
「啥事兒?」蔣三貴面無表情地問。
「咱家裡有五畝田地,可不曉得為啥,莊稼就是長得不如人家的好,也收不了多少糧食。不如,也拿去租給人家種,收租金也成,收糧食也成,好過成天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胡氏一氣不歇地說了一大串。
什麼叫不曉得為啥啊?蔣三貴翻了個白眼:還不就是好吃懶做唄!人家花在地裡十分功夫,他們家最多花了三分,莊稼長得不好,就不奇怪啦!
雖然胡氏的提議對了他的心思,可蔣三貴還是說:「莊戶人家不種地,人家不得笑話死啊?」
「笑話由他笑話,笑歪了嘴別來找我!」胡氏沒好氣地答:「再說了,你不是還幫著二牛做田鼠幹嗎?這也是份收入。」
「那你幹啥?哦,你準備啥活都不幹,擱手架腳當太太吶?」蔣三貴不滿地瞟了眼胡氏。
「我也掙錢去啊!誰說我啥活兒都不幹的?」胡氏瞪大了她那雙吊梢三角眼。
「你上哪兒掙錢去?這錢那麼好掙啊?」蔣三貴才不信胡氏瞎擺乎。
胡氏這才把早就琢磨好了的話合盤托出:「我都打聽過了,鎮上好些店舖,都要招幫工。像你大嫂那米豆腐店裡,幫工是包吃包住,另拿工錢。一個月還歇兩日呢!我準備去鎮上幫工去,吃不用花錢,住不用花錢,那工錢,不就都落下了?」
「不成!你去了鎮上幫工,是想把這個家都撂給我呀?」蔣三貴反對。
「多寶我已經送回我娘家去了,讓兩個老的幫著照應。多好呢,你可以推給你娘,這是她親孫子,她不該出點兒力呀?至於你,你就好生幫著二牛干,他也沒虧待你!」
胡氏倒是安排得妥妥貼貼。
蔣三貴仔細看了胡氏半晌:「哎,別以為你那些花花腸子了我瞧不出來哈!你不就是想離了我,好方便跟別的臭男人勾三搭四嗎?」
胡氏惱了,臉跟簾子似的,吧嗒一聲就掛了下來:「你咋就那麼齷齪哩?成天心裡琢磨這有的沒的!我跟你說,老大家、老二家都在鎮上過上了好日子,那個舒服啊,那個愜意啊,憑啥咱倆個就要累死累活的土裡刨食哇?這多少年過去了,發財了沒?」
一番話,說得蔣三貴不吭聲了。
他心裡何嘗不這樣想?都是一個娘肚子裡生出來的,大哥、二哥都混好囉,偏他活得不如人,沒點兒想法才怪啦!
胡氏見蔣三貴有些聽進去了,繼續洗腦道:「咱們想要好起來,第一步,先得到鎮上去。等立住了腳,掙了錢,咱們日後也鎮上買屋,也當個鎮上人。」
「那你就能保證自個兒去鎮上能賺著錢啊?」蔣三貴狐疑地看著胡氏。
胡氏就把今兒個自己去找了蔣大栓和林氏的告訴了一遍:「哼,雖是不同意我進米豆腐店幫工,好歹算是答應了,若我真去鎮上,貼補些錢給我。」
「憑啥貼補你呀?」
「憑啥?憑你同他是親兄弟,憑他不想我進米豆腐店。一點好處都不給我,我就天天去磨他們,天天去吵他們,看他們吃得消吃不消!」胡氏還得意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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