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年時節,能吃上幾頓好的,又沒啥活計可做,大傢伙兒都樂樂呵呵的。(){}可蔣三貴卻出事了。
事情的緣由,還得怪蔣三貴。
誰要他非得睡李善保的老婆錢氏不可呢?
蔣三貴如今在李善保家,巳是輕車熟路了,但那一天,許是錢氏走親戚時被灌了兩杯酒,結果哪怕喝下了李善保偷偷用夜交籐熬的水,還是不像往常那樣,睡得不省人事。
等蔣三貴佔據著李善保的位置,再一次同錢氏**時,錢氏終於發現了不對勁。
她覺得壓在身上的這個男人,較平時沉重許多,伸手一撫他的背,皮糙肉厚;全不似李善保的瘦弱光滑;還有一點就是,這男人身上的體味,比李善保要重。
心知有異的錢氏,因為被陌生男人玷污,氣得幾乎要昏死過去。
她實在想不明白,自己與老公李善保同睡一床,從哪裡鑽出來這樣一個莫名其妙的男人?
那麼,老公李善保又去了何處?
之前並沒有什麼異常,錢氏記得李善保披上襖子,拉開門閂去了外頭。
她以為李善保要大便,所以才去院子裡的茅房;加上睡前曾與李善保拌了兩句嘴,所以也就懶得開口問他,繼續閉上眼睛睡覺。
後來她聽得門響,只道是李善保回來了,更是不加理會。
等身邊男人伸過手來溫存,她胸中的一腔鬱悶也就散了。老話說的:夫妻吵架,床頭吵床尾和。難不成還記一輩子?
要真這樣計較,日子漫漫長,怎樣才能過到頭?
錢氏想開了,也就不拒絕枕邊人的求歡。不過為了表示是對方在有求自己,她還是躺在那兒一動不動,由得男人撮弄。
直到男人進入她的身體,不停的動作起來,她才覺出了異樣。
可是到這個時候,錢氏已經是欲哭無淚了。
就算她再貞潔,就算她再清白,她還是同一個不是自己老公的男人睡了!
錢氏咬牙忍耐著,她曉得,自己此時抽身,巳是遲了。
索性等身上的男人心滿意足時,她才佯作一無所知的模樣,將男人一推,喃喃地說:「不成,我要小解去,再憋,可就尿到床上了!」
說著話,她半睜著惺忪的睡眼,就摸下床去。
錢氏突然開腔說話,這可是以往沒有過的事情,直把個蔣三貴嚇得心裡頭敲起了小鼓。
可他也不能立時竄出被窩逃走,因為他褲子還沒穿上哩!
此外也怕被錢氏發現了,大聲驚叫起來,引來左鄰右舍,那才叫甕中捉鱉,關門打狗呢!
蔣三貴只得先找到褲子穿上,往被子裡一鑽,把頭也給蒙上了,指望能夠矇混過關,再藉機脫身。
再說錢氏,哪裡是要小解,她曉得自己被賊人玷污,既怒且恨,一門心思想要手刃這個壞人。
於是錢氏在床後的馬桶上坐了一會兒,才摸回來,順便將桌上的一把極其鋒利的剪子拿到了手裡,卻不動聲色地藏在了身後。
蔣三貴把頭蒙在被子裡,哪裡曉得這一切?
錢氏故意打著呵欠鑽進被窩,側身躺著,面對蔣三貴。
蔣三貴則拿著脊背對著她。
錢氏扳過蔣三貴的肩膀,非要讓他仰面躺著。
蔣三貴不敢出聲,只得照做了。
錢氏空著的左手輕輕在蔣三貴的胸脯子上撫摸著,摸準了位置,猛地坐起身,右手的剪子便朝蔣三貴的胸脯上紮了下去。
錢氏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剪子扎得又狠又準;不但如此,她拔出剪刀,又紮了下去。
蔣三貴根本沒有防備,所以錢氏才能得手;而蔣三貴吃痛,立馬往床底下一滾,連人帶被子都跌到了地上。
那一剪子扎得挺深,又靠近心臟的位置,所以鮮血象泉湧似的噴出來,一霎時便把蔣三貴裹在身上的被子都給染紅了。
蔣三貴性命要緊,因此連忙吃力地喊:「李善保,你老婆殺人啦!」一邊連滾帶爬地往門的方向而去。
錢氏平生頭一次做這樣的事,一口氣一鬆,登時覺得手都軟了,竟是半點力氣都沒有。
外頭的李善保聽得動靜,慌忙闖進來查看。
腳被地上的蔣三貴絆了一下,差點兒沒栽了個觔斗。
屋內濃重的血腥味,讓李善保不問而知,肯定是出事兒啦!
他手哆哆嗦嗦地敲起火石,好不容易才把油燈給點著了,搖曳著燈光,讓他看清了屋裡的情形。
錢氏木木呆呆地坐在床上,像傻了似的。
而蔣三貴則趴在地上,巳然昏死了過去;身上的被子,浸了不少鮮血。
李善保頓足歎道:「咋會這樣的?咋會這樣呢?」
錢氏這才彷彿從夢中睡醒,她先拿一個枕頭朝李善保身上砸了過來,接著,連鞋也沒穿,就跳下地來,對著李善保是又捶又打:「你個白眼兒狼,你說說,到底咋回事?啊?」
李善保哪敢對著錢氏說實話啊,一邊招架一邊道:「你別鬧,快救這個人要緊!要真讓他死了,麻煩就大啦!咱家一口人也別想活!」
說心裡話,李善保恨得蔣三貴牙癢癢,恨不能他馬上就死了才好呢!
可是不行啊,蔣三貴來自己屋裡,胡氏是曉得的。若是蔣三貴不明不白死在了外頭,蔣家人能放過自己去?
聞說蔣家老大老二,曾一舉制服胡家村好幾個二流子,本事自然是有的,他又不是三頭兩臂,哪裡敢惹這兩個人?
所以李善保還得勸著錢氏一起來救蔣三貴。
又嚇唬錢氏道:「要是這個人死在咱們屋裡,殺人償命你曉得吧?真拿你去砍頭,咱們這個家也就散了,你再想想你的崽……」
說得錢氏心慌意亂,一屁股跌坐在板凳上,半晌作聲不得。
她之前也就是氣憤加憎恨,才會對著蔣三貴扎剪子,可還真沒想過,要把他扎死了,該如何收拾。
但錢氏嘴硬道:「你先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這個人是不是你引來的?」
她並不傻,前因後果一想,就能猜到:如果不是李善保引來的,那這麼長的時間,他躲在什麼地方?為啥那個男人一喊,他就顛顛地跑了出來?
一想到被自己的老公給賣了,錢氏的心便苦澀不堪,眼淚也終於沒忍住,嘩嘩地流了出來。
李善保已經管不那許多了,他覺得應該先救蔣三貴要緊,於是翻箱倒櫃地尋出了他珍藏著的一瓶止血治傷藥。
他本來就不是個有血性的男人,但凡有一絲血性,也不會讓蔣三貴一次又一次地玷污錢氏了。
蔣三貴的血汩汩地流著,原本黑黑的臉膛,此刻竟沒了血色。
李善保趕緊掀開蔣三貴的衣裳,也顧不上擦洗,便打開藥瓶蓋子,把裡頭的藥粉紛紛揚揚地灑在傷口上,又喚錢氏:「快些,拿乾淨的布條子來,幫他把傷處包紮起來。」
錢氏本待不動,但一想到這人若真是死在了自己屋裡,不但自己的名聲臭了,恐怕性命也難保。
於是掙扎著起了身,慌慌張張拿來自己的針線笸籮,從裡頭挑出合用的乾淨布條子,像繃帶似的,繞了幾圈,纏在了蔣三貴的身體上。
也不曉得是蔣三貴身體強健的緣故,還是那傷藥實在管用,總之血暫時是止住了。
血不流了,蔣三貴也慢慢睜開了眼睛。
他只覺得眼前模模糊糊的,使勁眨了眨眼睛,過了好一會子,才看清站在自己跟前的李善保和錢氏;兩人俱是一臉惶恐地看著他。
蔣三貴想動,卻疼得咧了咧嘴,半晌才說:「原來……原來我還沒死哩!」
錢氏一閃身,就溜到一邊去了。她實在是怕面對這個男人。
李善保則一臉的尷尬,鬼鬼祟祟地拿眼睛瞄了瞄錢氏那邊,又看著蔣三貴說:「你看你看,出了這事兒,可怪不著我哈!我自個兒都不曉得咋對老婆交差。」
蔣三貴從牙齒縫裡絲了一聲,皺著眉頭說:「真他娘的痛啊!」
然後接道:「我聽說書先生常……常講一句話,叫做,叫做多行不義必自斃,我算是,算是明白了。你是這樣,我,我也是這樣。」
李善保居然點頭表示贊同:「嗯啊,都說走多了夜路就會碰著鬼;常在湖邊走,哪能不濕鞋?」
蔣三貴用力呸了一聲:「我就是,就是碰著了你這個鬼……」他的嘴又咧了一下,顯見得痛極了。
李善保不曉得,其實蔣三貴還在慶幸呢!
他慶幸自己落到這一步,李善保沒有落機下石,趁機結果了他的性命。
萬一李善保起了歹念,這樣做也不是啥不可能的事情。畢竟自己是奸了他老婆嘛!
老話不是說殺父之仇,奪妻之恨嗎?想必李善保這狗日的,心裡恨著自己哩!
話又說回來,李善保這個狗東西,都睡自己老婆好幾年了,自己還幫他養崽,不是也沒弄死他麼?
蔣三貴歎了口氣,這筆糊塗帳,也不曉得該怎麼算才好!
他放緩了語氣,對李善保說:「算了,這事兒我不怪你老婆。等天快要亮了,你就去找輛馬車,把我,把我送回我家去吧!」